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锐点头。
此时的太阳快要落山,外面的城门也即将关闭,追命却看到几个穿着锦衣的人,骑马从城中出来。
他们似乎没有出城的意思,反而直接下马,拿着东西,在城门口张贴告示。
走近后,追命瞥了一眼,看到太平王府几个字,对裴锐说:“小绵,先等一等,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裴锐听话地停了下来。
追命把告示上的文字读了一遍:“太平王府大公子病重了?”
薛沉:【?】
系统:【?】
裴锐果断地说:“没有。”
追命揽着裴锐继续走:“我听说薛大公子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些年来极少见他出来走动,倒是中秋宫宴上,跟随世叔进宫,远远地看了一眼,但是太平王的两位公子样貌完全一样,没能分清哪位是大公子。”
裴锐:“性格温和的那个是。”
他的识人方法跟明眼人不同,追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连如此相像的双生子都能分得清。
追命越看越觉得小绵能力出众,更加心痛,他因无人教导,被逼迫成了现在这副杀人如麻的样子。
追命:“你是太平王的义子,跟王府的两位公子也算是兄弟了,他们两个待你如何?”
裴锐:“很好。”
追命:“那就好。”
裴锐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问道:“你为什么说大哥重病?”
追命:“告示上清楚写着,王府大公子体弱多病,沉疴已久,已经卧床休养数日,因此悬赏重金,募集名医,前来薛府为大公子诊治。”
薛沉:【真会写,“沉疴已久”,“卧床数日”,说的跟我快死了似的。】
系统不敢吱声。
薛沉:【肯定是我弟那个不孝子,故意暗示别人这么写的。】
系统:【为什么?】
薛沉:【如果我病的不重,肯定有很多骗子过来混吃混喝,随便开点补药,反正吃不死人。他写我病重,任何一点药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好好考虑一下。】
系统:【他是一点都不忌讳啊。】
薛沉:【也算有吧,他没有直接写我病重,那几个词勉强也符合我的情况,都是故意误导,让别人往这方面想。】
追命带裴锐去了一家酒馆,点了几个菜,要了坛酒,让酒馆这边做好后,直接送到老楼。
追命:“其实刚炒好的菜味道更好,不过这里的菜大多都是些熟食,就算放一放,也不影响口味。”
裴锐:“嗯。”
追命:“最重要的是,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又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裴锐:“聊什么?”
追命:“你的过往。”
裴锐沉默无言。
这次追命没有再把他的沉默当成不情愿,他已经对小绵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他的脾气其实很好。
追命主动地靠近他:“能告诉我吗?就当做酒后胡言,说不明白也没有关系。”
裴锐:“好。”
太阳渐渐下山,裴锐与追命踏着夕阳回到老楼。
太平王府。
宫九安排该如何接待那些应召前来的大夫,回到自己的住处,路过兄长的房间时,没忍住转了个弯。
他推门而入,看到哥哥正靠在窗边看书,走到烛台前,点燃了蜡烛,拿到薛沉面前:“也不怕伤了眼。”
薛沉放下书本,淡淡一笑。
【狗东西,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74章
双生子的容貌没有任何区别,哥哥清贵淡漠,弟弟冷峻自傲,两个人都不是开朗爱笑的性格,常常会被外人弄混。
以前宫九还没有爱穿白衣,薛沉也没有刻意与弟弟的衣饰做出区分,就连太平王都分不太清楚两个儿子。
但是在双生子的心里,他们两个的差距如此明显,宫九总能从哥哥身上看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特质。
明明是同一张脸,兄长看起来却如此温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他坐到旁边,拿起桌上的书:“《普贤行愿品》?大哥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薛沉敛眉,“愿令众生常得安乐,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天涅槃正路;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故,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佛家倒是慈悲。”(注)
宫九闻言,心底一颤。
哥哥这是病了太久,才拿佛经排解心中郁气吗?
