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任沅矜持地“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但没有下文,白清语直到离开都没有提出要回贺家。
江礼帛提出,给白清语放两天假期压压惊,并且因为他爸他妈喜欢东北菜,又招了一个烧东北菜的阿姨。
阿姨即刻上岗,烧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饭。
白清语和小崽子蹭饭蹭得很高兴。
晚上,白清语盘腿坐在床上,思考怎么报答贺任沅。
回贺家给贺任沅当保姆不可能,他怕接触时间太久,贺任沅发觉他和白小茶的异样。
茶神的最高谢礼,自然是茶叶。
白清语想郑重地送贺任沅一盒好茶,而不是每次只拿出一点。
不过他总是对贺任沅说那款茶叶已经洗澡用完了,如果还是拿出同一款茶叶,那自己在贺任沅心里还有什么信誉度?
白清语忽然不想被贺任沅认为是一个不诚信的人。
他可以换一款茶叶,就说是自己在外面买的。
华夏大地,茶神仅此一脉,茶神和幼崽过去长期生活在武夷山脉附近,产出来的茶叶自然带有武夷岩茶的风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茶神生活在哪,产出的茶叶便染上当地的顶级名茶风味。
尤其是白小茶,幼崽小小,根基浅浅,春季正是抽芽的时候,只要换个山场汲取当地灵气,茶香便随之变化,可塑性很强。
不像白清语,长年累月,身上浸染的母树大红袍的气息太浓,没法短时间发生改变。贺任沅的鼻子太灵敏,白清语不敢给自己的茶叶。
“宝宝,还是得靠你。”白清语摸摸儿子的脑袋。
白小茶不明所以,“给爸爸靠。”
白清语在本子上写出十大名茶的产地,华夏地大物博,茶叶产区星罗棋布,各有千秋,贺任沅会喜欢哪一款茶叶呢?
上次他帮管家清点库房里的茶叶,发现贺任沅什么茶都涉略一点,没有表现出对某一款的偏好,管家说贺任沅近期喝什么都是牛饮,最偏好的就是他送的茶叶了。
白清语有点自豪,岩茶品过了,茶神就带你领略下一种神级茶叶。
先来哪一种呢?
白清语灵光一闪,把他在茶叶论坛加的同好们都拉进一个群里,这些人对茶叶了解颇深,天南地北,一起讨论讨论,定能得出结论。
[茶叶交流群(128)]
[白清语]:最近我想弄一点茶叶送给老板,老板帅气英俊,有钱有品位,请问我该送什么茶?请各位同好集思广益[玫瑰],大红袍送过了。
他发完之后给白小茶洗了个头发,回来之后消息99+,世上最热心的就是网友。
白清语滑到最上面,看茶叶界的华山论剑。
白小茶爬进爸爸怀里坐好:“爸爸,你在看什么?”
白清语下巴轻轻搭在白小茶头顶,道:“看大家讨论哪款茶叶最好喝,都是夸我们的,爸爸读给你听。”
[AAAAA白茶批发]:送老板送上司,首选中国白茶。安吉白茶,世界名茶,今天送礼,明天升职。
白小茶:唔?
白清语解释:“夸我们有用,能升职。”
白小茶:“嗷。”
[家有茶园三百亩]:春意绵绵,清新绿茶,@白清语,你老板30—50岁,建议从我这买太平猴魁,兰花香,不苦涩;你老板50岁以上,建议从我这买顾渚紫笋,上品贡茶,陆羽严选。
白清语嘟囔:“少爷有三十岁吗?不太确定。”
[AA茶老刘]:当老板就得喝红茶,别看上面吹得花里胡哨,他们手上能有正品?我有一些渠道获得正宗祁门红茶,少量,私你了。
[AAAAA白茶批发]:兄弟你这样拆台就不对了,谁手里还没有一点人脉了?只要价格出得起,没有我弄不到的。
[花好月圆]:@白清语,送礼要送明白,西湖龙井,名气大,你老板一看就知道贵重。明前头采,手工炒茶,全网你找不到第二个卖正品狮峰山龙井的,遇到我算你走运。
[西湖龙井独家代理]:……
[黄山小胖]:高山云雾出好茶,论茶叶气质,黄山毛峰,白毫披身,君临天下。
[炒茶传人]:不如直接从我这买庐山云雾。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我说句实话,上面都是以次充好骗钱的,我不骗你,安溪铁观音了解一下。
[花好月圆]:你才是骗子!id都被买家挂论坛了!
