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靳?”楚惊秋蹙眉,握着黑色签字笔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抖,那是谁?
组长怪异的看着他,说了一下那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楚惊秋从未有过耳闻。
楚惊秋脑海中浮现一个荒诞的念头,他镇定的吞咽了一下,说了一下小李的名字,眼睛紧紧盯着组长,生怕错过一点细节,“您认识这个人吗。”
小李在这里工作至少也四年了,一直在这个组长手下干活,一直在同一个岗位,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组长慢慢的拧紧了眉头,似乎对这个名字分外的耳熟,但面上浮现出的只是无尽的迷茫,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否认:“没有,但我听着很耳熟,我不认识这个人。”
楚惊秋呼吸一窒,他手指颤抖的快速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幅度太大,写秋最后一笔的时候将笔拖到了白纸之外,甚至戳破了纸张。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骤然,他浑身汗毛束起,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这种感觉,像极了在病房里,小李咧开被剪到耳后的唇角,目光紧紧凝视着他,那双眼似乎下一秒就要凸显出来。
“这段时间,谢谢您照顾——”
楚惊秋立马起身,坐如针毡,这间办公室的气温似乎在逐渐下降温度。
他向组长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办公室。
在他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刹那,组长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眼神无机质般紧盯着楚惊秋离去的方向。
随即整个空间扭曲了起来,组长整个人幻化成一条粗长的虫,那虫身通白,在白色肥大的身体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那眼球还在往下滴落鲜血的血液,如若楚惊秋在这里,就会发现,那一双新长出的眼球,竟然是小李自己硬生生挖出来的眼球。
虫子张着大嘴巴,里面密密麻麻布满着尖锐的锯齿,吐出长长的舌头,那舌头上竟然有无数的蠕虫在蠕虫,虫子的根扎根在舌头上,止不住的往外蠕动着。
随着办公室空间逐步的缩小,扭曲。
那虫子似乎想要冲出来,但身子根本动不了,只能随着空间的缩小而消失。
在消失前,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原本属于办公室的地方变为一片虚空的黑。
忽然,一双白嫩的手撕开着虚空,露出一条缝隙,指尖抵在缝隙,轻轻将缝隙往外边一扯,整个空间竟被轻易的撕扯开来。
段衍的身影缓缓从缝隙之中浮现出来,他五官冷艳,面色冷淡。
在虫子消失的地方,留下一个冒着红光的红褐色石头。
那块石头还冒着热气,段衍似乎根本不怕烫,他捡起了石头,在手中把玩着,眼中红光闪烁,半响,冷冷勾起一个笑:“够那群人类短暂的度过下一波异种的入侵了吧。”
随即,手上的石头轻轻往上一抛,被一个小型的黑洞吞噬。
此刻,在某处地方。
“局长!传递来新的核能了。”
“……快,去换了,否则我们撑不过下一波异种……”那人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是!”
那人捂着发热的心口,丝毫不在意吐出的鲜血,面色苍白的看着躺在床上,浑身布满管子的青年,“快醒来吧……核能快撑不住了……我们需要你……”
“需要一个……完美成体的你。”
第24章
直到跑出了工厂, 脚下踏着那老旧的,链条都发着‘嘎吱嘎吱’声音的自行车,微风轻柔的拂过楚惊秋的脸庞, 两旁的树影斑驳,秋风浮动, 落在斑斑的光圈。
这一幕幕让楚惊秋的心稍微的缓了过来。
事到如今, 他还是很难相信,除了人类之外的另一个存在,还会吞噬人类的异种……
楚惊秋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刹车, 老旧的自行车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缓缓停靠在一颗树荫底下。
