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忱偏头,看到了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而后抬头跟这位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明星对上视线。
Aiden指尖沿着应忱水珠滑落的方向一路往上,故意压低声线:“应总,准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度过长夜漫漫吗?”
Aiden见他没拒绝,大着胆子双手去搂住他的脖颈,突然看见他手中的手机是在看着监控。
监控里的画面是一座公寓的客厅,沙发上有一个男子蜷在角落,身上盖着毯子,裸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像玉,一动不动的盯着不远处的电视。
这画面其实很诡异。
应忱大概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看。
应忱将手机反扣,而后就毫不留情的推开了Aiden,力气大的让他直接跌到了地毯上。
应忱站起身应该是向秘书打电话,手掌擦着被Aiden碰过的脖颈,皱着眉,像是被触碰了什么病毒:“让两个人上来把人带走。”
从事至终应忱没有叫过Aiden的名字,也没用眼神正视过他一眼。
经纪人后来慌慌张张的来接他,他说他怎么能够得罪这位大爷,Aiden狼狈地赶下来,颜面扫地,他这经纪人为什么没告诉他,应忱只是想跟他吃顿饭。
经纪人一时也有些心虚,他当然是打着Aiden能够攀上这位应总当然是最好的。
那是谁?应忱。
经纪人欲言又止:“他对你没兴趣,不可能吧。”
Aiden嗤笑一声:“神经病吧?全程盯着手机里面的监控看,没正眼在我脸上落一眼。”
“连你这样的他都看不上,他想要什么呢?我真以为他请你吃顿饭是要追你呢。”
Aiden想起应忱监控里的那张脸,和面前人的脸渐渐重叠上。
“整个陵市谁不认识您啊,前段时间您才刚刚把您丈夫送进了监狱,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圈子里的人都说您堪比黑寡妇。”
兰熄看着他,Aiden一笑:“兰先生找我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几年前和应总吵过一次绯闻,你还记恨我吧?”
兰熄也不懂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任何目的。
这些日子,他的耳边全是忏悔。
他早就什么都不想听了。
于是只能自己来寻找一些答案。
“我让人投资了一部戏,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闻到过应忱的信息素吗?”
Aiden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有出声。
一个花那么多钱只是想跟他吃个饭,另外一个同样出手阔绰,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然,我当然闻过,兰先生说自己腺体受损,难道闻不到应总的信息素吗?”
“什么味道呢?”
过了很久。
Aiden都没有回答。
兰熄起身,他目光平静温润,没有多余的情绪。
“谢谢你给我答案,关于后续投资的事情我的人会联系你的经纪公司。”
Aiden才抬起头看向兰熄,他实在是太过好奇了,从那年那顿蓝宝石的晚餐起。
他站起身对着兰熄的背影道:“你都对他那么狠了,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兰熄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当初还是作为宋闻璟的他一个交代。
云顶的公寓很快就被沈斯挂在了售卖平台上,平台是面向公众的,难免被有心人看到拿出来讨论。
说兰熄恨应忱确实恨到极点,曾经的婚房现在被挂出售卖。
沈斯给兰熄打电话,说房子里的私人杂物,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回来认领带走,否则对之后售卖可能会造成影响。
兰熄没在住酒店,他租住了一个小小的公寓,只有他跟闹闹,而封焰就住在对面。
寒朔也搬回了他的实验室,早在两年前,华瑞集团就已经撤资,他本来以为沈仪臣会追究他的责任,都做好了要打官司的准备,却没想到那边直到尘埃落定,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沈斯为难,说应忱书房里有个保险柜。
“应总并没有告诉我们保险柜的密码,所以还得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兰熄说了一个应忱以前惯用的密码。
可兰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沈斯脾气一如既往的好,说给他送过去,还有让他下次搬家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们。
“毕竟外面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您?”
