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慕尘大闹之后,怀孕的沈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防备状态,作为伴侣的闻修然也只能打着工作的幌子名正言顺地守着他。
为了让沈言过得更舒服一点,卧室也被闻修然好好整理了一番,之前的地毯换成了更厚的毛毯,较高的床铺也被改成了榻榻米。沈言的枕头下面有闻修然放的毛绒玩具,沾满了alpha的桃子味信息素,
把暖气开足后,闻修然又从衣柜里翻出来了鸭绒被,迎着沈言不是太友善的目光,一声不吭地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闻修然对沈言怀孕的事情很是上心,床边有关金融的书籍都被换了孕夫手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闻修然或许是一个好爸爸和好丈夫。
沈言看着闻修然有些笨拙地把他的脚塞进被子里,心中的恶意蠢蠢欲动,自从怀孕之后,闻修然对他不止耐心了一点点,态度转变之大不亚于沈言中个开奖100亿的彩票。
他先是打掉了桌子上的台灯,闻修然默不作声地抬眼看了看他,起身很是小心地把玻璃碎片收拾好。
沈言像是继续挑衅一般,抬脚踩在闻修然肩膀上,冷哼一声低眸看向面前的alpha:“如果我把孩子拿掉,你会怎么样?”
他平时就穿着毛绒浴袍,刚才还泡了热水浴,腿上还有没有擦干的水珠,因为沈言的生活习惯,浴袍下面大多真空状态。
从闻修然的视角来看,一双长腿上面接着就是一览无遗的风光。
“……”
闻修然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喉结有些不自然地上下滑动,随后很是平静地抬起头:“原因是什么?是你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不想要孩子。”沈言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句话传到闻修然耳朵里就像撒娇。
其实对沈言来说,这句话倒也算发自肺腑,alpha的繁殖意愿都很强烈,圈地行为也好,雄竞意识也罢,无非也就是为了争夺伴侣,繁衍后代。这一点属于alpha的原始本能,也算是alpha的弊端之一。
在床上的alpha一般没什么其他心思,只会想着把爱人g到怀孕,或者z到自己没什么力气,J尽人亡的事情也不是说没有,拥有伴侣的alpha在这方面总是不懂节制。
闻修然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戴t,之前的沈言也不以为然,以为对方觉得自己是个beta就有恃无恐。在闻修然多次都找他生殖腔并咬住腺体妄想成结时,沈言才知道对方是想让他怀孕。
后面闻修然开门见山地说要备孕,天天拉着沈言做那档子事儿,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沈言觉得备孕是假,闻修然天天发情才是真。
有时候看着闻修然在别人面前一张禁欲的脸,沈言真的想破口大骂。
忙来忙去,沈言也没怀孕,后来可能在某个打打闹闹的晚上,这个孩子就来了。
沈言叹了一口气,他心情其实也很复杂,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有些麻烦。虽然他也不想折腾,但也不愿意的因为一个孩子就被绑一辈子。
现在的沈言不想扔掉这个孩子,但他心里就是有点烦,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孩子吗?”闻修然面无表情地开始翻旧账:“你当初还说帮我生孩子。”
沈言真是有些无语,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没一句话是自愿说的,几乎都是被alpha强逼着咬牙说出来的。
他也懒得闹腾,把脚收回来,翻个身闭上眼睛就要睡觉。
闻修然看着他,没有把灯关上,而是窸窸窣窣地靠过来,把沈言揽在怀里,刚安分没多久,他就抬手去扒沈言的衣服。
“你干什么?”沈言骂了一句,毫不犹豫地去掰闻修然的手。
闻修然意有所指道:“我今天看到你不舒服了,我来帮你揉一下。”
沈言的动作僵滞,身体瞬间紧绷起来,闻修然的话显然没有安抚住他,沈言还有炸毛的趋势。
他有些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句:“你别动我!”
