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岚自然不会松开, 正要强行把秦央带走,他的胳膊就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喂, 松手。”
陈澄承赶出来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秦央差点就被一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东西带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出来得快。
“你谁?”司徒岚皱起了眉, 捏着危险的眸子,他查过这个男人了, 不过是家里有点小钱的富二代罢了。
陈澄承紧紧拽着他的手臂,“我是他的朋友, 我劝你放手,否则我就报警了。”
司徒岚嗤了一声,“秦央,你没给他介绍我们的关系吗?”
秦央头发晕,他明明已经瞒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出现……
“好,你不说的话,那我就自己说了。”司徒岚扯了扯唇角。
秦央眸子一缩,他要怎么介绍?他的小妈?还是被他强/奸过?
不,不可以!
“陈,陈澄承,我和他认识的,我,你,对不起,他会送我回家。”秦央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陈澄承拧了拧眉,他似乎有些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了,可惜司徒岚戴着一顶鸭舌帽,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顿了顿,陈澄承松开了手,似漫不经心地说:“司徒大人。”
司徒岚抬起了头,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脸露了出来。
当真是他。
“新闻说您去星际参加秘密会议了,没想到秘密会议竟在这里召开,真是……意外。”陈澄承自来像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此刻较真的模样看起来,倒是也有几分贵族的模样了。
司徒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在这里揭我的底对我有什么损失吗?你认为你的事能瞒得住我?”
两人的对话简直是让人一头雾水,秦央不想在陈澄承面前将自己和司徒岚的关系暴露出来,所以他拽了拽司徒岚的衣袖,“不是送我回去吗?”
他醉了酒,说话也带着几分软,像撒娇,至少司徒岚听得十分满足,在另一个对自己的爱人抱有不明心思的男人面前,他赚得了虚荣心。
他顺手搂住了秦央的腰,温柔说:“我们走吧。”
秦央对陈澄承露出抱歉的神情,陈澄承随和一笑,“回去好好休息,小央。”
“好。”秦央点了点头。
就被司徒岚拽着手拉到了他的车子旁边。
“……”秦央并不想和他搭话,几次欲言又止以后,干脆顺着司徒岚的意,坐到了他车里的副驾驶去,司徒岚弯腰向他靠近,秦央被吓得几乎缩成了一团。
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睛。
司徒岚看着秦央因为畏惧而发抖的睫毛,手僵在空中不上也不下,“你,你别怕,我只是想帮你系安全带。”
司徒岚的声音太可怜了,很低很轻,压抑又悲哀。
秦央就自己将安全带扣了上去,冷冷道:“我自己会。”
可刚刚他对陈澄承道别的时候,还露出了那么温柔的笑,司徒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赢吧。
他坐回了驾驶位,秦央打开了车窗,风吹得他醒了酒,他又瞥开眼,靠着座位,淡淡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司徒岚看着他的侧颜,瘦得快脱相了。
“秦央,我今天……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什么好人……”司徒岚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开口说话,秦央能够全程不和他说一句话。
“那你呢?”秦央没看他,“你是什么很好的人吗?”
司徒岚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对不起,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秦央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别开了头,他不说话,意味着他不接受道歉,不原谅。
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
秦央本来就喝了些酒,现在酒劲再次上头,他晕得厉害,可能身边的人是司徒岚,他还想吐。
他干呕了一下,开始用手去开车门,“停车,停……呕,车。”
秦央忍住了想吐的冲动说。
“你要去哪儿?”司徒岚嘴上问着,但还是应他的意思,将车慢慢地停靠在了路边。
车子还没停稳,秦央唰的一下打开了车门,然后扶着路边的路灯,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晚上吃的东西一并吐了出来,司徒岚见状,急忙从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呕——”他要站不稳了,全靠着路灯才能稳住身子,司徒岚就伸出手过来扶他,却被秦央一把甩开了手:“别碰我!”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秦央又蹲了下去,“你,你离我远点,我不太想看见你。”
“你要一直这样躲着我吗?”司徒岚抑声问。
秦央偏头看向他,“你今天就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没有,我想让你离那个陈澄承远一点。”司徒岚蹲了下去,他单手把矿泉水拧开,递给了秦央,秦央抬眼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矿泉水却不说话。
司徒岚就继续说:“他的父亲是司法部重点关注对象,他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单纯。”
“我知道你留下来是因为有人买了你三幅画作,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就是他。”司徒岚说,“他调查过你,你的卷宗被动过,他明明知道你的身份,却还是装作不知情,使用……”
“司徒岚,我知道。”秦央看着被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说:“第一幅画是玫瑰庄园,那是他家的庄园,我一早就知道了。”
“你能放过我吗?”秦央说,“哪怕,我求你呢?”
