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诀认知里无所不能的沈恙,如今也像濒死的蝶,实在让人心疼。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细心疗养,沈恙已经不需要再住院了,所以在岑副将他们的陪同之下,沈恙搬回了别墅里面开始养伤。
看到001的时候,沈恙也有些意外,陆诀就耐心将001的由来告知给了沈恙,“公司说它只有一次更名权,您要不要给他换一个名字?”
沈恙穿着针织毛衫,外面披了一件薄毯,他抬眸仔细打量了001许久,淡淡说:“叫路易十七吧。”
虽然不知道沈恙为什么会给001取这个名字,但是事后陆诀还是乖乖给001录入的新的名字。
后面的日子几乎就是陆诀担任照顾沈恙这一角色了,沈恙坚持不请外人进来,说让路易十七伺候伺候得了,顺便测试一下他的性能,但路易十七做饭的口味是完全按照网上菜谱来的。
这让陆诀深刻意识到了沈恙的挑食,豆皮不吃,香菜不吃,鸡肉不吃皮,不吃肥肉,不吃洋葱,不吃胡萝卜,葱姜蒜只要不被他看出来就能勉强接受………
迫于无奈,十二岁的他再次踩上了小板凳,拴上了围裙,担任了照顾沈恙这一角色。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恙的伤就不止是伤了筋骨那么简单,光是修养,就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他无聊的时候还是会从陆诀身上找点乐趣,比如照常逗他说别墅有鬼,陆诀还是会半夜抱着枕头,哭着来敲他的门。
或者在陆诀写作业的时候,装作一个监护人去检查他的作业,那晚陆诀实在是不堪其扰了,就从试卷里找出了一个奥数题,让沈恙教自己。
对于初中的题,有着大学文凭的沈恙并不放在眼里,但时代总是在进步的,他坐在书桌旁,也翻来覆去将那个题看了很多遍。
陆诀用手撑着下巴,嘟囔:“老师,要不算了吧。”
沈恙对此倒是坦荡,毕竟不会就是不会,如果问他战场上的事,他一定能解决,但如果是纸上解题的话就未必了。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见题这么难吧,我是不是给你报错年级了?你会不会?”沈恙终于知道反省自己是不是给陆诀报错了班级。
陆诀就对他笑,“没关系,我会努力跟上他们的。”
说完他就低下头用笔在那个题下面写了一个“解”字,低声嘟囔:“老师说不会就写解,也可以得一分的。”
沈恙垂眸看着那个题的分值,冷不丁地吐道:“那写十二个。”
陆诀:“咦?”
他头一歪,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
沈恙一下就笑了起来,看来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也并不是坏事嘛,至少会在他无聊的养伤生涯里,添那么一点乐趣。
所以对于给陆诀找领养家庭这件事,被沈恙彻底地搁置了下来。
一直到这里,两人之间的氛围都没有任何的不对劲,甚至陆诀还觉得,沈恙对自己和对旁人,是有明显差别的,沈恙很显然是比较纵容他的。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也算过去了。
在沈恙并不知情的时候, 陆诀的成绩已经从什么也听不懂逆袭到了年级前十了。
但沈恙似乎并不过多关注陆诀的事情,加上司徒岚那边的事情需要沈恙,所以沈恙就更没有时间留在别墅陪伴陆诀了。
于是助理就成了照顾陆诀的不二人选。
三年转瞬即逝。
陆诀跳级成为了高一生, 加上到了青春期,身高也嗖嗖地往上窜,每次见面沈恙都要震惊一回,感叹陆诀长得太快了。
沈恙工作忙,三天两头不着家, 助理有自己的家庭,对陆诀的照顾也并不能面面俱到,所以陆诀像大多数孩子一样, 青春期一到, 叛逆期也席卷而来。
这天会议刚结束,沈恙就接到了一则陌生人拨来的通讯, 他接下通讯, 就听到对面说:
“家长您好, 我是陆诀的班主任刘老师。”听声音,对面应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嗯,我是他监护人。”沈恙接过岑副将递过来的文件, 浅浅地扫了两眼就在上面签下了名字。
班主任就继续说:“您放心, 陆诀学习成绩很好, 但是关于他的心理方面,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您。”
沈恙眉尾微挑, “他怎么了?”
