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晓博开口了,他声音非常嘶哑:“你烧了我的狗。”
“那又……”曹京话音猛的一顿:“不是,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狗,我以为它就是一条流浪狗,我那段时间被脏东西缠上了,我需要黑狗血,没有它我会死的,我也不想那么做的。”
他违心地说着自认为是忏悔的话,但是没人会相信他。
他一开始脱口的两个字,完整的应该是“那又怎么了?”
方文瑞忍不住道:“你被脏东西盯上是因为你自己做了亏心事,你凭什么害人家的狗?”
“我和别人吃点不一样的怎么了?”曹京大声道:“来我家订餐的客人那么多,凭什么就盯着我啊?享受生活有什么错?方少,你在我家的餐桌上和我吃着一样的东西,你不也吃得津津有味吗?!”
“……”
方文瑞气出了一升血!
他那是被蒙骗的!他根本完全不知情!
曹京冲他吼完,又看向李晓博,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他近乎哀求道:“你想要你的狗是吗?我赔你一只好不好?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赔你一只更好的,这么一只土狗不值钱的,我给你最贵最好的狗,好吗?”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合理,他沉浸在自己以为很完美的交易里,完全没注意到他已经碰了别人的逆鳞。
李晓博在他说到“赔一只狗”时脸色就变了,他的伤口处血液不断溢出,但涌出的血液没有滴落,停留在他的皮肤上逐渐发热沸腾,随着热气蒸腾,他的身体竟然逐渐燃烧了起来。
不仅是他,,还有他旁边的狗。
那条黑狗身上黑亮的毛发失踪了,它的血肉已经被烧干,皮肤上只剩下一片焦黑。
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想来李晓博让它维持着生前的模样,是为了让曹京等人更清楚地记起来自己都做过什么事,也是为了怀念。
李晓博就以这样燃烧着的状态,伸手掐住了曹京的脖子!
曹京惊恐的后退无济于事,被扼住双脚离地,他的脖子灼痛难忍,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能“嗬嗬”地叫着,瞪着绝望的眼睛向其他人求助。
他的皮肉被李晓博身上的火灼烧出“呲啦”的声音,空气中隐隐有了肉被烧熟的味道。
但是没有人去救他。
从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们已经知道,曹京为了黑狗血,抢了李晓博的狗。
屠宰场里的火不是意外,是曹京放了血还不够,还打算烧了李晓博的狗,而李晓博为了救狗扑进火里,狗没能救出来,他自己也被烧得面目全非。
他痛恨曹京,恨到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从医院里跑出来□□,但是人没找到,自己却因为伤口感染最终丢了命。
他不甘心,怨愤不已。
尤其是听到曹京不知悔改还要羞辱他的狗之后,他的怨气更是成倍地增长,废弃的房间里无故起风,李晓博身上的火越烧越旺,甚至开始往四周蔓延。
眼见着曹京被火淹没即将断气,地上躺着的另外几人也快要被烈火波及,方文瑞看向方棋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然而没有等他开口,方棋动了。
他朝着李晓博走过去,在几声惊呼下,无视李□□身上的火焰,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李晓博浑身怨气肆虐,瞳孔里淌出两行血泪,死盯着方棋,狠厉道:“你要阻止我?”
方棋:“不,我只是想提醒你,杀了他,你就投不了胎了。”
第014章 选择
地府规定,沾了人命即为厉鬼,不管他杀的人是不是该死,只要杀了人,就是扰乱人间秩序,进了地狱会被审判,如果害了三条人命及以上,会被剥夺投胎的资格,永远被囚禁在地狱。
饭店大堂里被破腹的女生,楼上包厢外被狼啃食的尸体,如果再加上曹京等人,地府的这项规定就要被打破了。
李晓博怔了怔,喉咙里仿佛都在喷火:“难道要我就这么放过他?!”
方棋道:“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人间有法律,地府有审判,他会付出代价。”
“代价?”李晓博呢喃着这两个字。
曹京会付出代价?