轻笑声从他身后悄悄传来,闻修然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朝下摸过去。
关键部位被掌控住后,沈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和闻修然的确有段时间没有亲近,无论沈言怎么欺骗自己,都无法让自己忘掉食味知髓的感觉。
偏偏闻修然的声音又响起来:“这都是很正常的,我来帮你。”
他的手缓缓移到沈言x前,那里的肉已经有些微微凸起,一只修长的手在沈言xx下方来回回按摩,绕着xx做顺时针按摩。
虽然闻修然已经在书上看到很多相关的介绍,但第一次上手操作动作不是太利索。
沈言呼吸的声音逐渐加重,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奇怪了。他觉得自己是蚌壳里面的那块肉,不经意间就这么硬生生被人剖开,很是肆意地玩弄。
虽然都是肉,但这个地方的皮肤似乎更加敏感,沈言很早就摸到了x部的硬块,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
更没想到闻修然会观察这么细。
一通按摩下来,沈言胸部的疼痛感的确缓解了很多,但身体却不太舒服。
闻修然的呼吸也不自然,做完按摩之后就强撑着洗手间擦了擦手,接着去关灯。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闻修然重新把沈言抱在怀里,双手安安分分地到沈言的腰上。
沈言很是不舒服地动来动去,呼吸不是很均匀,甚至还有些煎熬,活像热锅里的炒栗子。如果闻修然不抱紧他,沈言可能已经打滚从床上翻出去了。
几分钟后,闻修然无奈地笑了一声,慢慢钻到被子里——
第78章 你走吧
阳光穿过玻璃, 直直地照在床上的小鼓包。“鼓包”微微晃了晃,朝床的边缘移动过去。
没过多久,沈言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 慢腾腾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他身上的浴袍大开, 贴着肩膀滑落到腰部,胸前是密密麻麻的吻痕,从大腿蔓延而上,像开在玉石上的紫红色的藤蔓。
他像是打盹刚醒的猫咪, 伸了个懒腰,有些懒散地打量四周。
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只留下淡淡的桃子香味。
沈言挠用簪子把头发束起,有些缓慢地换了下姿势, 坐在闻修然睡觉的位置,无意间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红色手帕,手帕上还有一些未干的水渍。
昨晚的回忆潮水般地淹没沈言有些迟钝的大脑。
沈言耳朵发红, 偏偏大脑里的细节越来越多, 全部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像大学他看过的av,只不过主人公变成了自己。
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人难为情了, 一股说不出来的愤懑堆在沈言胸腔里,他想大喊发泄, 又觉得太过丢人。
纠结再三,他用枕头压着脑袋, 重新钻进被子里, 狠狠地“哼”了一声, 然后地瘫着不动了。
纵然和闻修然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沈言觉得昨晚的事情也太过难为情了, 怎么有人会……
“醒了就来吃饭吧。”
闻修然端着早餐走进来,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我来了两三次,你都没有醒,看你睡得很香,就没有叫你。”
沈言偏头不去看他,伸手就去那三明治,被闻修然轻轻握住手腕。
他从旁边抽出湿纸巾,把沈言的手撑开握在手里,很仔细地帮沈言擦一根根地把手擦干净。
黏糊糊的感觉不是很舒服,闻修然用干纸巾帮他擦干净,又把三明治递给他。
“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沈言疑惑:“不是已经确定怀孕了吗?还要检查什么?”
闻修然想了想,说:“检查胚胎活性。”
沈言不是没有基本的生活常识,omega怀孕需要伴侣安抚,对气味会更加敏感,定期要做产检…
但一开始都要做检查吗?