[炒茶传人]:我记得你们都被挂过。
[AA茶老刘]:呵呵,@炒茶传人,你以为起个新号我就不认识你了?
[……]
白清语:“……”怎么吵起来了,好像跟他想象的华山论剑有点不一样?
白小茶见爸爸不读了,疑惑道:“爸爸?”
白清语:“宝宝,他们因为我们吵起来了。”
白小茶:“怎么办?”
白清语:“要有个人劝他们。”
白小茶拇指按在微信的语音键上,低下头凑近手机,认真地劝架:“叔叔阿姨,你们不要吵架。”
奶呼呼的声音,经过互联网的传输,依然很奶。
群里安静了一瞬,有人@白清语:群主你??你爸爸呢??
茶神幼崽继续发送关切的叮咛:“不要为了宝宝吵架噢。”
[花好月圆]退出群聊。
[AAAAA白茶批发]退出群聊。
白小茶:“爸爸,叔叔阿姨还吵架么?”
白清语:“不吵了,宝宝真棒。”
白清语在同好的辩论里,看上了一句“高山云雾出好茶”,这句话让他决定带白小茶去黄山。
他这次带白小茶出来,本身也有走遍茶叶产区的意向,一举两得。
白清语在网上做了一下功课,发现明天周三黄山免费开放,可以省下两百元门票,这真是一笔巨款。
白清语抢到了一个免费名额。
翌日,白清语带上背小崽子的布兜子,先坐高铁两个小时半,再坐大巴一个小时,抵达山脚。
白清语不打算花钱乘坐索道,只花钱坐车到徒步爬山的入口,看见一个温馨提示牌:步行到迎客松约3-4小时。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那他下午两点就能爬上去,有充裕的时间在群峰之间找一个最适合吸收灵气的地方变成茶树过夜,明天白天下山,晚上就能回到南城。
入口刚开始的一段路比较宽阔,白小茶自己爬山,引来了周围游客的瞩目。
“好可爱啊。”
“勇士,居然带孩子来徒步爬黄山。”
“兄弟,爬一会儿就往下走吧,不然黄山会教你做人。”
白清语分享自己的路线:“我要爬到最上面,还要去西海大峡谷。”
白小茶靠着爸爸的腿暂歇:“大峡谷。”
游客:“你认真的?”
白清语:“对啊。”
游客难以置信,看着白清语清清瘦瘦的体型,一个人能不能上去都不知道:“你要是自己爬也就算了,你还带孩子,你这不是虐待孩子吗?”
虐待?!
“没有虐待,我可以背着他。”
为了证明自己,白清语马上拿出背兜,将白小茶背在了身后,把背包挂在胸前。
“爸爸,我趴好了。”
白清语:“出发。”
游客忧心忡忡地看着白清语,叹了口气:为了省索道的钱,也太拼命了。等下白清语背不动,他帮忙背一段吧。
一小时后,白清语步伐稳健,脸不红气不喘。
游客:“……”
白小茶:“叔叔,你加油噢。”
两小时后,白清语速度丝毫不见减慢。
白小茶目露关心:“叔叔你爬不动了吗?”
坡度正常时,白清语把背包和白小茶换个位置,转过身来,看着热心游客,道:“我帮你拎着包吧。”
吭哧吭哧的游客:“……”
小丑竟是我自己。
贺任沅让人在狗屋周围弄上篱笆。
“齐叔,你说这么大的地能养多少只鸡?”
管家没养过,摇摇头。
贺任沅:“那你打电话问问白清语。”
管家:“……”行吧。
“喂,清语,你在干嘛呢,方便视频吗?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白清语有点不方便:“我和茶宝在外面旅游。”
管家:“去哪了?”
白清语:“黄山。”
黄山是一个成熟的旅游区,全程索道带孩子也能小范围逛逛,管家看了一眼少爷,帮他问出关心的问题:“你一个人吗?”
白清语:“还有茶宝。”
管家:“带茶宝爬山啊,累不累?别离开索道口太远,看看就回来,下次找个身高一米九有八块腹肌喜欢游泳的队友帮你抱孩子再认真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高铁站接你。”
白清语道:“我和茶宝要在山上过夜。”
贺任沅抢过管家的手机,皱眉问:“过夜?你定好酒店了?”
