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西站起身来,把贺烈行李箱的东西都找出来挂好,贺旺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屁股上的小尾巴简直摇上了天,贺烈心里骂了声出息。
见楼月西要走,贺烈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腕。
“去哪儿?”
楼月西闻言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隔壁,贺队。”
也是,兰雪院这么大,楼月西总不可能还和自己挤一间房。
贺烈正要松手,手突然被楼月西反握住了,眼前的青年模样清雅,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却是带了钩子的:“贺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还有机会?”
这是楼月西表白后第一次明目张胆的进攻。
见贺烈表情一怔,楼月西向前一步,几乎要凑近贺烈的嘴角。
“再多考虑考虑我。”楼月西表情认真地道,一双桃花眼好像星落长河,涟漪频起,“好不好?”
贺旺财险些被踩到,委屈地呜呜一声,楼月西适时后退一步,抱起了在原地打转的旺财。
是门页合上的声音。
兰雪院内一片安静,偶尔有奶声奶气的狗叫声从隔壁传来。
楼月西走后,站在门口的贺烈伸出一只手缓缓抚上左胸。
那里有不听话的东西。
真是疯了。
贺烈想。
这时有视频通话打过来。
贺烈回过神来,点下接听键。
孙飞晨聒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屏幕中他正在啃着鸭脖,为了不弄脏文件,他翘起小指在翻页。
“贺队,听说三百年前的鬼域都被你们撞着了!案宗发到我这的时候我真是惊了,冥婚可太可怕了……”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贺烈不太想听他叽里呱啦说些废话,但是孙飞晨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他凑近屏幕,嘴上沾着的芝麻都被贺烈看个清清楚楚。
“贺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贺烈抿了抿嘴:“你看错了。”
孙飞晨不信邪,隔着网线也没察觉到危险,继续大咧咧地道:“哈哈哈哈贺队,你的表情好像是在思春哦。”
贺烈眯了眯眼睛。
看来太久没揍这小子,这小子飘了。
“唉,说到这个,哥,你啥时候找个女朋友啊?你也单身这么多年了……”
贺烈休假太久,孙飞晨是真的飘了。
“刚刚隔壁312新来的还来问我,你有没有对象呢!那姑娘长得真漂亮,白皮肤,大眼睛,腿也长。”
“没兴趣。”贺烈果断拒绝。
“别呀,贺队,你先加个微信呗,你以前不是说不挑吗?”孙飞晨嘟囔道。
“我什么时候说的?”贺烈挑起剑眉。
“你自己说的,只要是活的,女的,都行。”孙飞晨瞪大眼,以前刚进来的时候他们讨论过择偶标准,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说起姑娘来眉飞色舞。
老韩说他很专一,就喜欢丰胸长腿的。秦朗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实际上也是个老流氓,添了句腰细,小郁红着脸说喜欢文静的。
当问到贺烈时,贺烈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只叼着烟:“女的,活的。”
大家笑作一团。
屏幕上,贺烈的表情短暂地凝滞了片刻,他不记得了。
见孙飞晨的情绪也低落下去,贺烈勾起嘴笑了笑:“那现在可能变了。”
“啊?”孙飞晨张大嘴,“什么意思啊?贺队,贺队,别挂——”
“嘟”的一声轻响,屏幕黑了。
贺烈看见对话框里孙飞晨不断发过来的文字。
方才孙飞晨提到择偶标准的时候,贺烈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人,就在隔壁。
贺烈用舌头顶住上颚,有片刻的混乱。
这可不太好办了。
楼月西这家伙,一下把他的标准给提高了。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两人沿着河边散步消食,贺旺财还太小,走一会儿就趴在地上不肯动了,贺烈只好拖着它的屁股把它抱起来。
“这狗崽子,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贺烈轻声骂道。
楼月西犹豫一下,问道:“贺队真的不考虑给它换一个名字吗?”