“我很好,只要他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过得很好,他不是给了我那么多钱吗?我会拿着那些钱谈一段正常健康的恋爱,过很好的人生。”
沈斯:“您开心就好。”
“他都进去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听他的话?难道你们一家老小的命都在他手里吗?现在你们完全不用怕他了!”
沈斯没说话。
兰熄也并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应忱曾经的每一个手下,如今都像兰熄甩不掉的影子。
他们对他忠诚得离谱,仿佛被施了魔咒的傀儡。
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沈斯还是性格张扬的封焰。
兰熄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很没有着落,他没有几个亲近的朋友,之前依托应忱的社交圈娇好的富家太太,不过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唐医生和他通话很频繁,几乎每天都会询问他的状况。
兰熄一度想将他的账号拉黑。
有段时间闹闹生病了,他一度非常紧张,索性及时送进宠物医院,医生说并无大碍。
可是猫的年纪也很大了,兰熄偶尔抱着它,都能感受到它略微粗重的喘息。
想起应忱像个强盗一样把它接到自己的身边,已经过去很久了。
兰熄去了一趟一座香火很旺的寺庙,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设立一个牌位,捐赠一些功德,积累福报。
他给自己的孩子祈祷,下一世千万不要遇上他们这样的父母。
枫叶如诗如画地飘零,红黄交织,仿佛是一块精心绘制的调色板。
兰熄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有求什么开光的手串,保佑健康平安,他一一看过去,发现了一条熟悉的红玉髓手连,他问一旁的小僧请这个要花多少钱。
小僧说捐赠的香火不多,主要看诚心。
“跪拜菩萨,心意虔诚,祈求佩戴之人远离灾厄,健康长寿,幸福安康。”
兰熄去父亲的墓地去的很频繁。
遇到南素心的频率很少, 何文涛被判决之后,何家就销声匿迹了。
南素心的身形比往日更加单薄了不少,眼角微微下垂, 眼眶周围泛着淡淡的青色, 显然是多日未曾安眠,何文涛入狱,不仅带走了这个家族的顶梁柱,更牵扯出了许多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腌臜事, 那些曾经被掩盖的丑闻,如今如同被揭开的疮疤, 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为了填补何文涛留下的巨大窟窿,南素心不得不变卖了许多财产,她才知道丈夫背着她做过的那些事,心中如同刀割般疼痛, 女儿如今这般年幼,便不得不撑起整个家。
她的工作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但她不能倒下, 陵市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和女儿待在这里只会引人非议。
她来前夫的墓前只是想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遇上兰熄。
南素心对兰熄一直说着抱歉, 然后开口说他们要离开了。
兰熄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从衣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他终于开口说话,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哦。”
“我真的抱歉, 兰熄。”
兰熄看着南素心捂着脸崩溃流泪的模样,良久掐了烟, 沉默坐在他父亲的墓碑旁。
他没有发怒,而是在思考什么。
正值深秋, 树木凋零枯黄,这副深有苦衷在他面前痛苦忏悔的模样他最近见得太多了。
“不原谅。”
兰熄起初是嘴里轻声嘀咕,后来声音大了:“别再对我说抱歉了,我不原谅。”
兰熄穿着夹棉外套,被封焰要求多穿了一条裤子,他没理他。
南素心的长发扎起起来,穿着件明显缺少打击的大衣,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却难掩那曾经的美貌,那双和兰熄很相似的眼睛蒙了一层忧伤,他愣愣看着兰熄。
兰熄站起身来,他承认确实有点儿冷。
“你承认不爱我有那么难吗?”