那他自己呢?
他生来普通,没有曹京那样优渥的家庭,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他成绩普通,他爸妈却总是要对他寄予厚望。
他想养狗,他爸对他厉声训斥,将他喜欢的东西扔出家门,他只能偷偷地在外面养。
他的狗很听话,很懂事,不会跟进家里害他挨骂,也不会跑进学校里给他添麻烦。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别人眼里不起眼的小黑狗,是他随波逐流的生活里唯一可以慰藉他的东西。
可他的狗死了。
被人残忍地放了一大碗血,活生生地被丢进火里,在火里挣扎,惨叫,窒息。
而害它的人站在火海外面,冷漠地看着。
他尖叫着扑进火里,把那群人吓坏了,他们四散而逃,留他一个人在火里面目全非。
最后他侥幸没死,他央求着父母替他讨一个公道,然而他爸跟他说:“一条流浪狗而已,你至于吗?”
他爸妈收了钱,认领了曹家建材厂员工的身份,帮忙隐瞒了屠宰场的真相,阻止了他的报警,还要一脸痛苦地跟他说,他们收下那笔钱都是为了他。
是为了治好他。
这就是他的一辈子。
如果投胎为人要经历这样的人生,那他宁愿不去投胎。
“不能投胎又怎么样?我要他死,现在就死!”
掐住曹京喉咙的手猛的用力,李晓博怨气暴涨,周遭的人迎面接了一波气浪,明明他身上燃着烈焰,扑过来的气浪却森寒透骨。
曹京眼中布满惊恐,却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李晓博捏碎曹京喉骨的目的没有得逞,他用力的时候方棋同时用力,他力气远大于常人的手竟然无法再收拢半分。
“你想不想去投胎是你的事,但你在我面前杀人,损的是我的功德,我是要去投胎的。”
地府还规定,鬼差遇上生死簿上死期未到却要死于非命的人,见死不救的话会被扣功德。
方棋想要去投胎,如果他的尘缘实在断不了,他还指望着靠功德圆满去换自己的投胎机会呢。
李晓博终于察觉到这人的不对,力气大就算了,他就这么没有防护地近了自己的身,居然丝毫没有受伤。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晓博忍不住问。
方棋道:“想要投胎的人。”
“……”
他很认真地回答,李晓博却只觉得敷衍,他眼睛里的血色越来越浓,冲着方棋咬牙道:“你耍我?”
方棋:“?”
耍他什么了?
李晓博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他一把松开曹京,没被控制的另一只手飞速抓向方棋:“既然你这么想救他,那你跟他一起死吧!”
方棋微恼地蹙了下眉,心说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什么时候想救……哦,他确实是要救下曹京。
眼见着李晓博看向他的目光睚眦欲裂,方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单手接住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用力向下一按,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之后,那只手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李晓博瞳孔一震,迅速挥动另一只手,方棋不急不缓,用同样的方式折断了他的手。
“汪……汪汪!”
大概是见主人受伤,那条没了毛的黑狗冲到了李□□面前,冲着方棋狂吠。
方棋漫不经心道:“叫什么?他是死人,重新接回去就行了。”
“……”
李晓博愤怒地瞪着面前的人,他垂着两只手,忽然原地站定,用力地吼了一声。
那一声凄厉刺耳,且声音拉的老长,但周围却没出现任何异样。
方文瑞松开自己捂住耳朵的手,不解道:“他在干什么?无能狂怒吗?”
寅迟始终抱手看着方棋,闻言侧头看了方文瑞一眼,最后低头看向了地面。
方文瑞也跟着他低头,正不明所以,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那声音他居然有点熟悉,像是学校食堂放饭时楼下的学生冲食堂时的制造出的声音。
可这栋楼里哪儿来那么多的学生?
想着方文瑞一顿。
学生是没有,但是有动物啊!
楼下那群尸体冲上来了?
