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嘴里的软肉,听到那句“跟我们走一趟”后,脚下宛若生了根似的半步不挪。但他不走,袁思雨有的是办法,她招呼着身旁的两位年轻警官上前。
“走不走?不走的话,他俩拖着你走。”
话说得没多客气,那两个年轻警察也适时上前一步,身上的制服和严肃的眉眼在一瞬间给许志带去了极强的压迫感。
中年男人嘴唇翕动,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能认命地抬起脚步。
池白见状,扭头问容镜:“一起去看看?”
容镜考虑到接下去他们还得借许志的名义将背后的那位大师给钓出来,便没有拒绝。
两辆车很快驶入警局。
许志从医院出来时尝试过逃跑,他的身上出人意料地带着一张符纸,两个年轻警察显然没想到他的手里还有黑科技,只觉得眼前一花,人便窜出去老远。
这要换成平常时刻,今天的任务多半是要铩羽而归。
但好在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容镜和一个池白,一个是赫赫有名的算卦大师,一个是雁城警局特殊部门建立以来最年轻的副部。
容镜抬手就是一块飞出去的石头。
下一秒,哀嚎声起。
许志惊叫一声,狗吃屎似的趴在了地上。
其实容镜是想砸他的脑袋的,但考虑到以他的力气砸中许志的后脑勺,许志肯定立马嗝屁,索性将目标换成了小腿。
池白一脚踩在许志的后背上,揭掉那张符纸,抬起头对着容镜竖起了个大拇指:“准头不错。”
容镜谦虚:“还好还好。”
粗暴地将人扔进警车,池白还特地搜了搜许志的衣服,意识到对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符纸以后,终于放了下心。然后与容镜上了一辆车,将符纸递给他:“感觉到不对没有?”
“不是朱砂?”符纸一贴近容镜,容镜的僵尸鼻子便嗅到了一股已经风干了的很淡的血腥味。
他的手指摸索过符纸的表面,符箓的纹路偏硬,他接过池白递过来的矿泉水,手指沾了点再次摩挲符纸,很快,雪白的指腹染上了一点红色。
“拿血代替朱砂啊,挺特别的。”池白的眼皮掀了掀,随口道,“看来许志认识的这位大师真不是一般人。”
容镜将符纸丢到一遍,嫌弃得用湿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应和池白的话:“一般人才想不到这么阴损的法子去抢一个餐厅。”
“说的也是。”
“到了。”
车辆在停车场停下,容镜下车的时候恰好看到许志也下了车,中年男人低垂着头,不经意露出来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挫败,估计是经过逃跑失败,深深意识到自己真的没退路了。
审讯室内,池白靠着桌子,对许志道:“说说你背后的那位大师,越详细越好。”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许志答非所问,“虽然我确实做错了事,但王水嫣没死,你们也有求于我,落到我头上的惩罚应该也不会重到哪里去吧?”
池白停顿了两秒,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现在是想跟我讲条件?”
许志没有直接回答,但显然是这个意思,他一直耷拉的肩膀此刻微松,身体靠在椅子上,望着池白道:“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信息,我想减轻惩罚,这是个交易。”
池白定定看了他几秒,一张桀骜不驯的脸上缓缓扯出笑容。
双手撑在桌上,他俯身盯着许志的眼眸,声音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就是说出来的话和温柔搭不上任何关系:“你该不会觉得我现在给你脸问你几个问题,就得跟条哈巴狗似的求你吧?你应该也和你那位大师相处过一段日子了,难道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要真想知道点什么,手段多了去了?还是说,你觉得我看着像什么正直的好人?”