宫九看着眉眼柔和的兄长,生怕他想不开:“我倒宁愿众生病苦,换你平安康健。”
系统:【他是不是抓错了重点?】
重点不应该是“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吗?
你哥的意思难道不是,你造了太多孽,才让哥哥替你受苦吗?
薛沉:【无所谓,这句话里全都是重点,没有一句多余的。回去之后,他自己会细想的。】
薛沉:“又说这种话了,你在外多年,难道就没有交到一两个朋友?除了我,你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人了吗?”
宫九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最重要的。”
薛沉:【这傻逼,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牛肉汤可是他的“亲妹妹”,沙曼也是我妈的平替,再加上小老头这个干爹,他都在外面组建起一个家了!】
系统:【可能在他心里,你比这些人加起来都重要。】
薛沉:【那他在王府的时间长,还是在外面的时间长?】
系统:【我就知道你还是在吃醋。】
薛沉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
宫九见他不说话,又道:“决定世人苦乐的从来都不是僧人,江湖上那些僧侣,眼界又能高到哪里去?还不是在与各派争斗。全真派的那些道士,更是性格峻烈,在外面结下了不少仇家。都说佛门清净,我看哪里有家里清净?”
“怕我出家?”薛沉看向弟弟,笑着问。
宫九不答,安静地与他对视。
“涟儿,我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薛沉看向窗外,外面的光线更暗了,暖色的橘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身上,那双眼眸倒映着夕阳,璀璨又黯淡,“我虽然是哥哥,却处处都不如你,帮不了你和父亲的忙,反而让你们担心挂念。”
宫九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不由觉得震惊,又有些茫然:“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薛沉回过头来,笑着说:“这是事实。也就只有你,仍旧像小时候那样,觉得哥哥样样都好。”
宫九:“本就如此。”
薛沉起身,往床榻那边走去,留给宫九一个孤独的背影:“时间不早,你回去歇息吧。”
宫九:“大哥……”
薛沉:“我乏了。”
宫九不敢再纠缠:“那我回房了,明日再过来陪你。”
薛沉舒服地躺在床上,没等弟弟离开,就把系统放了出来。
他得意地问:【怎么样?这波不错吧?】
系统:【说实话,没怎么看懂。】
宫九走到屋外,转身看了他一眼,慢慢关上房门,不怎么情愿地离开了。
薛沉:【你觉得他在乎我吗?】
系统:【当然了!】
薛沉:【那他在乎我的想法吗?】
系统:【应该也很在乎吧,如果你不高兴,他绝对会想尽办法哄你开心。】
薛沉:【我前往隆兴府,他看到我之后,先是责备,然后才是欣喜。我爹都没说什么,他的掌控欲倒是很强。】
系统:【你还记仇呢?】
薛沉:【怎么能是我记仇!分明是他的性格不止表现在那一件事上,无论他在不在家,只要我俩有一个没死,我都得受他管,这我能受得了?】
系统还是觉得他很小心眼,但不敢顶嘴:【受不了。】
薛沉冷笑:【在他心里,最好的结果就是,我永远都在王府中扮演柔弱哥哥的身份,无论何时,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到我。他或许考虑过,我空有才华,只能在王府内施展,却从来没想过改变,反而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束缚在这里。】
系统:【是这样。】
薛沉:【冬日我还要与他一起入宫面见赵佶,到时候我会努力争取,参与朝堂政事。你猜我弟会不会阻拦?】
系统:【我不知道。】
薛沉:【他肯定会阻拦的。】
系统:【你说的都对……但是我怎么觉得,你在王府躺平也很快乐?】
薛沉:【那是因为我开了很多马甲!虽然就算没有开马甲,我也很享受躺平,但我也应该有奋进的权利。我是喜欢单身,但是也有找对象的权利,他都在外面组建新的家庭了,凭什么阻拦我!】
系统:【……】
原来还是在记仇。
薛沉脱掉衣服,盖好被子,安详地闭上眼睛:【一想到傻逼弟弟今夜可能会失眠,我的心情就特别的好。】