司徒岚听见了心脏破碎的声音,耳边的微风似乎成了狂风,他眼眶微润,用哭腔说:“不,不好,秦央,我真的错了,我很想你,我无法想象再次失去你。”
秦央靠着路灯,什么话也不想说,他在想这句话的真心程度,可是想了很久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没有为什么,只能是你,不是你就不行。”秦央问的话,沈恙也问过他,后来他想了很久,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忍受秦央最后和别人走在一起。
或者说,他不能接受没有秦央的未来。
秦央低下了头,他眼里泪水打转,很快就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了,活着也好累呀。
“秦央,别哭。”司徒岚缓缓抬起手,却不敢把手往前伸。
为什么偏偏是怕他呢?如果秦央恨自己也好,讨厌自己想杀了自己也好,可偏偏是怕他。
两个俊美的男人蹲在路边,其中一个压抑着哭声,另一个满眼心疼与愧疚地看着他。
一直到了深夜,秦央才坐上了司徒岚的车,司徒岚把车往回开,秦央靠在副驾驶,偏头看着窗外,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了。
车子稳稳停在了小区楼下,司徒岚解锁了车门,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副驾驶上的人有动静,司徒岚才偏头看过去,他看见秦央抱着手臂睡着了。
也是,折腾了大半宿,又是吐又是哭的,回来的路又比较远,睡着也不意外,可是秦央是在他的车里睡着的,是否意味着……秦央放下了一点点提防呢?
司徒岚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他伸出手想去把秦央喊醒,可是秦央正好翻了身。
他靠在副驾驶上面,密长的睫毛还沾着泪水,松软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已经开始泛黄了,皮肤并没有当初那么细腻了,可他,可他还是好看。
司徒岚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望着这张让他牵挂了两年的脸,司徒岚忍住了叫醒他的冲动。
也许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秦央眉头渐渐凝起,密汗溢出,司徒岚心一跳,“秦央,秦央?”
“放过,放过我,求求你……”面前的人低声喃喃。
司徒岚指尖僵了一下,梦见他了吗?
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呢?他发出自嘲般的笑,秦央没醒过来,司徒岚就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然后打开车门,钻进去将秦央捞进了怀里,淡淡的酒味和令他熟悉的清香。
司徒岚愣了愣,怀里的人瘦得搁人了。
似乎察觉了自己不在家里,怀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司徒岚心猛地一跳,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果不其然,在看见自己是被司徒岚抱在怀里的时候,秦央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开始奋力挣扎,司徒岚怕他摔倒,小心翼翼把人放到了地面,然而下一秒,他的脸上就迎来了重重地一巴掌,“啪——”
秦央胸口大力起伏着,手都在发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秦央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秦央有过类似的教训,司徒岚最讨厌别人扇他巴掌,之前秦央扇他的每一巴掌,都毫不意外地被司徒岚用其他方式报复了回来。
现在这一巴掌下去,瞬间把秦央吓得身子发抖,“我,我……”
他想道歉,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司徒岚的脸上很快就浮上了红肿的巴掌印,看起格外的狰狞。
秦央咽了咽口水,往后退缩,司徒岚眼里充斥着难受,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那半张脸,问:“你手打疼了吧?下次用脚踹我就好了。”
秦央眸子缩了一下,皱起了眉:?
