宫九:“我抱你回去?”
薛沉站起来:“我自己能走。”
宫九怕他受的刺激太大,直接晕过去,不放心地走在他的身边,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跟他肢体接触。
薛沉:【你信不信,我弟现在还处于克制着自己不敢发病的阶段?】
系统:【他真有这么大的自制力啊?】
薛沉:【千万不要小看他,如果按照技能等级来划分,我弟的[耐力]绝对是顶级的。但是他也是脆弱的,一旦突破可以承受的阙值,或者他主动放弃了忍耐,那就毫无理智可言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宫九让小荷去拿药丸,自己帮哥哥脱掉外衣和靴子,看他躺在窗边的矮榻上,坐过去给他揉按额头。
往日兄弟两个也时常这样相处,这一次却与从前完全不同了。
小荷拿着药和温水过来:“大公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请谢公子过来看看?”
宫九:“滚出去。”
小荷怔了怔,看向薛沉,见薛沉点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薛沉:“你若是在生我的气,大可把气撒在我的身上。”
宫九把药丸倒在手心,数出几粒来,将剩下的倒回瓶子里,他端着水,把药递到薛沉嘴边,语气舒缓,甚至有几分温柔:“我永远也不会生大哥的气。”
这些药丸的主要材料其实是乌梅和冰糖,又加了些陈皮、甘草调味,跟零食差不多。
薛沉接过来,面不改色地服下。
宫九把水杯递过来。
薛沉看了他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懒散地靠在榻上:“现在你可以说了。”
宫九把杯子放在一边,没有继续给他揉脑袋,而是捏住他的手腕,注入内力,护住兄长的心脉。
薛沉似有所觉,诧异地看向他。
宫九缓缓道:“大哥与母亲是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我已经失去了母亲,决不能再失去大哥了。”
薛沉:“难怪你不愿与父亲亲近。”
宫九很高兴,即便他和哥哥有过嫌隙,依然是心意相通的。哥哥能听懂他的意思,他也很清楚兄长话里的深意。
宫九:“我并非对他抱有偏见,只是目睹到了他的真实性情。”
薛沉:“你说。”
宫九的眼睛逐渐泛红,他深吸一口气:“是他亲手杀了母亲,我那日躲在衣柜中,看到父亲来到了母亲房里,两人起了争执,父亲一怒之下,用匕首刺入了母亲的胸膛!我害怕极了,不敢出声,咬破了嘴唇……血……很多血……”
薛沉:“涟儿。”
宫九的眼睛里带着血色,没有焦距,看起来空茫又懵懂。
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年幼的孩子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父亲杀死母亲。
薛沉抱住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温声安抚弟弟:“涟儿,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
宫九紧紧地抱住他,“大哥……哼……”
薛沉:“……”
薛沉怒道:【我好心好意地安慰他,他却这么恩将仇报!】
系统:【怎么了怎么了?】
薛沉:【你说呢?】
系统:【哇……】
这系统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薛沉一气之下把它关进了小黑屋里,然后又放了出来。
他按住宫九的头,使劲往自己的怀里按,眨了眨眼睛,酝酿出疑惑的语气:“涟儿,你怎么了?”
宫九拱来拱去,紧握着他的衣服,隐忍克制:“大哥,我、我没事……”
薛沉:“你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实在难以相信。不如去找父亲,与他当面对质,直接问个清楚。”
“不行!”宫九挣开他,红着眼睛看过来,“太平王府是他的地盘,他掌管天下兵马,在我有能力与他对抗之前,决不能让他知道。”
薛沉不言,静默地同他对视。
宫九:“大哥,你不信我?”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失落道:“也是……我瞒的太深,多年不曾露出过端倪。大哥今日才知道我要杀他,就听我说起此事,难免会觉得我在给自己找借口,大哥不信,也是应该的。”
系统:【……】
这兄控,没救了。活该你被哥哥玩弄。
薛沉:“宫九是你在外面的名字?”