然而不等他远离楼道口,楼下的动静又很快停下来了。
方文瑞:“?”
角落里李晓博同样愣住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方棋淡声解释道:“用怨气控制尸体变成怨灵,我也可以。”
“……”
李晓博彻底被他激怒,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悲愤地嘶吼道:“投胎到底有什么好?如果你也像我这样过上一辈子,你难道就不会不甘心吗?你还会期望有下辈子吗?”
他脸上浮满了痛苦,声声泣血似的。
方棋这次沉默了很久,说:“投胎没什么好的,但下辈子是什么样子,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晓博一怔。
方棋道:“你不会知道下辈子会遇上什么,下辈子的你也不会记得你是谁。”
“……”
所以,投胎的意义是什么?
李晓博疑惑不解。
方棋却没再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道:“有时候不一定要杀人才能发泄痛苦,你是想永世囚禁在地府里回味自己这一生的痛苦,还是在刑期内看着你仇恨的人痛苦?自己选吧。”
说着他一脚将地上奄奄一息的曹京踢到了李□□的脚下。
被救下一口气的曹京此时也差不多面目全非了,他浑身上下遍布了和李□□极其相似的灼伤,尤其是脖颈处,留下了一条很深的血痕,就算救回来了,他的嗓子估计也不能用了。
他接下来会体会到和李晓博被烧之后一样的痛苦,甚至更甚。
他可能连治疗费都要出不起!
曹京好似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眼睛里淌出两行绝望的泪来。
而李晓博不知道是不是被方棋的话影响,他低头看到曹京的惨样,心里浓烈的恨意竟然真的消散了不少,他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小,最终恢复了自燃之前的样子。
黑狗立即凑了上去,蹭了蹭他的腿。
李晓博微微低头,“咔嗒”一声接上了自己断掉的两只手,蹲下身轻轻摸了摸秃狗的头。
方棋看着那画面,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
顿了一会儿,他走上前,抬手将李晓博身上残存的黑气吸附到自己身上。
只是还没开始,身后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谁教你总是把怨气引渡到自己身上的?”那人皱着眉头,语气很轻却有所不满似的:“你们地……”
寅迟想说“你们地府”,话音又突然顿住,他叹了口气,把人往后面拉了一步,说:“算了,我来吧。”
方棋:“……”
厉鬼怨气消散,被他影响的人和物才能恢复原样,以李晓博对曹京的仇恨,想要他的怨气自行消散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吸收他的怨气。
这么做当然是有风险的,但方棋不以为意。
倒是寅迟的态度总让他有些莫名其妙,听他未尽的话,应该是已经知道他是地府的人了。
知道就知道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看他伸手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做法,方棋抬了抬眼,“你们玄门也这么教的?”
寅迟轻笑:“是啊,我想了一下,这样确实最快。”
方棋:“……”
那你说个蛋!
随着李晓博身上的怨气被吸收,窗外楼下的浓雾也逐渐开始消散,建筑渐渐清晰,路也现了出来。
等到怨气彻底被吸收干净,方棋凭空拿出一个玻璃罐子,把李晓博的魂魄装了进去。
等到周围彻底平静下来,方文瑞才从一片飘忽中回过神来,如果不是亲身体会,他根本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么离奇的事。
他缓步走近方棋,看着地上躺着的几道人影,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方棋一边把罐子收好,一边问:“什么怎么办?”
方文瑞指了指地上。
方棋低头看了眼,说:“报警。”
“然后等着。”
“??”
这么社会主义的吗?
这边兄弟俩刚结束一场历险,另一边方家的人早已经焦头烂额。
“跟丢了?怎么会跟丢了?”方云松听着别人的汇报,焦急道:“他和他同学去饭店吃饭,怎么突然就丢了?!”
“不……不清楚,但是那条街道突然起雾,听说是异常天气造成了磁场紊乱,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
“……”
“还有一件事,方先生。”
方云松:“什么?”