兰熄自己怀了孩子,才明白那种感情:“你不是对不起我,你只是不爱我而已。”
那是个女儿,兰熄怀着她的时候,做过很多梦,比如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他会低声哼唱着学着不熟练的摇篮曲,牵着她的手去公园散步,教她说话,每天都会亲手为她准备早餐,耐心地回答小孩各种好奇心作祟提出的问题。
如果没有一开始的坚定选择,一切的找补言辞在兰熄这里都不算数。
所以他永不原谅。
南素心失魂落魄的走了。
云顶的保险箱送到了兰熄面前,尽管兰熄再三威胁,沈斯如果真的送到这里,他会把它直接当废铁卖掉。
可沈斯还是让人搬了进来,愣愣站在那儿,露出一副知错了但仍旧不改的表情,还贴心地道:“这个卖废铁应该值不了很多钱,但里边儿的东西可能会更值钱。”
那个保险箱于是就一直放在公寓的客厅里,来做清洁的阿姨总是询问需不需要把它挪进卧室。
兰熄摇头说不用。
兰熄在风和日丽的一天,蹲下身输入了几个数字,密码箱的门弹开,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应忱放了很多东西,都快把整个箱子都堆满了,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戒指盒,打开之后,里面放了两枚戒指。
非常不想匹配。
一枚是兰熄在蓝月湾花了几百块钱定制的手工戒,朴素而充满心意,一枚是价值千万的宝石戒指,璀璨夺目却冰冷无情。
再底下的是一封信和当初各种关于莫里森实验室的新闻。
兰熄不知何时看着它们摆放在一起的时候,眼泪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
如果想起一切的代价,需要毁灭所有人。
兰熄想,他愿意代替宋闻璟葬在那棵榕树下。
又过了半年,兰熄已经习惯如今的生活,他一个人独居,偶尔寒朔回来找他喝点儿酒,在翠谷镇那次,的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些无法逆转的伤害,所以他身边人,都在尽力呵护他的健康。
他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能吃能睡。
却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传来了应忱的死讯。
韩律师非常迅速地将遗嘱送到他目前,兰熄迷糊坐着,好像有些不理解死这个词的含义,需要查一查。
死,意味着生物体生命活动的终结,即生物体不再具有生命特征。
他对韩律师说,愚人节还尚早。
韩律师给他的回答就是一份死亡证明,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病得太重,他保外就医送到了最好的医院,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来医治他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在用手术刀划破自己的腺体后一个早晨过世了。
用手术刀划破自己的腺体?
果然是应忱这种疯子能干出的事。
兰熄签那份遗嘱的时候,就像签了离婚协议一样流畅。
可是当晚他就做了梦。
他梦见了应忱,痛苦地蜷缩在监狱角落,身体剧烈颤抖,眼神狂乱而绝望,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跪趴在兰熄的脚下,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对兰熄说救救他,他太痛苦了。
兰熄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只能注视着应忱。
他好像是彻底绝望,手指紧紧攥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手颤抖着,刀尖缓缓靠近自己的后颈。
“不,不要!”
刀刃划破皮肤,鲜血瞬间涌出,他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但他却没有停下,鲜血顺着他的后颈流淌,染红了他的囚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到他的身体渐渐瘫软,手中的刀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应忱倒在血泊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解脱,仿佛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得到了救赎。
“终于不会再疼了。”
兰熄从梦中醒来,浑身都湿透了。
哀悼会很快如期举行,与此同时应忱死亡的消息登上各大头版头条。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一束束洁白的百合花摆放在灵堂的入口处,丧事是沈仪臣一手操办的,甚至还贴心地为兰熄留了未亡人的位置。
兰熄看着桌布上摆放着应忱的遗像。
沈仪臣叫了他一声嫂子。
“我担不起沈总这声嫂子。”
“应哥要是看到你来送他,也会走的很安心的。”
之后的仪式兰熄都没印象了。
他站在灵堂的一角,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岁月雕刻的木偶,年轻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表情却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哀悼会进行得缓慢而庄重,前来吊唁的人群里不乏有兰熄眼熟的人,献上鲜花,鞠躬致意。
