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枝丫间有鸟雀振翅而过的声音,哗啦啦的响声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源稚泉顺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只看到浓密的树叶间黑色的羽毛一闪而逝。
是一只乌鸦。
乌鸦本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出一些不同出来。
安倍晴明同样淡淡瞥了一眼树丛中的乌鸦,他没说什么,侧过脸继续耐心等待源稚泉的回答。
源稚泉呼了一口气,近乡情怯的情绪放在他的身上好像不怎么适用,刚才安倍晴明询问的话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很难否认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确实在怨安倍晴明,从安倍晴明向他说了再见后却再也不见的那天起。
可是那么多的埋怨在见到安倍晴明的时候又仿佛都消散了,源稚泉认真想了想他要说的话,最后说出来的只是简单的一句:“庭院里樱花凋谢的时候大家都很伤心。”
大家都很伤心,源稚泉也是,只是和那些比他陪伴了安倍晴明更长更久的式神的伤心相比,源稚泉的伤感显然不值一提。
安倍晴明很是平静,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但是大家后来都过的很不错吧。”
日子还是要照样的过,安倍晴明死后他的式神走的走散的散,就算平安京所有都在说安倍晴明的逝去是多么大的一场悲剧,可是没有人会因此少吃一碗饭。
停留在过去的人反而才是最奇怪的。
源稚泉便接着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安倍晴明略微迟疑了一瞬便抬起手,温暖宽厚的掌心落在源稚泉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源稚泉微微仰起头看着安倍晴明,心里一直藏着的没有机会问出口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晴明,你死后一直在哪里?”
按照安倍晴明的身份和功绩,他理所应当地能够到高天原当一尊无忧无虑的神灵,源稚泉和安倍晴明的很多式神都是这样认为的。源稚泉曾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寻找高天原寻找了很久,可是一个咒灵怎么能够接近神灵居住的地方呢,他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在放弃寻找之后又过了很久,源稚泉遇到了流浪的夜斗,他询问过,可流浪的夜斗神和他说,高天原没有安倍晴明。
“我问过一个神灵,他说你不在高天原。”源稚泉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他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了答案,除了高天原之外的另一个答案。
“除了高天原,只有地狱了。”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不知道想起什么,竟然扬起了一个微笑:“我没想去高天原,所以一直在地狱。”
得到了自己猜测许久的答案,源稚泉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他早已经有了这种猜测,作为咒灵的他想要进入地狱和想进高天原的难度没什么区别,人类死后还能作为灵魂进入地狱,而作为咒灵的源稚泉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就算经过千百年再次诞生出另一个和他一样的咒灵,也不再是他了。
“我很认真地找了你一些时间。”源稚泉说:“本来我想一直找下去,可是有一个咒灵和我说,我应该找找自己。”
说这话的是两面宿傩,其实他的原话本没有源稚泉说的这样好听,恣意妄为残忍冷酷的诅咒之王看不惯整天游魂似的神思不属的源稚泉,在两个人打了惊天动地的一仗后,掐着源稚泉脖子的两面宿傩在他的耳边冷嘲热讽源稚泉像是一个人偶。
没有自我意志的人偶在两面宿傩这里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两面宿傩深觉无趣正要下手杀死源稚泉的时候,源稚泉却在那时候豁然开朗。
也许是因为求生的意志,也或许是因为源稚泉在那一刻终于放下了安倍晴明,爆发出的力量让源稚泉从宿傩的手下死里逃生,两面宿傩因此不再想着杀了他,反而对他升起了很浓厚的兴趣。
“那样很好。”安倍晴明说:“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源稚泉却苦笑了一下:“但是两面宿傩是个烂摊子。”
两面宿傩是个很恶劣的家伙,能够和两面宿傩相处不至于被他杀死的人也只有一个里梅和源稚泉,里梅对两面宿傩忠心耿耿,源稚泉却不是里梅。
所以很快源稚泉就厌倦了两面宿傩血腥而残暴的生活,决定离开他。
但是两面宿傩同样很难缠,为了摆脱他,也为了恢复安倍晴明想要守护的平安京的和平,源稚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当时安倍的旁支和咒术师封印了两面宿傩。
和安倍晴明说话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他不会不耐烦也不会不认真去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倾听时总是带着真挚和煦的笑容,源稚泉有很大一部分性格的养成都是因为晴明的影响,所以不知不觉间源稚泉居然也慢慢地说完了在安倍晴明离开后他这些年来的生活。
称不起波澜壮阔,但是也算平静快乐。
这样的生活本就是安倍晴明希望见到的,听到趣事时他用折扇轻轻挡在唇边遮掩去了笑意,直到源稚泉说到了五条悟。
源稚泉曾经怀疑过五条悟与安倍晴明间的联系,但是后来证实这样的猜想其实是无稽之谈,就算两人的外表分外相似,可是深究内在却有很大的不同。甚至现在想起当初自己的怀疑时,源稚泉都会有些哑然失笑。
安倍晴明很快捕捉到了源稚泉嘴角的笑容,他挥了挥手中的折扇,说道:“泉水,看起来你很喜欢他。”
算是喜欢吗?