虽然是秋天了,但山州这座城市的阳光依旧炎热的刺眼,外头的阳光火辣辣的, 似乎叫人烤焦了才肯罢休, 楚惊秋在树荫下,还能听到树上蝉鸣的叫声。
秋天的湖面, 折射着阳光, 湖面波光粼粼, 仿佛是一面镜子, 被微风吹落的落叶, 飘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在不远处, 还有几只的白鸟埋首于羽毛之中, 与山峦交织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画。
楚惊秋静静地坐在自行车上,眼底如同这湖面般平静, 他还是没从公霄的话里走出来,大脑在冷却过后依旧阵阵作响,耳畔似乎在残留着小李那无声的嘶吼声。
湛蓝的天空,漂浮的白云,空气中的燥热,身旁人来人往,接送孩子去补习班的家长,准便去上班的上班族,骑着小电驴去买菜的人……
这一派祥和安宁的背后,竟然是有异种的存在,而且无时不刻在威胁着人类的安危。
楚惊秋不是什么圣人,没有什么兼济天下,要全部彻底的铲除异种,保卫全人类的安全。
他没有这个能力,也做不到。
他唯独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和段衍。
给段衍一个幸福的未来,在他的背后全面的去支持段衍。
看着他大学毕业,工作顺利,成家立业,这些就足以了。
可是……
公霄那句话如风暴一般,在他脑海中轰然作响。
“段衍是这起事件唯一的幸存者,他已经被我们列为高度关注对象,只要和异种有一点接触,身上就会沾有气味,更危险的情况下,会被异种播种,把你的身体作为养料,寄宿在你的身体之中,最后,破土而出。”
楚惊秋低垂着眼眸,想要平息自己心中翻滚的浪涛,下意识的打开了手机,点开相册,他的相册大多数拍的段衍。
有吃饭的段衍,有看书的段衍,还有熟睡之中的段衍,其中大部分段衍都是面无表情,但有一张,楚惊秋特别喜欢。
那是他和段衍吃完了晚饭,他们在夏风习习的江边漫步。
前面有个小女孩摔倒了,小姑娘也许是走散了,周围没有随行的大人,小姑娘抱着摔破了皮的膝盖,大声的哭泣。
楚惊秋想上去安慰小姑娘,段衍长腿一跨,他蹲到小女孩的面前,葱白的指尖拿着纸张,为小女孩轻轻擦拭着膝盖上的血迹。
少年低垂着眉眼,月光洒落在他的面庞上,透过一地的阴影,卷翘的睫毛仿佛是夜空中的精灵,灵动的眼里面闪烁着破碎的星光。
少年鼻梁挺拔,肌肤胜雪,身上还带着清幽的香气,既便面无表情,也依旧美的动魄惊心。
小女孩一时间忘了哭泣,睫毛上挂着泪水,呆呆的看着为她擦拭伤口的段衍。
段衍刚准备起身,小女孩就拉住了他衣角,哭红的双眼一眨一眨,紧紧盯着段衍,对上段衍视线一瞬间,又胆怯的想要缩回手,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的拽着他的衣角,另外一只手伸开,软着嗓音:“哥哥,抱。”
段衍蹙眉,他还没有所动作,小女孩就被楚惊秋抱走了。
楚惊秋捏了捏小女孩的手,笑着说:“我抱你好不好,让那个哥哥休息一下。”
小孩的情绪感知是敏感的,感受到了段衍的冷漠,她静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环住了楚惊秋的脖子,伸手指了指前面一个掉落的盒子,“哥哥……我的颜料……”
楚惊秋抱着小女孩,没办法去拿,只得给段衍使了个颜色,段衍抿了抿唇,还是去捡了那个盒子。
颜料盒很漂亮,亮晶晶粉色的,外头是一个粉红色的公主形象,公主的裙摆上闪着亮晶晶的鳞片,只是一些颜料打翻在外边了。
“好看,哥哥,颜料。”小女孩岁数不大,抱着楚惊秋的脖子,挥舞着小手吱呀的叫着。
软软的嗓音简直软化了楚惊秋的心,他的眼神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应和道:“对对对,哥哥拿来颜料了。”
段衍将手上的颜料盒递给小女孩,小女孩低头看了看翻在外面的颜料,伸手点了一下颜料,抬头看了看段衍和楚惊秋,趁着他们说话的期间,赶忙在段衍的眼尾下涂抹了一笔。
“……”
段衍拧着眉头快速的别过头,感受到脸上冰凉的触感,眸色冷淡,在他转头一瞬,楚惊秋屏住了呼吸。
浓重的蓝和鹅黄,在段衍的眼尾下划出了一道彩虹的弧度。
蓝色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闪着波光的鳞片,段衍的眼亮晶晶的,像极了还未彻底褪去鳞片的人鱼,魅惑的模样让楚惊秋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照了一张。