做笔录的袁思雨闻言头也没抬一下,提醒道:“虽然特殊部门划在我们这边,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使什么手段都不受警方限制。
不等许志有任何的反应,池白便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愿意说我就省点力。”
许志抿了抿唇,没吭声。
池白点头:“行。”
他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入许志的心脏,令许志心底升起了一种难言的不安。而后,池白喊了句“小王八”,一道鬼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
鬼影出现的刹那,整个审讯室内的灯光骤然熄灭,呼呼的鬼声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回荡在并不宽敞的审讯室内,袁思雨早有所准备地掏出耳塞,而毫无防备的许志鬼音入耳,浑身一颤,眼底浮起了浓浓的恐惧。
门外,恰好路过的阿秋吧嗒一下将静音符贴上去,走前还骂骂咧咧:“说了八百遍记得贴静音符,没一次记得住。”
容镜:“……”
贴了静音符的审讯室安静得像是无事发生,直到小半个小时以后,池白一脸神清气爽地推门走了出来,袁思雨拿着录音笔和笔记本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透过门缝,容镜一眼瞧见最初还信誓旦旦要跟池白讲条件的中年男人宛若一滩烂泥摊在椅子上。
这模样,看着可真像是被吓坏了。
“有什么好看的?”池白注意到容镜的目光,招呼人去特殊部门,随后一边走一边道,“许志说那个狗屎叫裘前,出自……”
他轻咳了一声,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玄天观。”
话落下,又抓紧补充:“你别——”
楼道边上的椅子被容镜一脚踹烂。
池白讪讪说完剩下的两个字:“激动。”
为了防止容镜再度听到‘玄天观’三个字暴走,毁坏公物,池白果断改口:“狗屎观,出自狗屎观。”
容镜:“……虽然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觉得你好像在骂我们玄天观是狗屎观。”
池白:“……”
别说,他也有这种感觉。
于是池白给面子地再次改口:“盗版玄天观,行不行?”
容镜终于点头应下。
“许志和那狗屎是意外认识的,当时许志被人坑了一波,走投无路的时候碰到了裘前,然后用自己剩余的积蓄跟裘前做了交易,裘前帮他弄死了死对头,许志趁机占了那死对头的钱,两人从此有了合作关系。”
“这两年来,许志通过裘前,得到了不少好处。”池白道,“两人还会合作算计一些有钱人,就拿王水嫣的离魂症举例,许志将法器带到那有钱人身边,利用法器困住有钱人的一道魂,再将裘前介绍给对方,借此拿到高昂的费用。”
“总得来说,许志和裘前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要紧密很多,所以……借许志来钓出裘前这条大鱼,还真没什么问题,裘前上当的可能性很大。”
“现在的问题就是想想该怎么钓这条鱼了。”
阿秋打着哈欠从旁边路过,道:“这还不简单?找个有钱人,让许志再用一次离魂招数呗。”
池白:“上哪儿找有钱人——”
话没说完,眼神直勾勾盯住了容镜。
容镜:“……我给谢长时打电话。”
演员谢长时随时就位,现下最关键的问题便出现在许志本人身上。
许志需要和裘前直接接触,池白他们得想个法子确保许志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虽说现在许志在恶鬼小王八的压迫下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代了,但难免会因此而记恨他们,到时候和裘前一联系,一张嘴就将他们的计划抖出来,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不一定吧。”去而复返的袁思雨嘴里咬着根棒棒糖,又跟幼儿班老师给小朋友发糖似的,往容镜等人的手里一人塞了一根,才继续说,“许志干了这么多缺德事,估计就想着拉裘前下水的机会减刑了。”
“等会再去试探一下。”
最近这段时间韩裕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哪怕薛苍出现在人前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池白原本想着他若是有动静,直接喊上帮手将他给抓了,结果对方屁都没放一个,关于盗版玄天观的各种了解也就此停止。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裘前,他不想错过机会。
毕竟,从韩裕以及裘前二人的行事作风中,他已经完全能够感觉得到这个盗版玄天观里都是些阴损恶毒的东西,干得都不是人事。
池白重新走进了审讯室,此刻的许志像是还未从刚才被恐吓的害怕中回过神来,身体依旧不自觉地颤抖。在听到池白的手指落在桌面上的‘咚’一声后,更是吓得呜咽了一声。
池白:“……吓成这样?那等你死后下地狱怎么办?地府那批人可死板得很,搞清楚你做人的时候干了些什么事情,当鬼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池白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
他们道观的长辈从小就是这么告诫他们的。
他说得轻巧,许志的脸却更白了。
许志本就因为裘前而深信玄学一事,如今再经历过池白动手亲眼见到了恶鬼,眼下听到这番话,已然不受控地开始脑补自己死后的各种可怕画面。
听说十八层地狱,层层都是折磨人的手段。
他咽了咽喉咙,目光越发惊恐。
观察了他半天,池白翘起唇角,象征性安抚了一下:“但是你也不必这样害怕,有些事情还是有回旋余地的不是吗?”