源稚泉想,如果想到五条悟就会忍不住笑算是喜欢的话,那他应当是很喜欢五条悟了。
于是他轻轻点头,算作回答。
安倍晴明在这个时候又愁然地叹了口气,源稚泉不明白他为什么叹气,直到安倍晴明的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宽大的手掌很轻松地就包裹住了源稚泉的手,安倍晴明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侵入了源稚泉的掌心用指尖轻刮。
源稚泉嘴角笑容微微凝滞,手心传来的微重的力道让他重新抬眸看向了安倍晴明,安倍晴明含笑望着他,口吻竟然带上了一些抱怨:“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的话当然是玩笑话,安倍晴明还握着他的手,源稚泉垂眼摇头,“不会的,对我来说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话语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两人随意的交谈,逐渐谈论起了安倍晴明死后在地狱的生活。
“地狱和人间的差别不大。”安倍晴明不紧不慢地说,“虽然环境不像人间一样好,但是其他地方的差别也不大,我在地狱也有一份工作。”
安倍晴明在地狱的日子要比源稚泉预想的好很多,不过也难怪,因为他到底是纵横阴阳两界的大阴阳师,所以就算待在地狱里也有很好的生活。
安倍晴明所说的地狱听起来就像是另一个环境不怎么好的人类世界,源稚泉从没见过地狱,听的就有些入迷。
“还有工作?”源稚泉问。
安倍晴明点点头,含笑道:“当然有,如果不工作在地狱是很难生活的好的。”
这要多亏了鬼灯,如果不是鬼灯很有预见性地看到了人类社会的飞速发展,大刀阔斧地提着阎王跑到伊邪那美面前提出改变地狱行政水平的建议,地狱现在或许还生活的像是没有开化的中世纪。
鬼灯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高瞻远瞩,安倍晴明相当佩服他。
想到这里,安倍晴明竟然狡黠地笑起来,“可是我现在来到这里,我的工作没人做大概会堆成山,我的同事或许要烦恼很久了。”
只可惜安倍晴明现在无缘得见鬼灯在发现他消失后勃然变色的表情,但是想想那应该很有趣。
源稚泉从未听说过地狱是这样的有趣,他听的极为认真,好像回到了当初听安倍晴明讲平安京趣事时的时光,直到外面夕阳西沉,源稚泉回了神就发现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安倍晴明一直握着他的手也终于松开,源稚泉收回手曲了曲有些麻木的指尖,朝安倍晴明微微颔首。
“我该走了。”
安倍晴明没有阻拦,他坐在原地看着源稚泉逐渐离开,袖口中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曲折已经有些酸胀,可是他的心情少有地轻松起来。
源稚泉的背影消失在结界的入口处,藏在院中的乌鸦拍着翅膀从树丛中飞离,安倍晴明拿起身边已经冷掉的茶水放在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木屐踩着草地的声音逐渐靠近,安倍晴明放下手中的茶杯,视线朝羂索的位置斜睨过去。
目光很是冷厉。
“看来你们两人的叙旧很愉快。”羂索笑容虚假,“我的辛苦没有白费。”
安倍晴明冷冷地笑起来,“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五条悟回到家的时候,源稚泉正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打开的电视正在播着大河剧,源稚泉的眼睛虽然倒映着大河剧里人物,但是只要认真观察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思完全没有落在大河剧里波澜起伏的剧情上。
五条悟奇怪地凑近源稚泉的身边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他的心情很愉快,因为刚刚出差回来五条悟就听说泉水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生。
吉野顺平已经在夜蛾正道的安排下准备入学读书,得到一个意外之喜的五条悟想到京都那些长老黑沉沉的脸色很难不开心地笑起来。
“泉水,怎么在发呆?”五条悟坐在一边凑近询问,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是灿烂,好像阳光下被照耀的闪闪发亮的雪地。
源稚泉停滞在电视上的视线终于转移,他看着五条悟看了很久,到五条悟都心生疑惑时,他伸出手一反常态地抱住了五条悟。
“五条老师。”
源稚泉闭上眼,有些疲惫地在他耳边说:“我有些累,你可以抱抱我吗?”