“贺旺财怎么了?”贺烈拨了拨旺财的黑色爪子,“多喜庆。”
喜庆倒是喜庆,实在是有些难听。
楼月西见到贺烈嘴角带着的笑,也没再多说这个话题:“明天我们带它去医院做个检查,该打的疫苗都得打了。”
他继续道:“旺财是个小公狗,等一岁多还得带去绝育。”
贺烈闻言只觉□□一凉,不自觉抱紧旺财:“这个以后再说。”
还煞有其事地捂住了旺财开始竖起来的尖耳朵。
“……”楼月西有些无语,“贺队,这个是必须做的,这样对旺财也好。”
两人一路走一面说话,突然看见前方的河岸边亮起一团火。
一对烛,一炷香,前面还蹲着两个黑色的人影。
在烧纸。
楼月西低声道:“马上要七月半了,胶许是做小县城,虽说不提倡烧纸,但管得不严。”
贺烈闻言点头,只是伸手拉住了楼月西,将他拉向内侧。
楼月西手腕上的皮肤摸起来十分光滑,只是有些冰,在大热天里握起来十分舒服。
“我们走快点。”贺烈轻声道。
楼月西点头,一声不吭地跟着贺烈。
贺烈一手抱着狗,一手牵着楼月西护在道路内侧,若不看二人体型,倒真像是一对带娃散步的夫妻。
河畔有风,偶尔有燃烧的灰烬被吹到了天上,一点猩红又迅速湮灭。两人快步回到老宅中,进门的时候,楼月西回头看了眼河边。
天色已暗,路灯亮起,暗色的河流上方萦绕着黑气。
——鬼门将开。
他最后的机会要来了。
“愣着干嘛,赶紧进去。”贺烈把贺旺财放在地上,小奶狗不安分地绕着他的脚转悠。
“楼月西,这狮子铜环有点年头了吧。”贺烈问道,威猛的铜制狮头雕刻在岁月的洗礼下不复初时的光鲜,但这种守家护宅的神兽日子久了是会生灵的,可以辟邪。
楼月西又是这院子的主人,所以对于他而言,在这所老宅子里度过中元是再好不过的决定。
只可惜右侧的狮子雕刻有些被磨损的痕迹。
闻言,青年微笑着点头:“前几年搬家不小心撞了一下,怕工匠补得不好,反而损了它,就一直留着没动。”
两人各自回了房,贺旺财在贺烈的脚下一直扑腾,被他撩起脚掀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生气了,开始汪汪地叫起来。
它叫个不停,见贺烈不理会它,就开始刨门,嘴里还发出有些凄厉的尖叫,好似贺烈怎么它了似的。
看样子是想去找楼月西。
“狗崽子,欠了你的。”贺烈没办法,只好把狗提起来,敲开了楼月西的门。
开门的青年应该是刚洗了澡,身上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丝质睡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诧异地看着贺烈。
但还是闪身让贺烈进来。
贺烈把旺财放在地上,那狗崽子屁颠颠地围着楼月西转,楼月西也不嫌弃它,弯腰把它抱在怀里。
“贺队,怎么了?”
“贺旺财找你。”
贺烈移开目光,方才从楼月西头发上掉落的水珠洇湿了他的胸前,真丝的材质又轻又薄,冰凉的水珠带来异样的刺激,他看见了不明显的凸起。
但那主人还没察觉到。
“我先走了。”贺烈正要起身,就被楼月西抓住了手。
楼月西的指尖冰凉,完全不像是刚沐浴结束的体温。
“留下来陪我,可以吗?”楼月西轻声道,“贺队,我很难受。”
屋内有一盏落地灯, 在角落里散发出柔和昏暗的光芒。
楼月西坐在床榻上,一只手揉着小黑狗的下巴,低声道:“再过几日就是中元, 届时我会进入祠堂, 烦请贺队为我护阵。”
“祠堂?”
“嗯, 骆在胶许是大姓,祠堂香火不衰几百年,会庇佑儿孙。”楼月西抬头看了眼男人,眼神幽深,“贺队,那几日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靠近祠堂。”
贺烈挑眉, 却不答应:“我来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楼月西苦笑道:“那一日我体内阴气会暴动, 我不知道会以什么形态出现在贺队面前。”
青年浅褐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层水光。贺烈心中一动, 不自觉地抬手。
他顿了顿, 把手收回去问道:“什么意思?”