“这边是想问一下,您不是孩子的父亲吧?”高中学校是陆诀自己考的, 所以沈恙并没有去那边打过招呼,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很正常。
“嗯。”沈恙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班主任一连说了两句“难怪不得”。
“那就是了, 孩子现在正是青春期,身边缺少亲人关照,难免不想做点出格的事情吸引大人的注意力,您作为他的监护人,也该腾一些时间多关照关照他。”
沈恙有些意外,他并不关注陆诀的学业,只从助理那里听说陆诀成绩不错,没想到人成绩没出问题,心理出问题了。
“他怎么了?”沈恙对岑副将做了一个手势,岑副将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班主任就说:“孩子成绩好是好,但总喜欢和那群社会人士玩,今天也是一上午都没来上课,被我发现他和隔壁学校的那群混混在一堆玩,他不怕我,叫他他也不搭理,实在没办法,我就联系到您了。”
沈恙这边沉默了一会儿,眸中划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行,我知道了。”
“你费心了。”沈恙继续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刚刚看见他是在××路那边的一条巷子里,你去那附近应该能遇到他。”班主任的语气好似在跟沈恙告状一样。
沈恙:“好,我会处理好的。”
听到沈恙这么说了,对面才主动挂断了通讯。
沈恙后背往后一靠,抿了抿唇,关照么……,他对陆诀的关照似乎的确太少了,但他也没理由对陆诀太过关照了吧。
正了正神色,他给岑副将发了讯息过去,没多久岑副将就来到了办公室,沈恙问他:“今天下午的行程调一下吧。”
“和加雨公爵的面谈也推掉吗?”岑副将看着手里的行程表问。
沈恙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也推掉,你去选几件合适的礼物送给他,就当赔礼道歉了。”
岑副将并不知道沈恙突然推掉行程的缘由,也没有去质疑上司的爱好,所以就低下头说:“行,属下知道了。”
岑副将退出了办公室。
沈恙只手揉了揉太阳穴,莫名觉得烦躁,他转而给助理拨了一个通讯过去,简单就是今天不用去别墅了,他会回别墅。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沈恙才起身往外走,正好岑副将也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便载着沈恙回了别墅那边。
路上,沈恙没让岑副将急着回别墅,他平淡开口道:“去××路。”
岑副将就转动了方向盘,将车开往了另一条路,同时问:“那边是出了名的美食街,您去那边是想买点什么吗?”
沈恙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情形,说:“去逮一个正在叛逆期的人。”
岑副脑子一转,立马就想到了是谁,于是轻声问:“是陆诀吗?”
沈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一时车内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好在车子没多久也到了目的地了,车子停在了路边,沈恙偏过头,扫了一眼这条街,来来往往人是不少,但这些人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
沈恙就示意岑副将将车慢慢往前开。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树上蝉鸣也消停了一些,空巷里一群少年围在一起玩纸牌。
“陆哥,晚点我们去KTV喝点酒呗。”一个看起来胖胖的男生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少年。
少年身材高挑,里面穿着校服白衬,肩上披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口上还有学校的校徽,旁边几个少年穿的却是黑白相间的校服,倒显得少年有些格格不入了。
陆诀颔首算是答应了,随后将手里剩下的两张牌全扔了出去,“我又赢了。”
对面两个人一齐发出叹息的声音,“哎呀。”
“和陆哥打就没赢过好吗?”
陆诀笑,露出一边的虎牙,风吹过来,把他额前的碎发撩起,他颧骨位置贴着一个创可贴,少年气十足。
“行了,今晚KTV的钱你们出了。”陆诀站起了身,用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痞得就差没叼根烟了。
“行。”胖小伙姓余,因为人长得胖,他们都叫他胖余。
胖余蹲下去把纸牌收了起来,随手揣进了校服裤兜里面,一群人至少八九个,都懒懒散散地往巷子外走,一边的一个瘦高个用肩膀碰了一下陆诀,“陆哥,今晚还是九点回?”