环在泉水腰上的手微微收紧,五条悟下巴靠在泉水的颈窝中,他轻声说:“好哦。”
第78章 海王的第七十八章
源稚泉跟着五条悟去高专上课的时候,虎杖悠仁他们这些一年级正开开心心地办派对。
当然,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盛大的派对,高专的东西到底有限,夜蛾校长也明令禁止了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活动,所以大家最后一致决定做一顿暖融融热腾腾的饭是最快乐的一件事情。
至于开派对的原因——当然是为了欢迎前两天刚入学的吉野顺平。
酒精炉上正热气腾腾地煮着一锅寿喜锅,浓郁的酱汁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围坐在小方桌周围的虎杖悠仁等人已经目光炯炯握着碗和筷子蓄势待发,只等着时间到了之后快准狠地拿下锅里炖煮的肥牛卷。
砰地一声,房间的门从外被大力推开,五条悟提着一大包饮料零食欢快踏入,“晚上好——我亲爱的学生们在吃什么呢?”
五条悟的表情甚是欢快,只可惜在场的学生里只有虎杖悠仁快乐地举起手傻乎乎地和五条悟打招呼:“啊!五条老师,晚上好!”
五条悟欢快地和虎杖悠仁击掌,凑到寿喜锅边仔细闻了闻味道后顺理成章地落座,美滋滋地笑起来。
“哇,是寿喜锅啊,这种场合怎么少得了老师我呢?”
钉崎野蔷薇早有预料,偏过头有些嫌弃地哼了一声:“切——又来一个抢食的。”
吉野顺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心说:这是可以说的吗?
五条悟权当没有听到,坐到一旁蹭呀蹭,又蹭出一个可以坐人的位置,朝身后的源稚泉招招手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快乐地说:“泉水泉水,坐这里!”
源稚泉施施然地落座,将手中刚才和五条悟在超市买的生鲜和肉类放到了桌子上,抬眼看到吉野顺平正好奇又有些激动的眼神时微微一笑,和在场的一年级们说:“知道大家可能会不够吃,所以我和老师去买了一些和牛和菜。”
伏黑惠离着袋子近,拉开袋子一看,里面果然装着满满四五盒顶级和牛卷和一些昂贵的新鲜蔬菜,价格当然不是他们这些还在读书的学生们承担得起的,不过按照五条悟的经济水平来说当然也只是洒洒水的程度。
虎杖悠仁探头一看,配合地举手欢呼:“哇——五条老师,万岁!”
五条悟笑的开心,抬手向下一压示意虎杖悠仁安静,说道:“这又不算什么。”
源稚泉忍俊不禁地看着五条悟得意又矜持的表情,将袋子里的东西给了伏黑惠说:“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
伏黑惠点点头接过袋子,放在了桌子下。
虽然嘴巴上说着不欢迎,但是已经起身去拿碗筷的钉崎野蔷薇将碗筷递给五条悟和源稚泉才落座,看到虎杖有些嫌弃地扔过去一包纸巾道:“虎杖,擦擦你的口水!”
闻着香喷喷的寿喜锅看着锅子流口水的虎杖悠仁摸了摸嘴巴才回过神注意起身边安静的吉野顺平:“啊!对了顺平,我还没有和你介绍。”
他一把揽住了吉野顺平的肩膀和他介绍:“源先生就不用说了,上次就是源先生及时赶到救了我们。这是五条老师,这两天五条老师一直在出差,所以你还没见过对吧?”