宫九:“是。”
薛沉闭了闭眼睛:“我会暂且替你隐瞒,先不将此事告知父亲。等母亲忌日后,我会用‘宫九’的身份在外行走,你便留在府上,做一段时间的大公子吧。”
“可你的身体……”
“总归是治不好的,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薛沉自嘲道,“我会把谢珩带在身边,你不必担心。至于府上,小绵自会保护好父亲。”
“哥哥!”
薛沉淡淡地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兄长看似温柔和气,其实跟他一样,都很固执任性。他跟那个男人感情深厚,在别的事情上或许可以让步,但是这件事,绝不可能改变主意。
宫九想到谢珩的话,怕他更讨厌自己,不敢反抗兄长,他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你要小心无名,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但是即便我已经有这样高深的剑法和内功,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他看似温和,实则是只贪婪的鬣狗,沟壑难填,永远也不会满足。”
薛沉笑了笑:“难怪你的武功进益如此迅速,原来是在外面寻得了良师。”
宫九心虚地低下了头。
薛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并都说了吧。”
宫九:“无名有个女儿,叫宫主,因为做的牛肉汤鲜美极了,所以也被人称作牛肉汤。但是她还有一个绰号,叫做蜜蜂,看似小巧可爱,实则是杀人于无形的女王蜂。她与我的关系很好,大哥若是见到她,不要被她发现不对。”
薛沉笑道:“涟儿这是在威胁我吗?”
宫九:“哥……”
“我记下了,会防备她的。”薛沉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她与你关系好,我若是不小心伤了她,你应该不会怨恨哥哥吧?”
“我怎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对大哥不满!”
薛沉满意地说:【我弟还有救。】
系统:【……】你俩真不愧是孪生兄弟。
第91章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薛沉更了解宫九,身为他的双胞胎哥哥,两人本来就经常被认错,伪装起宫九来很有优势。
只是薛沉的武功不如弟弟,而且他也没有喜欢被人抽鞭子的怪癖,得花点心思才能保证无名岛之行的安全性。
距离王妃忌日还有一段时间,薛沉一点都不急。
他装作萎靡不振的样子,每天在小院里休息,连吃饭都是在院子里单独吃的。
系统感叹:【为了扮演病弱人设你真的牺牲太多。】
薛沉:【没有啊,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我母亲的忌日,之后就要东奔西走,四处漂泊了,一想到休息的时间不多了,我就只想瘫着,什么都不想做。】
系统:【……】
薛沉:【更何况我要是不装病,我弟简直要把他的性癖舞到我面前了!还是脆弱一点好,就跟谢珩完全免伤是一个道理。】
系统沉思。
薛沉:【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系统:【绝对没有!】
其实是有的。
它在想为什么薛沉一直拒绝知道真相。
难道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弟控,被宫九追着求打,不可能拒绝弟弟?
他果然是个变态。
为了系统自己的生活环境,还是继续演下去比较好,它就不拆穿了。
裴锐从战场上回来,本来想休息一日再去神捕司报道,但是当天夜里,夜深人静时,远处的小院又传来了惨叫声,吵得他睡不着,只能动身去追命那边。
大行没有宵禁,不过现在的夜太深了,一路除了风声和一些动物的声音,完全是安静的。
裴锐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神侯府的老楼,在院子里站了站。
薛沉:【你说小绵是直接去睡觉,还是去跟追命打个招呼?】
系统:【去睡觉吧,别打扰他了。】
薛沉:【我离开这么久,追命肯定想我了,得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这样也比较符合小绵的人设。】
系统:【……】那你问我干嘛?
裴锐翻过栏杆,来到追命的房间里,侧耳听了听,确定呼吸声传来的方向,慢慢摸了过来。
他右手拿刀,伸出左手慢慢地在黑暗中摸索,碰到柔软的皮肤后,正想分辨一下这是人体的哪个部位,追命猛然起身,抬腿踢了过来。
裴锐抬起刀格挡,后退了几步。
“小绵?”追命的语调含糊不清,他揉了揉眼睛,“怎么是你?我这是在梦里吗?”
裴锐歪头。
“我还以为又是刺客来袭击,出腿重了些,没踢疼你吧?”