白清语舍得住那么贵的酒店?
白清语含糊道:“嗯。”
贺任沅:“多少钱一晚。”
白清语凭借想象力往高了喊:“三百块一晚上,好贵呢。”
贺任沅:“条件怎么样?”
白清语猜测:“很好,两米大床。”
贺任沅脸色一黑:“你根本没订酒店。”
黄山上随便一晚上的酒店都一千起。
找到一个僻静处准备和儿子一起变成茶树感受春雨的白清语:“……”
贺任沅几乎能想象到白清语带崽风餐露宿的画面,克制着道:“我给你订酒店,天黑之前你到酒店等我。”
清凉的雨丝拂过山壁,往下百丈悬崖,往上是百丈高壁,白清语坐在一个没人的小观景台,抱紧小崽子:“宝宝,黄山上的信号真是太好了,老板叔叔要来找我们了。”
贺任沅一来,岂不是会发现他既没有买索道票,也没有订酒店,连食物也仅够小崽子吃。
白清语强烈直觉,贺任沅会生很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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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时候突然想到阳澄湖泡澡蟹2333黄山泡澡崽。
算不算一家人出游?
怎么露馅的?白清语纳闷,贺任沅是不是有千里眼?当过律师真是太恐怖了。
白清语合算了一下时间,贺任沅索道上山最快也要四五个小时,从索道口到山顶酒店大约一小时,自己目前在峡谷中段,去酒店也要一个小时。
“宝宝,我们抓紧变四个小时。”白清语指着从石缝里顽强生长出来的小松树,“就像松树宝宝这样子,会吗?”
白小茶大声回答:“会的,爸爸。”
白清语早就带他在武夷山淋过很多次雨,父子俩都驾轻就熟。
白清语把自己的背包挂好,抱着小崽子贴在山壁上,他身后是一条比较宽的石缝,站稳的瞬间,一大一小两颗茶树从山间露出朦胧的影子。
壁立千仞,云海翻腾,远处的松树,近处的茶树,全都笼在蒙蒙的雨汽中。
大茶树姿态优美,伸出的树冠半遮着小茶树,小茶树叶色青绿,根扎在爸爸脚下,叶片被雨水滴得一晃一晃。
挂在大茶树上的包裹里的手机振动作响,小茶树叶片抖了抖,像好奇宝宝竖起耳朵。
白清语只好自己变回来,变成普通人类之前,必须变成原先的样子,湿漉漉的黛色长发披在身上,绮丽夺目的眉眼在雾气中美得超凡脱俗,这样的人看起来一定没有任何俗世的烦恼。
白清语蹲在地上,青丝几乎碰到地面,有几缕被风吹到了栏杆外,胜过水墨画中最轻盈灵动的一笔。
“带雨衣了,没有被淋到。”
“吃饱了,在往酒店走。不累,有人帮忙抱茶宝……一位好心大哥,四十岁吧。”
“对不起,没有流量,不能视频让你看茶宝。”
“你给我充流量?在爬山呢,我要看路,先挂了。”
白清语及时挂断电话,并开启飞行模式。
有游客从侧方的栈道看过来,恍惚间以为看到了神仙,下意识举起手机。
白清语侧眸,看着那名人类。
霸凌人类的容貌盛到一定程度,仿佛居然威慑感,游客快门还没按下,莫名就心虚了,不敢偷拍,恋恋不舍地往前走了。
白清语松了一口气,等人走远才变回一株茶树。
天光从明到暗,最后一丝余光收尽,雨水也渐停。
父子俩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被黄山的雨淋得透透的,白清语仗着天黑没人,懒得变回去,抱着茶宝轻快地走在山间。
“宝宝,你现在有一点黄山毛峰的气质了!”白清语闻了闻幼崽的头发,语气里笑意像一团云一样柔软。
干饭宝宝无论当人还是当树,都努力地吃营养。这顿饭是为了老板叔叔吃的。
白小茶:“有黄毛的气质!”