系统:【……】
薛沉:【统儿,晚安,做个好梦。】
系统:【……晚安。】
薛沉说的那番话,对宫九的打击非常大。
他从出生起,就跟哥哥在一起。
府上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两份,哥哥有的,他也会有,他有的,哥哥也有。
他们在同样的环境下生活,形影不离,吃饭、睡觉、洗澡,都是一起做的,关系好的像是一个人。
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他们可以感知到彼此的情绪,知道对方的喜怒哀乐,哪怕宫九身处遥远的无名岛,偶尔想到哥哥,也能隐约能猜到他的心情。
可是哥哥今天说的这些话,宫九从来都不知道。
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一直忙着处理外面的事,疏忽了对大哥的关心,以至于兄弟间生出了嫌隙。
他自以为很了解大哥,可是今日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父亲不在王府时,府上会有多么安静。
大哥身边无人陪伴,又总处在病痛之中,这些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宫九的思绪纷杂繁乱,扰得他难以入眠。
于是他便起身到外面走了走。
王府中已经点了灯,四下里都有光亮,唯有薛沉的房间是暗的。
宫九突然有些恐慌。
有一件事,他一直都在畏惧,因为太过害怕,根本不敢细想。
可是今日的他方寸大乱,完全失去了对兄长情绪的感知,他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更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像以前一样对待自己。
他害怕失去薛沉。
哥哥的病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的武功再高,权势再大,都没有办法治好哥哥。
他可以在哥哥身边安插眼线,掌控他的衣食住行,却掌控不了他的性命。
宫九没想到,病痛没有夺走他的兄长,是兄长主动想要疏远他。
怪不得他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不要将他看得太重……
宫九站在薛沉的院前,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
突然周围传来一声细小的响动,宫九猛然转过头:“谁!”
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远处的竹林中。
宫九冷冷地说:“别逼我动手,出来!”
黑影慢慢走近,容貌暴露在了烛火与月光下。
宫九看清他是谁,更加恼怒了:“你来这边做什么?”
少年声调清冷:“看热闹。”
这句话彻底将宫九激怒,他本就傲慢又自负,脾气算不得多好,哪怕忍耐力很强,也只会在该忍耐的事情上忍。
宫九现在只想发泄,不想忍耐:“我看你是找死。”
他起手就是化骨绵掌,向着裴锐攻去。
“绵掌”乃是武当派的内家绝学,“化骨绵掌”却是失传已久的阴毒功夫,被击中的人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两个时辰之后,掌力发作,对方全身的骨头就会变得绵软,就算是神仙都不能把人救过来。
这门武功是宫九从小老头那里学到的。
小老头会的武功很多,无论哪一门功夫,都极其厉害,而且很快就能练到极致。宫九的天赋很好,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
他的剑法大成后,就很少再用这些阴招,可是裴锐的刀法太强,他身上没有武器,若以手为剑,根本无法与之相抗,只能出此下策。
裴锐听到掌风,抬刀去挡。
这不是他和宫九的第一次对战,早就摸清楚了宫九的实力,再加上满级的[直觉]辅助,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裴锐淡淡地说:“你在生气?”
宫九:“不关你的事。”
裴锐只守不攻,坚决不让他尝到半点甜头:“为什么生气?”
宫九眼神狠毒:“你听不懂话吗?”
裴锐摇头:“我是瞎子,不是聋子。你小声些,不要把大哥吵醒。”
宫九听到这话,攻势更加猛烈,恶狠狠地看着裴锐,恨不得将他活剥:“他是我的大哥!谁准你这么喊他!”
裴锐:“你爹。”
宫九:“闭嘴!我杀了你!!!”
