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镜伸出舌尖将指腹的血舔干净,回到了北楼之内。
北楼一共三十六层,薛苍负责1-12层,司流负责13-24层,剩余的全部交给了容镜。
容镜直接坐电梯抵达25楼。
站在电梯口,一眼望去整个走廊异常空荡寂静,阴冷的气息逐渐从远处飘过来,贴上容镜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眯了眯眼睛,笑了一下。
这算什么?挑衅?
他还以为发现有道士进入北楼,恶鬼会尽量躲好呢。
没想到对方竟然反其道而行。
也算有胆量。
白皙漂亮的手指夹着一张明黄符纸无声飘荡在半空,容镜薄唇翕动,那符纸竟然无火自焚,紧接着化作了一缕烟尘沿着那走廊一路飘向了第四个房间。
容镜面色不变,走上前,敲响房门。
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人喊着“等一下”匆匆跑了过来,吧嗒一下开了门。
出现在容镜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双手扶着塌下来的头发,发梢上还残留着大片的泡沫。
对上容镜的眼,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洗头,没听见,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容镜注视着她,表明了身份:“我是雁城警局的工作人员,过来看看情况。”
说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递给对方,看对方一脸好奇的模样,容镜解释说:“这是警局为你们准备的,每人一张,必要时刻可以保你们性命。”
女生哦了一声,接过符纸,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对容镜道:“谢谢啦。”
容镜的目光落在她掌心,明黄符纸贴着皮肤,没有出现灼烧的异象,这证明女生只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但……追踪符指向的确实是这间房。
而考虑到学生们的个人安全,警方这边要求的是他们一人一间房。
这说明,房内除了这位女生,并没有其他人。
容镜眸光微闪,也没多说什么,说了句“不客气”以后便转身准备离开。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股极致的阴冷气息从他身后蹿了起来。
强风掠过,尖锐的指尖猝不及防地刺向了容镜的身后。
容镜蓦地回头,对上了一张狰狞的鬼脸。
刚才还笑意盈盈地女生此刻眼下浮起浓郁的青黑,嘴巴宛如深渊裂口大张咧出夸张的弧度,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容镜,颜色极深的黑气流淌在她身体四周,几乎将她包围。
而那张容镜交给她的符纸,此刻正孤零零地跌落在地上。
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容镜抿了抿唇,进入北楼大门时产生的猜测被彻底证实。
他想,先前分析此次事件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是太乐观了。
乍一看只失联了十人,却没想过有一种可能——那招来的恶鬼并未彻底杀死学生,而是选择附身,亦或是,取而代之。
那么,眼下这栋楼,整整三十六层。
到底有多少的学生,遭殃了?
疑惑暂且得不到解答。
模样可怖的女生已经完全被恶鬼占据了身体,她整个人漂浮在半空,张开的双臂裹挟着格外强悍的气势,手指上的指甲疯长,变得极长。
她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容镜,嘴巴咧开,并不属于女生清脆的沙哑声音逐渐落入容镜的耳中:“小道士,是个聪明人就不该来这里。”
容镜心道他又不是人。
聪明的小僵尸就该来这里,把这群恶鬼全抓了,然后送给祖师爷,让祖师爷开心开心,一开心,就能让谢长时多活几年。
容镜在心里使劲盘算,面上却一声不吭。
那恶鬼顶着女生的身体,见容镜没有反应,眉目愈发地阴沉下来。实力强悍的恶鬼生气,周身的气息浮动便愈发得厉害,连带着整个走廊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女生的脸也愈发狰狞,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她的皮肤里钻出来一样。
恶鬼再次开口:“我在裂缝被困了多年,好不容易借着这群愚蠢之人的招灵仪式回到人世,断不可能轻易放弃。你要是现在就转身离开这栋酒店,我就留你一条性命。否则,我就拿你来祭今天这好日子!”
容镜眼眸微微一转,面上露出了几分深思,片刻才问:“你说真的?”
