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镜抬起头,迟疑了一下,指着陆云霁身旁的位置,咽下嘴里的牛肉,小声说:“它过来跟你要微信了。”
陆云霁:“……”
容镜:“她说她知道人鬼殊途,就是想加个微信解解馋,好久没见大帅哥了。”
陆云霁:“……”
容镜:“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它是只好鬼,不会让人为难的。”
陆云霁:“……加,有什么不能加的,都加!”
一顿饭下来,陆云霁的微信上多了十二个鬼好友。
这波操作惊得容镜瞪圆了眼睛,语气颇为感慨:“你好牛啊。”
陆云霁顺道想踩谢长时一脚:“是不是比谢长时还牛?”
容镜:“那倒没有,鬼这种东西,谢长时从小到大见多了。”
陆云霁:“小尾巴你哄我一句是不是会死?”
容镜冲他做了个鬼脸,低头吃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水果。
陆云霁也没再跟他说话,而是低头看着一排的新好友,摸着下巴感叹——真他喵的神奇啊,这等经历,放在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
没想到有朝一日知晓这个世界存在鬼就算了,竟然还和鬼加上微信了。
十五分钟后,谢长时买了单,三人一同离开火锅店。
陆云霁跟在容镜和谢长时的身后,一路从五楼到地下车库,路过其他四层楼的时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问容镜:“所以,去世的人都会变成鬼吗?天地通的这些物品,烧了以后它们真的能拿到手?”
容镜先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嗯,但是自然死亡的鬼和非自然死亡的鬼有很大差别,前者没什么杀伤力,可能会主动选择投胎,也可能因为不愿意喝孟婆汤而留在地府。”
“至于后者,非自然死亡的鬼一般都是执念或怨念过深的鬼,战斗力很强,也不会主动去投胎,如果没有及时捕捉的话,极有可能变成恶鬼为祸人间。”
“天地通比较特殊,根据大家的说法,应该是和地府有联系。”
“这样啊。”陆云霁想了想又问,“那怎么确定它是变成鬼了还是投胎了呢?”
“那得看你在地府有没有人脉。”
“……”
陆云霁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嘴角抽了抽,摆手:“看来等我死了我要去地府发展发展。”
随后催促:“走了走了,回家了。”
说是回家,但陆云霁没想着自己开车。
他以“我今天受到了天大的刺激,现在还没缓过神来,独自开车容易出事故,谢长时你也不想明天收到公司副总车祸身亡的消息”为由,死皮赖脸地打开了迈巴赫的后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结果一转头,旁边出现了一道虚影。
他一口气猛地提起来后又发现那道虚影是程璞玉,便又全身松懈下来:“是你啊小程。”
程璞玉很有礼貌:“陆总你好。”
“你好你好。”陆云霁想到微信上的十二个好友,索性掏出手机,“小程我们也加个好友吧。”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程璞玉受宠若惊,赶紧掏出手机,然而令鬼没想到的是,它刚发送好友申请,就看见屏幕闪了闪,紧接着宋清的消息便跳了出来。
它低头一瞧,赶紧拍拍前座的座椅靠背,在容镜看过来时立马道:“容镜,宋哥刚刚给我发信息说,陈荣那边好像遇到别的鬼了,问我能不能过去看看。”
容镜记得他,毕竟当初程璞玉把人吓晕了以后第一时间就找得他。
只是……遇到这种事情宋特助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找他,反倒是找了程璞玉。
像是察觉到他的疑惑,程璞玉解释道:“上次不是把他吓坏了嘛,然后听你说他符纸搞错了,我就想着万一有机会弥补……所以就跟宋哥说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原来是这样。
容镜点点头:“那你当心点,要是打不过就来叫我,对了,还有你那条腿——”
容镜叽叽咕咕说了一堆,程璞玉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程璞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车内。
程璞玉沿着网线来到陈荣的家里。
来过一次,今天再来的时候程璞玉对屋内各个角落都很熟悉。
它到的时候陈荣正在跟宋清打电话,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可怜地缩在角落里的桌子底下,前方和侧边都围了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木板。
他的一张脸上布满了冷汗,一紧张,说话的语速便显得格外快:“宋特助,你真找人了?首先我不是质疑你啊,我就是害怕你懂吧?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刚刚好端端喝着水呢,结果那杯子唰的一下从我手里飞出去,又唰的一下飞回来砸在我的脑门上。”
“那Duang的一下差点把我送走,我现在还头晕眼花的。我想着你既然跟我说过那符纸不对劲,肯定是懂这些东西的,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求助——”
宋清看到手机上跳出程璞玉表示已经抵达的信息,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对陈荣道:“陈总,这话你已经一字不差地说过两遍。”
陈荣一顿,颤抖着手指擦擦额角的冷汗,尴尬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是、是这样吗?”