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到了宫九的雷点。
宫九的招式凌厉,杀意也达到了极点,但是心绪早就已经乱了,根本无法把握住时机,对裴锐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大概是憋屈地厉害,宫九的愤怒逐渐转换成了另外一种表现。
他的攻势慢了下来,红着眼睛质问:“为什么不出招!用你的刀打我,划破我的皮肉……出招啊!”
裴锐向后撤身,按住了他的肩膀,抬腿踢了下宫九的膝盖,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疼痛让他更加兴奋,宫九毫不在意自己的尊严受损,他膝行着上前,伸手去抓裴锐的衣服。
裴锐后退两步,躲开宫九的手:“你好好看看,这是在哪里。”
宫九顿了顿,抬眼看向四周:“那又如何?大哥他睡得沉,不会被吵到的……求你了,打我吧……裴锐……”
裴锐没有说话。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宫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他跪在地上,脸上的红晕一时半刻没有褪去,紧盯着兄长的房间,仿佛行刑时的死囚犯,在等待闸刀落下。
系统委婉地提醒:【会不举的。】
薛沉:【以前他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闹,现在直接跑到我房门口了,我是身体弱,睡的沉,又不是死了!而且这才第二次,也没有很多次,阉不了他的。】
系统:【……】
那声轻咳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传出。
宫九缓缓地松了口气,他抬眼看向裴锐,压低声音,狠狠地说:“不准将此事告知我兄长!我虽不是你的对手,却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裴锐侧耳:“你们住的很近。”
宫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他是我的亲哥哥,我们关系要好,自然住的近。十岁以前,我甚至与他同住一屋,睡在同一张床上。”
系统:【真的吗?】
薛沉:【真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发育,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就是个软绵绵的小孩,而且在我面前特别乖。可恶,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穿越过来!弟弟的好处全叫原主享受了,只把变态留给了我。】
裴锐淡淡地说:“我住的远,能听到你夜里弄出来的声音,他肯定也能听到。”
宫九冷声说:“不劳你费心。”
裴锐点头,拿着刀准备走。
宫九:“等等!”
裴锐疑惑地偏过脸来。
宫九整理完衣服,整理起自己的发冠,他的声音愈发冷酷:“你刚才说,是过来看热闹的,看什么热闹?”
裴锐面不改色:“看你晚上还会不会求人抽你。”
原来这个贱种是来看自己的热闹!
宫九的脸色骤然阴沉。
很多时候,他都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甚至还觉得,某些人看到自己发病时的样子十分有趣。因此他很少在人前避讳过,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种独特的癖好。
可是那些人都是弱小的,可以被他掌控在手里。
只要宫九想,随时都能杀死他们,他们的想法便无关紧要了。
可是裴锐不一样。
宫九根本打不过他。
他刚才威胁裴锐,说有千万种方法能让他生不如死,他的确有办法整治裴锐,可是那些办法全都很麻烦。
因为裴锐是太平王的义子,是大哥关照过的人。
裴锐出事,宫九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太平王如果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大概会像杀死母亲那样,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吧。
宫九不敢去赌。
被裴锐当面嘲讽,宫九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忍耐。
他将自己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现在你看到了,而且我求的人是你,可满意了?”
裴锐:“如果不是我就更好了。”
宫九阴沉着脸:“你为什么不肯出手!”
裴锐淡淡地说:“我只喜欢看热闹,不想参与进来。”
宫九看着他的手。
那是绝世刀客的手,白皙修长,指腹处有常年用刀留下的茧子,看起来有些粗糙,但绝对有力。
这双手要是拿起鞭子,一定会抽的很疼。
可他一次都没有打过自己!
他甚至都不愿意用刀砍自己,哪怕是刀鞘也从来没用过!
