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诺一时有点不习惯,每次“埃尔”两个字一出口,还没说全,就被男人倏地盯住,很不满看向他,他才想起该改称呼。
第一次喊“修”的时候,是在对方神智混乱的情潮期,他没想到,修竟然记得。
雪地蘑菇口感脆嫩,煮汤喝很鲜甜。
人极容易在口腹之欲上获得满足感,所有郁闷伤心的不好情绪,都随着冬天的热汤热菜下肚而消散。
夜幕降临,时诺在Alpha信息素的安抚中睡沉了。
旁边白发男人呼吸轻缓,等时诺睡着后,他才打开龙宿的腕带式终端,将自己沉睡期间的所有记录都调出来,一一查看。
龙宿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都围绕时诺展开,所有收集到的资料和分析判断,都是为了让时诺高兴。
这是他沉睡之前下的指令,龙宿执行得很好。
机甲视角里的时诺没有畏惧没有胆怯,他想出去,会直接告诉龙宿,言语间没有央求之意,仰头看向龙宿的时候,总是弯起眼睛笑,仿佛让龙宿带他出门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而这些,龙宿没有告诉他。
修·埃尔维斯神色漠然,尽量忽视掉心底那一抹挥之不去的不爽。
他想,是自己疏忽了,忘了给龙宿下达反馈指令,他的伴侣,在他沉睡期间的所有状态和情绪,都应该让他知道。
龙宿的记忆以视频回放形式展开。
修看见雪地里堆雪人的时诺,眼神忽然凝住。
他似乎见过这幅场景。
休眠时那些朦胧的梦逐渐变得清晰,和视频里的一切都对上了。
通过机甲身躯闻到的信息素香味和平时不同,夹杂着外界的寒冷冰雪,以及金属的味道。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原来是真的。
Omega在雪地里绽放的笑容,放松快乐地拍照合影,可他醒来到今天,时诺都没有给他看过那些照片和视频。
仿佛是和龙宿之间的一个秘密。
无论时诺还是龙宿,都没有提起过这些。
嫉妒一瞬间从心底最阴暗的地方滋生,腐蚀、侵入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修·埃尔维斯快被妒火冲昏头脑,一双蓝瞳幽光暗暗,唯一的理智是克制自己想要喊醒时诺的冲动,质问对方为什么更喜欢龙宿。
明明龙宿也是他。
从最初的铸造开始,龙宿最重要的智能核心就混入了他的基因,一切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如同他的另一具钢铁身躯。
只是机器再高级再智能,终究无法全部复制人脑意识,龙宿有一定的自主智能。
他和龙宿有着难以斩断的精神链接,在沉睡时,他意识有一部分因为基因影响,投射到龙宿的意志里。
那一点意识太模糊,当时最重要的事是吸收转化兽心的能量,他必须全力以赴,因此和龙宿的意识链接时断时续,没办法一直以龙宿的视角关注时诺,让他误以为是梦境。
当他准备关掉龙宿所有资料,忽然发现一点端倪,在龙宿的核心机密文件中,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
当他打开后,嫉妒像一条毒蛇,盘旋在内心最阴暗的地方,久久难以消失。
清晨曦光逐渐变亮,有人酣睡未醒,有人彻夜难眠。
冬季的第一个月就下了两场大雪,晚上的温度很低,早起变成一件困难的事。
时诺迷迷糊糊睡到八点的时候看一眼时间,觉得不饿,于是一闭眼,再次睡过去。
等他彻底清醒,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这个懒觉比他想的要长一点,昨晚本来就睡得早,没想到赖床赖了将近两个小时。
睡在外侧的男人不见了,应该在外面。
时诺有点诧异,修在秋天天气冷的时候就不愿意起床。
有可能是之前沉睡时间太久。
他这么想着,打着哈欠下床洗漱,正刷牙,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客厅,很久没见到的白狼出现,三米肩高的完全体,压迫感十足。
时诺看见在它面前,两根大树枝掉在地上,一个上面全是坚硬的圆形果,另一个挂满椭圆形的果子。