话刚落,右边突然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陈荣浑身一哆嗦,猛地扭头看向右侧方。因为害怕,所以他将屋内所有能开的灯光全部打开了,眼下能轻易将每个位置都照亮,便更能看清楚其实每个地方都没人,但桌上的杯子、碗筷却噼里啪啦全部摔落在地,并且摔成了碎渣。
陈荣:“?!”
他压低声音惊叫:“宋特助你听到这声没!”
宋清嘴角微抽,继续安抚:“听到了陈总,但是没关系,这是我叫来的帮手跟人家打起来了,你藏藏好,人家打完了就万事大吉了。”
说话的途中,程璞玉正在哐哐揍鬼。
到了这会儿,它终于知道容镜当时说的安装的假肢还有其他用法,到底是什么用法了。
因为假肢的本身是变换符,说到底就是一张符纸,所以程璞玉眯起眼睛看那露出饥渴凶残模样的小鬼,冷哼一声,直接一把拆了自己的假肢,意念一动,手里的假肢变成了把硕大的锤子。
抄起锤子就是干。
噼里啪啦一顿牙酸的声音之后,程璞玉把假肢变成绳子,将小鬼捆了个严严实实,丢到了门口玄关处,旁边就挨着垃圾桶。
陈荣始终竖起耳朵。
这会儿声音突然消失,他呼出一口气,小声试探:“这位……英雄好汉?”
程璞玉轻咳了一声。
只有陈荣本人在的屋子里突然冒出一道陌生的声音,就算陈荣有所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
不过随着宋清的安抚,他缓缓抒出了那口憋紧的气。
宋清:“那我先挂电话了,陈总不用担心,以后遇到这种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你也可以联系跟您对接的小程。”
“小程?”
“是啊,就是被你质疑谢氏员工能力的小程,也是现在在你家的那位。”
“……?”
“哦对了,今天小程的出场记得给出场费,给多少看陈总您的良心。顺便劳烦您跟小程说一句,让它早点回去休息,省得明儿上班再迟到,要扣全勤的。”
“……”
电话挂断以后嘟嘟嘟的忙音始终不停地在陈荣的耳边回荡,他满脑子都是谢氏雇鬼当员工的牛逼操作。
缓了半分钟才将将回过神来,陈荣轻咳两声冷静冷静,试探着朝着桌子的方向喊了一声:“小程?”
程璞玉:“陈总。”
陈荣:“……那什么,今天谢谢你啊,等会出场费我给你转微信上。”
虽然没说多少钱,但程璞玉想到陈荣似乎是个很大方的人,它心情愈发好,应下之后便拎着小鬼离开了。
陈荣没听到大门咔哒开启又关闭的声音,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似乎没有先前那般冰冷,于是又试探的多喊了几句“小程”,寂静的空间内无人应答。
他彻底地放松下来,一边整理屋内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给程璞玉发去了五位数的转账。
然后掏出手机发朋友圈:真是惊心动魄又三观重塑的一天。
没两分钟后,他看到谢氏的副总陆云霁点赞了自己的这条动态,并道:好巧,我也是。
陈荣:“……?”
要不是有些东西说出来像疯子,他真想问问陆云霁,怎么,你也瞧见鬼了?
