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自认为他之前也算个勤奋努力的好少年,有时忙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六点还能精神抖擞双眼放光地正常上班。
后来公司发展稳定,他也稍微松懈,经常睡懒觉,什么运动和看书全都丢到一旁了闻修然从很久之前,每天都会坚持早起,健身之后回来做早饭,把沈言叫醒后再去做自己的事情。
腺体病变那一段日子,闻修然稍显疲惫。大多数时间,就算他和沈言闹到彻夜未眠,闻修然第二天上班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依旧会把所有事务处理得当。
回到家后,闻修然很是没有缠着沈言,自己跑到卧室半天没出来。沈言也懒得想太多,比起思考闻修然在搞什么事情,他更乐意去想晚饭吃什么。
外套脱下之后,沈言安分地坐在餐桌旁边,看着电视等晚餐,昨天吃了佛跳墙和荔枝肉,沈言觉得太过油腻,让吴妈把今天晚餐做得清淡一些。
他希望今天能喝到鲍鱼鲜虾粥。
管家站在一旁拿着鸡毛掸子打扫藏品,沈言眼珠一转,漫不经心地问:“管家,你打扫的这个藏品是哪一年的?”
他平时很少关注这些细节,管家也愣了一下,思考后很是利落地回答道:“是南宋时代的宫廷花瓶,具体的年代不详。”
沈言很是矜贵地倚在靠背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悠悠道:“这些东西放哪里?我想去挑一幅小景山水挂书房里面,顺便再搬个花瓶装饰一下。”
“都在藏宝阁,我去吩咐其他人做,夫人不用太费心。”
沈言食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笑着道:“难道不能让我知道吗?”
管家还没回答,一道声音从楼梯口上传来:“带他去就行,让他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闻修然站在旋转楼梯上,原本的西装已经换成了墨色的高领毛衣和休闲裤。
沈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很不爽地看向别处,他穿毛衣总是松松垮垮的,闻修然却穿得跟紧身衣似的。
“好的先生。”
沈言拿起面前的叉子,放在手里把玩,很是不屑道:“看来你家的人我使唤不动,等回头你死了我估计也要被扔出去了。”
管家面色有些不快,闻修然倒是心情很好地走下来:“你不是一直想被扔出去吗?可惜我父母都不管我,不然你早就可以拿着钱离开了。”
“走之前我会把藏宝阁里面的东西全部卖掉,你不担心吗?”沈言趴在餐桌上,歪着脑袋看闻修然:“就这放心我?”
闻修然抬手摸了摸沈言的脑袋,很是熟练地坐在他旁边,轻轻咳嗽两声。
“感冒了?”
“没有。”闻修然摇摇脑袋,把几只虾夹到自己盘子里。
沈言好了伤疤忘了痛,把今天差点被勒死的事情置之脑后,口无遮拦道:“那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虚?”
闻修然眼眸微转看向他,把剥好的虾放到沈言盘子里,幽幽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言瞬间有些汗颜。
闻修然很是优雅地享用好自己盘子里面的牛排,看着沈言盘子里小山似的食物皱了皱眉:“晚饭不要吃太多。”
沈言仿佛没听到似的,专心致志地啃着碗里的鲍鱼,嘴巴被塞得满满的,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宴会上的食物虽然可口,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他作为闻修然名义上的爱人,还要跟那么多不认识的人点头或是打招呼,一场宴会下来就吃了几片红酒雪梨。
闻修然见他不理人,接着又补充道:“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闻修然你闭嘴吧!”沈言忍无可忍,冲着闻修然大声吼:“我跟你结婚连饭都吃不饱,还传出去让别人笑死吗?你当我是小鸟胃,吃点东西就饱了。每天晚上你又……结束之后我都是饿着肚子睡觉的!”