楼月西看见了他的动作, 拉开了覆盖在右腕上的长袖,黑色的阴气已经变成了凝实的黑线,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贺队, 我命数将尽。”他轻声道。
贺烈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用力一拉,险些将楼月西整个人扯入怀中。
“怎么会?”贺烈皱起眉头, 前几日庆乌山上见到时,楼月西手腕也并没有这么严重, 甚至还有好转的倾向。
楼月西垂着眼睛, 摇头。
“阴气时长时落,最严重的一次, 我曾在中元节出现过白骨化的状态。”他说的轻描淡写,好似半边身体白骨化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我在祠堂呆了几日,便又有了好转。兴许这次也是一样。”
顿了顿,楼月西继续道:“若是中元节后,贺队发现我入了鬼,还请留我一条性命。”
楼月西感觉腕上一疼,是贺烈倏然用力:“别胡说。”
“早点休息。”
楼月西体内阴气泛滥,贺烈自然不会离开,他和楼月西并排躺在大床上,一只手扣着楼月西的右腕。
“贺队,你没必要留在这……和我睡,很恶心吧……”楼月西的身体冰得像尸体,贺烈手下握着的皮肤也没能变得温热。
贺烈心里不是滋味。
“闭嘴。”
沉默在夜晚蔓延。
半晌贺烈道:“不恶心。”
“楼月西……”他停顿一下,“你还要不要阳气?”
贺烈说着询问的话,却没有等待楼月西回答的意思,他突然翻身笼罩在楼月西的上方,左手扣着楼月西的右手上拉,按在头顶上。
两人对视片刻。
贺烈俯身吻了下去。
“唔——”
楼月西的嘴唇也是冰凉的,但是依然柔软,湿润。
多亲几下,贺烈用膝盖顶住苏醒的事物。
“楼月西,你热了。”他压低声音在楼月西耳边说道,又热又哑。
楼月西喘息一声。
贺烈继续吻住他不让他发出声音。
楼月西没被禁锢的左手虚虚抵在贺烈的胸膛,随后绕到了他的后背,紧紧搂住。
他的手开始往下滑。
被贺烈一把抓住,扣着两只手的手腕拉过青年的头顶。
“让我——”楼月西趁着换气的机会呜咽道。
然而贺烈无情地拒绝了,他甚至挪开了自己的膝盖。
“不可以,小少爷。”他的声音掺杂了一丝痞气,又坏又邪,“锁//精(气)固阳。”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楼月西嗓子是哑的。
他嘴里还残余着腥膻的味道。
而男人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一只胳膊从后背搭到胸膛上。
“……醒了?再睡会。”贺烈眼角都没睁,只伸手把青年揽入怀中,顺带翻了个身。
“多谢贺队昨晚……相助。”楼月西低声道,贺烈的阳气果然是他续命的良药,今天一早他身上的温度都回来了不少,“贺队想要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
可他客气疏离的话让男人不耐烦的睁开眼睛。
贺烈深色的瞳仁里压着怒火:“楼月西,合着我是出来卖的?”
他把楼月西压在身下,正想教训他,就发现还竭力维持着平淡表情的青年耳尖就开始发红。
贺烈伸手捏了一把。
楼月西再出口的“贺队”两个字就变成了破碎的声音。
“还叫贺队?”贺烈问道,一只手指狠狠擦过他的嘴唇,把淡色的唇瓣擦成嫣红的色泽,“……都吃过了。”
楼月西的整张脸变得更加红润,眼尾像是要落下泪来。
“咳。”贺烈清清嗓子,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他视线的锚点从楼月西的眼睛上移到了他身下被单的花纹,又移了回来。“楼月西,和我处对象吧。”
“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楼月西伸手缓缓摸过贺烈飞扬的眉尾。
“贺队,‘应该’还不够。”他抬起头亲了亲贺烈的眼睛。
“请你多爱我一点吧。”
贺烈,我要你的全部。
“汪!”
被忽略了一晚上的贺旺财伸出前爪堪堪够到床畔,它摇着尾巴歪着脑袋,好似不明白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人起来喂它早饭。
楼月西的脸变得爆红。
昨晚,小黑狗被他们放在了临时搭出来的小窝里。它没发出什么声音,楼月西、楼月西竟是将它忘了个干净。
当然,贺烈也不记得了。
他咳了一声,没皮没脸地提溜住了贺旺财的前爪,然后把它掀翻了。
这狗崽子是真的破坏气氛。
“汪呜!!!”
“楼月西,你还要在祠堂呆多久,你男朋友饿了,你全都不管的吗?”