五条悟笑眯眯地举起手说:“嗨~吉野君。”
吉野顺平有些慌乱地回了一声,想起自己之前在家中已经见过五条悟和源稚泉时,他张开口正要和虎杖说,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源稚泉正在开易拉罐,嗤地一声,满是气体的气泡水噗嗤噗嗤地升起白色的泡沫,源稚泉将桌上的杯子倒满饮料,然后端起杯子朝吉野顺平举起了杯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你,吉野君。”
桌上的寿喜锅已经冒开锅了,伏黑惠掀开盖子,白色的蒸汽和寿喜锅浓郁的酱香味扑面而来,虎杖悠仁几人的视线完全被寿喜锅吸引,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举杯的源稚泉朝吉野顺平轻轻摇了摇头。
吉野顺平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迟疑地点点头。
寿喜锅是很适合大家聚在一起吃的东西,沾满甜酱油的肥牛卷裹着无菌鸡蛋液往嘴巴里一送,入口即化香醇浓郁的味道让虎杖悠仁幸福地眯起眼,周围似乎都开始幸福的飘满粉色小花。
“真好啊。”源稚泉撑着脸看着嚼着牛肉一脸幸福的虎杖悠仁感慨:“虎杖只要吃到好吃的东西看起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呢。”
伏黑惠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吐槽:“其实他根本就是没心没肺吧。”
和虎杖悠仁一起外出过任务的伏黑惠显然已经十分了解虎杖悠仁的性格,评价起来毫不留情。
源稚泉弯着眼睛微微一笑,心想他现在可是相当羡慕有这样心态的人呢。
小小的四方桌上几个人的筷子刀光剑影,这时候就显示出五条悟的身材优势了,借着胳膊长的先天条件五条悟风卷残云一般搜刮着锅里的肥牛卷和肉丸,甚至还有空档帮源稚泉夹了好几筷子。
“泉水,快吃!”五条悟挥着胳膊含糊不清地说,嘴巴里还嚼着菜。
“吉野,你动作太慢了!”钉崎野蔷薇挥舞着筷子指挥有些手足无措的吉野顺平赶紧抢肉,狼吞虎咽的虎杖悠仁也没忘记自己刚认识不久的好朋友吉野顺平,帮他夹了好几口菜。
吉野顺平捧着碗竟然也开怀地笑了起来,虽然动作忙乱,但肉眼可见他身上的那股阴郁的气质消散了不少。
咬着筷子的五条悟嘴角翘了翘,加入了和自己学生们抢肉的大赛里。
“啊啊啊啊!!!五条老师!!!”被五条悟夹走丸子的钉崎野蔷薇哀嚎。
“啊——我的肥牛!”虎杖悠仁失落地捶着桌子。
五条悟举着筷子得意洋洋:“这就是餐桌上失败者的下场!”
在轻松的场合下紧绷的心情似乎也会放松,室内好像飘满了快活的空气,源稚泉夹起五条悟见缝插针送到他碗中的牛肉片送到嘴里,裹着鸡蛋液的肥牛卷轻轻嚼了几下就滑进了胃里。
有些烫,不过味道很好。
源稚泉咬了咬筷子,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怎么样?”五条悟凑过头来询问:“味道不错吧?”