白清语:“是黄山毛峰宝宝,不是黄毛,不要当黄毛。”
南城到黄山北站的两小时半高铁对于贺任沅来说十分漫长。
他深刻意识到,不是给白清语的新家找个厨师就能高枕无忧,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差点连白清语要去黄山露宿都不知道。
他点开江礼帛的微信,还是干了挖墙脚的事。
[贺任沅]:你好,我想接白清语和白小茶回家。
[江礼帛]:我思来想去,也觉得我妈那老小区有点委屈茶宝,茶宝舅舅你愿意给白清语提供更好的生活,我很高兴。
江礼帛还误会着这层关系,贺任沅装作不知,否则没有挖墙脚的理由和胜算。
另一头,江礼帛放下手头的事,给国内的男朋友打电话:“徐诏,过两天可能还要麻烦你送白清语一趟,记得开一辆好车。”
徐诏二话不说先答应下来:“好的,贺任沅真是茶宝的舅舅啊?真是奇怪,我从来没听说过贺任沅还有妹妹。”
“是不可思议,等你看见茶宝和贺任沅站一块就知道了,如假包换。”江礼帛笑着道:“谁家没点隐私了,江教授的邻居也不知道他有个帅气男朋友啊。”
徐诏嘿嘿一笑:“我肯定开最好的车,绝不让贺家的人看轻了白清语。”
江礼帛猜测道:“我看贺律师对白清语非常关心,估摸着以前贺家没有认茶宝的原因在于贺董事长解不开心结,现在贺任沅掌权了,做主承认茶宝。”
徐诏:“我懂,面子要重点做给贺董事长和夫人看。”
白清语临近宾馆,才改头换面,在公共厕所里给自己和茶宝换上干净的衣服,并施法隐藏两人的茶叶气息。
他到了前台,正要报自己的名字时,大门进来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对方也淋了雨,冷漠的目光在看见白清语时,有了一点温度。
“白清语。”贺任沅帮他报出名字,拿出身份证,办入住手续,“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我们凑合一下。”
白清语目光在贺任沅背后硕大的登山包上停留:“嗯。”
前台将房卡交给贺任沅,道:“明天天气不错,看日出请早些起床。”
“谢谢。”贺任沅接了卡,因为自己身上湿,便没有去抱茶宝,道,“走吧。”
白清语跟上去,没头没脑地问:“你没生气吧?”
贺任沅脚步一顿,道:“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不过是这一路早就消化完毕,他不能改变高铁的速度,但是从索道口到宾馆的这一路,贺任沅用尽了全部力气加速。
剧烈的运动反而让他的头脑清醒过来,白清语的行为是基于他过往的生活形成的认知,他没有参与过去,凭什么高高在上地指责?
到了房间,贺任沅将背包放在地上,很大一个包,能装下一个白小茶。
白小茶好奇地站在边上,包包跟他下巴一样高,他帮老板叔叔拉开一个角,踮脚往里瞅,看见了草莓牛奶面包……
都是吃的!
白清语总算明白贺任沅为什么背包这么大,出门从来自带伙食的茶神,说出一句与习惯不符的话:“这么重,在山上买就好了。”
贺任沅:“山上的贵。”
真实原因是山上的品类少,就算有卖也不可能卖百来块一斤的草莓。
白清语无话可说,半晌又道:“你带的太多了,很重的。”
贺任沅:“没有茶宝重,明天要逛一天。”
白清语没想到贺任沅竟然愿意在黄山逛一天,这个人不是工作狂吗?真好,白小茶多在黄山呆一天,更像土生土长的了!
贺任沅把一盒脆脆的草莓拿出来,冲洗了下:“吃吧茶宝。”
“谢谢叔叔!”白小茶拿起一颗比自己拳头还大的草莓,咬了一口,又拿起一颗给爸爸,“爸爸吃。”
贺任沅拿出一套衣服去洗澡,交代一句:“保温盒里还有一盒寿司。”
茶神的风餐露宿突然就变成野餐,他吃完寿司,整理登山包的时候,发现里头还有两套衣服,尺寸明显不是贺任沅的。
“是我和茶宝的吗?”