“坚果,给你吃。”白狼开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给我的?”时诺下意识回问了一句,这场景,莫名有些熟悉,他想起之前龙宿堆大雪人时说的话。
丝丝寒气从敞开的大门外透进来,让人头脑不自觉变得清醒。
时诺想起修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和他发生实质关系,坚果,是用来交换的。
心里还没冒出来的一点雀跃被重重按回去。
他看向那些坚果,小声开口:“谢谢。”
没有从Omega脸上看到欢喜,龙宿那天只是堆了一个雪人,连吃都吃不了,时诺却很高兴。
白狼眉头皱起,很不解。
它转头看向窗外那个该死的雪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用夹子夹开坚果,时诺坐在小凳子上剥果肉,面前放了两个碗。
椭圆形的坚果稍微轻一点破壳,就可以剥出一整颗润白果肉,油脂丰富细腻,口感很不错。
圆形坚果果壳坚硬,里面是两半坚果,中间有一片分心木,这种坚果特殊一点,带着股淡淡的奶香和咸香,天然就有味道。
之前修去黑市采购,因为匆忙,他俩想的不够周全,没有买坚果一类的东西。
这次栗子和坚果都有了,可以每天当零食吃一点。
剥着剥着,他不再夹一个剥一个,手上动作变快,打算全部夹开,再全部剥开,省得一会儿拿起夹子一会儿又放下。
夹子是修做的,他在龙宿的零件器材库中翻找,又在地下室鼓捣一阵,弄出一个可以手握的坚果夹。
至于他自己,鼓捣出来夹子后,就化作白狼出门捕猎,没有带龙宿。
四十五天的休眠,虽然彻底吸收了兽心的能量,但没有进食,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瘦了,醒来后惦记着时诺,一直没有出去打猎。
他习惯吃新鲜、大量的血肉,和时诺一起吃饭也能吃饱,只是常年的生活习惯一时难改,他感到饥饿,又是冬天,身体本能很渴望猎物血肉。
出门捕猎也是一种发泄。
雪地里,白狼比平时多了一层伪装色,处于烦躁状态的巨型野兽根本没想过利用这层环境伪装,它像平时一样,疾风般奔跑,利用嗅觉很快锁定自己需要的猎物。
厚厚雪层之下,筑了雪窝洞的半洞穴四蹄动物竖起耳朵,时不时抖动,明显处于高度紧张中。
它很警惕,无声往洞穴另一处出口钻,肥硕的肚子从通道中挤过,它从雪层中悄悄探出头,已经变白的毛发和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就在它高度紧张的一瞬,巨大的阴影覆盖而下,它受惊,跳起来想跑,却被一口咬断了脖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进食,白狼很挑剔,只吃肉质好的干净部位。
这种动物既能跑跳又能挖洞穴,体型类小型羊,耐寒耐旱,生存能力强,繁殖能力也很强,一到冬天,它们的肉质比其他季节好一点。
接连捕了三只后,白狼才吃饱。
它往回赶,白色狼耳一抖,听见不远处冰层下的水流声。
时诺刚剥完所有坚果,一百二十个左右,足够吃一段时间,坐的有点久,他站起身,刚活动两下,巨狼叼着一串东西,顷刻间就窜进门里。
冷风刮进来,吹动时诺头发和衣摆,幸好室内足够暖和。
白狼一张口,它嘴里的东西掉在地板上,是两串用枯黄但具有韧性的草茎穿起来的鱼和大螃蟹。
河生螃蟹张牙舞爪的,一溜串上有十一二个,都很大,钳子也很大,没有被绑住钳子的几只正努力夹断草茎。
鱼也是活的,大大小小十几条,被穿过嘴部串在一起,每一条都努力扭动身躯拍打地面。
一时间,门口地板上各种动静很热闹。
白狼瞥一眼地上的鱼,忍住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鲜活的鱼要让时诺看过才好处理。
果然,时诺眼睛睁大了些,明显惊讶。
他知道冬天也有人会捞鱼售卖,但这里又没渔船工具,冰层那么厚,还有雪,现在食物足够,他没想过让修或者龙宿破开冰层去抓鱼,更别说大螃蟹。
上次吃螃蟹还是修从黑市买回来的海蟹,不多,只有五只。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能尝到几只就不错了。
“这么多,你没去打猎吗?”时诺好奇问道,忍不住靠近,蹲下来看大螃蟹,无论如何,看见食物总是令人高兴的。