贺烈坐在院子里的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根柳条。
楼月西进祠堂布置阵法去了,他不要贺烈进来,说是贺烈阳气太重,会把法阵冲坏。
骆氏祠堂建在高台上,三层阶梯后是一个宽大的平台,再往上还有石阶,其上才是祠堂。
祠堂倒是没有贺烈想的那般大,楼月西解释道这是后来重新修的。
贺烈在外面呆的百无聊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半晌,红棕色的木门打开,从里面缓步走出来一个青年。
他穿着复古的白色长袍,宽大的长袍显得他有些羸弱。
“贺队,两天前,你还说自己是个直男。”怎么现在倒是黏人了起来?
贺烈把柳条从嘴里吐出去,从栏杆上一跃而起:“可我现在不是了。”
他停在楼月西面前两步,张开双手。
“我有男朋友了。”
楼月西脸上浮现血色,他沉默几息,快步走入男人怀抱,低声说:“我也是。”
“里面法阵你都布置好了吗?”贺烈问道。
楼月西点头:“差不多了,只需要买点香烛和纸钱。”
他抬头叮嘱贺烈:“……千万别进来,我不会有事。”
“男朋友,你听过蓝胡子的故事吗?”贺烈问道。
楼月西眼神幽深:“说不定呢?”
贺烈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我会守在门外。”
“……不用。三天太长了,白日阳气尚足,不用一直守着。”楼月西抿唇道。
贺烈出任务时有过四五天不合眼的时候,倒没人这样心疼过他。
面前的青年面容白皙,漂亮的桃花眼总是湿漉漉的,看起来招人得很。贺烈越看越喜欢,连他脸颊上细微的绒毛也觉得透着可爱。
他想了想问道:“楼月西,你要在里面呆足三日,准备食物了吗?”
楼月西闻言一愣:“未曾。”
“不吃东西怎么行,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于是两人去了当地最大的商超。
上一次两人去逛超市,还是贺烈手断的时候,贺烈没想到两人最后会变成这样的关系。
楼月西还在挑着海鲜。
胶许县临海,海鲜种类丰富又新鲜。
“挑那么多生的干啥?祠堂里又没灶。”贺烈见楼月西往购物车里堆了好多东西,蛏子,蛤蜊,扇贝,生蚝,还有蟹。
“这两天吃的。”楼月西也发现自己买太多了,他白皙的脸变得有些红,“八月份的蟹肉虽不是最饱满的时候,但是却很嫩,母蟹蟹黄还比较少,公蟹蟹膏已经肥了。”
“而且我想……做给你吃。”
他虽然害羞,但还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贺烈心情变得很好。
有对象,果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啄了下楼月西的耳朵。
楼月西抓着螃蟹的手一抖,差点把它砸到脚上。
贺烈还买了许多快餐,若不是楼月西说祠堂里没通电,他还想买一个微波炉进去,最后他买了几包自热火锅。
楼月西有些无语:“贺队,祠堂里禁食的。”
贺烈挑眉:“谁禁的?”
楼月西答不出来,这不是约定俗成的吗,哪有人在祠堂里吃自热火锅啊!
“没人禁就代表可以。”
楼月西也就由着他去了。
三天不食对于他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
贺烈还买了糖,巧克力,能量棒。
“别害怕,我会在外面陪着你。”他说。
因为阴气增强会改变磁场,所以届时祠堂里电子设备基本上是不能用的,贺烈选了巨复杂的立体拼图给楼月西在里面解闷玩。
结账的时候,贺烈脚步一顿,在花花绿绿的包装前停下脚步。他随意地看了看,选好型号就丢了几盒进去。
收银员结账的时候看到五六盒计生用品和润滑ji都愣了一下,况且买单的还是两位帅哥。
小县城里思想还有些封闭,面对收银员诧异的眼光,贺烈眼睛都不眨一下,丝毫不避讳。
两人买了两千多的东西,大包小包装了几大袋,楼月西正要结账,就见贺烈掏出了一张卡。
“贺队,你不是……”身上只能带两百吗?