恶鬼道:“自然,你该知道这里的恶鬼数量不少,你打不过我们。”
容镜的身影后撤了两步,像是因对方的说法动了心。
他又在原地思考了足足五分钟,面色不停变化,直到五分钟后,他呼出一口气,说:“我可以同意,但你不能伤害这个女生。”
恶鬼抬起自己的手,这具脆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它浓郁的鬼气,只要它在这具身体内多待几分钟,对方原本的灵魂就会被它逐渐吞噬,然后,身体破损,彻底步入死亡,连地府都去不了。
更别提投胎机会了。
“可以,”它冷笑一声,“这具身体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只要你离开,我就从她身体里出来。”
于是容镜再度后撤了几步,重新回到了电梯的门前。他抬手按下电梯,尚且没有下降的电梯很快打开了门,容镜一脚踩在电梯内,一脚留在外,催促恶鬼:“你现在就可以从她身体里出来,否则我不放心。”
恶鬼看了眼自己与容镜之间的距离,足够长,也足够安全,而且斜前方还有一只恶鬼藏在酒店房间的门后蠢蠢欲动。
眸光闪烁间,一缕黑影缓缓从女生的身躯中撕扯了出来。
先是头颅,狰狞的五官在黑影中逐渐暴露,一条手臂如同脱衣服一般,从身躯中探出来,再是完整的上半截身体,最后才是腿,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五十秒的时间,才彻底将二者分离。
但也就是这一秒。
一阵莫名的风突然涌起,地上掉落的符纸在猝不及防中被吹到了女生的身上,宛若有胶水一般,牢牢黏住了女生的手臂。
整个过程短暂又迅速,那只恶鬼并未反应过来。等它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它猛地伸手试图再次挤进女生的身体,可就在指尖触碰到女生的手臂时,一阵耀眼的金光突然爆发,直接灼烧二者相触的皮肤。
晕倒的女生毫无察觉,可恶鬼却发出了极为尖锐的惨叫声。
“该死,你耍我!你耍我!”
容镜见到这一幕,白净的脸上露出笑容,旋即便捏着符纸冲了过去。
他又不傻。
这恶鬼故意引他过去,肯定是想要杀了他的。可到最后又莫名其妙说着让他离开的话,无非就是在刚才短暂的交手中,意识到了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借着附身女生威胁他离开。
容镜知晓僵持没有任何作用。毕竟那恶鬼智商不算低,知道对于容镜来说,软肋就是女生的性命。容镜敢肯定,如果他当时没有听从恶鬼的要求选择离开,那恶鬼绝对会以女生性命为威胁。
到时候打起来就受限制了。
可惜咯,恶鬼没有小僵尸聪明。
容镜的身影在符纸的作用下迅速朝着那房间靠近,然而身影刚动,嘭得破门声突然在耳侧炸响,容镜眼角余光的视野中,一道同样被恶鬼附体的身影正从侧边冲过来,他眉眼冷静,当即掏出一张符纸,在对方伸手预备撕扯他的胸膛时,符纸沾上对方的手掌。
“定!”
恶鬼顶着男生的身体,突兀地僵在了原地。
容镜并未多看他一眼,他的视线落在前方还在因灼烧而挣扎的恶鬼身上,脚下步子越大,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恶鬼的身前。那恶鬼见到靠近的容镜,愤怒彻底燃烧起来,嘶吼着,挥动着包裹着无尽鬼气的双臂,朝着容镜的心脏而去。
容镜身体一弯,白皙的手中握成拳头,硬生生迎了上去。
两者力道相撞,恶鬼被震得后退一步。
它的眼瞳极速收缩,短暂的一秒思考之后,当即扭身,转头就跑!
容镜:“……?”