霓虹灯在他的身后照耀着,晚风习习,他的乌发被微风轻柔的抚摸着,他眼眸低垂,眼尾下那一抹厚重的蓝,是人鱼华美的鳞片在黑夜之中闪烁着星光,灯光在他的鼻翼下投落阴影,他好似意识到了楚惊秋在拍摄他,视线对着镜头,唇角上扬,眼眸弯弯。
在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般,楚惊秋屏住呼吸,眼睛落在那嫣红的唇畔,脑海中一片空白,再无其他的念头。
在段衍身后的江上,烟花在空中绽放,在黑夜中开出最灿烂的花,如梦似幻,点点银光。
但楚惊秋却觉得,段衍的那一抹笑,胜过这万千的景色。
他偷偷的将这个照片设置成了屏保,在工作很累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拿出来看看,心中的疲劳全都被驱散了般。
楚惊秋静静盯着这张照片,吐出一口气,但随即,滑动到下一张照片的时候,楚惊秋的指尖僵在半空,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这张照片的某个人。
这是一张他们车间同事的合照,那天超额完成任务,组长给发了奖金,大家都很高兴,提前下班,去附近的大排档聚餐,在结束之际,拍下了这张照片。
楚惊秋站在最左边,他肯定的记得,在他的旁边,站着的是小李,小李还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比耶。
但此刻,在手机的照片上清楚的显示着,站在楚惊秋身旁人的脸,是他从未见过的,但他只是看了这个人一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这个人的名字。
小李的踪影,是彻底被抹去了。
楚惊秋颤抖着手,他似乎想放大这张照片,寻找各种p图的可能性,但不论他如何放大查看,站在楚惊秋身旁人的脸,已经不是他记忆中小李的那张脸了。
他点开社交软件,搜寻着小李的名字,他和小李的记录不多,大都是都是分享很有趣的事情。
但无论怎么样,他都找不到小李的名字,反而点进熟悉的头像,赫然写着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就好像,世界上除了楚惊秋,再也没有人记得小李。
他的踪迹在这个世界上被彻底的抹去了。
楚惊秋仰起头,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指尖在空中停顿了很久很久,看着那一张合照,楚惊秋闭了闭眼,在删除键上面按下了确认。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在这一个瞬间骤然断裂,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步离去了,彻底消散在他看不见摸不到的地方。
“嘀嘀嘀——”
在楚惊秋愣神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手机上赫然显示着段衍的来电。
楚惊秋心下一慌,在即将挂断的前一秒,他接了起来。
“还不回来?”段衍在那头,楚惊秋猜测应该是在厨房,他听见了水龙头流动的声音,还有煤气起火的声音。
“……快了。”楚惊秋的嗓子低哑着,心中的情绪还是忍不住翻滚着,低落的情绪溢满了全身。
他和小李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但身为一个岗位的前后手,在闲暇的聊天时间会聊八卦,聊明星,从政治军事谈到柴米油盐,小李会给他看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给他说他和他妻子如何相识,在毕业后走入婚姻的殿堂……
这对于没有恋爱经历的楚惊秋来说是格外的稀奇。
小李虽然年长他几岁,但阅历却比他丰富的多,干过许多的苦活,会语重心长的嘱咐他要努力学习,这样才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而不用和他一样,一直在这么底层的工作。
在楚惊秋的心底,他把这个人当作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现如今,整个世界好似只有他记得这位朋友的存在,异种的入侵抹去了他在所有人记忆中的痕迹。
“……怎么了?”段衍察觉到楚惊秋的情绪不对,握紧了手中的锅铲,放低了声音,“难道是欺负你了?”