许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想着挣扎了,而是直接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池白满意地看向他:“变聪明了啊。”
许志没吭声,池白也不介意,拉了个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然后提出了要求:“你和裘前以前是怎么忽悠有钱人的,再给我忽悠一遍。”
许志脑子本来也挺好使的,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了然。
池白他们想利用这个办法抓了裘前。
他眸光闪烁,问:“如果办成了,我有什么好处吗?”
恐吓威胁的手段刚才已经来过一遍了,这会儿再用估计就不太好使了,所以池白听到这话也不像先前那样生气,反倒是温和地点头:“只要抓到裘前,一切好说。”
许志沉默良久。
他知道池白虽然说着“一切好说”四个字,但事实远没有那么简单,也不可能简简单单就免了他的罪行,但如果从轻处理,估计是可以的。
毕竟,不管是王水嫣还是其他人,虽然都被他设计了一通,却都没有闹出人命。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许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了口:“你们说,我去做。”
池白眉梢一挑,微微一笑:“聪明人。”
许志离开警局前,袁思雨给他递了一份关于山水餐厅的转让假合同。
许志坐在车内,拍了张合同的照片,发给了裘前,继而道:拿到手了,等会把剩下的钱转给你。
裘前收到了信息,却是很久之后才有回复:怎么弄到现在?
许志前往医院与崔林山碰面前便与裘前待在一块,因此裘前很清楚他的离开时间,距离此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对方会疑惑很正常。
许志眉梢透着冷静,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阿秋,低头回复:王水嫣又被送进了抢救室,崔林山晕过去了。
借口合情合理。
裘前便也没有再回复。
许志想了想,再道:我有个新生意,刚听说严英耀那边有法子接近谢氏的总裁,既然要搞就搞波大的,放眼整个雁城,谁会比谢长时有钱?
那头并没有再回复信息,许志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道难道这么快就被裘前发现不对劲了?应该不至于吧?他和裘前认识了两年,很清楚裘前有个致命的缺点——狂妄自大。
就像他话里话外都没把容镜这位年纪轻轻的算卦大师当回事。
否则许志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掉进了陈荣和崔林山为他制造的陷阱里。
……那为什么裘前没有再回复?
事实上如果许志冷静下来细细回忆,便能发现他往常和裘前的聊天也都是你等我一段时间,我等你一段时间才有回复,只是如今他心虚,才会觉得短暂的等待时间竟如此的漫长。
就在许志胡思乱想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铃声,铃声猝然响起,将许志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看去。
“是裘前。”他对阿秋道。
“接呗。”
许志点下接通,又按了免提,裘前低哑的声音很快传到了车内两人的耳中:“谢长时?许志你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许志正要回答,却听裘前再次道:“不过也不是不行,今晚我让小鬼入梦去找一找他的生辰八字。”
听到这话,许志乱跳的心脏终于恢复了平静,随后嗯了一声:“可以,我们能遇到谢长时这种顶级豪门的次数不多,这次纯属运气好,要是错过机会,以后恐怕就没有了,那不如尝试一下,万一成了,可就是数不清的钱了。”
“你说得对,明天告诉你好消息。”
“好。”
电话挂断,许志猛地抒出一口气。
而后不经意地抬头间瞥到了后视镜里阿秋似笑非笑的眼睛。
阿秋单手扶着方向盘,问出了个致命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裘前既然可以让小鬼入梦目标对象,为什么不让小鬼顺手将目标对象的魂魄一道困住了?还省得你再费心思,还担心干坏事的时候被人发现?”