这认输得也太快了。
不过——
容镜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
诚然他在北楼外侧起了符阵,但谁知道这鬼到底跑哪儿去了。万一是去酒店的其他房间,再附身一个学生,刚才那一通操作等于容镜白干。
容镜绝对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符纸四散,在引风符的作用下,悄无声息飘向了恶鬼。
恶鬼在房间里乱窜,门口有容镜把守,它只能从其他地方离开。猩红的眼眸中流淌出浓重的恶意和恨意,它的身影贴上左侧的墙壁,半截身体已然探入隔壁,然而脚踝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烧的疼。
它猛地低头,见一张符纸竟然化作一只手漆黑的大手,而大手的五指死死地箍住了它的脚踝,并且,手指与脚踝接触的地方正不停地闪烁着金光,每次金光熄灭就像是纸张被灼烧,留下一圈黑痕。
恶鬼面色骤变,顾不得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咬着牙挣扎着继续往隔壁钻。
但那黑色大手却出人意料地猛地用力,旋即将它往后一拽。
在恶鬼的惊叫声中,容镜的身影猝然撞入它的眼瞳。
少年扬起笑脸,手握桃木剑,狠狠刺向它的胸膛:“再见。”
被三爷开过光的桃木剑本身就是最好用的驱鬼利器,剑端碰上恶鬼的胸膛便听对方的尖叫声越发凄厉和响亮,但容镜没有丝毫手软,手腕用力,直接用剑将恶鬼刺了个对穿。
恶鬼瞪大眼睛,被捅之后猝然爆炸。
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镜见状,关上门,看向了斜对面那个被定住的男生。身体被定住,但恶鬼顶着男生的脸依旧能露出不同的表情,见证了容镜如此轻易便斩杀同类的画面,它的眼中浮起惊恐。
那恶鬼的实力比它强,却还是敌不过眼前的道士。
那它呢?
心中惊疑不定,恶鬼惴惴不安,直到意识到自己还附身在学生身上,于是这份惊恐中又升起了几缕镇定。
它看到容镜冲它笑了一下。
恶鬼的心中猛地窜起不好的预感,下一秒这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容镜冲它晃了晃自己的拳头,露出小虎牙:“人家女孩子我不能打,但男生委屈一点应该没关系。”
然后,嘭得一拳头砸上去。
男生的身体因为定身符留在原地没有动,而恶鬼却感受到肚子这边传来一股极强的力道,不由分说就将它给撞离了男生的身体。
它还未反应过来,早有所准备的容镜迅速跟上,桃木剑挥动,恶鬼魂飞魄散。
解决了两只恶鬼,容镜站在楼道中央,脸上没什么轻松之色,反倒是皱了皱眉。
说实话,虽然对上单个的恶鬼并没有什么困难,但架不住这里恶鬼数量多,而且还有学生们的性命做威胁。
不太好搞。
容镜思索的时候,听到动静的几个房间都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眼睛贴在缝隙边上,试图看清楚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镜所站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前方某条缝隙里的眼睛,他扬起桃木剑,对他们道:“正好,把门打开,我进来看看。”
有人认出了容镜的脸,被带到此地而惴惴不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安抚了一般,呼出一口气,立刻开了门,然后白着一张脸问:“容大师,我不会死吧?”
容镜看了眼他,身材健硕,只穿着件白色的运动背心,因此可以清楚地瞧见他手臂上鼓鼓囊囊的肌肉。容镜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惊觉他身上竟然没有半点鬼气,便忍不住好奇发问:“你也玩招灵了?”
那人尴尬点了下头:“我看我室友在玩,我也跟着许了个愿。”
结果谁知道还许出毛病来了。
容镜点点头,给他打了个一剂定心剂:“你没事,没被鬼上身。”
话虽如此,但容镜还是将手里的符纸递给了他。
随后回头去看其他打开门的学生,有男有女,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雁城警方将他们送过来时虽然没有将事情完整告知,但肯定也说了招灵游戏有问题。而且他们的人虽然被隔离了,却依旧能上网,外头各种传言都有,他们多少看到点。
此刻又是后悔又是担心。
容镜发现这些人有一半沾染过鬼气,不过问题不大,能解决。
处理好25楼的问题,便继续往上走。
16楼。
司流悄无声息地闯进其中一间房,眼都没转一下便捏死了学生身体里的恶鬼。捏死之后,那鬼竟然也没有魂飞魄散,司流盯着它看了一会,轻轻啧了一声,直接一口吃了进去。
当惯了人,每次吃这玩意儿都觉得恶心。
但不吃就又觉得浪费。
毕竟身为鬼的他,比当年身为人的他,厉害多了。
司流将16楼搜刮干净,相比之下他,的速度是三人之中最快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慢了。眸光转了转,他像是想到什么,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26楼,恰好对上容镜的脸。
容镜眨眨眼,颇几分震惊:“前辈你这么快就结束工作了?”