贺烈挑眉:“小少爷,你不会不知道信用卡可以分期吧。”
楼月西愣了愣,缓慢地道:“我有钱,贺队。”
在各种程度上,楼月西都是资产惊人的。
贺烈把购物袋提好,笑得有些痞:“老婆本还是有的。”
第42章 疑惑
鱿鱼切成条蘸着酸酸辣辣的泰式蘸碟吃, 朝天椒、青柠挤汁、红葱头、香菜碎,贺烈很是喜欢。
生蚝做了蒜蓉和豉汁两种口味,滋滋冒油, 鲜嫩爽口。
蟹是直接清蒸的, 满满的蟹膏丰腴浓郁, 配着去寒的姜汁和醋。楼月西拆蟹拆得很利落,没有用什么讲究的蟹八件,就是一个勺柄,一把剪刀。
他手指修长,拆蟹的动作看得人赏心悦目。
“我男朋友怎么这么能干啊?”贺烈夸奖道,楼月西抿抿唇,嘴角的笑意也没能抿掉。
楼月西还试着做了秃黄油。
他教着贺烈拆了十来二十只蟹, 其实若没有贺烈, 进度可能更快些, 因为贺烈拆着拆着就吃了起来。
姜蓉, 花雕, 白醋,猪油,他甚至还找来一点鹅油。
贺烈还没听说过放鹅油的, 有些奇异地看着楼月西碗里白色的脂膏。
“胶许临海, 鱼虾肥美,鹅也长得好。”楼月西说道, “以前小时候我曾看过有个婆婆熬制秃黄油的时候加入了鹅油,鹅油的脂肪酸构成和橄榄油相似, 中和了猪油的腻, 拌饭会更美味。”
贺烈才反应过来楼月西为什么突然想做秃黄油。
他揉了揉楼月西的脑袋:“傻子。就三天而已。”
二十几只蟹就做了小小一罐秃黄油,金黄橙红的一小瓶, 贺烈把它摆在了床头。
海鲜吃的七七八八,但买来的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却一个也没拆开。
贺烈不愧是只老狗,夜里光是欺负楼月西,却不让他……
给了楼月西一个肾阳不足的评语,说是等七月十五过后才行。
这天,农历七月十二,楼月西沐浴净身后就走入了祠堂。红棕色的大门紧闭,他雪白的袍角被黑暗吞没。
祠堂也是木头材质,却不知道为什么半点儿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贺烈抱着臂坐在平台的栏杆上,贺旺财咬着他的裤脚乱甩。
这小狗到了换牙的时候,最近牙总是痒痒,已经啃坏了贺烈一条外裤了。
到了中午,贺旺财叼着不锈钢食盆跑过来的时候,贺烈一拍脑袋发现奶糕已经见底了。
旺财叼着盆,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贺烈嘴角抽搐,摸了摸旺财圆鼓鼓的肚皮:“这么肥,几天不吃应该饿不死。”
贺旺财躺在地上挣扎起来。
贺烈打开手机想要找个外送的,谁知胶许县太小,根本没有这项业务,连送外卖都没有。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一条短信:【贺队,昨天忘记给你说了,旺财的奶糕吃完了。】
正是在里面闭关的楼月西。
“……出来再收拾你。”
闭关多清修,这几天里楼月西可一次都没提过手机是可以拿进去的。
【可以打电话吗?男、朋、友。】贺烈又发了一条。
【^-^】楼月西先是发来一个笑脸,然后道,【恐怕不行,我马上要开始焚香了。旺财的奶糕牌子是格罗斯,带绿标的,在xx超市就能买到,一次大概放三分之一杯,加热水和羊奶粉泡一下。】
贺烈挑眉:【楼月西你故意的是不是?】
【xx超市旁边有家面味道不错,从桥上走,不超过一千米,贺队可以去试一试。^-^】
贺烈最后还是抱着小旺财出门了,他在门口布下了封印,这又是白天,倒不担心有什么鬼怪不长眼往里面冲。
买了奶糕,贺烈又去楼月西说的那家面店打包了两碗面,面店老板六十多岁了,手脚麻利得很。
他在大锅里丢下一团鲜面,就利落地开始打料。
一边做一边问贺烈道:“小哥看着面生,不是本地的哇?”