“刺客?”
“这几日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行刺,世叔那边也不安稳。那些刺客的武功很高,又来的突然,一个都没能抓住。我们本想布下埋伏抓捕他们,没想到有准备的时候,他们反而不来了。”
裴锐走过来,摸了摸床榻,确定空间足够,坐了下来。
追命:“我还以为你过几日才会来。”
裴锐:“吵。”
追命想到了上次,自己逼问他蒙汗药的用处,不禁有些尴尬。
他抓了抓脸:“你的蒙汗药呢?”
裴锐摇头。
蒙汗药都给那几个岛民喝了。
追命笑着问:“你不知道?”
裴锐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片刻后才道:“我想见你,就没有喝蒙汗药。”
追命心软地一塌糊涂,拉住裴锐的手:“走,我带你去睡觉,你那屋子还空着,今日听说太平王回京,我特意打扫了一遍,哥哥对你好吧?”
“嗯。”裴锐说,“我不想睡觉。”
追命:“怎么了?”
裴锐:“想听你说刺客。”
追命打了个哈欠,拿过一坛酒,坐回原处:“若无意外,刺客应该是傅宗书派来的。”
裴锐:“傅宗书?”
追命喝了口酒,完全清醒过来:“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你,卧云楼月饼的配方,当日我并未发现不对,后来你问我要蒙汗药,我便去配了些,这才发现,原来曼陀罗花还有一个别名,叫做毛苹果。那位假的江老板默写月饼的配方,正是用这个名字替代了曼陀罗花。”
裴锐:“曼陀罗花?”
“就是制作蒙汗药、麻沸散等镇痛药物的常用药材。”追命怅然,“定是此物与甘嵘所下之毒发生了反应,才会产生剧毒,害死了舒贵妃。你走之后,我带人去缉拿江老板回京,将证物呈交上去,官家却不以为意,没有惩处傅宗书。也是从那之后才有了刺杀。”
薛沉:【傅宗书肯定是第一次尝到替人背锅的滋味,所以才这么生气。】
系统:【他也好惨。】
薛沉:【不要什么人都同情啊,傅宗书做的坏事太多了,没有一件受到过惩罚,律法在他面前形同虚设,就算他没有杀舒贵妃,还有其他无辜的人死在了他的手上,这点小锅又算得了什么。】
系统:【那你弟呢?他杀死过无辜的人吗?】
薛沉:【问的好。我弟都是间接来的,比如抢走隆兴府的救灾银,克扣粮饷,中饱私囊,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但都是罗俊青的罪责,跟我弟是没有关系的。原著里他杀过很多镖师,应该是他第一次直接作案,陆小凤就查到了他头上,把他给抽死了。现在这个时间段,我弟还没有大开杀戒。】
追命收敛了愁绪,潇洒地灌了口酒,拍拍裴锐:“没听懂就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小绵,你这一路可还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裴锐默然。
追命:“小绵?”
裴锐慢吞吞地开口:“遇到了云鹤烟。”
追命:“云鹤烟是何人?”
裴锐:“青衣楼里的杀手,他的剑法很厉害,来战场上杀过金人,后来又走了。”
追命坐到他身边:“他没有为难你吧?”
裴锐摇头:“我们是朋友。”
追命恍然大悟。
难怪小绵会特意提起云鹤烟,原来是在给自己介绍他的朋友。
看来不止是他把小绵当成了弟弟,小绵也将他当做了家人。
先前小绵不知道他的名字,并非是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他只是天真单纯,反应也比常人更慢一些而已。
系统:【你为什么在追命面前提大绵?】
薛沉:【大绵可以做一时的杀手,不能做一辈子杀手,迟早要洗白上岸的,先在追命这边过一下门路,以后正式出道,就不算可疑人员了。】
系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考虑的好长远。】
裴锐跟追命聊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觉得困了,抱着刀靠在床头打起了盹。
追命轻轻拍了拍他:“小绵,去床上睡吧?”