“神经病。”秦央骂了一句。
司徒岚吸了吸鼻子, 他觉得鼻子泛酸,呼吸不畅,他颤抖着手去拽住了秦央的衣袖, 慢慢地跪在了秦央脚边,与此同时,泪水也从眼里滚了出来。
豆大的泪珠说滚就滚,砸在了地面,“秦央, 我,我没办法了……”
“求求你,不要怕我。”他开始哭, 哭腔十分的明显, 他不求对方原谅他,他求对方不要怕他。
秦央真的觉得自己喝醉了, 他看见司徒岚那么高贵自负的一个人, 居然跪在他的脚边求他原谅, 这个世界都疯了吧?
“你不是喜欢我。”秦央却又缓缓说,“你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拒绝你的,你不能接受, 因为你觉得没人有理由拒绝你的爱。”
“不, 不是的。”司徒岚急忙辩解, 秦央就继续说:“如果当初你在我家的时候, 我接受了你的喜欢, 那我现在会不会和你的母亲一样,有一个常年不归家, 在外养情人的丈夫呢?”
“不过是我想多了,毕竟你那天说的不是真心话。”秦央声音很低缓, 有气无力的,似乎是真的很累了。
司徒岚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痛苦摇头,声泪俱下,“不是的,秦央,我说的是真心的,说出来可能好笑,但是,但是我确实是对你一见钟情,我只是不肯承认……”
“那天在你家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我母亲去世了,司徒盛死后我所有的亲戚都觊觎我的位置,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秦央……”俊美的男人哭得喘不过气,又担心秦央没有耐心听他讲完所有的话,所以根本不敢停顿。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因为喜欢上我这样低贱的穷人,对你来说也是一件丢人的事吧?”秦央表情很冷淡,他垂眼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司徒岚,眸色漠凉。
司徒岚哭得双眼通红,“别,秦央,别这样说自己。”
“松手。”秦央将自己被抓在对方手里的衣摆扯了回去。
司徒岚摇头拒绝,“秦央,你可以对一只流浪猫都那么好,你可不可以对我也好一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秦央,秦央——”
司徒岚吵得秦央头疼。
他用力把衣服扯了回去,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转身就走,司徒岚仰头看着楼上,楼道装了声控灯,秦央每走一层楼,窗口的位置就会亮起一层。
直到看见秦央房间的灯打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司徒岚又看见秦央房间的灯关上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毫无办法了,秦央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轰——”
“轰轰——”
天空突然开始撕扯闪电,雷声翻滚,飓风卷来,楼下的风大得要把院子里的树都连根拔走了,很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不过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窗外下起了雨,吧嗒吧嗒地往窗户上面砸,秦央早就醒了酒,他只是关了灯,人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一盏台灯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客厅。
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
雷声轰鸣。
秦央胃突然疼得难受,他拖着力不从心的腿挪到柜子旁边,抖着手将胃药喂进了嘴里,才慢慢滑坐到了地面,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去摸柜子里的矿泉水。
一会功夫下来,秦央疼得满头的汗。
不过好歹将胃药塞进嘴里了。
时间来到后半夜了,秦央摸去厨房打开了灯,想给自己烧一点热水,他将冷水装进壶里以后,抬眼就往窗外看了去。
他以为司徒岚应该回去了,或者再不济他也知道坐到车里去,但是他看见司徒岚还跪在车边,雨水冲刷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是淋了多久。
秦央真的觉得对方像是神经病。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神经病!
雨下得很大,这个地方通常只有雪大的时候,鲜少会出现这么大的雨,秦央垂眼看着楼下的人。
眸色淡凉。
他伸手拨了一下窗户,将遮阳纱拉了过来。
关他什么事呢?
十分钟以后,司徒岚看着秦央房间的灯打开,又关上,不久楼道的声控灯突然一层一层的,从上至下亮起。
但他没注意到,他低垂着头,雨水与泪水混合,他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棉拖鞋,米色的宽松裤,有人来到了他面前,与此同时,头顶的雨水也被遮住了。
司徒岚慢慢抬起头,眸色猛然一亮,是秦央!