司流:“没。”
他张开手,修长的五指间突兀地出现了一面幡旗,旗帜通体黑色,但黑色之上又有金纹描绘出陌生的符箓。
幡旗一出现,容镜便从它身上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在他们道士手中,幡旗和桃木剑、镇尺属于同一类,都是可利用的法器,用来驱鬼再合适不过。如果容镜没有猜错的话,这面幡旗应当是司流生前的法器。
不过,这法器挺特别的。
玄天观也有人喜欢使用幡旗,他那位被司流念叨着‘傻逼’的师叔逢汜便是。
但逢汜师叔的幡旗是红色的。
以前道观的其他师叔总是吓唬他,告诉他说:“小容镜你离你逢汜师叔远一点,你逢汜师叔那面幡旗可是用你们小僵尸的血染成红色的。”
可惜容镜很不给面子,他还挺喜欢逢汜的,听到这话主动问逢汜:“那师叔你要我的血吗?”
气得其他师叔差点打他屁股。
远走的思绪很快就被司流的下一句话给拽回来,司流道:“这里的恶鬼数量实在太多了,一只一只的抓有点浪费时间。”
他将幡旗递给容镜:“你用这个抓。”
容镜微愣:“前辈不用吗?”
司流解释道:“我的幡旗专门抓鬼的,但你别忘了,我也是只鬼。”
容镜:“……”
司流也不确定容镜能将幡旗利用到什么程度,只道:“你先试试。”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离开。
司流来得突然,跑得也快,只留下容镜在原地懵了懵。
几秒钟后,他收到司流的信息,直接将黑金幡旗往地上一插。幡旗以一种诡异的平稳抵在地面之上,而后旗面无风自动,容镜站在幡旗之后,闭上眼睛,手指夹着符纸飞速变化,每一次变动手势,指尖都会有一道漂亮的金芒闪过。
突然之间,他双手合起,食指与中指合并,骤然睁开眼眸。
低声喝道:“起!”
黑金幡旗咚咚咚地敲响地面,并以自身为中心,将一圈圈的金色涟漪荡漾开去。
旗帜飘动。
无数浓郁的黑气从四面八方翻滚而来,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在瞬间响彻整栋北楼。容镜见状,随意扯了张静音符,然而符纸刚扯出来,手腕便软了一下。
那尖叫声一停顿,他面色一变,当即绷着一张脸,深吸一口气,继续将心神放到幡旗之上。
那尖叫声再度四起。
三楼,正与一只恶鬼对战的薛苍将一个女生挡在身后,桃木剑抬起刺向那恶鬼。但那恶鬼速度极快,桃木剑剑端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一阵阴风从薛苍的身后窜起。
女生惊叫:“小心!”
薛苍滚向旁边,一回头,便见两只恶鬼齐刷刷盯着他。
他眯起眼,心中有了思量。
这群恶鬼应该是知道情况对于它们而言不妙,因此选择了合作。
他撑着身体从地上起身,抿唇冷笑,桃木剑再度竖起,做出攻击姿势准备刺向两只恶鬼。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恶鬼却在此刻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喊叫。
薛苍微愣,眼瞳中印出的恶鬼像是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吸食着,从人形被强行吸成了一道道黑雾,继而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薛苍:“……?”
而26楼的容镜白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扬起脸看着散发着浓郁黑气的幡旗,吐出一口气。
累死他了,感觉要挂了。
同一时刻,雁城某大学。
女寝宿舍。
李欣妍趴在床上,一手撩开床帘,一手捏着手机,眼神充满激动,对还在下方桌前的另外三位室友道:“姐妹们,刚知道了个大新闻!昨天导员他们不是在群里统计玩招灵的人嘛?上报的那批人都被带到成州区那边的酒店了!”
3号床正在化妆的女生抬起一张明艳的脸来,若有所思地问:“今天的那两辆大巴车?”