“在小少爷进去饭店之后,方棋少爷也跟着去了凤凰饭店,到现在也没出来。”
方云松顿时皱眉。
方棋?他跟去饭店干什么?
他什么时候从别墅里出去的?!
凤凰饭店。
从屠宰场回到饭店大堂,附近的供电已经陆续恢复了,饭店内外没有了诡异恐怖的动物怨灵,只留下一地劫后余生或瘫软在地或崩溃大哭的食客。
直到凌晨破晓,浓雾才彻底散去。
方棋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谢辞,让他派善后部门的鬼差来善后。
被困进浓雾里的人不会记得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只当是来吃了一顿饭,遇上了刑事犯罪,同时遭遇了极端恶劣的天气,被困在了饭店里。
做完了这些,才把浓雾外围的警务人员放了进来。
警察一进饭店,便开始了地毯式地搜索,大堂里的女生和楼上的尸体很快被抬了出来,后面跟着包厢里长期照顾曹家生意享受特殊美食的大人物,他们脸上的惊恐之色犹在,但是更多的却是茫然。
他们不记得包厢外的那具尸体是怎么死的,恐惧肯定有,但又总觉得,好像还有更加恐怖的东西。
屠宰场里的动物尸体很快就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他们会知道比尸体还恐怖百倍的东西!
方棋靠在饭店大门口,任由警察进出忙忙碌碌,他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做工作汇报。
方文瑞就呆愣愣地站在他旁边,眼神涣散,时而恍然时而疑惑。
方棋只当他是混乱了记忆有些恍惚,地府善后的常见后遗症罢了,没什么要紧。
工作汇报完成,方棋又抬头看向方文瑞的头顶。
那里竖着一根金线。
从别墅里夜半扰民的那团怪物身体里发现的因果线,在他见到方文瑞之后就转移到了他的头上,现在颜色已经越来越淡,很快就要消失了。
大抵是方文瑞因为他的到来离家出走,因此被曹京邀请卷进了一场祸事里,所以天道将这段因果算在了方棋的头上。
现在事情解决了,因果也就了了。
倒也挺容易。
方棋对了断尘缘这事有了点信心。
这时身侧有人靠近,一罐可乐被递到了他面前,温润好听的声音对他道:“来点儿?”
“……”
方棋抬眼。
地府的善后手段对玄门中的人没什么作用这是常识,所以寅迟和他是现场唯二还记得所有事情经过的人。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方棋也确实渴了,所以没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来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寅迟和他靠在一起,也跟着喝了一口。
喉咙里干渴的不适感消失,方棋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寅迟还是一副闲散的样子,连喝个可乐都比别人动作优雅一点,他抿了一口含在嘴里,似乎在品味气泡在舌尖上炸开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咽下去。
入口的液体浸润了他的唇,让他看起来有了点气色,可方棋总觉得,他的脸看起来比之前在大堂里初见他时更苍白了。
是因为李晓博身上的怨气?
应该不至于。
还是他本身就有什么病?他身体很差吗?
“你叫方棋?”
寅迟把可乐罐捏在手里,侧头问他。
视线倏然对上,方棋微怔,“嗯”了一声。
饭店大堂里,不少人都叫过他的名字。
寅迟又问:“哪个qi?”
方棋:“棋子的棋。”
“……”
寅迟沉默了。
他的沉默是真的沉默,不像其他人,听到方棋解释自己的名字时,总是带着些诧异或者是不好意思,好像他的名字有什么不能提的悲伤隐情似的。
寅迟只是顿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道:“那我以后叫你棋棋吧?”
“……”哈?
方棋猛的一阵恶寒。
“哦,听着太像女生了是吧?”