“我进食过了。”白狼开口,它没有立即变回人形,看一眼刚才时诺坐着的地方,所有坚果已经剥完,不用它帮忙,这才转过视线,落在时诺身上:“这些,给你吃。”
又一次试探讨好,修·埃尔维斯莫名有点紧张,它盯着时诺,眼睛一眨不眨。
之前时诺就发现了,修不喜欢水腥气重的食物,吃鱼虾海鲜的时候,总提不起兴趣,有时煮熟了也不吃。
鱼蟹肥硕鲜美,几只夹断了草茎的大螃蟹飞快在地板上爬,张牙舞爪的,不断挥动两只大钳子。
时诺连忙去抓,但又畏惧钳鳌,伸出去的手倏地缩回,忍不住“哎呀”一声。
不等他手忙脚乱找工具压住螃蟹,白狼抬起粗壮、巨大的爪子直接摁住两只螃蟹。
剩下那两只,蟹爪在地板上抓出声响,有点刺耳,再加上心情不爽,它下意识张嘴,白色火焰腾得冒出来,精准烧中两只大螃蟹。
蟹壳在极致高温下直接变红。
在螃蟹烧焦化为灰烬之前,修·埃尔维斯反应过来,白火突兀消失,火焰燃烧的动静戛然而止。
本来就不怎么高兴,又差点搞砸给时诺带回来的猎物,白狼烦躁到甩了几下耳朵。
它肩高三米,又是在室内,存在感无比强烈。
时诺听见一阵扑棱棱的轻微动静,一抬头就看见它一双毛绒绒、厚实,又极其漂亮雪白的狼耳来回晃动,手指微蜷了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意识到吞咽的动作有些丢脸,他红着耳朵移开视线,落在被烧红的大螃蟹上。
一股子蟹肉烤熟的味道传来,时诺后知后觉,原来是闻到了蟹香。
他松了一口气。
一直紧紧关注时诺,白狼自然发现了对方的视线。
身体本能让它抖了抖耳朵,意识到狼耳的存在,似乎吸引了时诺的一点注意。
它怔了怔,有点不明白,它不知道耳朵有什么特殊的,无论野兽还是人,都有耳朵。
要被摸一下耳朵吗?
不行,它不喜欢被人碰脑袋,很烦。
白狼深深皱眉。
时诺蹲下,伸手碰了碰被烧熟的螃蟹,死透了,动也不动,还挺烫。
白狼试图低头,将耳朵凑到自己伴侣身前,然而脚下两只大螃蟹还不死心,它一动螃蟹就挣扎起来。
一声脆响,两只大螃蟹同时被不小心加重力度的狼爪踩死。
刚伸过来的狼头也正好和蹲下身去捡熟螃蟹的时诺错过。
捏着一条蟹腿将螃蟹拎起来的时诺疑惑转头,他不知道白狼为什么突然凑近,问道:“怎么了?”
白狼身躯一僵,又极快恢复正常,淡淡道:“没什么,看一下螃蟹有没有熟透。”
它语气太过自然,平时又很可靠强大,时诺深信不疑,他对食物总是上心的,谨慎询问:“全熟了吗?”
“嗯。”白狼瞥一眼被他拎在手里的两个大螃蟹,确认确实熟透了:“可以吃。”
螃蟹还热着,一股子香味散发出来,现成食物在眼前,时诺根本抵抗不了。
剥开蟹壳,里面的蟹黄金黄鲜亮,蟹肉雪白饱满,香味扑鼻。
螃蟹又这么大,吃起来很满足,时诺本意是不想浪费食物,却越吃越欢喜,满手流油也不在意,啃得不亦乐乎。
他没有丝毫形象可言,修·埃尔维斯变回人形,他不在乎时诺吃相,见惯了野兽狼吞虎咽,时诺的牙齿和吞咽能力都太过一般。
不过他发现时诺吃着吃着,眉眼有了笑意,看样子好像很喜欢。
修欲言又止,最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拎起螃蟹串和活鱼串进厨房处理。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气温回升了几天,雪刚融化,又断断续续下起小雪。
就像修之前说的,这里的冬季多雪。
时诺在门口,伸手接住几片雪花,晶莹剔透的冰花很漂亮,只是在手上留不久,地上已经覆盖厚厚一层雪粒,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龙宿堆的大雪人融化了一些,又被冻住,没有之前滚圆好看。
修·埃尔维斯从大门里出来,腕上戴着终端,看见时诺仰头出神,望向飘洒雪花的天幕,他打开终端摄影仪,无声拍下了这一幕。
听见脚步声,时诺转头。
白发男人神情淡漠,抓拍没有被发现,他上前,将调整过的全息目镜直接给时诺戴上,到处都是雪,对眼睛不好。
时诺调整了一下目镜位置,再看向一望无际的雪地,眼睛果然舒服了一些。
“我刚才看了一下龙宿的运行日志,之前你们堆雪人的时候,有拍过照片?”修·埃尔维斯神色不变,像是不经意提起这件事。
时诺一愣,点头道:“是有。”
见他没有隐瞒,修心情好了点,果然,只是龙宿没有反馈给他而已,并不是时诺和龙宿之间的秘密。
修·埃尔维斯直言道:“我没看过。”
时诺抿了抿唇,带着一点疑惑小声问道:“那你,要看吗?”