“嗯。”陆诀披在肩上的校服外套滑下了一边,他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边走边无聊地踢脚边的石子。
胖余就笑,调侃:“知道的还说你家里那个是你的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对象呢。”
“就是就是,你和我们一起,就从来没有九点半以后到家的。”旁边的人附和。
陆诀上了高中,学校有晚自习了,晚自习是九点下课,所以九点半到家就很合理了,虽然沈恙不怎么在家,但陆诀还是不想自己某天回去晚了,和突然回别墅的沈恙碰上。
“你们懂个屁。”陆诀试着想了想,如果沈恙真的是他的对象,那也有些可怕,毕竟他认识的人当中,就连少统帅,哦不,应该是统帅大人了,他都比较忌惮发了脾气的沈恙。
更不用说寄人篱下的自己了,其实有时候沈恙要是一脸冷淡地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害怕了。
于是一群人齐声笑了起来,把矮墙上打鼾的野猫都吵醒了,风卷过来,把巷子里的落叶吹得直打璇。
出了巷口,他们才看见巷口停着一辆十分华贵的车,陆诀瞥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他定了定神,微微眯起了眼睛,想瞧清楚车里的人。
这时候后车窗却被慢慢摇了下来,坐在后排的人偏头看了出来,与外面的陆诀对视上了。
陆诀眸子一缩,顿住了脚。
沈恙长发系于脑后,穿着便服,身姿端正,一张脸尤为冷淡,他捏起了清冷的眸子,一抹危险的气息从中晕染开。
可即便这样,上将绝美的容貌却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一边的胖余不明事,也没瞧出不对劲,反而用手肘碰了碰陆诀,低声说:“哎哟我去,正点。”
陆诀脸色一黑,上前了去,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
沈恙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人,把那些人看得浑身一颤,莫名也站直了身,将插在裤兜里的手伸了出来,一点也看不出吊儿郎当的模样了。
“看来我打扰了你和你朋友们玩了。”沈恙缓缓掀唇,薄凉的声音从他唇间吐出来,却让人听不出他其中的意味。
陆诀回头对几人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胖余规规矩矩地对沈恙举起了手打招呼,然后说:“那个陆哥他老师,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见,下次再见。”
一群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一干二净了,只留下了陆诀一个人。
看来陆诀说得不错,他家里的那位老师真是个严厉的人,单单是瞥了他们一眼,都让他们浑身发倏。
“老师。”陆诀正说话,披在肩侧的校服外套也掉落在了地上。
沈恙关上了窗,陆诀急忙捡起地上的校服就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内空气过分的诡异了,沈恙从陆诀上车以后就没说一句话了,陆诀也是坐立难安,只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老师,您怎么,怎么在这里来了……”
沈恙缓缓启唇:“多亏了你一上午都没去学校,你的班主任亲自联系了我,否则我还不知道,我看起来听话懂事的学生,竟然是那群人口里的陆哥。”
陆诀搭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紧张得不行,“老师,我………”
沈恙“嘁”了一声,“陆哥,真不错呢。”
“就是喊着玩的……”陆哥这两个字从沈恙的嘴里吐出来,陆诀觉得后背发凉。
莫说陆诀了,前排开车的岑副将都起了一身的冷汗。
沈恙闭上了眼,双手抱胸,一语不发,陆诀心跳加速,这种感觉比他当年在幼儿园犯事,被他妈妈抓包了都可怕。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别墅,把陆诀和沈恙送下了车以后,岑副将就开着车离开了。
陆诀默默跟在沈恙身后回了别墅里面。
沈恙往沙发上一坐,就将腿叠了起来,长裤贴在身上,一双腿被衬得笔直又匀称,他只抬眼瞥了陆诀一眼。
陆诀就将校服外套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对着沈恙就跪了下去。
少年长高了不少,但还是要比沈恙矮一些,身材也不劲壮,很是单薄,但五官已经明显长开了。
“对不起老师。”陆诀低下了头道歉。
沈恙扯了一下嘴角,笑出了声,“和我道什么歉?”