“……”
“那我叫你七七?”寅迟像是没看到他瞬间铁青的脸,顾自从他衬衫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方棋:“……”
这人确实有病。
神经病!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还不忘了叫方文瑞跟上,而他刚一转身,方文瑞就从恍惚中回神,快速从寅迟伸出来的手里接过那张名片,“谢了啊,大师。”
听到他的称呼,寅迟微微一顿,随即兴味地挑了一下眉。
但方棋走得太快没听到,他径直走向他打车过来时下车的路口,到达路口时,却发现某人还在跟着。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回头斥道。
寅迟却面色坦然:“哦,我叫了车,马上到路口了。”
话刚说完,身后不远处的车道上就有一辆车停在了路口,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冲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
寅迟弯唇笑道:“再见,七七。”
方棋:“……”
七你妹!
算了,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他很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在寅迟和他擦肩而过时,头也没回一下,打算等车走了他再看过去。
方文瑞倒是不避讳,眼巴巴地看着路口,惊讶道:“他用的什么打车软件啊?这效率也太快了吧。”
方棋一顿。
这片区域的通讯才刚刚恢复,那人是什么时候叫的车?
他还是没忍住转了头。
随意随性的一眼,让他的视线蓦然定格。
前方寅迟身姿挺拔,步伐不快却很沉稳,仅一个背影就让人感受到他不凡的气度。
在他的身边,一些金色的光点缓缓浮现,受到指引一般,迅速而有规律地开始凝聚,一开始只是细而短的一条,随着光点越来越多,那些透金色的线无限拉长,又繁衍似的不断分裂,最终密密麻麻地包围了他。
它们嵌进寅迟的身体里,缠绕在他的手上,腿上,脖子上。
它们本该困得那人寸步难行,然而寅迟走向车门的脚步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反倒是方棋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光点,因为那些突然凝聚的金线而感受到密不透风的桎梏,几近窒息。
他瞳孔微微收缩,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也终于崩裂。
那是他的因果线。
在寅迟的身上。
而且数量庞大,数不胜数。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方棋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寅迟走近那辆车拉开车门,正欲开口叫住那人,车门已经迅速被关上,留给他的只有“砰”的一声轻响。
“……”
车辆很快驶离了路口,随着寅迟坐进车里,那些金线也再度散成了光点,恰逢天边太阳升起,那些光点如萤虫遇明火,很快也消失不见。
刚刚惊鸿一瞥的盛景,好像是他精神恍惚下被刺目的日光照出来的幻觉。
但方棋知道那是真的。
他的缘线在寅迟的身上。
为什么?
他非常确信,他在昨天进饭店之前,是完全没见过寅迟这个人的,他自记事起,人生的每一个阶段,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他都有清晰的记忆,而他的记忆里,不存在“寅迟”这两个字。
难道是前世的孽缘?
那就更不可能了。
地府明文规定,今生缘今生了,不了不给投胎。
他这辈子虽然死的早,但也是完整地活了一生,既然他成功投胎到了这辈子,就证明他上辈子清清白白。
还是说,因果线的指引出bug了?
方棋百思不得其解。
旁边,方文瑞就看着他一直盯着寅迟离开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车轮胎给盯爆。
“你盯着那辆车干嘛?你舍不得他啊?”
“……”
方棋给他一个你重新组织语言的眼神。
方文瑞讪讪地挠了挠脸。
就算方棋和寅迟两个人之间是假的,有了之前在饭店大堂那一出,两人不也算是个绯闻情侣么,万一看对了眼真动了心思呢?
但这话他只敢想想不敢说。
而且说起大堂里那事,方文瑞还有点过意不去,“对了,大堂里死的那个女生,我如果说她不是我授意曹京去安排的,你信吗?”
不管怎么样,曹京当时敢动这个心思有他的原因在,于情于理他都要为自己解释一下的。
但方棋现在没心思搭理他,敷衍道:“我知道。”
说完就走向路口去打车。
方文瑞眼中一亮,快步跟上他道:“那你不生气吧?”
