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门走入工作间,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容镜低垂着眉眼摆弄龟壳,注意到声音后抬头往他脸上一扫,看到他的脸却好似没有丝毫惊讶,很淡定很自然地做了个‘请坐’的姿势,随后问:“想问什么?”
林祁看向容镜的眼神颇觉神奇。
本以为容镜是昨晚那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却没想到容镜看到他是最淡定的,方才那轻飘飘的眼神就跟没意识到他的身份似的。
林祁的嘴角挑起一个感兴趣的笑容,旋即走到桌前坐下,笑着打招呼:“容大师,我们又见面了。昨天初见实在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是享誉全国的大师,还请见谅。”
年纪轻轻,享誉全国。
林祁敢夸,容镜都不敢接。
他的表情古怪了一瞬,但也没多反驳,只是问林祁:“所以林先生想算什么?”
“我不太清楚您和阿言做朋友时,阿言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存在的。但经过昨晚您也看得出来我跟阿言关系不好,事实上我觉得是阿言钻牛角尖,觉得我的存在可能阻碍他……”林祁一边说一边叹气,继而又露出抱歉的笑容,“让你看笑话了,我就想问问,我和阿言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容镜:“……”
讲真的,他是真的没想到林祁的脸皮竟然能厚到这种程度。
昨晚林祁那狗冲林辞言嗷嗷叫,要不是严英耀和聂六在现场拉着根狗绳,沈锡这笨狗就要上嘴咬了。
就这还林辞言钻牛角尖?
还要和好?!
容镜嘴角微抽,但看在林祁已经主动付了钱的份上,他决定给林祁好好地算上一卦。
在林祁的注视中,兆龟晃动,铜钱很快跌落下来,组成了卦象。
容镜差点笑出声。
迎上林祁好奇的目光,他指着卦象说:“震为雷,离为火,雷火丰卦。水中见日,无所取呈,求财未得,事卒难明。”*
林祁听到‘求财未得’四个字时,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秒。
不等他开口询问,容镜便继续道:“爻辞六五,让你处在优势中时,千万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盲目扩充。”
随着容镜的话一字一字地说出口,林祁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对劲。
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盲目扩充,这不就对应上了此刻的——
这样的想法刚刚升起来,林祁就见到容镜白皙的手指撑着下巴,笑盈盈地开口:“林先生,你好像太着急了呢。”
扔下一句颇显意味深长的话,容镜也没管他什么反应,重新将兆龟和铜钱收起来,慢条斯理道:“你要的卦象我给你了,林先生,你可以离开了。”
林祁满脑子都是那句“你好像太着急了”。
他来这边自然是调查了容镜,也知道跟容镜有关的常天瑞事件和宋知野事件,在此之前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并不信,但有那两件事情在前,以及今早出门时听到旁人口中太提到了苍云雁城怀家继承人一事,因此对容镜的本事早已心知肚明。
但……也无法保证容镜不会因为站在林辞言那边,而对他信口雌黄不是吗?
林祁的眸光闪了闪,忽而问容镜:“我还有个问题想让大师解答,大师可以给个机会吗?”
“也是算卦?”
“不。”
“你问。”
“我不太明白大师为什么会和林辞言成为朋友,他对您,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这就暴露真面目了。
前脚还是阿言阿言的叫,眼下就是林辞言了。
容镜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面上露出似笑非笑表情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和谢长时越来越像了,压下这个突然窜起的想法,他解释道:“林先生,你大概不知道我和阿言是怎么认识的,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碰到了喂养流浪猫的他,和他成为了朋友。”
“林先生,阿言不像你,他哪怕回了林家,也干干净净,没有被所谓的权势、金钱腐蚀内心。”
“我喜欢跟干净的人做朋友。”
“我交朋友并非是利用他做什么,毕竟你也看到了,我上可窥天机,下可驭恶鬼,我有的已经是你们这些人这辈子都摸不到的东西了,我还在乎他对我有什么作用?”