沈言最近的脾气也是很古怪,很小的事情就会让他脾气有些炸,好像一下子变回来十几年前那个街头和别人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闻修然没有顶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眸微转道:“今晚许鹤来给你做身体检查,吃完饭早点上去。”
沈言屈尊降贵地点点头,又啃上了餐后水果。
许鹤本来是闻慕尘的私人医生,后来老板跑路把他一个人扔下来,闻修然当时正在调查夏朗的事情,便直接把许鹤扣下来了。
他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立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吐了个干净,闻修然也没不讲理到随便杀人的地步,加上许鹤也是个牛马圣体,对闻修然身体状况了解较多,最后便让许鹤在他身边待着继续做私人医生。
沈言还是穿着白天的西装,他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打了几个哈欠强撑着坐直身子。
外面温度有些冷,时不时还能听到轻微的风声。卧室里的灯光偏暖色,暖气温度适中,让人昏昏欲睡。
胖猫缩成一个球,在被子上砸出一个深坑,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沈言看着胖猫,突然伸手抱住它的肚子,胖猫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撑起腿。
他幽幽地威胁道:“起来重睡!”
坐在书桌前的闻修然笑出声 ,把手里的书轻轻放下,站起来稍微伸了个懒腰:“你要不要躺下来?就让许鹤给你把把脉,其他的以后去医院再检查。”
沈言本来就有些心烦,这两天他的肚子总是有些不舒服,不是闹肚子也不是胃病,就是觉得内部器官有些酸痛。
他嗤笑一声,冷冷道:“就把个脉?那万一我有什么事呢?你是不是盼着我有什么大病好找个续弦啊?”
“沈言。”闻修然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淡淡道:“你最近有些爱挑事了。”
“用你说?”沈言破罐子破摔,一个枕头砸闻修然身上:“你一天天吓唬你爹呢!”
闻修然单手接住枕头,上前走了两步,张口正要说什么。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闻总,我现在能进去吗?”
沈言和闻修然对视一眼,闻修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了一口气后去开门,身后的沈言斜睨着闻修然的背影,慢吞吞地把枕头捡起来放在床上,稍微拍了两下。
许鹤刚走进门,看到沈言后瞪大眼睛,有些憋不住地啧啧两声。
沈言和许鹤也算熟人,自然也没起身寒暄,他抱着胖猫,微微蹙起眉,面色不善地看了许鹤一眼。
“这么久没见,夫人好像……”许鹤嘴贱了三十多年,现在换了新老板,老板夫人还是个小心眼,他自然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说,停顿了半天后,许鹤磕磕绊绊地说道:“更圆润一些了。”
如果不是闻修然在场,沈言真想直接把拖鞋扔到许鹤脸上。
“去把脉。”
闻修然很少和外人废话,扬起下巴言简意赅道:“最近他情绪不是很稳定,但不是抑郁症的特征。”
沈言白了闻修然一眼,把胖猫放在一边,抬手把左手手腕放在软垫上。
许鹤见状立刻点头哈腰凑过去,把手搭在沈言手腕处。
沈言把脸搭在手背上,眼睛困得有些睁不开,脑袋也开始摇摇欲坠。
许鹤摸着他的脉,表情有些疑惑,而后似乎不太确信,最后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
他松开手,又摸上沈言的手腕,力气还大了一些。
这辈子许鹤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来回切换,而后短暂地“啊?”了一声。
沈言看着许鹤呲牙咧嘴的表情,咂咂嘴有些无语道:“到底什么事?”
第73章 他的遗物
许鹤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脑袋, 表情僵硬地把手挪开,刻意避开了沈言的视线,低头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一边记录一边问:“你是不是最近饿得很快?”