闻修然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笔记本,开始絮絮叨叨:“做完这个以后还要做唐筛、糖耐、乙肝抗原检查……对了你这一段少吃点螃蟹。”
“……”
“我还要吃螃蟹?”沈言脑袋没转过来,眉头拧紧:“那玩意儿我又不爱吃。”
他之前的孤儿院靠近海边,附近渔民会便宜处理虾类和蟹类,院长会花低价买来,倒在脏兮兮的大桶里。
这是孤儿院儿童的主食之一。
有的时候媒体采访,看到几个破螃蟹就鼓吹他们孤儿院伙食好,丝毫不在乎空气中堆积成团的腥臭味。
离开孤儿院,沈言最烦吃的就是海鲜类。
闻修然把笔记本收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吃最好。”
沈言挑挑眉,吃着三明治没说话。
他不知道闻修然为什么天天都这么紧张,闻家旗下有最大的私立医院,让beta健康平安生一个孩子也不是难事。
现在的沈言身体上虽然也有些变化,但除了对气味敏感一些,还没有影响到日常生活。倒是闻修然,沈言见他呕吐两三次了。
之前闻修然也没有查日期的习惯,这两天却天天看好久没撕页的台历。
就像是在等什么事情。
或许就是在算孩子出生日期。
想到这里,沈言有些咋舌,他怀孕也才一个多月,闻修然好像规划有点太早了。
吃完饭后,沈言就在闻修然陪同下去了许鹤所在的私人医院,医院里有闻氏的股份,闻修然的脸就是最好的专家预约号。
一路上遇到的医生和护士频频回头,闻修然本就是公众人物,爱人又是个底层beta,新婚夫妻来医院一般也就是那点事儿。闻慕尘曾经也带夏朗来过医院,当时也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没过多久,闻修然就在家宴里露面了。
当初闻修然大婚,直接登上了s市的头条。一堆媒体争相报道,当初最火爆的一个新闻说闻家人天生喜欢beta,给了好多底层beta一些不太实际的希望。
“……应该是怀孕了吧,不然怎么来这边……”
“过两天应该就有新闻爆出来了,我就等着看。”
“嘘—小声点,别说话了,小心被护士长听到,他肯定会骂!”
“哦哦知道了……”
看着周围人虎视眈眈的目光,沈言有些汗颜,八卦是人类的本质,估计不等他离开医院,外面的八卦新闻就满天飞了,之前闻修然的“妻子”都没有出面,外面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今天天气比较好,适合出来散步。沈言没有坐轮椅,穿着一身休闲服,戴着医用口罩和蓝色帽子,在闻修然的陪伴下进了产科。
检查分为超声检查和血液检查,沈言耐着性子等结果出来,报告在他手里还没捂热,医生拿着报告翻来覆去地仔细看,随后埋头在纸上写注释。
飒飒的声音响起来,沈言看着医生眉头皱紧,心里突然有些摸不到底。
“检查结果怎么样?”闻修然少见地耐不住性子,握着沈言的手紧了紧:“是胎儿状态不好吗?”
闻修然是医院的大客户,院长早就给医院上下打过招呼,把这尊大佛势必伺候好,可别把金主得罪了。
医生闻言很快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坐得更加端正:“闻总,结果没问题,胎心正常……请问闻先生最近的腺体状态怎么样?”
“腺体正常。”闻修然面不改色,喉结微动道:“这和结果有关系吗?”
“是有一些关系,因为夫人目前处于怀孕初期,可能需要伴侣信息素安抚,而胎儿也需要父亲的信息素来维持正常的信息素牵引,您的腺体一切正常,但腺体分泌的信息素在单子上没有显示,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大多是腺体有问题。”
沈言皱皱眉,偏头看闻修然:“你腺体的病还没好吗?”
闻修然没有回答沈言的问题。
“那这个病症会影响爱人吗?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没办法分泌信息素,会不会让我的爱人身体不舒服?”
“不会的,因为你的伴侣本来就是beta,没有什么信息素依赖,闻到你的信息素只会更加安心,不闻也没什么影响。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会影响胎儿,但是也不会影响太深,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出生后和父亲有排斥现象。”
闻修然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道:“还好,还好。”
他捂着嘴巴咳嗽两声,动作利落地从嘴边擦了一些东西。
“我建议闻先生您做一些检查,毕竟您是s级的alpha,腺体只散发气味却没有信息素影响,这不是一种好的征兆。”
医生说得其实很委婉。
毕竟只有将死的alpha才会出现这种症状。
沈言瞳孔微缩,看着闻修然的背影,心里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闻总!您今天要不要顺便把治疗做了?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好几个专家都在!”