裴锐呜咽了一声,没有睁开眼。
这个小坏蛋,半夜突然过来把自己吵醒,他倒是睡的很香。
追命搬着他的手臂,把他连人带刀拖到了床上。
“看着不大,还挺沉。”
喝光了坛子里的酒,追命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他从屋里出来,跳到屋顶上去,安静地吹了会儿风,直到太阳升起,小绵从屋子里出来,才离开了房顶。
裴锐的听力顶尖,能捕捉到近处的任何风吹草动,但是有些时候,完全拿不准追命的行踪。
追命突然出现的时候,他还有点懵,试探地伸出手,碰到了温热的胸膛。
“是我。”追命说。
裴锐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是他完全没有视力,又歪了歪头,试图用耳朵捕捉到风声。
追命揽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裴锐:“你从哪里过来的?”
追命:“房顶。”
薛沉:【看来小绵需要额外警惕从天而降的敌人,如果以前有人那样埋伏我,可能要等靠近之后,我才会发现。】
系统:【你为什么会想不到?】
薛沉:【应该是认知层面的问题,虽然小绵是由我来控制的,失去马甲的视力,依然会对我的认知造成一些影响,比如说距离很远的物品,我能通过空气流动,感觉到它在那里,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清楚它的具体形状。屋顶就是这样的盲区。】
系统:【幸好你加强了听觉和直觉,不然小绵的日子过得好艰难。】
薛沉:【正常,毕竟是报废马甲。】
系统:【……】
追命见裴锐似乎陷入了沉思:“你没去过房顶?”
裴锐摇头。
追命说:“改天带你到房顶上去吹风,不过今日不行。今日是贵妃出殡之日,我要同世叔一起进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裴锐;“我也去。”
追命不放心他:“宫中的礼节规矩繁多,又是这样重要的日子,我腾不出时间来照顾你。小绵听话,在神侯府等一等,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大师兄那边找四剑童玩耍。”
裴锐:“我要跟着你。”
小绵平时都很好哄,除了反应比较慢,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都是有问必答,言听计从,很少这么固执。
追命:“怕宫里有人刺杀我?”
裴锐摇头。
追命:“那是为什么?”
裴锐淡淡地说:“你很难过。”
追命怔了怔:“我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你在身边,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在神侯府等我回来,好吗?”
裴锐摇头。
追命:“好吧,那就一起。”
裴锐点头。
追命捏了下他的脸:“快去洗脸,不然就来不及吃早饭了。”
裴锐立刻去洗脸。
系统:【你为什么非要去宫里啊?】
薛沉无语:【我就不能是真心想安慰他吗?问问问,什么事情都要问,非要我回答出其他答案你才满意是吧?我去宫里,当然是为了看看那盆蔷薇花还在不在。】
系统:【哔——你哔——】
薛沉:【好久没见你骂人了,你最近都好沉默,好平静,特别的陌生,还是现在比较亲切。】
系统:【哔哔——】
它怀疑宫九的受虐癖好根本不是被母亲的死刺激出来的,他们家很有可能携带这样的基因!建议严查祖上三代!
裴锐洗完脸,追命过来塞给他了两个温温软软的东西,拉着他就往外面走:“时间紧迫,你我同乘一匹马,在路上吃吧。”
裴锐嗅到食物的香气,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是羊肉萝卜馅的包子,应该是刚出锅不久,外表已经不烫了,里面还是很热的,羊肉的肥瘦适宜,还能吸到汤汁。
追命翻身上马,伸出手来:“小绵,把手给我。”
裴锐握住他的手被拽了上去。
他猛咬了一口包子:“崔命,要是不小心把汤汁弄到你的衣服上了怎么办?”
“没事,换一件就好了。”追命回过头,“你怎么有时喊我追命,有时喊我崔命?”
裴锐晃了晃脑袋,继续啃包子:“不知道你叫什么。”
追命:“……”
追命骑在马上握着缰绳,本该好好看路,但他实在是忍不住,再次侧着身子回头。
小绵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小心地吃着包子,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停下咀嚼,脸颊微微鼓起,歪了歪头。
“怎么会不知道我叫什么?”