“林先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不是个好习惯。”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下一位客人,您还是先回去想想该如何破局吧。”
林祁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从容镜的工作间走出来的。
但一回头他便能想起来容镜在说到“林先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不是个好习惯”时,眉眼间透露出的几分嘲讽,林祁便觉得脸都要涨红了。
他望着工作室的玻璃大门,眉目逐渐阴沉下来。
林祁坐上车,他的车是一辆对于豪门而言有些普通的大奔,只要几十万。当然,这不是他唯一的车,这是他在意识到林辞言的存在时,刻意示弱而购买的车辆。
那时候,他恰巧要换车,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新车的价格绝对不会低于三百万。但林辞言来了,他便将那价值三百万的车送给了林辞言,自己开了辆几十万的。
对于他的选择,林家父母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觉得他懂事,又觉得太懂事,于是心里过意不去,私下里买了辆超跑补偿他。
说实在的,这两年他在对付林辞言时实在太过轻松,轻松得他根本没把林辞言放在心上,认为林辞言与废物无异。直到那天他在餐厅的停车场瞧见了林辞言与两道背影交谈,看到了那辆没看清楚车牌的库里南。
那种消失许久的防备和警觉才再度袭来。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似乎正符合容镜先前说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林祁抿了抿唇,驱车离开了长华街。
林祁离开以后,容镜又给几个客人处理了疑惑的问题,等到休息时间,聂六拎着包装精美的餐盒走进来,迎上容镜疑惑的目光,他笑盈盈道:“刚才谢总身边的宋特助送过来的,说是这家餐厅新开的,味道还不错,让您尝尝。”
容镜倒是觉得谢长时这么殷勤多半是担心他会因为昨晚的事生气,所以赶着来讨好他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小僵尸。
本来喝酒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再说了,他俩已经是男男朋友了,亲两下再正常不过,而且谢长时的血也喝上了……
等等,这么一说,昨晚的他简直爽翻了。
容镜摸了摸鼻子,下意识想将‘爽翻了’这几个字从自己的脑袋里扔走,然后接过午餐,问聂六:“你们呢,吃什么?”
聂六嘿嘿笑了一声:“谢总可贴心了,给我和严哥也准备了。”
然后话题一转,好奇地问容镜:“大师,林祁跑来找你算什么卦啊?能说给我听听吗?”
容镜竖起手指,朝着聂六晃了晃,笑眯眯地说:“不可以,这是职业原则。”
聂六:“……”
他挣扎着问:“真的不行吗?”
容镜:“不行,不过他走的时候你没注意到他那张难看的脸吗?光看脸色就该知道,不管他所求的是什么,求到的都不是好结果。”
好、好像也是。
聂六心满意足地从工作间走出来,又去给林辞言报喜了。
三天后,终于到了上青拍卖会的当天。拍卖会在雁城的会议展览中心举办,一确定地点和时间就引起了很多媒体的注意,不过上青集团有自己的传媒中心,用不着其他的媒体工作者。
聂六早早换上了笔挺的西装,站在工作室新买的落地镜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问严英耀和容镜:“怎么样,这衣服合适不?”
严英耀无语地看他:“一个拍卖会而已,又不是你结婚,你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干嘛?”
聂六理直气壮:“那不是林祁也会去吗?作为林辞言的好朋友,我不得好好捯饬捯饬自己,不然给林辞言丢人怎么办?”
严英耀:“不会,谢总往你身后一站,你穿得像乞丐也不会有人觉得你丢人。”
聂六:“……”
说得好有道理。
容镜看时间不早了,和聂六、严英耀提了一句以后便先走一步。
上青拍卖会原定时间于今天晚上七点开始,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去酒店和怀文敏见个面。
谢氏旗下恒亚酒店内。
容镜如同往常一般背着包,在前台登记了身份,很快随着工作人员前往顶楼的总统套房。大门敲响,怀文敏推门而出,见到容镜那张漂亮的脸蛋,顿时露出了笑容,热情地打招呼:“大师,好久不见。”
“是挺久不见了,看怀先生的面相,最近过得不错。”
容镜虽然不太擅长看人面相,但懂也懂点,尤其是此刻的怀文敏红光满面、格外有精神,怎么看都像是遇着好事了。
而听到他这话的怀文敏也笑出了声:“那还得感谢容大师,陶宪被捕以后,怀氏以前流失的客户、项目几乎都回到了我们手中。”
原来是职场得意。
“对了,我来雁城前去了一趟华清门,华清门那几位师叔都回来了,他们让我帮忙向您带声好,说是很感谢您当时对华清门的帮助。”
阿秋的师叔们从将阳山回来了?