闻修然正坐在沈言旁边, 给他肚子做按摩,听到许鹤的话微微点头:“他最近吃得比较多。”
空气中的桃子味太过浓烈,沈言抬手在鼻子边扇了扇,有些嫌弃道:“你能不能把你信息素收一收, 味道有些大。”
闻修然摸上自己腺体,长长的睫毛扫下来, 眼神变得有些奇怪:“我贴了阻隔贴。”
许鹤立刻冲闻修然挤眉弄眼做着有些夸张的表情,后者表情有些疑惑, 片刻之后茅塞顿开似的微微睁大眼睛。
沈言看着两人在当着他肆无忌惮地面眉来眼去,有些冷漠地哼了一声。
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体有些问题,不过看闻修然的态度, 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沈言曾经以为自己怀孕了, 结果私下测试几次都没有中。beta虽然也能怀孕,但是也没那么容易。
退一万步来说,闻修然曾经专门拉着沈言备孕过, 按照他做事的频繁度,沈言要是能怀孕, 孩子早就有好几个了。
检查没耽搁多长时间,许鹤低头写了几页笔记, 撕下来交给闻修然, 又交代和沈言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项, 重复了好几次让沈言好好休息。
管家守在门口,按照闻修然的吩咐派人把许鹤送回家。
沈言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 现在也不过晚上九点,他不自然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现在还不是冬天,自己也太容易犯困了。
闻修然靠在书桌旁,身姿端正地低头看书,灯光轻柔地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皮肤白皙而细腻,脸庞在灯光的映照下轮廓分明,宛如沈言大学时见到的雕塑作品一般。
啃着苹果的沈言从他旁边路过,目光定格在闻修然戴着金丝眼镜的脸上,随后向下微移。
闻修然已经换上了睡衣,锁骨从领口露出来。
沈言站在他身边,弯腰把闻修然手中的书颠倒了一下,不紧不慢道:“你最近喜欢倒着读书了?”
闻修然愣了一会,随后把书收起来放在旁边,不小心又碰倒了花瓶,看起来不是很从容地把东西收拾好,欲盖弥彰地搂着沈言亲了亲。
“睡觉吧。”
“好。”
灯光熄灭后,闻修然只是搂着沈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沈言早已经闻惯了桃子味,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现在闻到莫名觉得有些心安。
困意很快袭来,沈言稀里糊涂睡过去。
半睡半醒间,他听到了一声沉重地叹息,之后有人贴近他的耳朵,像是陷入绝境向他求助的落难之人,不停地呢喃道:“……我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沈言眼睛都睁不开,眼前一片混沌。
第二天一早,沈言伸了个懒腰,眼睛睁得圆圆的,从窗外看到了阳光房。
昨晚闻修然破天荒地没有折腾他,沈言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精神也比之前好多了,哼着小曲儿从旋转楼梯上晃晃悠悠下来。
“大早上这么开心?”
沈言抬起头,看到沙发上本应该去公司上班分闻修然,alpha仰头看着他,猫咪在旁边蹭来蹭去,掉下来的毛跟蒲公英一样飘来飘去。
“你今天在家?”沈言脚步放慢,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闻修然:“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闻修然把电脑放在旁边,揉了揉眉心,言简意赅道:“我是老板。”
他不想上班有谁敢管?
沈言撇着嘴慢吞吞地走下来,十分安分地坐到餐桌旁边,开始安静地吃早饭。
他最近的心情变化很大,上一秒什么都不怕,下一秒又突然变得识时务。
闻修然走到沈言身边,看着他的发丝有些许垂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沈言习惯丢三落四,之前掉了好几根价值不菲的簪子,买的小皮筋儿也是扔得哪里都有,用的时候却一根也找不到。
后来习惯之后,闻修然会在自己手腕上系几根黑色皮筋。他帮沈言把头发仔细地扎起来,轻声说道:“头发别掉到碗里了。”
“和你说了很多次,早上先把头发打理好,不然看起来乱糟糟的。”
沈言点点头,用刀叉插着煎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啃。
猫咪闻到香味,尾巴竖起来,在沈言裤腿旁蹭来蹭去。
“你不能吃。”
沈言把猫咪推了老远:“吃你冻干去。”
吴妈很是识时务地上来把猫抱走。
闻修然在旁边看着手机,突然抬头道:“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沈言愣了愣:“想去的地方?”
“就是……”闻修然沉思了片刻,补充道:“你有没有计划要去的地方,或者你有什么要做还没做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实在太诡异了。
沈言吃饭的动作一僵,缓缓转头,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对着闻修然幽幽道:“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闻修然眯起眼睛:“……不是。”
“哦——那你在外面有情人了要打发我了?”