许鹤突然拍门而入,看到角落里目光不善的沈言,当场立正。
他掩饰性地“哈哈”两声,拍了拍裤子,将手里的资料塞到医生手里:“小刘啊,你帮我去把这些盖个章,我待会儿找你拿哈。”
医生本来就觉得气氛不对,拿着资料根救命稻草似的冲出去了。
许鹤努力冲闻修然使眼色,眨眼噘嘴的频率像是个中风病人,嘴巴冲alpha比口型。
沈言面色阴沉地拍在桌子上,声音较大,像是在吼人:“你抽风了就自己滚出去,有什么事情赶紧放!当着我的面瞒着我,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许鹤早就听说沈言脾气最近不大好,有些瑟缩地退了两步,低眉耷眼地瞅着修然,到底没敢说话。
alpha把爱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沈言的肩膀,言语间有说不出的宠溺:“你别生气,火气过旺对身体也不太好,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放屁吧!上次我怀孕的时候,你就和许鹤挤眉弄眼,最后还没告诉我。这次你还瞒我什么?你最好自己和我说。”沈言深吸一口气,目光不善地看着闻修然:“如果是怀孕不告诉我这种事情,你现在去上吊赎罪还来得及。”
“沈言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毒啊,很伤人心的懂不,你们小情侣都结婚了怎么一天天还这架势……”
被闻修然余光瞟了一眼后,许鹤直接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闻修然喉结又很大幅度地上下滑动,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托着沈言的脸,狠狠地亲在他嘴唇上,沈言从惊讶变得恼怒,最后又因为身体原因变得有些窒息。
一分钟后,沈言被闻修然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贴在沈言的耳边,像是死前的最后嘱咐:“我在e国为你置办了很多房产,有别墅也有平房。我也在国际银行为你存了十几个亿,全都是以你的个人名义转进去的,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些东西,我也希望你能够靠这些东西过得快快乐乐……”
有液体从沈言的肩膀上流下来,沈言觉得十分不对劲,被闻修然双臂包裹的身体开始挣扎起来:“有事回家再说,这里是医院,你发什么癫……”
“嘘———”
闻修然手里的力气更大了,他把沈言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处,强迫不去和沈言对视:“……这次你先听我说好吗?以后我都听你的——我已经和伯父交代过了,等你去e国首都后,可以直接去找他,他在那边可以护住你,至于孩子,如果你想留着,你就留下来让他陪着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小孩子,那就不要他了,让他陪着我也好。”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那瓶药真的是毒药。”
“你之前一直想走,这次我不拦你了。”
闻修然喉咙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咯咯作响, 笑声十分沉闷。
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一开始只是微不足道的发抖,后面像是因为忍受巨大痛苦而抑制不住地痉挛。
“早点走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言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闻修然推开了。
他双手按住闻修然的肩膀,睁开的眼睛像是被定格在一瞬间,目光骇然地看着闻修然。
alpha嘴角一大股一大股地往外溢血, 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先是下巴, 接着是胸前的领带,最后是光滑雪白的地板。
“医生!!医生呢!”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到天灵盖, 沈言太阳穴突突地疯狂跳动,眼前的黑点越来越多,甚至有些站不稳。
他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反应过来后不顾仪态地嘶吼道:“许鹤!你傻愣着干什么!快把医生叫过来!”
他太过紧张, 一下子忘记了许鹤的身份。
许鹤明显也被吓到了,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板,嗫嚅两声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闻修然笑了笑, 指尖飞舞,很迅速地把领带拆下来, 擦干嘴角的血迹后,血淋淋的领带就被扔到了垃圾桶。
“沈言, 你别激动。”
沈言眼睛发红, 大口大口呼吸, 眼白里满是血丝。
他下意识地揪住闻修然的衣领,无力地摇了摇, 闻修然还在轻声安慰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沈言不知道一个要死的人为什么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林氏为难你,你就去把保险柜打开,里面是一些集团的资料,应该是林白想要的,毕竟他连密码都给你了。”
闻修然摸了摸沈言的脑袋:“我允许你为了活命去做这些事情,但我还是不想你和他在一起。”
沈言想起那盆被他故意毁坏的兰花,大脑有些迟钝地想:原来他也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病症呢?