秦央一手撑着一把透明长柄雨伞,一手拿着一把折叠黑伞,站到了司徒岚面前。
“你想死在这里吗?”秦央皱起了眉头,语气听不出轻重。
司徒岚兴奋得直起了腰,下意识想去拉住秦央的衣摆,被秦央后退躲开了,“你不走在这里干什么?你没看到这么多人看着你吗?”
秦央没说错,雨下得突然,这里的住户都会起来收衣服,而正巧司徒岚跪的方向正对着他们的阳台,这会儿功夫,阳台冒头了好几个人了。
深秋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雨了,而且外面还刮大风,司徒岚即便有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未必能在这雨夜里又吹又淋一整晚的。
蓝星的统帅大人倒在他这种小地方,只怕这里要不得安宁好一阵了,他也未必不会受到瞩目,司徒岚是追着谁来的,这些事情经不住细扒。
司徒岚手落了空,他意识到,秦央还是像当初一样,吃软不吃硬,于是他咳了起来,整个人都湿透了,咳得那么用力,发尾轻颤,雨水顺着发尾滑下来,他眼眶发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仰起头看秦央,湿漉漉的头发和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落魄的小狗,“我无处可去了……”
“你是脑子出问题了吗?”秦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司徒岚,他被司徒岚充满了欺骗性的眼睛看得后脊发凉。
“我,我脑子好像真的有点……问题了……”司徒岚身子突然轻晃了起来,强撑着意志说话。
“你什么意思?”秦央注意到司徒岚越来越沉重的眼皮。
司徒岚晃了晃脑袋,头上的水渍跟着溅开,他头像被人猛地敲击了一样,竟然直挺挺地往地面扑了过去,他这张脸要是直接摔在地上,秦央不敢想象。
铺天盖地的新闻只怕会像飓风一样席卷。
于是秦央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去扶住了司徒岚,“你助理呢?你手下呢?给他拨通讯让他来接你。”
秦央一只手扶着司徒岚,让他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腿上,但意识已经荡然无存的司徒岚整个人都往地上掉,没办法,秦央只好蹲下去才能让司徒岚不往小水洼里面扑。
他抓起司徒岚的左手,要去打开他的光脑联系下属,这时司徒岚有气无力地说:“他们,不在这里……你扶我回车里吧,我睡会儿就好了……”
秦央深吸了一口气,于是用力把司徒岚拽了起来,他打开了车门,伸脚去把车门勾开,想把司徒岚塞进去,可他又碰到了司徒岚滚热的皮肤。
烫得像冬日的火炉。
烫得秦央差点松开手,看着司徒岚人往地上滑,秦央又手忙脚乱去把人捞起来。
司徒岚人高马大,就这么折腾了一会儿,秦央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不少的雨珠,额角泌出细汗,阳台一堆人看他们拉拉扯扯。
秦央烦得想让司徒岚就这样自生自灭算了。
“司徒岚!我真的恨死你了。”秦央说完就抓着司徒岚的衣领把他往他住的楼走去。
两人踉踉跄跄了一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央好几次要被司徒岚压倒的时候,司徒岚就会先倒在地上,让他往司徒岚身上扑。
前后折腾了近十分钟才把人带到了房间里面。
秦央身上也都湿得差不多了。
司徒岚仰躺在沙发上,灯光聚在他脸上,秦央发现他脸红得不正常,显然是烧出来的。
秦央喘着粗气,蹲在司徒岚身边,然后翻过他的手腕,打开了他的光脑。
才发现司徒岚的光脑壁纸好像是……他?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是秦央给他做家教的时候,秦央那时候正在给他批改作业,这个角度应该是司徒岚偷拍出来的。
秦央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忆牵扯回去,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了,司徒岚留着这样的照片,是觉得自己看见了这样照片会有什么感触吗?