宫九看了一会儿他的手,看向兄长的窗扉,轻轻叹了口气。
“难得我们一家团聚,我本该好好陪陪你们,今早却收到了枢密院送来的密信,我明日就要带兵前往前线,与金军作战了。”太平王看着三个孩子,对裴锐道:“锐儿也随我一起去,我跟诸葛小花说一声,到前面去挣些军功。”
裴锐默默点头。
薛沉一个劲地往裴锐面前的盘子里夹菜。
他胃口很好,但是饭量不大,开始喝药以后,吃的就更少了。
裴锐眼睛不方便,吃东西的时候必须格外谨慎,才不会弄得到处都是,薛沉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盘子投喂。
宫九全程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们。
薛沉假装不知道,把筷子塞到裴锐手中,温声说:“多吃点,小绵,去了外面,可就吃不到家里的饭了。”
宫九阴阳怪气地说:“小绵?”
薛沉笑了笑:“锐儿的小名叫做小绵。”
宫九一点都不关心裴锐的小名叫什么。
他只想知道,自己才离开不过几日,为何大哥就跟这个贱种的关系这么好了!
换做平时,宫九肯定会直接质问大哥。经过昨天的事,他和薛沉的关系还没有修复,宫九实在没有那个底气。
宫九收敛起不满,冷酷的表情都柔和起来,他看向薛沉,低声说:“大哥,我也想要。”
薛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小绵眼睛不方便,应该多照顾他些。”
宫九点头,他好像刚刚发现,自己也是裴锐的兄长一样:“是该照顾他,我也该尽一尽兄长之责,大哥还是把这个差事让给我来做吧。”
太平王欣慰地说:“看到你们兄弟几个相处的这样好,我就放心了。”
裴锐全程没有参与对话,默默地吃饭。
薛沉:【可惜视力影响到了我的吃饭速度,不然我直接风暴吸入,谁都别想跟我抢。】
系统:【……】
它好像有点明白,薛沉为什么要把小绵的过往说的这么惨了。
原来都是为吃饭做铺垫!
太平王领兵出征,薛沉因病没有出去相送,宫九借口照顾兄长,也没有去送他。
王府张贴的告示很有用,今日府上就来了两个游医。
普通的大夫不值得宫九亲自接待,他派了几个下人过去,自己则是守在哥哥身边,乖巧地在旁边给他按摩额头。
他用上内力,放轻了力道,按的非常舒服。
薛沉拿着那本《普贤行愿品》装模作样,其实不停地犯困,感觉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他没有为难自己,靠在矮榻上,没一会儿就意识模糊,掉线之前,感觉到书本从指尖滑落,自己脑袋歪在弟弟身上,格外的安心。
薛沉痛心疾首:【为什么会这样啊!】
系统:【怎么了怎么了?】
薛沉:【我好像有点太过信任他了,明明知道他的各个方面认知都需要矫正,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放下戒心。】
系统:【毕竟他是真的不会伤害你。】
薛沉:【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我爹那样的爱更健康,我弟心理阴暗,怯懦胆小,偏执任性……唉。】
系统:【唉。】
宫九原本有很多话想对兄长说,看到他病中疲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哥哥盖上,就这样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外面的下人过来通禀:“世子,那两位大夫,其中一人已经打发走了,另一个似乎是有真本事的,您是否亲自见一见?”