许志表情一滞。
阿秋笑了一声:“被人当枪使呢,还乐滋滋的。”
许志对于裘前而言肯定是有用的,因为裘前需要靠许志在外交际为他获得接近有钱人的途径。但交际的行为实际上并不会对许志产生威胁,但如果将利用法器困住目标人物的魂魄这一任务交给许志就不一样了,许志真真正正地参与了害人的步骤,也就成了一个把柄被裘前捏在手里。
到某一天许志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想反悔的时候,也晚了。
只要裘前不说停下,许志就得一直跟他合作。
当然,裘前也可以和池白一样选择用威胁恐吓的手段来掌控许志,但被迫的刀怎么会比自觉的刀好使呢?
蠢东西。
阿秋在心里评价。
傍晚,云江湾。
谢长时坐在沙发上,容镜则盘腿坐在他的身侧,白皙的长指翻着手里的本子,喋喋不休地对谢长时说着各种注意事项。
“那小鬼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吃了你,如果感觉不对劲一定要喊我,我帮你干掉它。”
然后吧嗒将手机塞到男人的手掌中:“你自己设置,紧急联系人改成我的。”
继续叭叭:“如果那小鬼有点本事能控制住自己,入了你的梦以后你不要害怕,把我给你的生辰八字告诉它就行。”
“不用给我自己的?”谢长时适时打断了他的话。
容镜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又不是缺心眼,真给它你的生辰八字干嘛?生辰八字这东西是能乱给的吗?”
“那你准备给谁的?”
“我和池白他们算了一个假的,但算出来的这个生辰八字也不错,放别人头上估计也能是个成功人士,应该不会让那狗屎起疑心。”
容镜嘀嘀咕咕,又将手中的笔记本翻过一页。
看他紧张的模样,谢长时不由得觉得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即将面对小鬼的是他呢。
于是谢长时提醒他:“别担心了,你今天没给我算一卦吗?”
“算了,卦象是大吉,但卦象说服了我,没说服我的心,我的心还是砰砰乱跳,不信你摸摸。”容镜说完,一把将谢长时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他穿的睡衣很单薄,谢长时的手掌贴上去时能轻易感觉到属于肌肤的温热。明明是正常体温,却好似烫到了他的指尖。
指尖微微蜷缩,又在感受到心脏砰砰砰地跳动以后,舒展开来。
“是不是真的跳得很快?”容镜叹一口气,“好久没跳这么快了。”
“确实快。”谢长时勾了勾唇,不给容镜继续担心的机会,拍拍少年的脑袋,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迎上少年的眼眸,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紧急联系人已然变成了‘小僵尸’三个字,谢长时道:“放心,有问题我随时喊你。”
“好吧。”
但容镜嘴上应下了,等回到房间还是没闭上眼,他将所有的灯光熄灭,又将被子拉到胸口,一双乌溜溜的眼眸睁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慢吞吞地数着数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墙上挂着的钟表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哒’,容镜视线猛地一转,看向了窗外。
他闭上眼睛,沉下呼吸。
几秒后,一道鬼影嗅着香甜的气息钻进了谢长时的房间。屋内一片漆黑昏沉,但在鬼影的眼中,却能轻易看到宛若点心一样的谢长时。它舔了舔尖锐的牙齿,恨不得一口将谢长时吞了,但好歹不是什么等级低下的小鬼,智商高、有克制力。
碍于豢养者的要求,它只能遗憾地多看了两眼谢长时,随即入了谢长时的梦。
梦里,谢长时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上。
他回头去看自己的身后,没有小僵尸容镜。于是又低头去找手机,手机联系人一眼可以看到底,也没有‘小僵尸’三个字。
……容镜呢?
疑惑占据脑海,他的面上露出了浓浓的迷茫。
但也就是在此刻,一个扛着长幡的中年江湖术士从他的身侧路过,走了两步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之处,蓦地停下脚步看向他,张嘴便道:“这位朋友……可是找不到重要的人了?”