还是说早就知道了,一直在瞒着自己。
沈言大脑嗡嗡的,开始无意识地咬自己的指甲。
闻修然的嘴巴在他面前一张一合,但沈言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耳边只有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整个人都肌肉紧绷到有些酸痛。
直到alpha的身影缓缓倒下去,血色弥漫了整个视野。沈言才从恍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嘶吼着闻修然的名字,伸手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这好像是结婚之后,沈言第一次主动抱闻修然。
他们刚见面的时候,索吻的是沈言,要拥抱的也是沈言,求名分的也是沈言。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两个的行为开始反过来了呢?
沈言把闻修然托在怀里,肚子有些隐隐作疼,许鹤已经撒丫子去外面搬救兵去了。他一个人愣愣地把浑身是血的闻修然抱在怀里,平静地把alpha面上的碎发整理好。
外面的阳光投射进来,给两人撒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今天早上,眼前这个男人还在给自己做早饭,和往常一样和自己斗嘴。
现在气息却已经很微弱了。
沈言紧紧地把闻修然抱在怀里,喉咙因为过分压抑的情绪开始酸痛,直到他的骨骼发出声响,闻修然的血开始慢慢凝固。沈言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似的失声痛哭。
“之前闻总……闻慕尘让修然一直做手术,这其实属于一个项目计划,本身就是有风险的。前一段修然他身体不舒服,然后来医院检查,不查不要紧,一查把我吓一跳,他的腺体已经开始衰竭了。”
闻修然被送进抢救室,沈言坐在许鹤对面,面无表情地听着许鹤解释。
许鹤一直缩着脖子,不敢看沈言,唯唯诺诺道:“你肯定也学过生理课,alpha腺体衰竭,一般都是绝症。他当时也有点难以接受,在我们医院走廊坐了一下午,后来不死心,让我取了一点腺体素,看看具体情况怎么样。”
“我去找了更专业的人查,结果化验结果很不理想……准确地来说就是死路一条,但距离病发应该还有个一年半载。但就怪闻慕尘给的那一管子试剂,那玩意儿原本没毒,但对于修然来说,就是毒药,可能会让腺体衰竭加速。”
沈言躺在椅子靠背上,用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婚戒,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许鹤想起闻修然的嘱托,连忙补充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哈,修然没骗你,他把你后路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就带你出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行。”
沈言的抑郁症还没好,许鹤特别怕沈言就这么受不住打击,跟着闻修然一道去了。他对沈言印象并不好,这个年纪轻轻的beta特别会折腾,做事不计后果还下手特别狠。
但沈言也的确是一个敢作敢当行事果断的人,许鹤对他的确也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敬佩。沈言现在内心承受的压力不知道多大,没有崩溃的迹象就不错了,他也没坏到要做落井下石那个人。
许鹤挠挠头,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沈言啊,这个孩子你可以选择不要,早点去掉对你身体伤害也小。你要是不想要,咱就早点打掉早点恢复。”
“打掉?”
沈言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神经质地看向许鹤:“我要把他打掉吗?”
“这看你了,我不干涉。”许鹤脖子一缩,低头看着地面:“你别后悔就好。”
沈言转回头,捏着闻修然的虎口,面色看不出喜悲。
他已经崩溃了。
许鹤和他有些距离,没有看到沈言一直在发抖的双手,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耳边响起尖锐的鸣笛声。
沈言现在很难做出判断,但他很确定,他想要这个孩子。
如果闻修然离开,沈言这辈子应该没有任何羁绊,他肚子里正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一直想娶一个omega,生儿育女,晚年享受天伦之乐,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就是——他的爱人从omega变成了濒死的alpha,而自己成为生育孩子的那一方。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沈言摇了摇头:“不用。”
许鹤眼睛一亮:“我就说!你一定还是喜欢他的,就算养只猫,养三四年也有感情了,你肯定还是喜欢修然的。”
他又开始生机勃勃道:“以后你就可以在医院住下,等孩子快出生,我给你找s市最好的妇科大夫,保证你囫囵个儿地从手术室出来。”
“那闻修然呢?”