“……倒也不是。”
沈言点点头,接着思考,他早就对生死这种东西看淡了,就算闻修然对他说自己得了什么癌症晚期,他可能也只是惊讶一下,该吃吃该喝喝最后想办法安乐死。
这辈子虽然开头不怎么样,但是也算捞了很多好处,活得也不是很惨。
沈言不懂闻修然怎么一副要把自己处理的语气,既然自己不会死,闻修然也没有移情别恋,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沈言饭也吃不下了,很是正经地敲着桌子,就怕闻修然给自己埋什么坑,这狗东西看上去挺无害的,但坏心眼子一直挺多的。
“你说啊,说了我又没办法怪你,我又打不过你。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我最近什么坏事都没干。”
闻修然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变到笑意盈盈,很优雅地咬牙切齿道:“沈言,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平时我对你不好吗?”
沈言摸着下巴思考,闻修然平时对自己也算不错,偶尔也会带自己出去,但这次感觉就是不太对。
本着便宜不占是傻蛋的规则,沈言正色道:“出去玩就算了,我想去仓库挑礼物,回头送到拍卖行卖掉,先说好,卖的钱算我的。”
闻修然骂了一声“财迷。”
最后倒也没有拒绝。
沈言本以为闻修然也就偶尔休息一天,在他认知里,闻修然一直都挺忙碌,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
没想到闻修然一连在家待了整整一周。
沈言穿着睡衣站在书架旁边,一边刷牙一边隔着绿萝观察沙发上正在睡觉的闻修然。
闻修然每天在电脑上处理事务,说明公司的事情还是很多,他不在公司待着,非要在家里待着,这件事情让沈言有些奇怪。
闻氏该不会破产了吧……
也不对,如果公司破产,应该有人来贴封条了,闻修然看起来也不像公司有事的样子。
平时闻修然没有事情就喜欢抱着沈言睡觉,沈言本来也嗜睡,两个人经常一睡一个下午,醒来之后满屋子的桃子味能把沈言活活熏死,但他也没觉得多难受,或许已经习惯了。
“待会儿让管家带着你去仓库看看。”
正要转身离开的沈言被闻修然叫住。
alpha没有睁开眼睛,很是慵懒地躺着,一只手垫着自己的脑袋:“想要什么自己拿,别找人搬了。”
沈言匪夷所思地点点头。
闻修然脚底板上又没长眼睛,怎么知道自己盯着他?
沈言大声问他:“管家呢?”
“在画室。”、
沈言停顿了一下,把杯子里的水倒在绿萝的玻璃杯中,慢悠悠地走向楼梯。
别墅最上层的阁楼是沈言的画室,他偶尔也会在这里画画,后来因为抑郁,闻修然就直接把窗户给封住了。
画室没有自然光,也不太适合画画。
沈言走到门口,发现门没有关,门把手也被擦得干干净净,里面的雕塑和假花,还有一堆静物都被锁在柜子里。
管家正看着几个人拆封窗的木板,看到沈言之后恭恭敬敬走上来:“夫人,先生让我带您去仓库拿东西。”
“我自己不能去吗?”沈言一手插兜,围着一个等人高的维纳斯雕塑转悠,抬手点在维纳斯的断臂处,笑得很是张扬:“防家贼吗?”
“您说笑了,先生是让我帮您拿东西,并不是不相信您。”
沈言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可没说他不相信我,你怎么会这样想?”
管家面色不变,像个机器人一样为沈言带路,仓库在另一栋房子的地下室,沈言走在管家身后,地下室的冷气扑面而来,结合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片段回忆,让沈言条件反射似的开始反胃。
他弯着腰干呕了两声,管家脚步停在不远处,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
沈言看得心里发毛。
他把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壮着胆子跟着管家,“哒哒”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响起。
仓库的是一道气势恢宏的三米高机械门,金属材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冷冽的光泽。管家停在门口,微微低头,将眼睛对准特定的识别区域,用瞳孔解开密码。
沈言探探脑袋,十分好奇地走进去,身后传来声闷响,大门缓缓关住,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管家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处:“夫人自行选择便可。”
仓库里放了许多藏品,罗列得像个博物馆,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下,映照在藏品上,勾勒出精美的轮廓。有的藏品被放置在透明的展示柜中,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细腻的纹理。
沈言停在一个玻璃种的玉琮前,绕过玻璃罩左看右看,发现玉琮背后有一个小小的“朗”字。
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里的藏品还有赝品?”