谢长时眉心微皱,没有说话,但面上的表情赫然印证了确有其事。
江湖术士见状,也不嫌他没有礼貌,而是笑着扶了扶胡子,意味深长道:“可要老道帮你算一算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人在哪儿?”
“能找到他吗?”
“当然,老道出手,从未失败过。”江湖术士见他说得通,索性走到了他的面前,声音缓缓,充满诱惑,“现在,你只需要将你的生辰八字交给我,我便能为你算出你心中那人的位置。”
谢长时定定看了他半晌,张嘴将生辰八字告知。
老道掐指一算,笑着指了指北方:“往那边走,不到十分钟,你就能见到他了。”
谢长时听话地往北边走。
走了没两步回头,身后哪还有老道的身影,更甚至一片空空荡荡,连街道的影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就在这种情况,熟悉的少年音响起:“谢长时!”
梦境骤然碎裂,谢长时无声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同一时刻,门锁吧嗒一声,容镜的脑袋伸了进来,小声地喊了句:“谢长时。”
灯光亮起,印出了男人深邃俊美的轮廓。他看向门口,少年一双眼眸里藏着的几分担忧在见到他醒来时,化作了喜悦。容镜挤进来,爬到他的床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检查了好半晌,才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有感觉到那只小鬼来得快走得也快,想来是受到了裘前的吩咐,不许在这边停留以免出现意外。
按理说,这么点时间也就够对方套一套生辰八字,但容镜还是不放心。
“感觉很好。”谢长时掀开被子,“那小鬼没对我做什么。”
“那就好。”少年将自己的腿一收,坐在柔软的被褥上,托着下巴说,“这次要是能将狗屎抓到,你占一半功劳,功德你也占一半。”
谢长时听着‘功德’二字,眼底浮现起笑意。
手掌压在少年柔软的发稍,他缓缓道:“放心,我会努力多攒点功德,多活几年的。”
容镜心道,几年怎么够。
谢长时最起码得等他这只小僵尸死掉再死吧?
想到自己的生命线,容镜的表情再度变得严肃起来,脚踩被子站起身,用力拍了下谢长时的肩膀:“下次有这种好事,我再叫你。”
“行,那就辛苦容大师了。”
“好说好说。”
下午六点。
许志站在镜子前,用力拽了拽身上的西装。
裘前从楼梯上走下来,瞧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扯了扯唇,心情还算不错地调侃道:“也不用这么紧张吧?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次干。”
“不一样。”许志从镜子中窥到了几秒裘前的表情,却在对方看过来时,视线不动声色地下移,尽量不与裘前对视,以免对方发现他眼底的心虚,他装作观察着装的模样,片刻才继续说,“谢长时可不是王水嫣之流,听说他脾气也不怎么样,万一对方看我不顺眼,我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裘前闻言只嘲笑道:“非要接近他干什么?你将我给你的东西提前扔主位下方不就行了。吃顿饭的时间,足够那东西勾出谢长时的一道魂了。”
许志一愣,点头说是,随后也没有多停留,很快就拿起裘前递过来的不倒翁娃娃离开了公寓。
坐上车,池白回头看过来,视线扫过那散发着浓郁黑气的娃娃,对许志道:“你胆子也够大的,敢跟这种人合伙做生意。”
池白的一句话里全是嘲讽,什么合伙,什么做生意,妥妥都是讽刺。
许志没有理会他,池白也不介意,而是自顾自道:“看不出来那狗屎还挺警觉的,和他过于自信的脑子一点都不搭调。”
许志现在住的是偏城区的一套公寓,公寓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实则充满‘惊喜’。在等待许志的这段时间里,池白虽然没有下车,但却亲眼瞧见了一只没有意识的幽魂在靠近许志所在的那栋公寓时,被猝然烧成了齑粉。
这是谁的手笔,随便一猜就猜出来了。
还好他们当初没想着直接在许志的家里把裘前抓了,否则估计刚靠近公寓,对方就有察觉。
再者……这里的公寓入住率还挺高,万一出点意外,那可就不止一条人命了。
许志听见池白的评价,也没说话,只是想将东西交给池白,却见池白的眉眼倏然一紧:“有只小鬼跟上来了。”
许志眼底一沉。
难道是裘前身边的鬼?为什么要跟着他?是因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还是什么……?