那是不是证明龙脉破损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
想到这里,容镜的眉眼也软化下来,露出了笑容:“好,我知道了。”
“嗯,您先进来坐,我将东西给您。”
将容镜邀请至套房,容镜才发现此行来雁城并非怀文敏一人,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怀夫人匆匆忙忙将衣服套到儿子身上,还未拉挺,就见小孩急匆匆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直直冲向容镜,甜甜地喊哥哥。
有一说一,容镜在玄天观是年纪最小的。
来了谢长时的身边,年纪还是最小的,真是难得听到别人喊他哥哥,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他笑着揉揉怀霄的脑袋,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很好啦,”小少年仰起头,弯了弯眼睛,“妈妈说要过两个月再去医院复查。”
怀夫人从身后走来,听到这话,也不免笑了一声:“医生说霄霄恢复得很好,这恢复能力他当了一辈子医生都有些少见,想来应当是那位司流前辈的吊坠的功劳。”
“嗯,开过光的法器确实不太一样。”
容镜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背包在无人察觉时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一只小纸人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原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了,却没想到就在它看向小孩所在位置时,那小孩正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它,眼里藏着的都是惊喜。
小纸人被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
霄霄遗憾地啊了一声,扯了扯容镜的衣服,小声说:“哥哥,它不见了。”
同样听到霄霄这话的怀文敏和妻子相互对视一眼,下意识以为这个‘它’指的是什么小鬼一类的存在。经历过司流,他们对小鬼倒也没有多担心,毕竟每个人的身上都留有保命的好东西。
不过令他们有些没想到的是,霄霄说的竟然会是纸人。
容镜眉心微动,问霄霄:“你想跟它玩吗?”
霄霄点头。
容镜便道:“那哥哥问问它愿不愿意好不好?”
霄霄眼睛顿时更亮了。
小纸人听到容镜的话,再次悄悄打开了背包,容镜便将它从包里捧了出来,放到了霄霄的掌心,小孩第一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小东西,浑身僵硬地动都不敢乱动,直到小纸人灵活地爬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这……”怀文敏惊讶看向容镜,后者点头,“是那只小纸人,不过没什么坏心眼,不用担心。”
“我也不担心,就是有些惊讶。”说着,怀文敏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几个小盒子,“大师您看看,这些饰品是否还满意。”
虽说是询问,但怀文敏对自家公司养出来的设计师和打磨师傅还有很有信心的。他们怀家不止是放在苍云有名,放在全国也一样的。
果然,容镜依次打开盒子,看到精美的袖扣以及在灯光透绿的翡翠,忍不住露出赞赏的表情:“好看。”
谢长时一定会喜欢的。
不喜欢就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说喜欢。
容镜在心里嘀嘀咕咕,但面上没有表露半分。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怀文敏也算彻底放下了心。
虽然最近怀家抢回手里的项目很多,但对于怀氏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容镜交代的这几个小饰品。
“大师,眼下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怀文敏提议,“等会儿的拍卖会怕是要持续很久。”
虽说中场有休息时间,按照上青拍卖会的规格,必然也会为参与拍卖的各位客人准备餐点,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容镜没有拒绝。
用餐的地点就在博亚的餐厅。
巧合的是,容镜一到餐厅就瞧见了林祁。此时的林祁正和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块,林祁眉眼含笑,微微点头说着什么话,视线触及到容镜,眼神有一瞬间的紧缩,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对着那中年男人说了什么,便走了过来。
这是……来跟他打招呼的?