方棋:“嗯。”
方文瑞顿时松了口气,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走在风清日明的街道上,有了浓雾里的沉重做对比,现在简直畅快无比。
他忽然想到什么,侧头看了看街道两边,好奇地问:“那什么……我们之前不是在浓雾里看到很多鬼影吗?那些鬼影现在去哪儿了?”
那些鬼影没有攻击性,应该不是被李晓博控制的吧?
“还在原地。”方棋对他解释道:“那些鬼影无尤无怨,会一直在世间徘徊,普通人一般看不到他们,你能看见,是因为李晓博的怨气太重,影响了这片区域的阴气阈值,阴气阈值达到一定界限就会形成鬼域,没有实体的游魂在鬼域里也会显形,就是你看到的那些……”
那些鬼影。
最后四个字戛然被截止在了喉咙里。
方棋倏地意识到了不对,他转头看向方文瑞道:“你还记得浓雾里的事?”
方文瑞理所当然道:“记得啊,我记忆力很好的。”
方棋:“……”
祸不单行。
第016章 回家
浓雾弥漫,凤凰饭店的食客们被困了整整一个晚上,接到失踪报案的警察们,也同样在浓雾外守了一个晚上。
现在浓雾一散,散出了两条人命。
“喻队,楼上死的那个身份确认了,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叫刘勇,另一个女生的身份还在调查。”
“死因呢?”
“刘勇是腿断了失血过多而死,法医判断是被野兽啃食而死的,至于那个女生……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说她是在诽谤别人的时候肚子突然就爆炸了,他们都说,估计是她亏心事做多了,有人报复她在她的食物里混入了微型炸-弹……”
“……”
虽然离谱,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大概是这段时间接到的离奇案件太多,喻明忠对眼下两人诡异的死状很快就接受了。
“你说那个女生是诽谤别人的时候死的?诽谤谁啊?”
说到这个,小警员来了精神,“这个啊,也是个大人物,方家最近接回亲儿子的新闻你知道吧?被诽谤的就是那位少爷。”
喻明忠:“方棋?”
“队长你知道啊?”
“……”
不巧,方棋遇上车祸那案子也是他办的。
“说来也奇怪。”小警员继续道:“同样被困了一个晚上,我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是精神不振魂不守舍的,那位方少爷倒是精神挺好,有了信号就一直在玩手机,估计是个网瘾少年吧。”
喻明忠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两……哦不对,一个,他弟弟,方文瑞也在。”
小警员下意识回答,又突然记忆混乱似的,他记得当时站在饭店门口的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路人甲吧。
他没说,喻明忠也没在意,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饭店门口:“他们人呢?”
“不就在……咦,人呢?什么时候走的?”
小警员怔住,又很快反应过来道:“没事,我留了他的联系方式,他配合调查态度挺好的,喻队你要找他吗?”
毕竟是现场为数不多的理智清醒的人,留个联系方式是基操。
喻明忠道:“打给他。”
“好嘞。”
小警员迅速拨通电话,首先对他进行了亲切的问候,然后委婉地请他回来配合调查,然而电话里的回答让他面色一僵,“这个……”
喻明忠:“他说什么?”
小警员:“他问我们早干嘛去了?”
电话里很快又有了声音。
小警员:“呃……”
喻明忠:“他又说什么?”
小警员:“他说,没空,少烦!”
“……”
喻明忠道:“你不是说他配合调查态度挺好?”
小警员赶忙打圆场说:“可能……累了吧,都是一夜没睡,累着呢,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喻明忠:“我他娘的不是一夜没睡?”
小警员义正辞严道:“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
在队长再一次发作之前,又一个警员赶过来道:“队长,找到饭店老板和他儿子了。”
“在哪儿?把人叫过来!”
“这……队长你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那人说:“人在一家屠宰场,屠宰场里都是非法捕猎的野生动物。”
喻明忠带人赶往屠宰场时,方棋也在赶往一个地方。
出租车里,方文瑞小心翼翼地缩在后座,忐忑地看着和他坐在一排的人,觉得此时的方棋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