“对,之前不是有人在论坛说看到警察了吗?”就是不知道是何原因,那帖子没存活上两分钟,就被彻底删除了。
现在,李欣妍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一点门道。
她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分享给众人:“有人去连麦了一个道士,听那道士说,普通人玩招灵游戏只会招来恶鬼,那恶鬼可能会帮你实现愿望,但最终会蚕食那人的性命。我刚刚看有人爆料,安城海域发现的那两个已经死掉的高中生,死前玩过招灵!”
3号床的女生显然不信这些听着邪气十足的东西,放下了手里的眉笔,忍不住反驳:“只是巧合吧?”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李欣妍故作神秘地拖长了声音,在3号床女生逐渐露出催促的目光中,压低了声音,补全了上半句话,“张泽和王芝不见了,说是失联了。”
此话一出,三号床女生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另外两个室友也在同一刻扭头望了过来。
张泽失联她们其实并不意外,虽然她们并未在意所谓的招灵游戏,没将此当回事,但也知道张泽是招灵游戏开始的源头。她们想,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多半是张泽意识到闯祸了,所以偷偷藏起来了。
可王芝不一样。
王芝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就住在隔壁宿舍。
她们最初和王芝关系还不错,李欣妍和王芝还是老乡,原本想着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说不定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李欣妍便经常约王芝一同吃饭。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直到王芝找了个男朋友,从前完全没显现出来的致命大病恋爱脑疯狂发作,令李欣妍对她忍无可忍,便疏远了关系。
听闻一周前王芝还因为和男友分手而在寝室闹自杀,要不是室友回去得及时,今天就是王芝的头七了。
可惜事与愿违,哪怕王芝闹自杀,她的那位前男友也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因此,当张泽肆意宣传招灵游戏有多么厉害,多么灵验,能够达成请愿之人的任何心愿之后,王芝成了她们班里第一个随潮流玩游戏的人。
听王芝的室友说,王芝许下的愿望就是和她男朋友复合。
至于到底复合没复合,李欣妍也没过多关注,她看那俩人跟看神经病似的,才不会花时间去了解两人的感情问题。
但如今王芝失联了,事情逐渐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开始发展,李欣妍也有些不安。
她说:“我刚刚问了隔壁,他们说王芝周日上午化了妆,说是那男的约她吃饭看电影,但去了以后就没回来,晚上她们寝室长也联系过王芝,王芝说今晚不回了,结果今早就联系不上人了。”
3号床的女生眼里透着浓浓的震惊:“那她那个男朋友呢?”
“男朋友回学校了。”李欣妍说,“他说昨晚没跟王芝过夜,看完电影就回寝室了,这事儿他们寝室的人可以作证,据说警察也来查过了,还调了他俩影院的监控,确认了那男的没说谎。”
也就是说,王芝和男友分开之后,其实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之后的事都是警方在办,隔壁也没有什么情报,但这么看来,那个劳什子招灵游戏好像确实有点古怪。”
李欣妍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滑动屏幕。
虽然这两天论坛的管理员火眼金睛,更是时时刻刻盯着新帖子,但总有一两条漏网之鱼可以残存几分钟。李欣妍这一刷新就刷出了所谓的漏网之鱼,见帖子带‘招灵’二字,她半分不敢耽搁,立刻点了进去,一目十行地看完帖子。
等再刷新,果然,页面上跳出了一行字:您浏览的帖子已被删除!
李欣妍:“……”
动作是真快啊。
然后一抬头继续分享:“金融那边有人发帖说,招灵招不得,他们一整个寝室去了室友叔叔家玩招灵,后来叔叔出了点问题,去找了长华街那边很有名的大师容镜,才把事情解决掉。”
这个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
1号床的女生也多说了两句:“隔壁二班的黄一雯不就去找过容镜吗?说是算卦灵得要命。跟容镜也扯上关系,看来……”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纷纷惊叹,唯独4号床的女生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缓缓捏住了纤细的手指。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招灵仪式下的许愿是可以实现的。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她突然起身,对三位室友道:“我今晚要回家一趟,估计不回来了。”
一口气解决了北楼内所有的鬼怪,容镜腿软地站不住。
他看向面前还直立着的幡旗,心中再一次感慨不愧是司流生前的法器,仅使用一次就能将他全身的力气都吸干。
连放一张静音符的力气都没给他剩下。
“容镜?”电梯门打开,薛苍迈着大步跑过来,一眼瞧见沿着墙角靠坐在地上的少年,连忙跑过去问,“你怎么样?”