拍完照他自己也没有再看过,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修对这些都不在意,因此他没有提起过。
“嗯。”修·埃尔维斯矜持点头。
时诺打开光脑,调出相册夹,看见自己的照片后,莫名有一种羞耻感。
白发男人快速将屏幕拉到自己面前,每一张照片都打开看了一会儿,照片里的Omega笑得很腼腆,像是羞于面对摄像头,姿势也规规矩矩的。
但很漂亮,很可爱。
翻着翻着,他发现后面还有时诺以前的照片,都存储在光脑中。
“这些是以前的。”时诺也看见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修不要再翻了。
比现在更加青涩、稚嫩的脸庞被记录在照片中,可以看到详细的拍照日期。
修·埃尔维斯极快浏览了一下目录条,发现是时诺从出生到少年再到现在的所有照片。
所有人出生后,只要有个人光脑,所有资料和信息都可以存储在其中,在社会生活中十分便捷有效,可以说,光脑承载了一个人一生的活动轨迹。
修·埃尔维斯自己的光脑早已在九岁那年烧毁,再没有拥有过,不过龙宿的核心资料库复制了他所有信息,包括他从出生到九岁时的照片。
时诺从没经历过自己的光脑相册被别人翻看,因此没有给相册上锁,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被调出来。
他太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伸手,试图关掉屏幕。
修·埃尔维斯避开他的动作,见他有些不情愿,思考一下,打开终端说:“这是我的照片,交换看。”
时诺一下子被勾起好奇心。
他拖过修打开的虚拟屏幕,点开相册,就看到一个白发小男孩规规矩矩坐在花园的椅子上。
原来修小时候长得很漂亮。
即使他身边堆满五彩缤纷的鲜花,聚焦点依旧是他。
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男孩子,但还是忍不住让人称赞一句漂亮。
看一下日期,时诺在心里默默推算,应该是九岁。
他对九岁这个年龄印象很深,从小就听过埃尔维斯家族的赫赫大名,修的存在对小时候的他来说更是遥远神秘,出生起就万众瞩目。
后来突然生病,同样是很多人会谈论的事,他听过不少,因此记忆深刻。
时诺试着往前翻,发现修没有九岁以后的任何照片和视频,他心里有了答案,什么都没说,认真看起照片。
九岁的修眉眼五官和现在很像,只是长大后更冷硬帅气。
越往后翻,修的年纪越小,八岁、七岁,越小越有些雌雄莫辨,唯一不变的是他相貌的精致。
突然,时诺翻看照片的手顿住,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张照片。
一只小白狼在花园里扑蝴蝶,浑身毛发雪白,还带着奶膘,肥嘟嘟一团。
这张是动态照片,时诺清清楚楚看见小Alpha扑进花丛中后,被花粉呛得晃头晃脑打喷嚏,毛绒绒的狼耳甩了好几下。
第45章
看完时诺小时候的照片,修·埃尔维斯心满意足,直接连接终端,将所有照片打包发给自己。
他没有光脑,早在幼时第一次白火从体内窜出暴动,就烧毁了光脑,自那以后,他没有再用过光脑。
龙宿的终端和光脑功能没多大差别,甚至比市面上的普通光脑更强大,用这个存时诺照片,也更安全。
时诺看见了,没敢阻止,不过这次,他心里没有那么抗拒,毕竟修小时候的照片他也看过了。
小白狼扑蝴蝶的动态照片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他想给自己传一张,可不知道要怎么张嘴,收藏一个Alpha的照片,怎么想都是奇怪的事。
他只能压下这个念头。
雪越下越大,起风后温度变得更低,见传输完成了,时诺关掉光脑,转身一边摘全息目镜一边往门里走。
谁知突然被拽进一个怀抱。
修打开了终端的摄像仪,影像瞬间被录下,静态照片也定格在这一刻。
漫天大雪,高挑俊美的白发男人单手抱着有点无措的漂亮Omega,因为时诺的些微挣扎,他不再看镜头,下意识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时诺不明所以,直到抬头看见摄影仪正在运行,拍下的视频和照片自动投放在一个虚拟屏幕上。
他愣了下。
这是两人第一次合照。
修·埃尔维斯微微抿了下唇,谁也看不出他实际很紧张,松开时诺后,他面色如常,打开相册查看。
相拥的姿势无疑是亲密的,就算时诺神情有些懵,依旧漂亮。
他们看起来很相配。
修·埃尔维斯在心里笃定道,他很满意这段只有十秒的视频和几张定格照片,抬眸看向时诺:“你要吗?”