“不是哦。”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沈言身后响起。
寒意从脊背瞬间窜到全身,沈言身体一怔,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西装革履的闻慕尘指着玉琮,皮笑肉不笑对沈言介绍:“这是我送给他的。”
他张开双臂,很是满意道:“这里的东西,都是他的‘遗物’。”
第74章 给你个选择
闻慕尘斜睨看向沈言, 笑容轻蔑,眼底晦暗不明,一字一顿道:“小、老、鼠。”
沈言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门口的管家:“家贼难防。”
“可不要怪李叔。”闻慕尘又向前走了走几步, 站在灯光下停住。
他不是闻修然的生父, 闻修然和他外貌差别很大。但闻慕尘皮肤白皙,五官分明,骨相优越,也是一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因为长了一双上挑丹凤眼, 嘴角又总是勾着假笑,上位者的气质有增无减, 看上去城府很深。
闻慕尘站在沈言正对面,微微探身与他对视, 笑不达意的眼睛盯着沈言:“他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可能会对修然全心全意呢?修然的确足够聪明,但心不够狠, 这点就不像我。”
他左眼皮上有一颗红痣, 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
一旁的管家闻言表情有些失态,类似于之前看到沈言对闻修然破口大骂时的神态,对沈言的态度极度厌烦。
沈言余光瞥了一眼, 张口比了个“死装”的口型。
他笑了一声,歪了歪脑袋, 很是乖巧地看着闻慕尘,看上很是纯良, 说话却很犀利:“闻修然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杀妻这种事, 也只有你这种变态可以做出来,要不要我夸夸你?”
话音刚落, 他很是配合地拍了拍手。
声音一阵阵地在仓库回荡,显得有几分诡异。
闻修然应该不知道闻慕尘藏在别墅的事情,如果知道,根本不必费这么大力气到处找,更不会费工夫隐瞒沈言。
他早就觉得闻慕尘太过虚伪,后来看到媒体爆料有关人体改造的新闻,沈言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人都忍不住想骂声人渣。
闻慕尘眼睛微微一眯,有些玩味儿地勾起嘴角,像是在逗小孩:“胆子这么大呢?都不怕我吗?”
沈言耸耸肩膀,语气有些夸张:“我很怕啊,你看不出来吗?我特别怕你杀我。”
“哦——所以你猜到我会杀你了。”
“别这么说,之前不也杀过一次吗?不过杀人未遂罢了。”沈言最后一句话拉长声音,像是故意挑衅。
闻慕尘愣了愣,思考片刻后有些可惜道:“好像是安排过一次,我都快忘了,我还以为你是提前猜到了我的想法。”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对沈言没有和他心有灵犀这件事情十分惋惜,接着低头很小心地把玉琮从展台里拿出来。
闻慕尘一边欣赏手心里的玉琮,一边向沈言介绍:“这玉石是我自己捡的,当初翻了整个遇龙河才找到。”
“我原来想刻他的头像,但是技术不好,只能刻出来一个名字。之前他也送了一个给我,不过被我不小心打碎了。他特别记仇,我送他的时候,当着我的面色就扔在地上了。”
沈言知道闻慕尘口中的“他”是谁,面无表情地看着闻慕尘在这里假惺惺地悼念亡妻,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闻慕尘似乎很久没有和人聊天了,不怎么在意沈言的反应,很是小心地摸着玉琮,目光满是爱怜,他低声喃喃道:“我和他保证过,我会成为闻家的掌权人,到时候就没人敢反对我们。他一直不相信,一直怀疑我,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你就直接杀了他?”
沈言实在厌烦了闻慕尘自说自话的样子,有些嘲讽道:“我好像不是多好的倾诉对象,如果你真的想找人说,不如自己去找他说?”