疑问占据脑海,许志的脸色逐渐难看,但池白的声音很快传入他的耳中:“冷静点,说不定他只是担心你干不好这活,找个小鬼来帮你,毕竟你以前的成功率高达百分百,很难相信你身边没有人在帮忙。”
许志:“……”
他听池白的话,放松了心情。
池白也没有再说话,因为那只小鬼已经钻进了车内,悄无声息地坐在许志的身旁。
车子在六点四十分左右来到了傅氏旗下的连锁酒店。
这场饭局的东道主的叫做严承德,是严英耀的叔叔,也是傅氏的高层。
严英耀站在门口,一眼见到许志走来,他上前,笑盈盈地开口:“许哥来了啊,谢总还没到,我们先进去等。”
说话时,手臂顺势搂上许志的肩膀,表面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内心却都快呕出来了。
他和许志是在酒吧认识的,认识没两天又喝了一场酒,结果没多久之后他就浑身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又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得知他的情况后,许志主动找上门来说,他可能遇到脏东西了。
而恰好,许志认识一位大师,或许这位大师能帮忙。
严英耀当时正被身上奇怪的病症折磨,一听这话也不管这位大师有没有用,当即让许志将人喊来,结果那大师一通折腾,他还真好了!
从那天起,严英耀简直将许志当成自己的半个爹了。
结果如今却被告知,他身上所谓的病症到那所谓的大师,从头到尾都是许志给他设计的一出戏。
得知真相的严英耀恨不得将许志给掐死得了,然而碍于警方的要求,还得陪他在这儿演哥俩好的戏。
许志大概也猜到严英耀什么都知道了,因此被搂着的他总觉得那条手臂仿佛下一秒就会收紧,然后生生将他的脖子给彻底勒断。许志抿了抿唇,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冲严英耀露出往日的笑容,道:“毕竟是谢氏的掌权人,我们等他才正常。”
“道理是这个道理,”严英耀耸耸肩,“不过话说回来,谢总愿意赏脸跟我叔吃顿饭倒是挺出人意料的,谁不知道他平时不爱参加这种酒局,往日愿意给面子就派姓陆的那位来,不给面子跪他公司门口都没用。”
说着,严英耀又眯起眼盯着许志,笑了一声:“许哥,我把你当亲哥才叫你来见见世面,咱可不能掉链子啊,否则我叔能一刀把我给劈咯。”
许志觉得严英耀倒是蛮想把他给劈了的。
但面上只能笑着应好。
傅氏旗下的五星酒店内外都十分高档,严承德挑了整个酒店最好的包间,而严英耀和许志则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伸长脖子看严承德和几位傅氏的高层交谈。
“老严这回面子可真大。”
严承德扯着嘴角笑,眼神却转向了严英耀,心道,确实面大,都招警察来了,面能不大吗?
被亲叔叔的眼神扫到的严英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好在这种煎熬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多久的时间,这场饭局的主人公终于抵达了酒店,推开了包间的门。
谢长时一身裁剪精良的手工高定西装,身材挺拔修长,俊美出挑的五官禁欲而淡漠,视线扫过在场的人,并未错过藏在角落里已经面露垂涎之色的小鬼,他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嘲讽,迈步上前,与严承德打了个招呼。
“谢总。”严承德感慨道,“许久没见了。”
谢长时点头。
严承德便道:“您这边坐。”
严承德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今日份的话题,傅氏和谢氏有合作板块,他全程都围着那板块说,谢长时是没什么反应,但一旁傅氏的其他几位高层却连连皱眉。
有一人甚至悄悄踢了严承德一脚。
说的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将人请过来,就说些没用的废话,那合作不是老早定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