有了这一晚的经历以后,陈荣再次面对程璞玉这位谢氏员工时,态度客气不少,连脾气也收敛了许多。
没几天,两家合作的项目便宣告落实。
程璞玉因而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而容镜则是在观察陈荣家带回来的小鬼,这小鬼显然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哪怕被困住还是跟察觉到不到威胁似的,一直冲容镜龇牙咧嘴。而当谢长时从它面前经过,它简直双眼泛光,目光无意识地跟着谢长时的身影不停游荡。
容镜一巴掌敲在它的脑门上,凶巴巴地:“看什么看,那是你能看的吗?”
小鬼被拍得晕头转向,脑门上都快冒星星了,但依旧坚持不懈地盯着谢长时。
容镜:“……”
他扭头,对谢长时喊:“你回房间去,它老盯着你。”
谢长时:“……”
谢长时听话地回到房间,大门一关,隔绝了小鬼的目光,但那小鬼从此以后就盯着谢长时的房门不放了。
容镜看得头大,索性提着它去了雁城的警局。
出来接待他的是池白,池白抱着双手,上下观察容镜。
容镜的大名时不时听到,但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怎么本人比照片视频里的还好看?
池白蹙了下眉,正欲说话,视线落在小鬼身上时却顿了顿:“这只鬼……?”
容镜将发生在陈荣身上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随后将小鬼放到池白的面前,指了指小鬼身上的印记:“它看着没意识了,但身上还有豢养者的印记。”
很多道士养小鬼的时候都会在小鬼身上留下印记。
池白也一样。
一般情况下他留下的是一个繁体的‘池’字。
而眼下这只,后背上有一片叶子的图案。
容镜:“我对全国各地的门派、道观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叶子图案代表的是哪位道长,所以就把它送过来啦。”
言外之意就是……找人的事情交给你们了,跟他没关系。
池白始终皱着眉,容镜都怕他年纪轻轻眉心皱出痕迹来,但当他想说话时,池白却先一步开了口:“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让人去查的,你进来坐会儿?”
容镜拒绝了,他的小摊子前还有好几个客户等着算卦呢。
池白也知道他生意火热。
这几天有好些人拿着手机去长华街偷拍容镜,甚至还会在一旁直播,将容镜的热度蹭了个十足十,倒是容镜本人一到时间就赶紧跑路。
他也没想着打扰容镜做生意,跟他挥了挥手。
目送着容镜离开,池白提着小鬼回到特殊部门,刚落座就听到身后有开门声,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好浓的鬼味。”
“喏。”池白对着阿秋指了指脚边的小鬼,说了句“小鬼在这儿”以后,又冲阿秋勾了勾手指,“正好,你过来看看,这叶子标记可能是谁的。”
“什么意思?还是家养的小鬼?”
“嗯。”
得到肯定的回复,阿秋走向小鬼的步伐都迈得大了点。他在小鬼的面前蹲下,小鬼努力龇牙咧嘴,似乎想吓走阿秋,但阿秋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瞥它两眼,随手掏了张符纸盖住它的脸,又拎着对方转了一圈,视线落在那片叶子印记上。
“我记得滢洲的流云观就是叶子标记吧?”
“这鬼跟流云观有关?”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你流云观是叶子标记。”阿秋直起身,半张鬼面显得若有所思,他缓缓道,“我和流云观里的人接触过,他们人都挺不错的,不至于指挥一只小鬼去欺负人。”
“而且看这鬼的模样,自我意识全失,要么是被炼化成这样放出来作恶的,要么是受了重伤脱离了豢养者逃出来的。不管哪一个,都可能威胁社会安全,有时间的话还是调查一下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池白点头,然后将小鬼扔到阿秋的身上,声音理直气壮,“那你来查吧。”
阿秋:“……”
容镜回到小摊前,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了袁思雨的身影。
袁思雨今天休假,穿得很休闲,看上去心情也不错,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奶茶、甜品和零食来到了小摊的后方,将东西递给容镜以及一个顺带的莫景同。
她好奇地问:“今天小程同志不在吗?”