“他不一定听我说话。”
闻慕尘听到之后,扶额微微叹气,好似有些苦恼:“我之前天天和他说话,他一句都不回我。有次把我气急了,我都想把他舌头给拔下来,不过最后还是不舍得。alpha脾气好像都很硬,我挺讨厌的。”
沈言站在另一个展品柜旁边,拿着青玉扇在手里比划了一下,指腹在边缘处按了按,有些不在意道:“你不也是alpha吗?”
“看来修染没有告诉你。”闻慕尘抬眼看他:“我是omega。”
“准确地来说,我是s级的omega。”
沈言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微微点头。
一个成为闻家掌权人的omega……
既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能力和手段肯定是有的。
闻修然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s级的alpha和omega,只要不对别人产生爱意,相当于没有弱点。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闻修然的弱点,但夏朗明显是闻慕尘的弱点。
一个低级alpha,成为了这个顶级omega一辈子放不下的执念。
沈言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手中的扇子,他今天怕是没办法活着出去了,也不知道闻修然会怎么办……
闻慕尘把玉琮收起来,朝沈言招招手,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口袋,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镶着金色纹理的手枪。
他熟练地摆弄着手中的枪,手指灵活地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给枪上膛之后,闻慕尘微微扬起下巴,感慨道:“还好我今天带枪了,看你也没有什么聊天的意思,不如我们直接办正事吧。”
闻慕尘皱眉抱怨:“你知道吗,打死一个活人需要很长时间的,这里貌似也没有什么铁棍子,会更麻烦。”
沈言僵在原地,眼神中满是警惕和疑惑。
他不理解闻慕尘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说杀人之类的话,态度理所当然到像是喊沈言过来吃零食。
不过闻慕尘都是变态了,这些也正常。
沈言低头看着手中的玉扇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沈言把扇子收在袖子里,很是散漫道:“你在这里杀了我,不怕把他的遗物染脏了吗?”
“不用担心,我会把这里打扫好的。”
沈言额头开始冒出细密地汗,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抱着手臂强装镇定地拿着扇子点点下巴,好整以暇道:“既然横竖都要死,能告诉我杀我的原因吗?”
闻慕尘用手帕擦了擦枪口,听到沈言的话抬起头,很是疑惑道:“杀人是要有原因的吗?”
他貌似不想废话,直接把枪口对向沈言。
沈言看着黑漆漆的枪口,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脏在一瞬间却似乎停止跳动,恐惧从脑海中弥漫开来,病毒似的麻痹了他的四肢。
他就要这样死了吗?
闻修然今天还答应带他出去吃早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道桃子味。
“嗯?”闻慕尘动作突然一顿,眼睛一眨不眨,有些神经质地靠近沈言,低头在沈言后颈嗅了嗅,表情很是惊喜。
他退了几步,十分惊讶道:“竟然……”
仓库门口在这时传来拍门声。
闻慕尘咧开嘴,拿着枪在手里把玩,偏头看向仓库大门,眼睛发亮道:“更好玩了。”
闻修然是在沈言离开十分钟后发觉事情不对劲儿的,因为随行的吴妈和他说仓库的门关上了。
吴妈当时还有些埋怨,说关上门里面就不透风,不适合夫人久待。
仓库毕竟在地下室,空气有些闷,沈言这两天正好有些感冒。
闻修然也觉得不妥,立刻让吴妈联系管家。
最后却发现地下室的座机线被掐断了。
地下室是曾经的防空洞改造的,墙壁和大门都十分坚固,如果里面的人反锁不出来,外面的人也很难进去。
闻修然站在门口抽着烟,面色阴郁地盯着大门。
如果不是沈言在里面,他可能会直接炸开。
助理走过来,小心翼翼道:“闻总,联络设备已经修好了,但里面没人回应……”
“热成像显示,除了夫人之外还有两个人。”
闻修然把烟扔在地上,额头青筋爆起,冷冷道:“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能进去,找几个保镖在盲角守着。”
“再过半个小时……不,再过十五分钟,直接破门。”
“好的闻总。”
时间一点一点倒计时,闻修然破天荒地骂了句的脏话,急躁地在门口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