时诺还愣着,下意识点头:“要。”
白发男人唇角微弯,连眉眼都似乎带上一点笑意,他给时诺传了照片。
一声轻响,时诺光脑弹出几条信息,他打开,没忍住仔细看了一遍。
照片是连拍,其中一张是他看向了镜头,一脸懵的样子,他觉得不好看,碍于这是修拍下的,不敢删。
至于修的神态,单手搂着他腰,微微低下头垂着眼眸,在眼底打下一片虚虚阴影,侧脸流畅完美,是俊美的,也是温柔的。
时诺再次怔住。
可能是角度原因,修的眼神看起来柔和无害,也同样是专注的,造成了对方神情温柔的错觉,甚至像是在笑。
他忍不住再看一眼,那个笑容弧度太过小,应该只是抓拍时的角度或者光线交错导致的。
一种莫名的氛围蔓延开,两人都在看照片,没有说话。
最后修·埃尔维斯打破了沉默,寒风呼啸,他牵着时诺手回去,金属大门慢慢合拢。
夜色深深。
时诺坐在男人腿上,他咬住下唇,喘息着,隐忍着,起起伏伏,直至最后脱力,往前伏倒在男人胸膛。
他眼前一片水雾,忽而天旋地转,Alpha结实的胸膛在晃,遮住他视线。
时诺早已料到,他只剩下张嘴用力呼吸,坚果、螃蟹还有鲜鱼,吃进肚子里,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个念头久久盘桓在心间。
严冬的寒冷让情绪变得更加敏感、紊乱。
生活似乎再次进入一成不变中,除了亲吻拥抱,只剩下影音和书籍漫画。
电视电影带来的娱乐感下降,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连第三个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冰雪世界一望无际,苦寒凛冽,连孤独都似乎放大了几倍。
第二天时诺醒来的很晚,看见餐桌上又出现烤熟的螃蟹后,他看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掰开吃。
鼓起的肚子在早晨醒来后才进浴室清理下去,身体还有些不适,异物感强烈,所有痕迹都在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一切。
修·埃尔维斯一大早醒来就把昨天速冻好的螃蟹解冻,再用白火烤熟,昨天是无意喷出火焰,火势太猛,螃蟹有一些地方烤糊了,今天他特地留了心,没有烤焦任何地方。
可时诺垂着眉眼,不再是欢喜的模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想不通,他以为时诺喜欢吃烤螃蟹,昨天拍照氛围也很好,他太高兴了,忍不住一直做。
他们信息素互相交融,契合也很顺利,一切都是完美的。
找不到原因的白发男人更加烦躁。
冬天的第二个月到来,环境没有丝毫变化,最多的就是雪。
时诺戴着保暖手套,提着两个空桶等待,龙宿正在挖土,它动作很快,挖出雪地蘑菇后,就放到时诺脚边。
时诺蹲下,从土里捡出一朵朵蘑菇。
雪地蘑菇到了繁盛期,听修说,只有前两个月能吃到,冬天第三个月和第四个月进入更冷的苦寒期,就很难找到这种蘑菇。
落雪无声,天空又飘起零星雪花。
时诺已经习惯,有龙宿在这里,就算降雪突然变大,也有地方躲避。
机甲寻找雪地蘑菇比他更快,龙宿高大,看得远,他只能站在地上四处刨雪,查看雪层下面的植株是否吻合,龙宿就不一样了,方圆五百米可以瞬间扫描完。
双脚深深陷进积雪中,时诺行动有点困难,他只好给自己清出一片空地,等待龙宿从附近挖来蘑菇。
手套防寒防水,用来刨雪没有任何问题,他两手互相拍打,将手套上的雪都拍掉。
除了龙宿刨土的动静,周围很安静。
修去打猎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风卷着雪花乱舞,时诺看向阴蒙蒙的高空。
很少有人会选择生活在一颗无人星球,或许短暂度假会这样,避世怡情总是一些人所向往的。
可要长年居住,见不到第三个人,没有任何社交,更像是被囚困在这里。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正在挖蘑菇的龙宿。
龙宿可以出去,但出去以后呢,又要去哪里?