应思远跟着父亲来的,当应忱的死讯传到他们这里的时候,父亲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昨夜一人在书房坐了一晚。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们坐在车上,父亲突然对他道:“你哥哥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够将应氏一个人拽着往前走,他是个天才,却唯独败在一个情字上。”
应思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想起第一次去参加应氏的董事会,急匆匆的从会议室离开的时候,他撞到了应忱,手机滑落在他脚下。
应思远站在原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应忱身后跟着几个秘书,气势十足,他弯腰拿起手机,与此同时,手机接收到消息,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他的锁屏一直都是和父母的合照,但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父母送他拍下的照片。
应忱盯着那个屏幕足足看了五秒,而后递给秘书还给了他。
应思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刻应忱好像很难过,只是他转身的背影仍就挺拔看不出丝毫异样。
直到去葬礼的路上,应思远突然开口道:“父亲,你真的了解过他吗?你想让人家断情绝爱,那你怎么还出轨三心二意地生下了我?你们还真是……真是可笑。”
他出生后就渴望父亲的称赞,而应忱则是渴望双亲的陪伴,这些对他们而言,就跟天边的星辰,永远无法触及,毕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应思远顶着一个巴掌印出现在了哀悼会上。
他看见了兰熄。
周遭的人都在议论他多么狠心,可是应思远看着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背影说不出的伤心。
赵韵璇戴着镣铐也出现在了哀悼会上,她走到遗像前,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照片中的面孔,嘴唇微微颤动,抱着遗像痛哭不止。
应宏远此刻突然抛下多年恩怨,上前抱住自己的发妻,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两人此刻不再是多年的宿敌,而是失去儿子的一对可怜父母。
骨灰下葬的那一刻,赵韵璇已经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兰熄远远的看着那骨灰盒被土埋平。
沈仪臣一直站在他身边。
“嫂子,你今天过来也只是为了确认应哥的死是真还是假吧。”
兰熄说:“他之前一直控制的挺好的。”
沈仪臣说:“迷宫计划早在几年前就停了,这些年他服用的药物不过是饮鸩止渴,信息素狂乱症就是不可治愈的,他的遗嘱早在两年前都立好的,你托那个记者查的很多资料,其实都是应哥送上去的。”
“应哥说,战胜不了本能只能放弃本能。”
兰熄还记得很多年前,在荷香居那个包厢里,应忱同寒朔说,他战胜过本能。
葬礼过后所有人都离开了。
唯独兰熄还在那里,还有应忱曾经的手下都站在不远处,封焰背对着坟墓,眼眶通红,沈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仪臣将人都带走了。
兰熄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他点燃一根烟,而后俯下身,插进了湿润的新土里。
他们在这场荒唐计划里,谁也没能够脱身。
原来当初的受害者的确有两个。
兰熄一直不接受,那朵兰花在废墟里凋零破碎,开了一季又一季,却只会爱上那么一个人。
第67章 这两年,其实是兰熄过得最顺风顺水的两年
赵韵璇和应宏远的婚姻结束在应忱去世一年后。
这段折磨了两人几十年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仿佛两颗长期被束缚的心,终于挣脱了枷锁,得以自由呼吸。
两年后。
兰熄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覆地的变化。
他还是一个人独居, 只有一只猫, 新添了一只小狗,是在陵市两边看烟花的时候捡到的。
兰熄拨开茂密的草叶,发现了一只刚刚足月的小狗,它蜷缩着, 发出很小声的嘤嘤声,小狗的身上布满了奶牛斑纹, 毛发柔软而光滑,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轻轻蠕动的鼻子,透露出生命的活力与纯真。
仔细观察, 才发现这是一只小土狗,兰熄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 如果他不将它带走,毫无疑问这只还无法站立的小狗会冻死在这个冬天。
寒朔给了一个名字建议, 说他纹身黑白条纹, 不如叫斑马线。
兰熄拒绝了这个名字,然后给他取了叫奶皮。
奶皮和闹闹相处的还算融洽,闹闹是老猫了, 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趴在窗台上晒太阳, 奶皮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就往闹闹面前凑。
起初闹闹还故意发出声音吓唬它,奶皮被吓得哆嗦, 兰熄看不过去,把小狗抱在怀里哄, 对着闹闹说,你怎么那么霸道?