容镜回答:“它腿好了,昨天就上班去了。你要是想跟它聊恐吓渣男行动的话,可能得等到晚上。”
哪想到袁思雨只是摆摆手,说了句:“恐吓渣男行动已经取消了,我就是看它不在,顺嘴问问,都快忘了它想不开去找了份工作。”
莫景同还是第一次听到恐吓渣男行动,不由得好奇多问了两句。
但袁思雨知晓他似乎并不知道程璞玉的存在,便胡乱忽悠了一阵,随即拉着椅子在容镜的身侧坐下,又道:“这死渣男诈骗的证据已经找到了,今天早上就有同事把人逮回去了。”
“好歹是曾经的相亲对象,我非常富有爱心并且给面子地前去看望了他一下。”
袁思雨说到‘富有爱心’和‘给面子’这几个字的时候,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快乐地找不到北,甚至还偷笑了两下。
容镜双手捧着脸,也很给面子地问:“那他看上去怎么样?”
“当然是被气疯啦。”袁思雨抬了抬下巴,“死渣男还想挣扎,跟我示弱装可怜,要不是我身为警察不能随便揍人,我肯定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哦对了,我今天过来还有重要的事情。”
袁思雨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物件,啪嗒一声略显粗暴地摆在了容镜的面前。
容镜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座神像。
但这具神像长得实在奇怪,两颗巨大的脑袋摆在头颅之上,比起身体大了不少,因此看起来格外滑稽。除此之外,还有脑袋上方绘刻的表情也十分的奇怪和狰狞,一只似哭非哭,一只似笑非笑,盯得久了竟然有种浑身陷入冰窖之中的阴冷感。
“这玩意儿就是小程同志说的法器。”袁思雨戳了戳那大脑袋的脑门,“我问过死渣男了,他说这东西是他每日都要供奉的神像,而且还是他报的那个诈骗班教授让请回来的。”
容镜:“……啊?”
诈骗还要请这东西的吗?
袁思雨和容镜的想法差不多,冷笑一声道:“要不是小程同志试过这丑东西的厉害,我都怀疑死渣男这个诈骗犯是不是也被诈骗了。”
“对了,他还交代了,自从请了这丑东西,他在骗人这方面就没有失手过,除了我那回心血来潮让你帮着算了一卦。”
听到这话,容镜不由得皱眉。
结合袁思雨的说法以及程璞玉的遭遇,不难看出这法器确实威力很大。
就是……丑成这样,供奉的时候不觉得辣眼睛吗?
容镜也伸出细白的手指戳那神像的脑门,越看越觉得嫌弃。
供奉这么丑的神像说出去简直都丢份。
不像他们玄天观,祖师爷的神像都挑最帅的形象刻制的。
容镜小时候跟在太虚老道身旁,每日前往殿内做法事时,一抬头就是祖师爷英姿飒爽的风姿,别提心情有多好了。
甚至可以安抚他那被太虚爷爷一早提起来而产生的坏脾气。
找了张纸盖住丑陋神像的脸,容镜还是觉得它碍眼,索性跟莫景同要了个垃圾袋将神像扫进了垃圾袋内,然后塞到一旁的角落里,等今晚下班了再做处理。
看完他一系列的行为,同为颜狗的袁思雨表示非常满意。
“袁姐姐,那么按照死渣男的说法,是不是他们诈骗班里的每个人都请了这丑东西回去?”
袁思雨有些惊讶容镜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连连点头。
这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她自然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便直接说:“确实是这样,他说如果不请一尊神像回去,是不允许毕业的。现在想来也是,这神像到底是法器,是保佑他们骗人不失手的关键,要是不请回去,这什么课程培养不就露馅了吗?”
“不过很遗憾的是,开课的家伙还挺有反侦察意识,在网上都是单独授课。我们查看了对方的账号,都是盗用他人信息注册的。”
袁思雨耸耸肩,继而总结:“这一看就是个惯犯。”
容镜赞成地点头。
“好啦,我约了柳柳逛街,路过这儿就是想告诉你死渣男这边的情况,现在说完了,我就先走咯。”
容镜乖乖地跟她挥手:“袁姐姐玩得开心。”
袁思雨走了以后,容镜遇到了有点特别的客人。
客人装模作样地让他帮忙算了一卦以后,神秘兮兮地问他:“容大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蹭你热度开直播的主播都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你有没有兴趣也签个公司,开个直播?”