“没有。”楚惊秋吸了吸鼻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直到揉到发红才自虐般停下了手,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情绪,不想让段衍替他担心,“只是,失去了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罢了。”
那边打火的声音消失了,段衍走出了厨房,来到了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一束摇摆粉嫩的百合。
他轻声地对楚惊秋说:“在我这里,我可以为你消化所有的坏情绪,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段衍的眼前浮现出了他和楚惊秋无尽的轮回。
他想让楚惊秋知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具有优先权。
第25章
“我回来了。”楚惊秋将那辆破烂的自行车停靠在门外边, 推开门,将门虚掩,让外边的空气流通。
客厅里弥漫着好闻清淡的花香味, 在茶几上摆放着粉嫩的百合被透过门缝的风吹起轻微摆动着。
他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在路上走上坡的时候, 自行车的链条突然断裂了, 楚惊秋不得不推着他往家里这边走,幸好离的不远,否则在中午顶着大太阳跑出来,楚惊秋想他一定会中暑的。
“吃饭吧。”
段衍穿着蓝色的围裙, 袖口挽起来,他的手腕并不如想象那般纤细,反而是骨骼分明,分外有力量。
“咦——”楚惊秋把外套放在沙发上, 探头望着厨房, 只见木桌上摆放着几叠小菜,盛着一大碗的稀饭, 在另一个盆里还有已经冷却好的绿豆汤, “哇,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绿豆汤了?”
段衍伸手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包湿巾, 抽了几张, 递给楚惊秋,看了他一眼, 道:“昨晚你自己在睡梦中, 拽着我, 说不煮绿豆汤就要把我的被子抢走。”
他看着楚惊秋的耳朵慢慢变红,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怎么办呢,只能妥协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似乎还有一丝宠溺。
“妥协……”楚惊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心尖尖却被拨动了一下,“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段衍已经坐到了饭桌前,给他盛好了稀饭,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回来恰好啊,粥差点凉了。”
摸了摸只剩下余温的稀饭,楚惊秋心虚的移开了眼,摸索着那双筷子,“链条坏了,等等找老头去修一修。”
段衍没有答话,只是安静的吃着稀饭,他在餐桌上一向很安静,除非是楚惊秋问他,否则他几乎不会答话。
一开始楚惊秋还不习惯,总觉得是少了些什么,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么安静,而是应该有个人会和他说话。
他问过段衍,段衍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安静的吃着饭。
“我以前,是不是有一辆新的自行车?”楚惊秋刚吞咽下一口温热的稀饭,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辆停在巷子门口崭新的自行车,“它在哪儿?”
段衍手略不可闻的一顿,挑了榨菜放在楚惊秋的碗里,“没有吧,我和你一起到这儿来,没见过你买了什么自行车,只看见门口那辆老旧的。”
“门口那辆自行车你还记得是谁送给你的吗?”
段衍的目光平静的看着楚惊秋,似乎带着探究。
楚惊秋不太习惯被这样看着,埋头吃掉了那根榨菜,“记得,我爸妈去世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只有那一辆,”段衍笃定道:“没有新的自行车,惊秋,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自从那个夜晚醒来,他打开那个布满灰尘房间开始,他好像总是记忆混乱,记忆中的某些桥段和现实根本对不上。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
楚惊秋点点头:“应该是的。”
他顿了顿:“小衍,我们,搬家吧。”
这座城市或许真的和公霄说的那样,越来越不安全了,在那场车祸之中,只有段衍存活了下来,他的伤势刚好,谁也不知道异种哪天会降临。
更何况,楚惊秋垂眸,用筷子搅动着稀饭,既便这个世界多了不寻常的东西,他还是怕剧情依旧在进行,这个城市里还是有攻三,封邑的人。
段衍没有回答,依旧安静的吃着饭,在等着楚惊秋下面的回答。
“我总觉得这个城市很诡异,”楚惊秋想了想,用最简洁的话语告诉段衍:“更何况,还有一个月,我很怕之前那个人又来找你……”