宫九点头:“那就去见见。”
裴锐跟随太平王去了前线,谢珩那边收到来信,动身出海,准备去太平王府。
赵王府安稳了几日,一直没有抓住那天的黑衣人,只能加强守卫,防备贼人再次出现。
柳仪煊看到时机差不多,继续夜闯完颜洪烈的书房,连续熬了两天,把他书房里的东西全都摸了个遍,回头誊写下来,一起送去老严那边。
系统:【老严都惊呆了,你要是送的信件再多,篓子里的菜都挡不住了。】
薛沉:【那是他的事。】
系统:【你也太急了,可以分成少量多次的往外传递,晚上也能多睡一会儿。】
薛沉:【没办法不急,你没发现吗?书房里的信件都是军事机密,没有一个跟杀人笛声有关,可是我们已经明确得知,跟他有来往的金国人就是完颜洪烈。】
系统:【对哦。】
薛沉:【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完颜洪烈已经将那种毒投入使用,交给了手下的人来处理,不需要他再亲自过问。】
系统:【为什么直接断定投入使用了?】
薛沉:【之前那个毒出现的时候,还在实验阶段,实验结果必定会报上来,完颜洪烈不可能不关注。如果他这边没有,那就只能是毒性稳定,不用他亲自盯着了。二是,他放弃了。】
系统:【放弃了?】
薛沉:【制毒者与金国人不合,没有把此毒的用法全部交出来,金国无法掌控,只能选择放弃。】
系统:【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往京城投毒?】
薛沉:【有可能是金国和制毒者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有可能是金国这边自留了一份,想最后用它来干个大的,也有可能那个人不是金国这边派过去的,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他在花园里转了转,远处有一簇玫瑰丛,开满了红色的小玫瑰。
现在的玫瑰都是本土的那种玫瑰,观赏性不高,不过可以用来入药,或者做成花露、玫瑰酱和点心。
柳仪煊来到玫瑰丛这里,伸手拨开荆棘,在里面转了一会儿。
薛沉:【找到了。】
系统:【找什么?】
薛沉没有回答,而是往荆棘深处走了几步,他脚下一空,直直地坠落,从上面掉了下去。
这个洞穴距离地面大约有四五丈深,就算柳仪煊的轻功满级,想要上去也得费些功夫。
他环顾四周,看到前方的一条小路,顺着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出现了一间空旷的土室。
这里昏暗极了,阴冷幽森,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好几排骷髅头。
系统小声:【该不会有鬼吧?】
薛沉:【笨。】
一道黑影蓦然飞了过来,吓得系统直叫,薛沉嫌它太吵,把它关进了小黑屋。
柳仪煊完全没有躲避,更没有用轻功逃离,就这样站在原地。
那道黑影触碰到了柳仪煊的额头,指尖微微用力,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师父住手!”完颜康大喊,“不要伤她!”
“这小丫头撞见了这里,定会将此事说出去,不如杀了她,以绝后患。”
完颜康连忙过来,挡在了柳仪煊身前:“她是个哑巴,胆子也小得很,绝不会说出去的。”
第76章
梅超风原名梅若华,是桃花岛黄药师的弟子,后来与师兄陈玄风产生私情,偷了岛上的九阴真经,私奔离开了桃花岛。
她和陈玄风在蒙古大漠遇到了江南七怪,陈玄风杀死了张阿生,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六岁的郭靖用匕首杀死,梅超风也被柯镇恶刺瞎了双眼。
她扮作普通妇人潜入赵王府做杂工,背地里偷偷练习武功,后来走火入魔,被完颜康救下,欠了他一个人情,才答应教他九阴白骨爪。
完颜康待她不错,既然他如此恳求,放过这女子也无妨。
梅超风松开手:“她是你什么人?”
“她姓柳,是我母亲新收的义女,是我的义姐,因身体孱弱,这几日一直在修养,所以师父不认得她。”完颜康仍旧护在柳仪煊的身前,他反手握住柳仪煊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示意他不用害怕。
梅超风冷冷地说:“你最好让她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不会的!”完颜康拉着柳仪煊的手臂,把他拽到自己的身前,“姐姐,她是我的师父,教了我很厉害的武功,不是坏人,你别害怕。”
柳仪煊看了眼地上的骷髅头。
完颜康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梅超风说:“师父,今日就到这里吧,烦请师父把我二人送她出去,免得出来太久,让母亲担心。”
梅超风起身,朝着地道外面走去。
完颜康见柳仪煊仍旧看着梅超风,拉着他往密道那边走,等距离梅超风远了些,他才低声说:“我师父是个瞎子,听力比常人更好,有些话,不方便在她面前讲。”
柳仪煊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地道,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完颜康:“你问她的脸色为何这般?”
柳仪煊点头。
梅超风看着不过三十来岁,模样俏丽,但是脸色黝黑,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