奶皮还是一个劲往它面前凑,拦都拦不住,后来闹闹就懒得跟它计较了,连晒太阳的地方都大方的分它一块儿。
不过以奶皮的小短腿上窗台总有些困难,兰熄边给它搭了一个小梯子。
兰熄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
名字叫Nian。
他挑选了挺久的,可以时间自由,内容丰富,他在鲜花店,甜品店,咖啡店中选了书店。
因为不需要他这个老板亲自操作,而且也算是一份能够打发时间的工作。
书店开在大学附近,外观简约而不失精致,木质的门框和窗棂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只要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书香与咖啡香的温暖气息,内部装修也很温馨,墙壁上挂着画都是兰溪一幅一幅选的,颜色的搭配温暖却不失和谐,一共两层。
书店的一角设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区,兰熄聘请了一个咖啡师和一个甜品师,几张木质的桌椅围绕着一张原木色的吧台,咖啡香气四溢,口感醇厚,手工饼干和蛋糕也很好吃。
点上一杯咖啡,选一本心仪的书籍,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页上的温暖,氛围宁静而舒适,仿佛时间在这里也变得缓慢而温柔。
周围无论是学生还是教授,很多不管一人还是三五好友,都聚在这里。
咖啡师叫小圆,甜品师叫露露,有一阵儿他们对兰熄说最近周围出现了一个跟踪暴露狂,回去一定要小心。
据说那个暴露狂专门挑落单的学生下手。
兰熄当时正在对账,他当时脑子里想着应该请一个收银,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所以没把两人的话放在心上。
有一天夜里他回家稍微有些晚,刚好是个阴雨天。
封焰等人在他强烈地谴责之下,跟他现在的生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出行大多还是坐地铁之类的公共交通,在他走到地铁站那一段的路上,路上行人比较少,兰熄撑着一把黑伞,走过一条拐弯的大街,白日里热闹的街道因为下雨的缘故显得格外冷清。
他戴着耳机,走向那两栋相隔极近的楼宇旁侧的路,它们之间那条狭窄的小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仿佛是城市中的一道隐秘缝隙,两侧的墙壁几乎触手可及。
就在兰熄经过的时候,离那条小径只有几步远,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有人被扑倒的动静,他取下耳机,大着胆子往回看。
却只见那小静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想大概可能是风声,于是戴上耳机继续往前走了。
第二日,兰熄就从员工听说了那个暴露狂被抓的消息,与此同时,他终于接收到一个前来面试的收银。
工作递交的非常顺利,兰熄终于可以清闲下来之后,他一周也只会来两三天而已。
来店里的大学生很多,兰熄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但是气质却如同初春的清泉,干净而清冷。
他经常穿着一件白衬衫戴着店里的围裙,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脖颈,侧颈处有道不明显的疤,不仔细看看不出,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卷起,显得既随意又不失优雅。他经常坐在窗边,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秀的五官。
他看人的时候,温和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气质与外表仿佛凝固在了某个的瞬间,既成熟又带着几分纯净,仿佛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不是痕迹,而是更加深邃的魅力。
因为没有信息素。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书店有一个长得好看,气质出众的Beta老板。
兰熄并没有觉得自己受欢迎,直到有一次小圆指了指不远处窗边的一个学生,对他小声说:“老板,他每周都来,点一杯咖啡,然后其余的时间都在看你。”
兰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人冲着兰熄露出一个如同春日暖阳的笑,虎牙便会不经意地露出来。
这的确是店里的常客。
他来这里点上一杯咖啡,选上一本书,兰熄上次看到他看着看着就趴着睡着了。
那个Alpha穿着一套简洁的运动服,颜色鲜艳却不失活力,仿佛是青春的象征,拥有健康而匀称的体魄,每次他来到这里,都会热情地跟兰熄打招呼说:“老板好!”