“老子从来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你当好学生就当,混社会就混,你违法就违,反正最后肯定是老子亲手崩了你,但是你做这些事却打搅到我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滚出去。”沈恙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是说他没有因为陆诀在外面混而生气,他生气的是陆诀在外面混,让他的班主任找了上来。
陆诀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倒也算是一副认错的态度。
沈恙在他面前肯定也是有发过脾气的,但从未说过要赶走陆诀的话,陆诀也不害怕被赶走,只是一想到被赶走,就再也见不到沈恙了,不知道为什么,陆诀心里就有点难受。
“仅此一次。”沈恙站起了身,直接从陆诀身边错过,然后在他身后说:“在我这里只有死期,没有所谓的青春期叛逆期,你要是缺爱,就自己滚去找个有爹有妈的家庭,别指望我会像你妈一样围着你转。”
“学生知道了。”陆诀大气不敢出,他听得出来,沈恙是真的生气了。
“知道了就跪着好好反省。”沈恙丢下了这么一句后就上了楼。
陆诀垂在腿侧的手握了握拳,心里更堵了。
这一遭倒是让陆诀安分了好久,他事后费了不少的功夫才重新讨得沈恙欢心,再后来就是沈恙出任务被陆诀撞见,那晚一个荒唐的梦①直接将陆诀打回了三好学生。
从此陆诀既期待看见沈恙,又害怕陆诀看见沈恙,好在沈恙并未察觉,对陆诀也是一如既往的态度,没有什么分寸。
于是青春期的少年没有了叛逆期,顺利进入了不见天日的暗恋期。
“陆诀,给我倒杯水上来。”陆诀正往楼下走,身后的门突然被拉开,接着沈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陆诀回头,就看见了穿着浴袍的清冷美人,他长发还有一些湿润,白皙的脸被洗澡时的热水蒸过,变得有些红润,他倚在门框边,双手抱起,支着身体的双腿就真的赤/裸裸的露在外面。
浴袍一如既往地只遮到了大腿/根部往下一些,发尖的水渍滴到了白皙的锁骨上,顺着钻进了衣服里面,陆诀当即红了耳根,别回了头,有一些恼:“老师您别穿成这样出来。”
往常洗完澡后都是这样的穿着,沈恙觉得陆诀有些莫名其妙,正要追问的时候,陆诀已经快步迈下了楼,沈恙撅了一下唇角,回到了房间。
没多久,陆诀就端着热水敲了敲门,沈恙让人进去,陆诀放下水杯就准备走,沈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这几天怎么了?你躲我做什么?”
陆诀僵在了原地,“没有啊?您怎么会这么想?”
“行。”反正青春期的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沈恙想着,就把手里的吹风机递给了陆诀,“给我吹个头发。”
陆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伸手接过了沈恙递过来的吹风机,指尖与沈恙温凉的手指相碰,陆诀顿时觉得像烫手的山芋,险些没拿稳吹风机,好在沈恙已经别过了头,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柔软湿润的发丝在指缝间穿梭,幽幽的清香往鼻子里窜,陆诀心跳开始加速,沈恙倒是浑然不觉,上将的后颈像天鹅颈一样,纤细又漂亮,看久了,陆诀差点控制不住上去咬一口了。
发丝被吹干,沈恙伸手撩了一下颈侧的头发,缓缓掀唇:“可以了。”
陆诀就放下了吹风机,迫不及待地说:“那学生先去睡觉了,明天,明天有早课。”
说完陆诀也不等沈恙同意不同意,转身就离开了房间,沈恙侧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紧闭的房门,眸色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回到了房间的某人猛然将门关上,然后靠着房门滑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口喘气,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陆诀怀疑都要跳出来了,他垂下头看着腹下的鼓囊,绝望地闭上了眼。
陆诀啊陆诀,你是神经病啊,你真的对你的老师有想法啊。
第65章 番外.回忆6
沈恙心思并不算细腻, 但也是很快就察觉出了陆诀在躲着他,几次三番,沈恙也懒得搭理他了。
直到那天夜里, 沈恙从噩梦中醒来。
窗外圆月高挂,月光从半掩的窗户缝隙钻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沈恙的脸上,才见他额角满是密汗,黏着发丝, 白净的颈脖上也附着一层薄薄的浅汗。
沈恙大口喘息,同时疑惑,怎么会做这种梦?