也没这个必要吧?
容镜心底暗自嘀咕,就见林祁已然走近,先是喊了一声“容大师没想到又见面了”,紧接着视线很自然地一转,看向了怀文敏夫妇,笑道:“想必,这两位就是怀先生和怀夫人吧?”
怀文敏好歹也是个集团老总,这些年独自一人在商场混日子,眼睛怎么也算毒辣。没错过容镜在瞧见林祁时一言难尽的眼神,怀文敏往前走了一步,像是很感兴趣地询问林祁:“这位先生认得我和我夫人?”
“看过怀先生的几个访谈。”
“是吗?先生看的是哪两个访谈?SX媒体的?”
林祁脸上表情微微僵硬,像是没想到怀文敏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他说上一句‘看过几个访谈’,那么这个话题就该结束了,结果这人还真问起哪个访谈来了。
他抿了抿唇,点头:“受益匪浅。”
怀文敏:“这样啊,是我的荣幸。”
没有再多说,怀文敏侧过身体示意容镜往前走,等到路过林祁身旁时,怀文敏淡声道:“我刚刚记错了,SX虽然邀请过我,不过我没有同意接受他们的采访。”
林祁的笑容骤然凝滞。
等彻底拉开了距离,怀文敏才缓缓开口问容镜:“大师和他有仇?”
容镜没忍住笑了一声:“有仇,怀先生也帮忙报了。”
怀文敏闻言却笑:“这种人我见多了,但就算要攀关系,调查工作也没做好,我只能说他连攀关系都不是真心的。”
其实,有一句话很适合林祁——有野心,没能力。
不过……容镜歪了歪脑袋,在走进包间的前一秒借助角度看到了跟林祁站在一块的男人,问怀文敏:“他旁边站着的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怀文敏摇头。
容镜也没觉得意外,这里毕竟是雁城而非堰河,怀文敏不知道也属正常。
容镜悄悄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宋清,宋清看过以后便道:应该不是雁城这边的富豪,稍等,我去查一下。
容镜心道倒也不必这么重视。
他就是纯好奇哪个倒霉蛋又被林祁盯上了。
不过宋特助显然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年薪百万真不是开玩笑的,在容镜和怀文敏一家吃饭吃到半程时,他给出了全新的回复:关正业,康省那边的企业家,家里做钢材生意的。
容镜看过,说了声谢谢。
六点三十左右。
雁城会议展览中心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这些人大多都西装革履的,一眼望去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容镜抵达的时候,怀文敏被朋友找上来叙旧,双方做过介绍,对方便露出震惊的表情:“原来您就是容大师,早听闻容大师的大名,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年轻。”
容镜笑了笑。
怀文敏扫一眼周围的人,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往常这拍卖会也各路大佬云集吗?”
想要什么,派个秘书或者特助来,不是最多了么?
“哦,今天是个例外,上青那边的负责人说,谢长时会过来,这些人多半是想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在谢长时的面前混个脸熟,你也知道,大部分情况下,有任何事情都是陆云霁这位副总现身,难得听闻谢长时自己来,大家不得铆足劲嘛。”
毕竟,搭上了谢氏,那可真是平步青云,等钱自己进口袋了。
怀文敏忍不住看了眼容镜。
容镜看看天看看地,无辜地眨眼。
怀文敏:“……”
这边的交谈非常和谐,另一头便不是如此。
林祁在大门口接到了哥哥林琛,林琛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看到弟弟乖巧的模样,眼底流淌出了几分满意,但下一秒,脑海中蓦地冒出林辞言这个名字,又不免抿起了唇,连带着表情都透出了几分不善。
也不知道林辞言那家伙最近抽什么风,不仅当着外人的面不给林祁好脸色,连他喊他回家的话也没听。
林琛这两年也算在林家说一不二的存在了,自然见不得林辞言这般忤逆自己,既然把他微信号给拉黑了,那以后林辞言有任何事情都不要叫他。
哪怕死了也别通知他。
耳边响起一声突兀的冷笑,林祁心念一动。
不出意外的话,多半又是林琛想到自己的那位好弟弟了。
林祁忽而轻声道:“哥,我之前听说今天这场拍卖会,阿言也会来。”
“林辞言也来?”陡然听到这话,林琛似乎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微微蹙起眉,心底有几分狐疑,“他怎么来?林家的邀请函在我手上,他——”
话还没说完,林祁便接上:“应该是跟严少他们一块来。”
严少?严英耀?