换做之前,但凡对方说上一句开直播能让你赚很多钱,容镜都会一头闯进去。
但经历过前两天整个长华街都被堵起来的情况,容镜现在就想来找他算卦的客人减少减少再减少一点,所以面对对方的忽悠,果断摇头。
对方一听就急了:“诶,大师你再想想,跟我们公司签约很好的,我们公司福利超棒,而且提成绝对比其他的公司都要高。再者,您看这里人来人往、又晒得很,到时候您要是签约了我们公司,直接在家直播就可以出摊算卦了,很划算的。”
“哎呦,人家容大师不愿意没看到吗?”宋清一身黑色西装从街尾走过来,打断了男人的忽悠。
男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以为宋清也是哪家MCN机构的人,这是专门来跟他抢人的,于是下巴一抬,冷笑问:“怎么,抢人啊?你哪家的,敢跟我们亿诚抢人?”
宋清:“……?”
他也冷笑:“人什么时候是你们亿诚的了?问过我们谢总……谢氏的意见了吗?”
男人:“……?”
‘谢氏’两个字的含金量实在有点高,男人组织好的所有语言都在一句‘谢氏’中被卡了回去。他咽了咽喉咙,有些不确定地反问:“哪个谢氏啊?”
宋清再度冷笑:“你觉得呢?”
男人:“……”
说实话男人也不认识宋清,不晓得宋清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凡事牵扯上谢氏,还是当心一点好。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到用谢氏来做筏子。
毕竟如今的容镜算是小有名气,他要是唬人,立马就能被戳穿。
目送着男人带着一脸遗憾离开,容镜好奇地问宋清:“宋特助,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眼下才下午四点左右,今天又不是休息日,按理说宋清应该在谢氏大楼上班才对。
“有个活想问问您接不接。”宋清冲容镜眨眨眼,“半个多小时前,陈荣给小程打电话,说是他们蒋氏有个高管最近跟犯了太岁似的,不管做什么都倒霉得要命。”
倒霉的具体表现包括但不限于——
走在路上被广告牌砸成脑震荡、开着车莫名其妙一脚油门撞断了石桥栏杆继而飞进了护城河内、走楼梯一脚踩空摔断腿、坐电梯结果电梯故障被困在狭窄的空间内缺水缺空调整整两个小时差点撅过去。
容镜听得一愣一愣的,莫景同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张嘴无意识地问:“这还活着吗?”
宋清嘴角微抽。
看来大家在听到这位高管的事迹以后第一反应都差不多。
他说:“说他倒霉吧,他遇到了这么多常人一辈子都难以遇到的事,说他运气好吧,这随便一件掏出来都能造成意外死亡的事凑一块,也没能带走他的命。”
宋清耸了耸肩膀,说:“陈荣说现在对方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呢,而且这医院还是谢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宋清来找容镜也和对方住院有点关系。
他是真的怕对方的霉运带到医院。
万一电梯故障这类意外再度发生,而恰好电梯内还有等待急救的病人可怎么办?
“那我去看看。”容镜一边说一边看小摊,这会儿的人流量恰好少了许多,他便索性将兆龟和铜钱往背包内一扫,然后‘五百一卦’的牌子翻转,露出背面的‘暂停营业’,跟着宋清离开了。
黑色迈巴赫极速行驶在马路上,很快来到了谢氏的医院。
谢氏医院的占地面积是整个雁城医院内最大的,几栋高楼错落排列,硕大的医院标志坠在顶端,来来往往的人群或面带轻松或面带凝重,容镜从他们身侧走过,与宋清一道前往6号住院部。
“陈荣给小程打电话的时候,那位高管已经被搜救人员从水里捞出来了,这会儿已经从急救室送到住院部了。”
两人交谈的途中,203的VIP单间内,李建中一脸苍白地靠在枕头上,他的身侧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哭得他脑袋嗡嗡嗡地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蚊子在叫。
他艰难地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哑着声音安抚妻子:“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哭了。”
“差点就出事了,你还不让我哭?”妻子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臂,虽然没用力,但是看到丈夫露出的龇牙咧嘴的表情,还是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李建中趁机握住她的手,哄道:“乖哈,别哭了。”
妻子这才发觉丈夫在逗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观看了一场完整的夫妻恩爱的陈荣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本是给李建中削的苹果。
嚼了两下,不由得低头看看苹果。
他挑的是水果店里最贵的苹果,店员也说这苹果味道脆甜,怎么他愣是吃出了一股奇奇怪怪的狗粮味?