他还带过朋友过来,听他们的聊天,他是校篮球队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归还的书里,加了一张他的电话号码,脸红的不成样子说:“老板,我叫简程,我可以周末约你出去看电影吗?”
兰熄看着那张青春活力的脸。
“好啊。”
简程走出店的时候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直到过了一条街才不停地做出欢呼胜利的手势。
小圆张大嘴巴凑过来说:“老板你真的答应跟那个学生出去约会吗?”
兰熄挑眉说:“也不是约会吧,我觉得认识认识年轻的小朋友也不错。”
到了他们出去的那一天。
他们约在汇合的地方,兰熄才看到简程一只脚绑了绷带。
兰熄问他怎么了:“你这样还能出来吗?”
简程撑着一个拐杖:“前两天不小心被自行车给撞了,不过没关系,你看我一只脚走路也可以。”
说吧,他还给兰熄演示了一下。
兰熄点头,然后说那我们今天看完电影就去吃饭吧,你刚好腿脚不便。
简程点头。
他们进了电影院,刚准备买票的时候,就被告知今天所有的场次都被人包下了。
简程不可置信:“怎么会?我出门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余票?”
兰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一家。
在连续换了两家之后,都没有余票的时候,兰熄提议说他们直接去吃饭吧。
简程刻意选了一家情侣餐厅,在进门的时候也被告知今天被包场了。
简程觉得今天的一切都糟透了。
两人于是坐在了一家连锁快餐店里面,兰熄点餐的时候问他想喝牛奶吗?
简程点点头。
他们在等餐的时候,兰熄突然看向窗外,对简程说:“以前这里不是有很长一条玫瑰花道吗?怎么没有了?”
简程点头:“对,我就是看到这个……下次我一定会做好攻略的,今天是个很糟糕的约会吧。”
兰熄看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大男孩儿,摇摇头说:“不,今天挺有意思的。”
“但是简程,我想告诉你,我并不太适合你,你是个很开朗阳光的人,适合一个跟你一样走在阳光下的人,你们一定会创造很美好的故事。”
简程看着他结结巴巴委屈道:“我……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兰熄笑笑。
这两年,其实是兰熄过得最顺风顺水的两年,如果说前三十年的人生如同一滩烂泥,那么这两年,真的如同雨后晴天。
下雨天有雨伞,公交车上刚站稳就有人主动让座,在餐厅排队,前面的人突然有事离开,他便顺理成章地往前挪了一位一位,甚至钱包不慎遗失,也会被好心人很快捡到并归还给他。
各种小幸运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运气好得仿佛不像是他的人生。
他们吃完饭后,出来看见一家摊子上最常见的情人牌儿显示今日已售罄。
简程虽然情绪不高,但还是同兰熄说谢谢他今天陪他,他是个把约会搞砸的无聊家伙。
“不是的,你是个很真诚的人,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更好的人。”
简程笑笑说希望吧,但愿下一次约会不要这么糟糕。
兰熄同简程告别之后,他突然调转方向,重新回到刚才那条玫瑰路上和情人餐厅。
然后他在路上捡到了一只把巴掌还小的棕色小熊落在路边。
当初应忱买的那张昂贵的婴儿床上悬挂着好几个玩偶,除了棕色小熊外,还有一只小海豚和兔子。
回到公寓,兰熄把那只小熊夹上去,而后伸手摇动,很快房间内就响起了充满童稚的儿歌。
兰熄倚靠在婴儿床旁坐了很久。
外面光影变化, 照在他脸上,唐医生屡次劝说让他可以把这张婴儿床送走,兰熄说他的心情很平静, 这只是一个纪念而已, 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唐医生复杂地看着他,让他要配合医生的治疗,兰熄点头,说他已经把关于应忱的东西里外都扔了个遍, 甚至被他沾过的家具全都拖到外面低价大甩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