林琛的眉心皱起,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恶之色。
严英耀的传闻他也是听说过的,他和严英耀差不多的年纪,但两人如今一个是纨绔大少爷,一个是林家未来的继承人,互相看不上对方也纯属正常。
或者说,林琛在面对不务正业的严英耀时有种奇异的高贵感。
这种高贵感让此刻他在听到林辞言和严英耀混迹一块时,心中对于林辞言愈发的不喜。
得到想要的反应,林祁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笑意,继而转移了话题,“哥,我听说这次的拍卖会,谢氏谢总也会过来,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吧,这事儿是上青的记者说的,估计做不了假。”
上青没事也不会在这种事情做假,他们已经是国内地位最高的拍卖行了,没必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拉关注,所以,谢长时出现是必然的事情。
听到肯定的回复,林祁的面上露出喜色。
想到那天晚上谢长时脱口而出他的身份,林祁便觉得心头火热。
如果谢长时来到现场,他上前和谢长时打招呼,林琛看了,是不是对他的喜爱会更多两分?相同的,对林辞言的厌恶,也会多上两分。
而且,若是真的能和谢长时扯上关系,到时候他在林家的地位必然无人可比,到时就算林辞言重新获得了林家人的宠爱与认可也无用。毕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利益永远可以超过亲情,否则林家人为什么会这么嫌弃林辞言,认为林辞言会给他们丢人?
两人交谈间,便听到身旁经过的人说了一句:“咦,那不是严家的那位纨绔少爷吗?怎么今儿也出现了?”
“严家的?”同伴抬眸看过去,果真瞧见了穿得随随便便的严英耀,视线在严英耀身旁的两人脸上转了一圈,他不由得好奇地问,“另外两个是谁?”
“还能是谁,跟屁虫聂六呗,不过今天这跟屁虫倒是穿得人模狗样的。”那人忍不住笑起来,随即看向另外一个,“剩下那个,听说好像是林家那个亲生的小儿子。”
“林辞言啊?他们怎么凑一块去的?”
“谁知道,不过林家内部关系不和的传闻看上去的确是真的。今天林大少和林二少都来了,这位小少爷却是跟着别人到的现场,摆明了和两位哥哥关系不好。”
“那也无所谓,反正搭上严家也一样。”
两人说着,忍不住打趣地笑起来,随后迈着大步走了,只留下林琛沉着一张脸,恨不得将站在聂六身旁与聂六说笑的青年一脚踹出去。
林祁看到这样的大哥,心底在笑,面上却满是安抚的神情:“哥,你别在意。”
“我在意个屁,林辞言要叫人看笑话,难道我还能拦着他不成。”眼眸充满冷意地看向不远处的大门口,此刻的林辞言和严英耀、聂六已然走了进来,青年的粉色头发今日换了个颜色,是很普通的黑色,但眉目、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乖巧。
偏偏也就是这份乖巧,让林琛心中愈发不爽。
林辞言自从回了林家,好似就没这般笑过。
他还以为林辞言天生一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呢!
“走吧,好歹是一家人,不得打个招呼。”林琛冲林辞言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林祁跟上。
有免费的看热闹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是促使林辞言跟林家分裂的好机会,林祁自然不会错过。
严英耀眼角的余光很快瞧见了迈着大步、气势汹汹走来仿佛要干架一般的兄弟二人,他掀了掀眼皮,冲身后正在交谈的两人提醒道:“林家人来了。”
一句话,顺利让聂六脸上的笑容尽数收回去,林辞言也收敛了表情,抬眸看过去。
“这就是你身为林家人的教养?”林琛已然迈着大步走到林辞言的面前,仗着比林辞言高出一个头,他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青年,冷声道,“见到哥哥,难道不需要打招呼吗?”