贺烈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大爷,打听个事,县上哪家秃黄油做的好吃?大概十几年前,放鹅油的……”
那天楼月西说起的时候脸上有点怀念之色,贺烈就想看看能不能找着。
大爷想了想:“秃黄油不是胶许的本地菜,会做的不多……”
“不过你说鹅油,我倒是有点印象。我爷爷说以前游理巷子里以前有个老太太,是外地来的,做的秃黄油好吃的不得了,他十二三岁时最大的幸福就是偷家里的鲜面去换一勺,拌面吃可香了……”
大爷显然和他爷爷一样,是个爱吃东西的,说道这个啧啧起来:“不过那都是我爷爷小时候的事了……那个老太太后来就过世了,我倒是没听过胶许谁家还卖秃黄油的……唉,帅哥,你的面好了,二十二,两元是打包盒钱。”
“哦好的,那可能是他记错了。”
贺烈拿着面回了宅子。
祠堂的门还是紧闭着,他不能靠太近,就在平台处又转了转。
他先是按照楼月西说的把奶糕用热羊奶泡软才喂给贺旺财,自己就端着面坐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吃了起来。
【楼月西,出来吃面了。】
他给楼月西发了个短信,果然没人回了,只有浅淡的焚香的味道,从祠堂里飘出来。
三天啊……
还真是有点久。
到了晚上,楼月西终于回了信息。
【在吃你买的小饼干。没想到在祠堂还能这样……希望列祖列宗不要责怪我。】
贺烈想到楼月西穿着白袍跪在蒲团上,却偷偷从袖子里摸出小饼干的模样就觉得可爱。
楼月西又发道:【本来想给你发图片的,但网络好像不能用了,只能发短信。随着阴气聚集,后两天可能就不能发信息了。】
【你在干什么?】
贺烈压了压翘起的唇角,没压住。
他回道:【中午给你买的面坨了,只能扔了。楼月西,你们祠堂什么材质,外面听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贺烈等了一会儿,楼月西没回短信了。
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怎么的。
突然,院落里响起了咚咚的声音。
很轻,还有点闷。
贺烈挑眉,给楼月西发道:“把门开开,小兔子。”
那敲击的咚咚声就停止了。
贺烈收到一条新短信。
【……小兔子说,不行。】
一夜相安无事。
贺烈搬来屋里的椅子,好在平台还算宽阔,高台上又有长檐,他在上面凑合了一夜。倒是睡得很香,好似还做了梦。
更加瘦弱年幼些的楼月西,裹在宽大的白袍里,□□着脚,踩在地面上。一本正经的给他说:“还不行。”
“要等小兔子长大。”
贺烈才发现他头上顶着一对毛茸茸的兔耳,兔耳又长又白又软,一只半立着,一只蔫吧下来向一旁折去,露出里面淡淡的粉色。
楼月西就伸手关门了,贺烈看到他屁股上也坠了白绒绒的毛球。
清晨的阳光照到贺烈脸上,他揉把脸,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楼月西进入祠堂的第二天,依然无事发生。
贺旺财在院子里扑蝴蝶,弄得浑身都是泥,贺烈撸起袖子给它搓了个澡。
到了傍晚的时候,西侧的天边被余晖染红,东侧却渐渐被飘来的黑云压住。
贺烈极阳之体,在寻常状况下几乎是看不到阴气的。他看着漫天的黑云将整个天空吞噬,知道七月半要来了。
发给楼月西的消息他已经很久没回了,短信的页面还停留在他的上一条。
【贺队,你在门口吗?】
贺烈回了在,还给他拍了贺旺财洗澡撒泼的照片。
只是信息发送后后面跟着红色的感叹号。
祠堂内阴气过剩,几乎与鬼域无异,信息自然也发不出去了。
贺烈抱着狗,凝神看着院落。
晚饭他用秃黄油拌着白米饭吃的,橙红的小瓶子里现在只剩一半了。
他突然想起面店老板说的话,小巷里卖秃黄油的奶奶若是他爷爷十二三岁时见过的,那也是发生在八九十年前的事了。
八九十年前,楼月西还没出生。兴许楼月西不是在胶许见到的。
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就连这间祠堂他也觉得有些不妥。
骆氏祠堂布局讲究,背山面水,水口收藏。
因为水主管族运财源,想要家族人丁财运两旺,必须背靠为实,水抱宗门。
可它的采光太暗了。
楼月西先前几次从里面出来时,从半开的红棕色木门里他也能看到漆黑的地面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