时诺怔住,除了这里,他似乎无处可去。
时家重利,埃尔维斯家族他根本不熟,他和修现在的境遇,和被两家同时抛弃没有区别。
星海茫茫,宜居星球无数,他已经和修结婚,被终身标记,而修根本不想离开这里。
离不开。
他好像,只能和修生活在这里。
迅疾风声唤醒杂乱的思绪,时诺转头看向远处。
他和那只野兽对上视线,嘴里叼着东西的白狼紧紧盯过来,哪怕是野兽的外表,也能从它神态中看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峻、淡漠。
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照片。
埃尔维斯家族的富有奢侈,可以从修小时候的照片中窥探出几分,而拍照时,修总是处于最中心的位置,哪怕年纪小,他人形时淡然的表现,仿佛一切都是应该如此,天生冷漠矜贵。
时诺微微抿唇,难言的低落情绪蔓延开。
他曾经想过一点婚后生活,不是这种冰冷和,交换。
风一样的白影在微顿后飞速靠近,巨大、矫健的白狼从远处奔跑而来,原本控制很好的尾巴在看见时诺后晃了晃,一对狼耳也在轻晃。
它跑得很快,像是迫不及待,将所有冷峻和矜持打破。
时诺看见一团白绒绒奔向自己,他眼睫微动,眼里只剩下冰天雪地中的这一幕。
白狼的速度他见识过,并不是迫不及待奔来。
他明白是错觉,但没有打破这一幕,只是怔怔看着。
白狼飞奔而至,它口中叼着一块肉,是猎物身上最嫩最好的一块,自己没吃,带回来给时诺。
冷风扑面,时诺回过神。
白狼离得太近,又突然低下头,巨大的身躯像是朝他笼罩而来,白狼脖子处柔软蓬松的毛发蹭到他脸上身上,温热暖和。
将肉放在干净没踩过的雪地上,白狼用身躯半圈着自己的Omega,想舔一口,却闻到未散的血腥味,只得作罢。
它进食完还没清理,就连忙赶过来。
时诺看向地上十分新鲜的红肉,和白狼离得近,他确实闻到了血腥味,不知怎么,一点都不反感。
毛茸茸的温热狼躯退开一点,他正想过去把肉捡进另一个没装蘑菇的桶里,忽然,一条蓬松的白色大尾巴在他脸颊扫了下,莫名像一个轻吻拂过。
时诺为自己过度的联想感到郁闷。
“这块肉是最好的部位,你回去煎着吃。”白狼收回尾巴,刻意让自己若无其事的嗓音还是透出一点讨好邀功的意味。
“嗯,谢谢。”时诺很礼貌,垂着眼睛弯腰,将沉甸甸的一块肉塞进小桶里,勉强可以装下。
轻轻晃动的狼尾巴僵住,白狼张了张嘴,它想问时诺为什么不开心,明明有肉吃了。
可上次就问哭了。
它隐隐约约明白,人都有隐私,哪怕是伴侣之间,也应该尊重对方。
因此它没有问出口,只能自己烦恼。
龙宿又挖了很大一堆雪地蘑菇,走来放在时诺脚边。
白狼维持着兽形,在时诺蹲下挑蘑菇时,它如同守卫宝物的野兽,围着时诺不断盘绕。
等挖满一桶雪地蘑菇,龙宿被收回,时诺踩着递到脚边的狼尾巴,爬上巨狼脊背。
他爬动的姿势很熟练,白狼递尾巴的动作也不生涩,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它总是矮下身让时诺爬上来,后来发现用尾巴托起时诺更方便。
在雪地里没干太多活,回来后午饭还没做好,时诺就觉得饥肠辘辘。
他看一眼时间,原来快一点了,怪不得。
香喷喷的肉排煎熟透,淋上浓郁酱汁,搭配脆嫩的鲜蘑菇,时诺食指大动,一顿饭下来,吃了三块肉排,比平时饭量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