他当然有感触,他希望回到那天,不要因为心软接下尉迟夫人的委托。
他眉睫轻颤了一下,紧接着翻到了司徒岚的通讯录去,他记得司徒岚的助理叫杨洛,司徒岚出来,杨洛一定会随着他一起出来的。
如果再不来人把司徒岚接走,秦央真怕司徒岚就这么烧成智障了。
然而他的手又顿在了司徒岚的短信界面。
顶置是一个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过的账号,没有备注,短信的最后一句停留在两个月前,“我好像找到你了。”
像是有某种魔力,秦央的手指忍不住点进了这个账号里面,秦央一眼望下去,差点认不出“秦央”和“对不起”这五个字了。
从他离开后,司徒岚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发一条讯息来。
秦央手一抖,抬眼看向了沙发上的男人,其实秦央早就发现了,司徒岚虽然长得高了不少,但是他身板却很薄,眼窝深邃,倦意几乎挡也挡不住。
但是秦央无法忘记这个男人带给他的伤痛,他无法替过去的自己原谅司徒岚。
顿了顿,秦央面无表情地翻到了杨洛的联系方式,给对方拨了通讯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通讯,“统帅。”
秦央冷静说:“是我,我是秦央。”
“秦先生,您好。”杨洛声线平稳,听不出什么起伏。
“司徒岚快病死了,他现在在我家,你来把他接走,病死了不关我事。”秦央看着司徒岚烧得通红的脸说。
杨洛急道:“统帅不让我们跟着他,我现在赶过来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您能够照顾他一下吗?他现在病得很严重吗?明天早上七点他还有一个线上的重大会议……”
话没说完,秦央就出声打断了他:“不关我的任何事,他现在就在我家沙发上,你自己进来把他接走,我不可能管他的死活。”
对面沉默了一阵,应了一声:“是,我现在就过来。”
秦央主动挂断了通讯。
他烦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结果一抬眼还发现司徒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眼眶发红,眉睫湿漉漉的,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别不要我……”司徒岚的声音都烧沙哑了,他整个人其实都没什么意识了,但秦央刚刚和杨洛的对话全部都让他听了去。
他觉得心脏难受得厉害。
“秦央,我心脏要疼死了,你就当救我命,别不理我,求你了……”司徒岚一边说着,一遍用手肘撑着沙发准备坐起来,他有点动作秦央就怕得要死。
见司徒岚要坐起来,秦央直接坐在地面往后退了好几步。
司徒岚顿住了,他又掉出了眼泪,手僵在半空中,嘶哑着声音说:“我不动,秦央,你别怕我好不好?”
秦央看他的眼神充斥着畏怯, 这又何尝不是他罪有应得。
秦央不说话,抿唇看着他,戒备又谨慎, 司徒岚头晕得厉害,又重新躺回了沙发上,他望着头顶的吊灯,灯光好刺眼呀,听着心脏无力的跳动声。
他活该。
他就该死。
“秦央, 救救我吧。”司徒岚唇一张一合,哑声说。
秦央眼里在闪泪光,他静静地看着司徒岚的侧颜, 缓声问:“那我呢?谁来救我呢?”