“什么?”
“闻修然呢?”沈言歪着脑袋重复了一句:“不要他了吗?”
他还在抢救室,怎么许鹤说得好像闻修然已经去世了。
许鹤闻言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劲儿。
沈言了然,闻修然应该早就和许鹤说过这些事情,不然许鹤这种不靠谱的人,不可能一反鸡飞狗跳的处事风格,情绪稳定地把这些事情处理利索。
他扣着指甲,沈言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似乎很依赖闻修然,只要闻修然一出现,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曾经沈言因为beta身份在学生会上被人攻击,陪同的闻修然一声不吭把作俑者打翻在地,末了又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沈言一个人,他要么忍气吞声秋后算账,要么鱼死网破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但闻修然还比他年龄小几个月,倘若夏朗真的收养了他,自己应该是哥哥那一方,要照顾闻修然才对。沈言一个人单打独斗那么多年,独立能力完全没问题,为什么和闻修然在一起,就矫情那么多。
吃芒果要吃削皮的、早饭要别人端到卧室、衣服也要搭配好才穿……
他用手背敲敲脑袋,突然感觉前路一片迷茫,迷茫之中又夹杂着些许愤怒。
闻修然又骗他。
假使闻修然现在只生了个小病,沈言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叫骂一番。但现在不用他动手,闻修然也快撑不住了。
如果自己早点知道,沈言或许会有更多的选择,闻修然给他选的这条路,他并不喜欢。
“家属在不在?”
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匆匆走过来,目光定格在沈言身上。
沈言忙抬手,满脸紧张道:“在的。”
医生点点头,目光放在沈言的脸上,斟酌再三道:“……病人现在状态不太好,医生已经努力了,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将沈言最后的理智劈得稀里哗啦。
“准备什么?准备后事?”沈言脸部线条绷紧,有些暴躁地揪住医生的领子,阴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才推进去不到十分钟,你们就让我给他办后事?闻氏一年给你们几个亿,你们都拿来做什么了?!”
许鹤吓得跳起来,慌忙走上来,一边去掰沈言的手,一边好言好语的哄劝:“诶诶诶,沈言啊,咱不激动不激动,别医闹,看医生还说点啥。”
沈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松开医生的领子。
医生被沈言的反应吓到了,很是担心地后退了几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道:“闻总这是旧疾……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夫人您在怀孕,情绪不要太过激,不然会影响胎儿。”
“影响胎儿?”沈言脸部有些扭曲地笑出声:“是闻修然让你们这么说的?他是他,孩子是孩子,因为怀孕我就得毫无情绪波动的看着他死?”
沈言的理智所剩无几,情绪占据大脑,说话也难免有些夹枪带棒。
“除了安抚家属情绪,你们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那要你们有什么用!”
许鹤看着沈言不太正常的状态,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有些犹豫地扯住沈言的衣服,脸色发白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就是太过冒险了……”
沈言偏过头看着许鹤, 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他的心脏似乎又恢复了温度,全身的血液因为许鹤一句话而有些发热,甚至发烫。如果真的有一线生机, 沈言愿意用尽全部办法去尝试。
许鹤咬咬牙, 拉着沈言的手慢慢松开,似乎做了很强大的心理斗争,思考片刻才低声道:“……修然之前的手术,其实没有做完, 因为alpha最高等级并不是s级,而是ss级。”
闻修然的手术本就是属于机密, 许鹤这样不顾后果地堂而皇之说出来,理性早已被抛到九霄之外。
倘若沈言和闻修然真的栽到这里, 闻慕尘可能会卷土重来,许鹤把闻慕尘的事情早就吐了个感觉,闻慕尘不可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