他说了一大堆话,但段衍只是抬眸静静看着他,等待他说完后,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楚惊秋愣神,搅动的动作都停了停,似乎没想到段衍会这么问,“我…有什么害怕的……”
“你的工作,你在这里认识的朋友,还有每天早上你拐了五个巷口去买大果子那家大娘的摊位。”段衍平静的直视着楚惊秋,漆黑的眸里倒影的全是楚惊秋的身影。
楚惊秋不论刮风下雨,一定会拐五个巷口去早市那边寻找卖大果子大娘的摊位,去买两份热气腾腾的大果子,再来两碗冒着热气的豆浆,然后拐回来,放在厨房里留给段衍当早饭。
楚惊秋一直在等段衍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这家大娘的摊位买,他会告诉段衍,这个大娘很像他隔壁邻居家哥哥的妈妈。
他爸爸欠了巨额债务自杀,只留下他和妈妈的时候,他家在村里紧挨着山的那块,在最里面。
他的家一半是由石头搭起来的,另一半空出来是当作猪圈来养猪。
而他睡觉的房间和猪圈仅有一个木板隔开,稍不留神,就会从木板床上掉落到下面的猪圈里面。
他家没有门,遮风挡雨都是几块塑料缝制起来,搭在石头上。
在塑料布的前面,妈妈挂了一个黄色的小灯,每当挂在家里老旧的闹钟响起时间报时:“现在是晚上十点。”的时候,他就会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蹦下床,去门口,看到那盏小灯亮起来,他就知道,妈妈要回来了。
更多的时候,他是被妈妈托付给了邻居家哥哥照顾。
楚惊秋已经忘记了邻居家哥哥的大致模样,但他每每回想起来,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句话:“哥哥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而邻居哥哥的妈妈,就是卖大果子出摊为生,靠着这个小小的摊车,支撑了这个家,养大一双儿女,供儿女上学,老人养老。
邻居妈妈也经常会把他抱在怀里,黝黑粗糙的手永远是那么的温暖,会捏着他的小脸,然后心疼的说太瘦了,要多吃点,每次都会在吃饭的时候给他的碗里夹很多很多的肉,生怕楚惊秋饿着似的。
楚惊秋对记忆中那个总是戴着围裙,手上带着大果子的味道,油乎乎的,但楚惊秋认为,那双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手,虽然邻居妈妈不是亲的妈妈,却俨然成为了他的第二个母亲。
在楚惊秋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家乡,才知道,邻居妈妈在一个月前,因为疾病去世了。
而如今,在这个世界里,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口味,深刻到骨子里的味道,既便知道邻居妈妈不可能回来了,但楚惊秋宁愿短暂的麻痹自己,去换一时在记忆之中的沉沦。
离开了这座城市,意味着他要彻底拜别记忆之中的那副慈爱的人。
可这事关段衍的安全,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视为第二个母亲的邻居妈妈,已经彻底去世了,他沉沦了一个月,也该是是清醒的时候了。
“这一切都不及你重要。”楚惊秋抬起眼,对上那双漆黑漂亮的眼,“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了一份线上的兼职,等到了新的地方,会有其他工作的。”
段衍漆黑的瞳仁闪烁了下,唇抿了抿,良久才缓缓的点头:“好,刚好我也可以找一个家教做做。”
楚惊秋穿越到这副身体的时候,心里是带着庆幸的,起码不是在高三的时候穿越进来,他高中的知识全都忘记了。
他们虽然出身贫困的小山沟,但学习的天赋却意外的不错,考上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原身尤其刻苦,免除了四年的大学学费,刻苦拿了奖学金,只是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工作……楚惊秋想不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原身会一个人坐着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山城这种偏僻的县城打工。
总觉得……
少了一个人。
段衍更争气,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楚惊秋的学校和专业。
“当初……是我叫你过来的吗?”楚惊秋踌躇不定,又问了一次,段衍有理科状元的头号,完全可以自己和同学在市里合办补习的机构,为什么会踏上来到山城的火车?
“是啊。”段衍低头翻出了手机里很久之前的一条短信,是在段衍刚刚高考完的后一天,楚惊秋就给他发了短信,让他考完来山城找他们,也没说干什么。
段衍自以为是来打暑假工,毕竟都是同一个村庄出来的,楚惊秋还是他的竹马。
“我……”楚惊秋低声说了句抱歉,“我记忆有点混乱,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不想了不想了,”楚惊秋把剩下的稀饭扒拉完,又一口气喝完了绿豆汤,从口袋里拿出一份软糯糯的糕点,放在桌子上,随口说道:“途径集市,刚好碰到阿姨卖最后一个。”
段衍接过那份糕点,眼中染上了点点笑意,卖这种糕点的摊贩不一定出门,且位置也不固定,最常出现的位置是在这个城市另一头的广场上。
仅仅是上坡的话怎么可能会登坏自行车呢?