源稚泉朝五条悟点点头,舔去了嘴唇上沾到的蛋液。
饭桌上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很快就在食物被扫荡干净后宣告结束,五条悟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又一个饱嗝,然后幸福地叹气。
“寿喜锅真不错啊。”
躺在榻榻米上肚皮滚圆的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也配合地哼哼一声,算作应和。
肚子吃的太鼓,已经撑到说不出话了。
桌上零碎的垃圾被源稚泉打扫到袋子里,至于桌上的锅碗和筷子在家里已经帮吉野凪干过很多次活的吉野顺平已经习惯性地打扫起来。
“那吉野同学和我收拾一下好了。”源稚泉说道:“我们马上就回来。”
摊在榻榻米上的虎杖悠仁他们还挣扎着想起身一起收拾,却被源稚泉无奈地按了下去,“算了吧,你们吃的都要走不动路了。”
吉野顺平同样赞同地点头,脸上是松快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地和许多人一起吃过饭了,高专的大家都很好,虽然在咒术高专不过只是呆了短短两三天,可吉野顺平现在想起以前在高中时的经历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可是尽管只在高专生活了短暂的时间,却远远比当初无趣而压抑的时光还要让吉野顺平感到快乐。
“这两天在高专还适应吗?”源稚泉用水冲着碗筷时问。
“啊?啊!”吉野顺平意识到源稚泉是在问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头发说:“虎杖、钉崎和伏黑君都很好,我正在努力学习。”
和很好的人待在一起吉野顺平似乎也变得平和快乐了许多,褪去之前尖锐的保护自己的气场,他现在的样子比起之前要温和了一些。
“那很不错。”源稚泉侧脸朝吉野顺平笑了笑,“在这里好好成长吧。”
吉野顺平腼腆地点头,气氛又安静下来,他站在源稚泉身边有些迟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出口。
“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源稚泉已经发现了吉野顺平有些无措的动作,慢条斯理道:“问吧。”
吉野顺平总算松了口气,“源先生为什么要装作第一次认识我呢?明明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事情虎杖并不知道。”源稚泉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靠在池边面对着吉野顺平说:“那天晚上是秘密行动,虎杖并不知情,也不知道他离开后你家里发生的那件事。要是这件事情被他知道的话他或许会想很多,所以把今天的这次见面当做第一次就好。”
吉野顺平若有所思地点头,想起那只无缘无故出现在家中桌子上的那根手指,又问道:“那个咒物……”
“这件事最好也不要让虎杖知道哦。”
刚才还在室内的五条悟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吉野顺平的身后,他拍了拍吉野顺平的肩膀,在他看过来时笑眯眯地说:“那件事归根到底是针对我们高专的咒术师的,要是悠仁知道他离开后你们家差点出了意外的话,他可是会自责地哭鼻子的。”
当然,说虎杖会哭鼻子只是五条悟夸张的说法,不过虎杖悠仁如果知道了差点伤害到吉野顺平和他母亲的咒物是宿傩手指的话绝对会因此彻夜难眠自责不已。
这和哭鼻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五条悟到底隐瞒了那件事其实主要针对的目标是虎杖悠仁这件事,作为老师虽然平时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却相当可靠。
“好了,快回去吧,大家还在等你。”五条悟拍了拍吉野顺平的肩膀让他回了宿舍。
源稚泉的手还有些湿漉漉,五条悟抬起源稚泉的手抽起放在一边的干净抹布仔仔细细地擦去了他手上未干的水痕。
“辛苦你了,泉水。”握着源稚泉手的五条悟忽然说:“最近压力很大吗?”
源稚泉眼睛低垂原本正看着五条悟擦着他的手,听到这话时眼皮不由地颤了颤,“五条老师怎么这么问?”
五条悟笑了一下:“因为泉水最近状态很不对劲嘛,看起来有些心事。”
敏感的家伙。
源稚泉心里想,脸上却笑起来:“我能有什么心事,老师也想太多了吧。”
五条悟只是笑笑,“是吗,看来是我想多了。”
源稚泉的双手已经被五条悟擦干净,他还没收回手,握着他手的五条悟暧昧地捏了捏他的指腹,像是随口一般地说:“泉水,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会做什么吗?”
源稚泉一愣,“什么?”
五条悟抬起眼:“会搓手指。”
洗手池边沉默了不知多久,五条悟又开心地笑起来,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说:“我开玩笑的啦,不过和学生们在一起待久了好像也变得开心了”。
五条悟将垂在源稚泉脸颊边的头发拨到了耳朵后面,亲密地捏了捏源稚泉的耳垂说:“怎么样,泉水现在也开心一点了吧?”
“……”,源稚泉有些复杂地看着正弯腰和他笑着说话的五条悟,“老师是因为我才来和虎杖他们吃寿喜锅的吗?”
五条悟说要来看看新同学时源稚泉只以为他是心血来潮,现在想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然而五条悟却说:“有吗?我不知道诶。”
源稚泉低头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五条悟又问:“寿喜锅很不错吧,吃暖和的东西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确实如此,吃完之后胃里也变得暖和起来。
“是很好吃。”源稚泉说:“谢谢老师帮我抢菜。”
有五条悟在,源稚泉基本可以不用自己主动抢菜了。
五条悟翘着嘴只是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源稚泉的夸奖后还伸手摸了摸源稚泉的肚子。
“嗯,很暖和。”
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温暖的触感,源稚泉将自己的手叠在五条悟手上奇怪地看他。
“五条老师,你干什么?”