真难吃。
但陈荣从小是苦过来的,难吃也得继续吃。
他一边吃,一边盯着李建中和妻子恩爱,生脆的苹果咔哧咔哧咬了半天,总算是引起了夫妻俩的注意。李建中的妻子眼角余光瞥到丈夫好友的表情,心底顿时涌起尴尬,连忙挣脱了丈夫的手掌,旋即冲陈荣不好意思地笑:“见笑了。”
陈荣:“笑不出来。”
李建中:“……”
他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几缕笑容:“笑不出来就去找个老婆,省得孤家寡人一个。要是像我一样遇到事住院,都没人哭给你听。”
陈荣连忙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一脸你走开的表情:“别咒我。”
作为一个单身主义,他并不是很想听李建中劝他成家,索性迅速转移了话题:“我给你找了一个特牛逼的大师,让他过来帮你看看情况。”
听到这两个字,李建中便想到了他那天发的朋友圈说见鬼了,不由得觉得好笑:“你不会是被那天的鬼给刺激到了吧?我记得你以前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
“那时候太年轻了,还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鬼呢。”
“……”李建中揉了揉眉心,对陈荣露出无奈的表情,“阿荣,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
李建中何止是不喜欢所谓的大师,他对外头那种自称道士的人,称得上厌恶。
起因是李建中和妻子曾在多年前有过一个小孩,但那时他们俩都在雁城拼事业,实在没有精力去照顾孩子,便将孩子送回了老家由父母照顾。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
但凡有假期,李建中和妻子都会回老家去看望孩子跟父母。
结果就在第三年的夏天,孩子发高烧,被一个游历各地的老道哄骗了的母亲竟然没有选择将孩子送医院,反倒是给孩子做法、喝符水、吃仙丹。
等李建中接到电话时,孩子已经去世十个小时了。
自那天起,李建中没有再回过老家,平等地对所有道士充满恶意。
但他也充满自责,如果他能将工作放一放,将孩子带在身边,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
这么些年来,他的妻子没有再怀孕,他们二人便也没有强求,心想或许是那孩子在怪罪他们,在惩罚他们。
作为李建中的好友,陈荣自是知晓这段过往。
甚至于,他和李建中认识,也与这段过往有关系。
当时李建中还在为别家公司效力,但公司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得知李建中儿子的事情以后几次三番拿出来当谈资,于是李建中选择跳槽,来到了蒋氏,跟陈荣成了朋友。
只是——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当初小轩遇到的是个骗子,而非真正的道士,”陈荣看着他,“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李建中没吭声。
陈荣叹了一口气:“你把我当傻子当疯子都行,我实话告诉你,我前两天真遇到鬼了,要不是人家帮我,今天不是你躺在医院,就是我躺在棺材里。”
李建中眉心一皱:“怎么回事?”
陈荣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根本没搞明白好端端的怎么自己就被小鬼缠上了。
他简单说了说当时的情况,又道:“这次的大师是谢氏的宋清推荐过来的,肯定不会出问题。”
谢氏?宋清?
李建中的表情愣了愣,不等他开口,陈荣便继续道:“给个面子,让人家来给你看看,要是对方也是个骗子,咱直接找谢氏麻烦。”
话音刚落,大门被嘟嘟嘟地敲响,李建中三人同时扭头看向门口,伴随着前者说了一声“请进”以后,宋清率先推门而入。
迎上三人目光,他微微颔首:“三位下午好,我带容大师过来了。”
说着,脚步往边上一挪,露出被他挡在身后的容镜。
看着容镜那张稚嫩漂亮的脸,李建中沉默良久,扭头对陈荣说:“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找谢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