楚惊秋洗了碗,顺手放到篮子里沥干,“我去找老头修下车,会晚些回来。”
段衍应了声,喝了口绿豆汤,静静的看着楚惊秋托着残缺的自行车离去的身影。
楚惊秋一只手推着自行车,一只手刷着手机。
忽然,手机自动跳跃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软件,上面用血红的字写着。
“楚澄。”
——QYJ.1
楚惊秋点开发件人的号码,瞳孔一缩,这个号码,和老头让他背下来的号码一模一样。
“楚——澄。”
楚惊秋轻声读出这两个字, 扶着自行车的指尖不自觉的握紧,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暂停了般,原本在不远处人声鼎沸的集市, 在这一瞬间全然按下了静音键,他们的动作被无限制的放慢速度, 似乎连空气都骤然停止了。
血红的字迹深刻的印在了楚惊秋的眼里, 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空气中安静的可以听见轻微的‘咔哒’的声音。
被一幕幕抹去的痕迹,被修改填补的记忆开始如潮水般向着楚惊秋涌来,但仅有一瞬, 这股浪潮又停留在半空,楚惊秋低垂着眼眸,他浑身被漆黑的雾包裹着,黑色的雾气里面还掺杂着一缕猩红色的光。
那行字转瞬之间, 悄然的抹去了痕迹, 连带着手机重新跳转回了楚惊秋正在刷的软件之中。
围绕在楚惊秋身上的黑雾好似有生命一般,自下而上缠绕在楚惊秋的身躯, 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雾气逐步蔓延到了拿着手机的手腕旁边, 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那血红的字迹早已经被抹去, 不留下一点痕迹。
黑雾在手腕之上停留了很久, 才逐渐散去。
楚惊秋渐渐回神,手机上早已经没有那串奇怪的字符和血红色的字迹, 一切仿佛是错觉, 但脑袋发出阵阵的钝痛, 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
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眼前闪过模糊的记忆, 但又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从那边缘拉扯了回来,模糊的画面很快消失了。
但手机上写着“楚澄——”让他格外的熟悉。
他被人修改了记忆。
联想到异种会吞噬人之后,那人的所有踪迹都会被抹去的事实,楚惊秋不由得浑身一颤。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手腕上依稀可见圈圈红痕,已经淡去了不少,原本在手臂上的针孔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被修改,但这个人的名字,他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可为什么现在,在脑海中搜寻不到一点关于楚澄的记忆?
楚惊秋滑动了手机,在联系人里面打出这个人的名字,如他所料,依旧没有任何的资料,也没有这个人的额联系方式。
直觉告诉他,他需要找到老头。
发送这个信息的号码,与老头的号码如出一辙。
楚惊秋这么想着,心中那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只需要老头给他一个指引,让他拨开这层云雾,他就能确定心中的那个答案。
他推着老旧,链条垂落在地上,和地上的石头摩擦发出细微声音的自行车慢慢的往前走着。
在集市拐了几个入口,进入到巷子的时候,楚惊秋愣了一下,不死心的又走了几遍。
他手心冒着冷汗,努力平复着自己粗喘的呼吸,冷汗浸透他的眼睛让他的眼角生疼。
他慢慢的重新睁开了眼睛,转身,朝着集市的方向出去。
再重新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着。
在走到目的地的时候,面前的破旧、空荡荡的小木屋,彰显着这里已经无人旧居的事实。
他靠近,从透明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只留下了那破旧的沙发,沙发残缺不堪,沙发皮的表面挖出了好几个大洞,棉花东一块、西一块的散落在地上,仔细看,沙发上还有几道清晰的抓痕。
按照老头那抠搜的程度,连二手衣服都得因为五毛和别人争论起来的程度,怎么可能会把一个沙发放置在这里?
“诶,小伙子。”楚惊秋矗立在门外良久,在小木屋的隔壁房子里探出了个脑袋,那人看楚惊秋站在这里很久,出声询问他:“你是要找原本住在这里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