五条悟凑近,神神秘秘地:“泉水,你没听过吗?如果肚子里面暖和起来的话,心也会变得温暖的。”
虽然不知道五条悟是从哪里看到的这句话,不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源稚泉垂眼感受了一下,无奈又好笑地说:“好像是有那么一些效果。”
五条悟更是得意,嘴角弧度弯的几乎可以媲美初一的月亮,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源稚泉的脑袋,声音轻快极了。
“走吧泉水,回家。”
在吉野顺平入校几天后,京都校姐妹交流会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开始了。
当然,万众瞩目只是一个夸张的表达,整个学校里最期待的或许只有钉崎野蔷薇,然而在知道不是在京都比赛而是和京都校的学生在东京比赛的结果时,钉崎野蔷薇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如晴空霹雳一般崩溃的神色。
在古色古香的京都游览名胜的幻想全部破碎,钉崎野蔷薇长吁短叹,如果不是因为去年的优胜者乙骨忧太不在学校,源稚泉深切怀疑钉崎野蔷薇在极度气愤下很有可能把乙骨忧太的脑浆晃出来。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五条悟打着哈哈走过来,“一会儿京都校的各位就要来了哦。”
钉崎野蔷薇还是失落,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她还没怎么去过大城市,虽然来了东京的咒术高专学习,但是高专里的事情一大堆,除了必要学习的课业她平时绝大部分的课余时间都被学校安排的祓除咒灵的事情占据,本以为能借着和姐妹校交流会的时机逛逛京都,结果却大失所望。
胖达看着钉崎野蔷薇手中提着的行李箱和旅游指导书摸着脑袋困惑地说:“但是就算去京都我们也是去比赛,又不是去春游。”
钉崎野蔷薇额上的青筋一迸:“要你管!!!”
表情十分骇人,胖达后退一步和狗卷棘说悄悄话:“钉崎好凶!”
狗卷棘默默点头:“鲑鱼。”
禅院真希翻了个白眼,她今天没怎么说话,视线却一直落在高专入口的台阶上,目不转睛的模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又更像是在等待谁来。
源稚泉发现了真希一反常态的模样,走到禅院真希身边悄声问:“真希,你在等谁?”
禅院真希侧脸看到源稚泉,平光镜下的双眼很是平静:“没什么,只是在发呆。”
发呆这样的词汇和禅院真希可是一点也不搭配,源稚泉眨眨眼,被胖达和狗卷棘拉着走到一边说悄悄话,“泉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希在禅院家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禅院真依,现在就在京都的咒术高专念书,只不过真希当初离开禅院家的时候和她闹崩了,虽然这几年她嘴上一直不说真依,心里面还一直想着呢。”
虽然是悄悄话,不过胖达举着手遮遮掩掩的样子实在显眼,更何况刻意压低的声音对于真希来说也听的一清二楚。
一拳重重垂在胖达后背上,真希咬牙切齿:“你别瞎说!”
视线落在源稚泉身上时,真希有些尴尬地推推眼镜:“他瞎说的,泉水。”
源稚泉笑了一下,真希越这样反驳反而越显示出她的妹妹在她心里与众不同的地位了,“所以来的人里真的有你妹妹?”
这话没法反驳,真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表情复杂,“……嗯。”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响起清脆的声音,家入硝子还是穿着平时爱穿的白大褂,手指卷着垂在脸侧的头发走了过来:“不是挺好的吗真希,趁着这次机会和你妹妹交流交流。”
还没等真希说话,胖达和狗卷棘疯狂摆手,脸上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硝子老师,你不懂。”
胖达心道就禅院真依的性格,想让真依和她好好说句话恐怕比登天还难。
家入硝子不太清楚,眉头一挑,和源稚泉打招呼:“呦!泉水。”
家入硝子挥了下手,她只涂了薄薄的一层口红,眼下还有一些睡眠不足产生的黑眼圈,表情慵懒又闲适:“最近和那家伙怎么样?”
能从家入硝子这里得到毫不客气的那家伙的称呼也只有五条悟,源稚泉笑了笑说:“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