“对。”贺任沅擦着头发出来,“齐叔订制的工作服,当是睡衣将就穿吧。”
这是其中一款休闲的工作服,丝绸国风,勉强能当睡衣。
白清语摸着衣服的指尖被烫了似的,心虚地蜷了蜷,自己跑路太匆忙,浪费了工作服。
“去洗澡,早点睡觉。”
“哦。”
白清语去了浴室,贺任沅直接把坐在椅子上吃饭的茶宝抱到床上。
“没关系的叔叔,宝宝坐椅子上就可以了。”白小茶像上课一样端坐,只不过面前摆着的只有零食,忙着吃零食。
贺任沅一愣,自己的“洁癖”人尽皆知,连茶宝都知道他要睡的床不能上去弄乱吗?茶宝愈是懂事,愈是让他心脏蒙上一层钝钝的痛。
“椅子上凉。”贺任沅声音微哑,“你可以在床上吃东西。”
“好噢,叔叔。”白小茶坐着吃完一个寿司,有点饱了。
贺任沅见茶宝衣服干干净净的,头发也蓬松柔软,住宿条件一般,便觉得没必要洗澡,春季容易感冒,于是拿出睡衣直接给他换上。
睡衣是管家的暗箱操作,本来工作服没有白小茶的份。
贺任沅帮他脱衣服时,白小茶的脑袋被长袖衣服的领口卡住,不由紧张了一下,仿佛重要实验操作失误。
白小茶丝毫不知叔叔的紧张,换好睡衣莫名兴奋,“叔叔!”
贺任沅:“嗯。”
白小茶:“爸爸!”
贺任沅:“嗯……嗯?”
白清语虽然在洗澡,但小崽子叫他他随时能听见,关了水,应了一声。
贺任沅:“……”哦,不是叫他。
“茶宝,你晚上睡在爸爸和叔叔中间好不好?”
白小茶:“好。”
白小茶坐在床尾,想像刺猬一样翻滚到床头,结果宾馆的大床太柔软,弹性太足,白小茶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预估失误床垫的强大助攻,翻滚过头,脑门“咚”一下撞到床头。
贺任沅大惊失色,把小崽子抱起来,摸摸他的额头,“痛吗?”
白小茶捂着脑门,懵呼呼,道:“叔叔,我不痛。”
白清语洗完澡出来时,头一次在贺任沅脸上看见心虚。
贺任沅:“他刚才撞到床头了。”
白清语伸手摸了摸白小茶的额头,没有肿,“没事。”
白小茶弯起眼睛,也感觉不到疼了,簌簌爬到中间,拍拍被子:“爸爸睡左边,叔叔睡右边。”
白清语:“好。”
白清语身上的国风缎面睡衣,完美适配他的身材,周身一股矜贵淡雅的气度,衬得那张普通的脸也生动不少。
贺任沅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心想,是因为那双眼睛长得不错。
两人各自从一侧上床,中间隔着茶宝缓冲。
缓冲带宝宝一闭眼就睡着。
贺任沅有些睡不着,刚才茶宝撞那一下,让他明白,白清语在这么艰难地生活条件下,把茶宝养得圆润可爱,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你怎么上来的?”
白清语装睡。
贺任沅自顾自道:“你要是爬上来的话,明天估计会腿疼,我们不看日出,多睡一会儿。”
白清语一动不动,默认这个提议,因为贺任沅比他预计来得更快,途中一定跑步了,凡人的体力怎么跟神仙比,需要多休息。
一夜过去。
茶宝第一个醒来,被窝里热烘烘的,有点挤噢。
他钻出来一屁股坐在枕头上,好像从字典里抽出了一张卡通书签,两侧的书页自动严丝合缝地回归原位贴住了。白清语顺势往下挪了挪,把头埋进贺任沅胸前,贺任沅也很顺手地揽住了他的腰。
白小茶看看叔叔,看看爸爸,试探性地伸脚,刚进被子遇到了阻碍——
他挠了挠脸蛋,噢,宝宝钻不回去了!
第22章
贺任沅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他还梦见了几天前,齐叔将工作服款式交予他定夺的场景。
十来种风格不同的设计,他一眼相中了跟白清语平时穿的风格相近的对襟款,只是将布料换成最光滑柔软的桑蚕丝。
裁缝师傅给的设计图是按照白清语的身材比例画的,肩线、腕线、腰线,每一处都与衣服完美契合。
齐叔拿来了几匹布料,请他定夺颜色。
贺任沅觉得淡青色较为适合,白色也不错,但白清语干活容易弄脏,比起颜色,更重要的是,布料要耐用,白清语太能折腾。
在真丝上寻求耐用度未免可笑,但谁说没有?