梦里被人踩在脚下凌/辱的感觉过于真实了, 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沈恙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他到如今的位置, 想凌/辱杀死他的人数不胜数, 所以这个梦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月光倾泻而下, 像一层轻薄的纱,拢在沈恙的身上,清冷得过分了。
他翻了翻身, 重新闭上了眼, 因为这个梦, 沈恙后半夜基本没怎么睡着了。
后来的两周里, 这个梦他做了不下五次, 梦里那个将他踩在脚下的男人的脸越来越清晰,直到那天夜里, 他终于听到男人开口说话了。
“我会替死去的哈罗星子民报仇的。”仅一句话,沈恙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又是这种梦, 两周来的第七次了,枉他恣意一生,在梦里却落得了一个病死牢狱之中的结局,这让沈恙越来越不爽,如果只是单纯的梦也就罢了。
但为何这个梦会频频出现,搅得他这些天睡都睡不安宁了。
眼下沈恙已是没了半点睡意,他掀开被子往阳台走,仔细地回忆着梦里的细节,梦中那个人提到了“哈罗星”。
那个已经自我封锁起来了的星球?
但明明沈恙与那个星球没有半点联系,他倚在栏杆边看着后花园盛开的玫瑰花,不觉暗了暗眸色,他不信鬼神,但当这种梦出现得过于频繁了,他很难不会高度重视。
沈恙指尖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点着,夜风卷过来,吹得他发丝凌乱,颈脖上的薄汗也一干二净了,沈恙瞬间清醒了不少。
眼下没了睡意,沈恙就出门去了书房办公,别墅里静悄悄的,陆诀的房间留在隔壁,沈恙路过他房间的时候,瞥了一眼他房间的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就径直往书房去了。
自从哈罗星实行了自我封闭的政策,要想知道更多的内部消息,已然成了不可能的事了,但沈恙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比如当年那场星际大乱,哈罗星在漠西河受到了重创。
只是没想到,哈罗星距离漠西河那么远,怎么会以漠西河作为战场。
沈恙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最后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哈罗星,也没想明白自己和哈罗星有什么关系。
但是隐隐约约让他觉得,自己当时受伤丢掉的那段记忆可能会和哈罗星有关,想了想,沈恙给岑副将发了一条讯息过去,大致就是让他调查一下陆诀。
过后沈恙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了。
大概过去了一个月,沈恙又一次做了那个梦,这一次,梦境里的人更加清晰了,沈恙双手双脚被拷着铁链,对面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恙吐了一口唾沫,咬牙放狠话:“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对面笑了一声,竟如了沈恙的愿,慢慢倾下了身,伸出一只手勾住了沈恙的下颚,强迫沈恙与他对视。
在梦里折磨了他几个月的男人终于有了正脸,而这张脸,也是沈恙万万没想到的。
完全就是陆诀的放大版!
他目光阴鸷,眉眼深邃,嘴角一抹邪笑,身形宽大,手劲也大,穿着矜贵得像一个星球的王,沈恙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两秒,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惊醒的,沈恙缓缓睁开了眼睛,夜是漆黑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梦里的一幕幕就在眼前回放。
[叮——]
是光脑发出的声音,沈恙坐起了身,抬起手腕,是岑副将发来的讯息——
【当年在漠西河,您救下陆诀的时候,从他母亲手里得了一个信物,正是因为那个信物,您才决定将他带回蓝星的】
【我去查过那个信物,只知道和哈罗星的皇室贵族有一些关系】
【但我没查到哈罗星那边有放出找人的消息】
【不过陆诀可能和哈罗星有一点关系,可能是哈罗星的贵族,因为我这边了解到的是哈罗星统领并没有继承人】
沈恙闭了一下眼,这个梦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一次两次也罢,三番五次梦见,未必不是预示。
自这晚以后,沈恙疏离陆诀的态度越来越明显,陆诀平日里虽然躲着他,但大多时候两人都是能够友好交谈的,绝非像现在这样,沈恙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少年陆诀顿时危机感四伏。
他想主动谈话,但这回沈恙冷淡得就像两个人是陌生人一样。
他担心是不是沈恙察觉出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可他分明掩藏得那样深,沈恙又从何发现?