林辞言还未开口,便听聂六笑眯眯地说:“见到哥哥确实需要打招呼,但是见到人畜不分的傻缺,我觉得是没必要打招呼的,严哥你说是不是?”
严英耀瞥一眼压抑着怒火的林琛,心头觉得好奇,他在生气什么。
林辞言跟林家关系不好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林家对他不好,他对林家态度自然也不好,林琛该不会认为林辞言见到他,对他三跪九叩才行吧?
他扯了扯唇,应和聂六:“是啊,所以林总,你觉得你是哥哥还是人畜不分的傻缺?”
林琛:“……”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虽然严英耀给了他做选择的机会,可但凡听过聂六那话的便知道,聂六分明就是在骂他是傻缺。
这边林琛气急败坏,站在林琛身后的林祁同样也气急败坏。
没想到聂六骂人还挺有点本事。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骂了。
如果林琛是傻缺,那么他林祁就是那个人畜不分里面的畜生!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祁抿了抿唇,也实在是没忍住,当即上前一步,沉着声音指责聂六:“聂六少,做人留一线,您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难听了。”
“我不觉得难听啊,如果你觉得难听,那你可能是心态不好,需要再练一练。”
林祁:“……”
这他妈是再练一练的事情吗?
林祁还想说些什么,但林琛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眸光冷冷看向林辞言,问:“你就这么看着?”
林辞言笑着反问:“不然呢?像平时我们有争端,而你维护你的好弟弟一样,顺便朝我落井下石一番?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满足。”
“那些矛盾和争端的主要原因难道不是在你身上吗?”林琛像是第一次认识林辞言一般,眼底流出了几分不满,“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太让我失望了。”
“没事,没让我们失望就好了!”聂六将脸凑过去,笑得有点贱,“你失望不失望,不重要啦,林辞言你说是不是?”
林辞言点头。
林琛:“不可理喻!”
扔下这话,他再也没脸继续留在原地,将脸拉得老长准备离开,没想到一转身,就瞧见门口走来的年轻男人。
林祁眼睛猛地一亮,立刻道:“哥,谢总来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不等林琛开口,聂六就用一种狐疑的语气问:“你还能跟谢总打上招呼?”
林祁回头,微微一笑:“说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天在春醉的停车场和谢总意外碰到,谢总竟然也能叫出我的名字,属实荣幸。所以,打个招呼,谢总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聂六:“……”
不是,这家伙是不是脑补什么东西了?!他怎么看着这么得意啊!
第84章
呆呆望着林祁带着几分傲气和得意的背影与他们的距离一步步拉远,与谢长时的身影一步步靠近,聂六忍不住回头看向同样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严英耀,开口:“严哥,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严英耀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给你看蠢货自找苦吃的戏码,不是很有意思吗?”
谢长时会理会林祁?
那原因无非就是出在容镜的身上。
林祁还真以为自己林二少的身份让谢长时刮目相看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蠢到这副模样,而其他人还能将他的愚蠢当成宝的?严英耀原先并不是很理解,直到刚才他见识到了林琛这位林家亲生儿子的行事作风,真是……又傲慢又强势又愚蠢。
严英耀将手里的酒杯抵过去与林辞言手中的玻璃杯轻轻一碰,双眼望着青年,眼里透露出了几分散漫,他说:“虽然我这话不太好听,但还是要多说一句,没在林家长大也算一大幸事。”
林辞言没忍住笑了一声:“这安慰我收下了。”
“那就找个绝佳位置看看你这位二哥会丢什么样的脸呗。”严英耀的目光转动,指了指一侧,林辞言望过去时恰好与怀文敏一行对上眼,聂六也顺势瞧见了他们,顿时兴奋地挥挥手,迫不及待地拉着人走了过去,旋即打招呼,“怀哥,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