“对不起。”司徒岚只能这样说, “秦央,求你原谅我。”
他吸了吸鼻子。
“那你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 放过我。”秦央说。
司徒岚费劲地翻了一个身, 他面朝着里面, 因为想象不到秦央不在他身边的未来,所以他轻声说:“不可能。”
“除非我死。”他补充说。
秦央手脚冰凉,用带着愠怒的语气说:“那你就去死。”
没有一点犹豫, 好像是很早就想这么说了一样, 司徒岚眉睫抖了抖, 又闭上了眼睛, 他不说话了。
头重脚轻带给他的眩晕感让他几近晕厥, 但秦央说的话带给他的却是致命的窒息感。
他快疯了啊。
沙发上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了,像是又烧晕了过去, 他身上那套高定衣裳全是水渍,浸透了沙发, 水渍顺着衣摆往地下流。
秦央觉得屋子里闷得慌,他自己身上也湿得差不多了,湿嗒嗒的衣服黏在身上,他站起了身,试探地往司徒岚靠近。
是烧晕了过去了,秦央不想管他,但又怕真给烧出问题了,烧成智障还行,烧死了那自己也逃不了责任,所以他快步去到电视柜那里,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了退烧药来。
秦央撕了两片药下来,走到司徒岚身边喊他:“司徒岚,司徒岚。”
司徒岚听到秦央的声音,下意识就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得像是有千斤重,他怎么也不能看见眼前的人。
于是他只能艰难发出一点声音来,“嗯………我在。”
秦央脸色煞白,他把司徒岚的手抓过去,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将药塞了进去说:“把药吃了,你要是死在我家了,我还说不清”
秦央身上特有的清香馥郁在鼻腔,司徒岚下意识地抓住了秦央的手腕,秦央吓得拼了命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去,挣扎间药粒也掉落到了地上。
白色的小药片在地上滚了两圈,秦央吓得脸色像这些药片一样白,司徒岚看上去像是意识全无,可秦央的靠近他又知道。
实在心惊胆战。
秦央急忙打开手腕上的光脑,翻出陈澄承的通讯方式,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过去。
“喂,怎么了,秦央?”陈澄承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倦怠慵懒。
秦央低下眸子说:“我,你能过来一趟吗?”
“怎么了?!有人在你这里吗?你受到威胁了吗?”秦央听出对方的声线瞬间变得清明又急虑了起来。
秦央吸了吸鼻子,“嗯,我………”
话没说完,身后沙发处传来一声巨响,秦央吓得身子一抖,急忙回过头,结果就看见司徒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翻滚了下来。
他靠在沙发边上,唇烧得发白发干,头发耷拉着,可怜得像一只流浪狗。
秦央看见他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接着他就将掉在地上的两片药粒捡了起来,用十分可怜的哭腔说:“我乖乖吃药,你……别让他来……,求你了,秦央………”
他在祈求,他在恳求,他在央求。
他把药丢进了嘴里,因为没有水,他发烧得又厉害,所以他就把药片在嘴里干嚼了起来,这种药很苦,秦央以前生病的时候还要就着糖水吃才能,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些方面吃苦呢?
司徒岚却吃得面不改色,秦央一时间愣住了。
“秦央,秦央?算了,我现在过来。”陈澄承突然听不到秦央的声音了,喊了秦央两声他也没答应,陈澄承心里一惊。
“我在,现在没事了,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这里没事了。”秦央缓声回话。
不过陈澄承也刚好挂断了通讯,并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秦央靠在门边看着司徒岚,司徒岚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看着秦央,他目光灼灼,紧紧地看着秦央,只害怕自己一眨眼对方就不见了。
好在屋内还算暖和,也多亏司徒岚当初让房东装了暖气进来,现在这暖气的第一受益人竟是他自己。
秦央讽笑了一下。
这种感冒药里面有助眠的成分,司徒岚这回是真的察觉出自己的意识要涣散了,于是在昏迷之前,司徒岚都在苦苦哀求秦央不要离开。
司徒岚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秦央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湿润的衣裳,又看着沙发边上长手长脚的男人,突然又后悔自己把人带回了家。
好在杨洛会赶过来。
秦央站起了身,回到房间将门锁上,锁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次在他家,他也是把自己锁在了房间,但是司徒岚只用一脚就将门给踹开了。
这成了秦央的阴影,所以秦央搬来这里以后,他特意找人来换上了结实的门,甚至在上面安装了报警装置,收到大力撞击的时候会自动报警。
他笑自己可怜,他没想到自己因为司徒岚逃跑以后,还能和司徒岚同处于一个屋檐下,而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墙。
像是已经没有了隔阂那样。
秦央手脚麻利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没淋多少雨衣服都湿得不成样了,那个淋了那么久的人恐怕更不好受了。
秦央知道自己心软,也知道自己总会因为心软误事,但司徒岚捡起地上的药片往嘴里含的时候,他也是真的震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