这天陆诀下学回家,推开别墅的门,令他意外的是,沈恙在别墅,因为他没在鞋柜看到沈恙的拖鞋。
也许可以借着今天,好好和沈恙谈谈。
陆诀换下了鞋,他身形比较消瘦,但骨架很好,比起同龄人,他的确要高很多了。
陆诀抬脚往客厅走,一眼便瞥到了沙发上睡着了一个人。
这个季节天气不冷,但在沙发睡着的话,未必不会感冒,陆诀抿了抿唇,走去将衣架上面的薄毯取了下来,然后走到沈恙身边准备为他盖上。
沈恙冷淡了他半个多月,看他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薄凉冷情,陆诀实在想不明白,如果真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喜欢他,为什么会用这种冷处理的方式?
陆诀有些心酸,他从未做过过火的事情,最多就是想着沈恙的那张脸做那种事而已,沈恙又是怎么发现的?
睡着了的沈恙安静得过分,眉间没了凌冽,多了几分沉静与亲和,陆诀矮下身,将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没等毛毯搭上去,沙发上原本睡着了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陆诀一愣,因为他从那双自来清冷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浓浓的杀意。
沈恙又做了那个梦,梦断在了陆诀把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然后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自己那里。
而他一睁开眼,眼前这人和梦境中的人重合,沈恙下意识就想杀了对方,只是沈恙没从他的眼里看到蔑视,只有小心翼翼与茫然。
“老师,您怎么了?”陆诀被充满肃杀的神色吓得一怔,但还是下意识关心起了沈恙。
一连几天,几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梦,沈恙手紧了紧,良久,他对陆诀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滚。”
“老……”陆诀只当自己听错了。
沈恙撑坐了起来,他偏头看向陆诀,再次重复了那个字:“滚。”
一种咬牙切齿的隐忍在其中。
“现在消失在我眼前。”沈恙再一次警告。
陆诀当即就跪在了他面前,眼圈红了大半,“老师,您怎么了?是学生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吗?您说出来,学生愿意改。”
陆诀一双眼睛明亮又纯情,平日里就像装着星子一样亮晶晶的,似缠人的大金毛,如今赋上了这样一副委屈的劲,谁看谁怜惜。
可沈恙真是怜惜不起来了,那个像预示一般的梦,如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不上不下,他伸手勾住了陆诀的下巴,冷冷启唇:“你少来我这里装可怜。”
他微微矮下腰,便服宽松,白皙精致的锁骨也露了出来。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陆诀不走,沈恙就自己走,他甩开了手,穿上拖鞋就上了楼。
陆诀跪在沙发边,看着沈恙上了三楼,一个月前,沈恙突然让陆诀把房间搬到二楼,并且没经过允许不允许上三楼。
陆诀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沈恙对他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他垂在腿侧的手握成了拳。
他可以肯定沈恙不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所以说是他身边有什么人对他说了什么吗?
这次的不愉快让沈恙一周多没回别墅了。
这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不必说,沈恙一定不会回来了。
陆诀坐在餐桌前,看着饭菜一点点冷凉下去,他也没有一点胃口。
最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回房间了。
光脑两人的聊天界面,永远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发言,不知道对面是已读不回,还是根本就不想看。
陆诀无数次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沈恙起杀心或者疏远的,无非是威胁到他的地位或者生命的人,可自己又怎么会威胁到他?
排除了一切缘由,陆诀将最大的可能归结到了第三种去,那就是有人在沈恙耳边说了什么。
陆诀舔了一下犬牙,给胖余发了讯息过去——
【你爸不是和我老师共事吗?你替我查查谁和老师走得最近】
胖余:【祖宗啊,你让我调查沈大上将,你要我的命啊?!】
陆诀:【我不管,这是你的事】
胖余:【牛逼,你真是我活祖宗】
关掉了光脑,陆诀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照片,他站起身将书桌腾了出来,在一众照片里面,第一张就是沈恙的证件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