裴锐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追命:“很难回答吗?”
裴锐没有回应。
真不知道小绵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入宫后,诸葛正我就去忙了。
追命带着裴锐前去祭拜了舒贵妃。
她死时虽然圣眷正浓,却是被甘嵘毒害的,傅宗书进献谗言,把舒贵妃的死,推到了后宫争斗上。
赵佶以为自己险些被她连累,对舒贵妃的情谊也淡了,并未给她死后加封,拟定谥号时,也只选了“昭容”两个字。
“昭”字是所有贵妃谥号中都有的,“容”字仅仅说她长得好看,或许这个字中还有其他的寓意,但是葬礼上一切从简,任谁都能从中品味出帝王的敷衍。
不过就算是一切从简,前来祭拜的人,还有许许多多忙碌的宫人也不少。
裴锐跟着追命转了几圈,逐渐分不清楚方向了。
他没再勉强自己,落后几步,失去了追命的行踪后,自己找地方坐了一会儿,等人少了些,向宫人们问路,来到了后面的御花园。
外男不方便进入后妃的住处,裴锐就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待时机。
系统:【真的能等到机会吗?要是一直进不去怎么办?】
薛沉:【放心吧,以赵佶的性格,虽然埋怨舒贵妃,但还是会有愁绪的,舒贵妃出殡,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他不可能承认舒贵妃是被自己连累才死的,肯定会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一人独处容易想太多,赵佶不敢面对现实,绝对会找人陪伴。
换做以前他可能出宫去寻花问柳,今天是贵妃出殡的大日子,赵佶不可能做的这么过分,只会来后宫这边。
裴锐嗅了嗅风中的气息。
这几天降温了,很多花都过了花期,唯有菊花开的正好。
薛沉:【小柳采点菊花做糕点吃。】
说完后,完颜洪烈府上的柳仪煊从屋里出来,准备去花园里看看有没有开的好一些的菊花。
系统:【观赏性的花就不要想着吃了吧!】
薛沉:【好吃的,不吃多浪费啊。】
系统:【……】
裴锐在这边等了一个多时辰,小柳那边采好了菊花,取下花瓣,洗净之后,准备好面粉和糖,蒸了一锅菊花糕。
他把糕点拿出来放凉,云鹤烟从外面进来,顺手拿起一块塞进了嘴里。
薛沉:【味道很好啊,下次可以考虑一下用其他蔬菜的汁水染色,做出来的样子会更好看。】
系统:【真不错!小柳做出来之前我真没有想到成品会这么好!】
薛沉跟系统分析了一下小柳那边的心得体会,突然间听到一阵人声,终止了和系统的聊天。
“裴锐?你怎么会在这里?”赵佶的声音疲惫和低迷,对裴锐的畏惧都淡了。
“我想进去。”
裴锐上前走了几步,距离赵佶更近了些。
赵佶疑惑地问:“进去做什么?”
裴锐:“想去舒贵妃的宫殿。”
舒贵妃是赵佶生前很喜爱的女子,她为人洒脱,又不失柔情,容貌也明艳动人,很得赵佶的偏宠。
赵佶心中对她有了芥蒂,可是从前相处的时光都是真的。
他这几天都不想再听到舒贵妃的名字,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裴锐还是第一个。
赵佶:“她死之后,朕已下令将宫殿封存,任何人不许踏入,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裴锐:“还有二哥的花。”
赵佶很惊讶:“你是为了那几支花才过来的?”