“还好,就是可能要休息一下。”容镜捂了捂脸,随后对薛苍道,“薛哥,劳烦你检查一下这栋楼里还有没有遗漏的鬼怪。”
“行,我现在就去检查,你有事随时喊我。”
“嗯。”
薛苍的身影再度消失在电梯内,而容镜休息半晌,掏出手机给谢长时发信息,是一张猫猫躺在地上,露出柔软肚皮的表情包,上面写着:我已经是一只废喵了。
谢长时收到信息,扫一眼正翻阅着的文件,拨了个电话过去。
一接通,低沉的声音便在容镜的耳畔响起,男人低声问:“结束了?”
容镜唔了一声,说:“差不多吧,司前辈给了我一个法器,差点把我吸干。”
然后忍不住抱怨:“我好想直接躺地上,好累。”
谢长时和他离得远,没法及时给他补充体力。他低头看了眼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虽然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但早退也不是不行。
男人推开椅子起身,拎起椅子上挂着的黑色西装外套,温声道:“我过来接你。”
原本还耷拉着表情喊累的小僵尸听到这话,眼睛像是突然被点燃的星星,顿时就亮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问:“真的?”
“嗯。”
“好呀好呀。”容镜美滋滋,“那我在酒店等你。”
“好,我现在过来。”
挂断电话,容镜也收到了薛苍的信息,确认了整个北楼的恶鬼都已经被幡旗吸收干净,他才收起幡旗,坐着电梯去了底楼。
司流正和袁思雨、靳鸿坐在一块,瞧见容镜的身影,他冲容镜勾了勾手指,继而道:“行啊小僵尸,比我想象得厉害点,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所有恶鬼。”
容镜现在的身体还是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听到这话也没什么谦虚的心情,直接将幡旗递给他:“前辈,还给你。”
没想到司流却道:“送你了。”
容镜:“啊?!”
司流语气平静:“这幡旗是我师父仙逝前送我的礼物,是我师门数一数二的厉害法器,我若没死,肯定舍不得送给你。但眼下我死了,也用不了,放我这儿纯属浪费。”
“我烧给你?”容镜问。
司流闻言却笑了一声,他扬眉:“行啊,你点把火试试。”
司流说这话时表情里带着点意味深长,容镜心中便有了猜测,但他还是好奇地翻出了一张引火符,符纸在指尖化作火苗,火苗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后,颜色更深,燃烧得也愈发热烈起来。但神奇的是,不管火苗如何触碰黑金幡旗,那黑金幡旗都完好无损。
司流撑着下巴,懒洋洋道:“看到了吧?烧不着。要是点得着,逢汜早给我烧过来了。”
“本来我想把这玩意儿送给逢汜的,不过他不要,现在送你也一样的。”
容镜见状便没有再跟司流客气。
正好,他手上也没什么很趁手的法器。
说话间,靳鸿接到了一个电话,应和两声以后便扭头对容镜三人道:“剩下的那批学生也过来了。”
容镜和薛苍对视一眼,前者道:“也别麻烦了,让车开过来,直接抓。”
靳鸿想到他和司流的对话,着重看了眼少年的脸,容镜肤色本就白,眼下在日光下,更是白得接近透明,连唇色都比往常寡淡三分。
他皱了皱眉,迟疑着问:“你的身体还可以坚持吗?”
容镜摆摆手:“问题不大。”
他急着解决问题见谢长时,不能坚持也得坚持下。
话说到这份上,靳鸿也没有再迟疑,点头应和,对着电话那头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两辆大巴车便沿着门口开了进来。
大巴车内的学生们此刻都绷着脸,女生们咬着嘴唇,男生们握紧了拳头,撩开窗帘望向车窗之外,很快和容镜、薛苍以及身穿制服的靳鸿、袁思雨对上了眼睛。
有人认出了容镜,也认出了靳鸿他们身上的制服,不由得咽了咽喉咙,小声道:“好像真的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