他手上的这块布就不错,无论他怎么加大力度揉搓,都没有变形、抽丝,始终像膏脂一样滑,像温热的羊奶冻。
定了,就选这个。
贺任沅睁开眼睛。他动了动手指,的确摸到了很软很滑的桑蚕丝。
不对,好像不是衣服。
贺任沅脸色一僵:他的手掌探进了白清语的衣服里,吸铁石一般覆在对方背上。
他所有强烈的触觉刺激全部来自掌心下的肌肤,而不是手背上的真丝睡衣。
白小茶坐在白清语头顶上方的枕头上,弯起眼睛:“嗷,叔叔你醒了!”
“嘘!”贺任沅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小崽子一出声,白清语转瞬即醒。
贺任沅猛地抽出手,太快太猛,掌心的纹路掠过白皙紧致的后背,撤了手还要撤回脚,仿佛抽了人家一下。
白清语第一次穿真丝,舒服得像没穿一样,导致他没能识别他和贺任沅的手掌其实没有隔着一层衣服。
白清语懵逼地坐起来,用眼神询问:打我干嘛?
不问出声是因为给贺任沅面子,不然茶宝听见了要当真。
贺任沅:“……”
他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扯平了。”
嘴上这样说,只有他自己内心知道自己耍的流氓有多震撼,根本扯不平。
白清语:?
“叔叔,你怎么了?”白小茶目露深深的疑惑。
贺任沅:“有一只蚊子。”
白小茶表示理解:“我在叔叔家里也被虫子咬了。”
“啊……嗯?”贺任沅严肃地看向白小茶,“哪里被咬了?”
他别墅还有虫子?是不是请的清洁工还不够多?
白小茶指着自己早就看不出痕迹的脚背:“咬了这里。”
贺任沅皱眉:“在哪里被咬的?”
白小茶:“土里!”
贺任沅问白清语:“怎么回事?”
白清语:“就是、就是在花园玩儿,我翻土,他被土里跑出来的虫子咬了。”
贺任沅闭眼想象了一下白清语和白小茶在别墅花园里晒太阳的景象,他错过了太多。白清语又支支吾吾,不可尽信,贺任沅选择继续问白小茶:“痛不痛?那你抹药膏了吗?”
白小茶:“没有噢。”
贺任沅:“为什么?”
白小茶记性很好地说:“爸爸背我去买药,但是太贵了,爸爸没有钱。”
“爸爸摸一下,宝宝就不痛了。”
贺任沅眼眶一酸,心里涌起无尽的难受。
背着孩子去求医,到了药店却没钱买药。
在他不知道的日子里,这父子俩日子过得也太苦了,一管药膏能有多少钱?茶宝竟然已经懂事到被摸一摸就不喊痛了。
贺任沅不禁怀疑昨晚茶宝在床头撞的那一下,是真的不疼,还是懂事使然。
白清语抿了抿唇,小孩子说话过于写实,导致有点颠倒黑白的效果。
那是摸一下就不痛了吗,那是我用神力给你恢复了!
没法跟凡人解释的一集。
贺任沅喉咙失声了一会儿,道:“以后叔叔都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贺任沅忽然有种拨云见月的清晰感,他明白这些天不上不下焦灼的缘由了,是与茶宝出乎意料的相遇和超乎防线的心疼,他在摸索与白清语和茶宝的相处界限时,理智与直觉碰撞,进退维谷。
既然他对外不否认自己是茶宝舅舅的身份,就该尽到本分,给予茶宝作为贺家人的继承权。年近三十,贺任沅对自己人生有清晰的认知,他以后大抵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白小茶没听懂这句话的分量,白清语隐隐约约觉得不对,白小茶好像卖了个大惨,导致贺任沅腾起做慈善的念头。
他们是茶神,没病没痛,这不是向人类骗捐吗?
金额巨大会触犯法律,茶神可不干犯法的事。
白清语正要开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朦胧的画面,他好像在对谁说“这是我偷来的贡品,你看看判几年?”
白清语大惊失色,他还干过这事?他仔细回想细节,却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揶揄的语气,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是对谁说的,警察?法官?
无论偷没偷过,万万不能再罪加一等,他忙对贺任沅道:“你和茶宝非亲非故,我们已经欠你很多了,贺少爷你不用再给茶宝什么,我自己能够养好茶宝的。”
贺任沅再次听见白清语急着划清界限的话,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咬着牙道:“不、用、客、气。”
白清语抱起白小茶展示:“我养得不好吗?”
贺任沅无言以对,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就不能像茶宝一样什么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