这黑衣少年看起来冷酷严肃,赵佶还以为他仍是为了查案才来的。
前段时间神侯府的人在宫里查了个遍,都没能查出有用的线索,赵佶早就不耐烦了,半点都不想听到与此事相关的事情,直接告诉诸葛正我,查明之后与傅宗书商讨,不必再禀报到他的面前。
没想到裴锐如此感性,竟是为了瓶蔷薇花才过来的。
赵佶的反感尽消,感叹道:“看来你和薛涟相处的不错。”
裴锐默然颔首。
系统:【……小绵人设崩了。】
薛沉:【没有,小绵就是这样的,你觉得崩了是你给他打上了标签,人都有很多个面,智障核弹也一样。】
系统:【你说的都对!】
薛沉:【……】
赵佶道:“既然这样,梁师成,你带他过去。”
站在他身后毫不起眼的那个宦官站出来,躬身应道:“是,裴大人,请随我来。”
裴锐看不到他的样貌,只能听得出来,梁师成应该已经年纪不小,他不会武功,气息粗重,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梁师成很温和地说:“前面就是月亮拱门,有两级台阶,裴大人请小心。”
裴锐点头。
系统:【他不是六贼之一吗?没想到对小绵这么好。】
薛沉:【梁师成是太子党,神侯府查出了王贵妃的过错,导致郓王失势,他是其中的获利者,这件事情才刚过去,还不至于翻脸不认人。而且他自称是苏东坡的私生子,世叔曾经与苏氏三父子交好,这份人情还是在的。】
系统:【你这就叫上世叔啦?】
薛沉:【我不能叫吗?又不是认爹。】
系统:【……】人尽可父!
上次来到舒贵妃的宫殿,这里还很热闹,此时再来,却已经荒凉败落。
梁师成提醒道:“裴大人,小心前面的蛛网。”
裴锐顿了顿,抬手往前摸索。
梁师成挥手把蛛网弄掉:“我扶你进去吧。”
裴锐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大殿里,裴锐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窗台前,伸手摸了摸,碰到冰凉的瓷瓶,他把瓶子拿起来。
里面的水已经干了,花也早已枯萎,之前为了查案,一直没有动过现场的痕迹,这瓶花才保留了下来。
花枝早已枯萎,花瓣也格外脆弱,稍稍一碰就掉落了几瓣。
裴锐把掉下来的花瓣放回瓶内,爱惜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对梁师成说:“梁公公,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回去吧。”
梁师成:“好。”
裴锐拿着花瓶从后宫出来,赵佶已经不见了,追命急匆匆地赶过来:“小绵!你去哪里了?”
“去拿这个了。”裴锐把花瓶往前面递了一下。
“这是……舒贵妃宫里的东西?”
追命在舒贵妃宫中呆了很久,对里面的摆件都有印象,他仍记得,舒动人去世那天,窗台边放了一瓶明艳美丽的紫玉蔷薇花,过几日再来,那瓶蔷薇已经开败。
美人如花,绽放时动人,却花期短暂。
追命小心地接过来,声音微涩:“你随意闯入后宫,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
梁师成笑着说:“追三爷请放心,裴大人得了官家特许,由奴婢陪伴着一起入内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追命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连忙向他行礼:“梁公公。”
梁师成:“不敢当。”
追命与梁师成客套了几句,匆忙告别,带着裴锐离开。
他低声对裴锐说:“他没有为难你吧?”
裴锐摇头。
追命看到他这副模样,觉得小绵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有些忧愁地说:“梁公公与其他内侍不同,他……比较有文人风骨,在他面前,千万别说错了话。”
裴锐正色道:“那我不说话。”
追命欲言又止:“你……唉。”
宫里的事情忙完后,诸葛正我去了舒无戏那里,追命独自带着裴锐返回神侯府。
裴锐抱着花瓶,离他稍微近了些,冷风吹起追命鬓角的发丝,抽在了裴锐的脸上,裴锐摇了摇头。
追命:“小绵,你在做什么?”
裴锐:“在挨打。”
系统:【你正常一点!】
薛沉:【我不!】
追命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裴锐继续摇头。
追命的愁绪都被他搅没了,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裴锐:“别乱动。”
裴锐安静下来,抱着花瓶,靠在追命的后背上,他睁着空茫的眼睛呆了一会儿:“夕阳好看吗?”
追命闻言看向远处:“好看极了。”
系统:【他好像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薛沉:【那是肯定的,去后宫之前,舒贵妃的灵柩那里气氛太压抑了,到处都是哭声,还有道士颂念经文的声音。崔命又跟着一起去了贵妃陵墓,参与了葬礼全程,心情肯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