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听叙松了松力气,低低地说:“你要走吗?”
“你说呢,”盛意没好气,“我蛋糕都买来了,电费也帮你缴了,当我这些事白干的吗。”
“谢谢,”耳边的声音有些许哽咽,盛意听见梁听叙抖着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颈间,“我只过过三次生日,都是你帮我过的。谢谢你,盛意。”
盛意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梁听叙的背,过会儿反应过来:“三次?算上今天我只给你过过两次吧——小时候我不知道你的生日。”
“是三次。”梁听叙放开他,正想说什么呢,盛意说着“等等”,转身往外走。
“你不是说不走吗?”梁听叙又有些担忧起来。
“为了提前点蜡烛,我把盒子扔楼道边了,我去拿过来,等等我。”盛意说,说完又想起什么,又冷冷接话,“你先想想怎么和我解释,不解释清楚,这件事没完。”
梁听叙眼尾红红的,表情无措,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等盛意拿着盒子回来时,梁听叙眼尾的红色已经淡不少,见盛意回来,站起来打算说什么。
盛意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拿出塑料刀递给梁听叙,“先切蛋糕,先帮你把生日过了。”
“不,”梁听叙坐到盛意身边,“你生气了,我先和你说明白。”
他早生气了。盛意无奈,但也只是松口气,靠在沙发上,示意梁听叙说。
“我的父亲在国外遭了车祸,是亲戚给我买票叫我过去的,我去的时候手机被偷了,一时用钱,便没买新的,只是用邮箱给你们发了信息,他们回了,你没回,我就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盛意坐直起来,眉间蹙起问他:“梁叔叔他——”
“他稳定了,但还需要在国外观察观察再回来,有亲戚在那边,不用担心。盛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事发突然,我也没料到,”梁听叙断断续续地说。
“回国前,我太着急,没注意机场的提示,腹部被钢筋刮伤,但不严重,简单处理之后,拿了药回来。”
“我等到回国下飞机,买了新手机才看到你的信息,但我回了的,我回了很多,你没有回,我才来找你。”
“你笨不笨啊,”盛意眼眶有水汽上涌,“我再生气都不可能把你晾在一旁啊,联系不上我,你联系他们,我们一块帮你想办法啊,你是不是也没和他们说过。”
他有些难受,胸口闷闷的。
“没有,”梁听叙摇头,又抱住他,“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疼吗?”盛意问,他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回抱,生怕压到梁听叙的伤口。
“你抱抱我,我就不疼。”梁听叙的声音低低的。
他头闷在梁听叙肩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着我。”
他一手回抱着梁听叙,另一只手抬起,轻轻锤了锤梁听叙的肩,语气哽咽:“我总在想,你要是后悔了你就直接和我说,为什么要瞒我呢。”
“没有后悔,我没有后悔,那天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呢,”梁听叙手抚上他的头发,一下一下顺着,“盛意,盛意,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我喜欢你。”
盛意脸颊痒,眼泪却止不住,他也不想止住。
吓了自己那么久,心里那块悬了那么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熟悉的安全感又终于回来了,还听到了他想听许久的话。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想抱着梁听叙,抱久一点,再久一点。
“梁听叙。”他哑着声音轻轻地喊。
“我在呢。”
“你还走吗?”轮到他问了。
“不走了,我不走了,走也会告诉你,带着你走。”
“那你发誓,”盛意吸了吸鼻子,“以后有什么事要先说,就算是突然出国也不许隐瞒,需要我帮忙就尽管找我。”
“如果我能够自己解决——”
“也不许!”盛意声音刚压下去的水汽又复起,“你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就算有问题,我们也可以一起解决。”
“好,我答应你,我发誓,不会再瞒你了。你脸颊蹭到眼泪了吗,皮肤会不会痒痒的,我给你抹抹药膏。”梁听叙轻轻抬了抬肩膀,盛意才终不情不愿地放开他。
他眼泪方才直接掉进梁听叙衣服里了,盛意脸颊过敏状态没有过分严重,起了一片小小的红点。
梁听叙轻车熟路地从口袋里拿出药膏,给盛意抹上,边抹脸色愈发愧疚:“抱歉,本来说过不让你哭的。”
“那我们也解决了矛盾不是吗,”盛意晃了晃腿,“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还听不到你说喜欢我,不知道得等你多久你才肯说呢。”
脸颊骤然被捏了捏,梁听叙在他唇瓣上啄了一下,满脸温柔笑意,温声:“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盛意脸颊“嘭”地腾红,支支吾吾半天蹦出几个字:“你这是偷、偷袭。”
“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地亲。”梁听叙耍无赖。
盛意眼神四处瞟,只想着扳回一城,眼眸停在蛋糕上,用手揩了点奶油,就往梁听叙鼻尖上抹。
梁听叙用鼻尖蹭了蹭盛意的嘴唇,将奶油尽数蹭了过去,随后把那奶油吃掉。
“嗯,很甜。”梁听叙笑意不减。
盛意脸颊的红通更不减。
“你哪学的。”
“无师自通。”
“别臭屁了你。”
“比你打电话装杂志社的人好些吧。”
“你!你早知道了!!”
好好的蛋糕,差点被他们当做武器。
还是梁听叙夸了盛意半天,盛意才给了面子,坐下来吃梁听叙喂来的蛋糕。
彼时他不曾在意过梁听叙话里明显的漏洞。
若真如梁听叙所说,那刚见面时,又何必支支吾吾不说清楚。
等他意识到时,梁听叙推翻了他的誓言。
少年曾经发的誓,终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抵不过一缕轻风。
第54章 我的父母丢下我了
梁听叙吃一口蛋糕就得抬眼看盛意三回,盛意非常大方地凑到梁听叙身边,示意梁听叙看他的脸颊,原先起红点的地方已经消下去不少了。
“好啦,不用再看了。”
脸颊骤然传来一阵凉意,盛意眨了眨眼睛,睁得亮亮的,捂着脸转头望向梁听叙:“又偷亲不打草稿!”
“我打了腹稿,”梁听叙笑,指腹蹭过他的耳垂,“那我只是想尝尝你嘴里的奶油,不算偷亲吧。”
盛意被蹭过的耳垂有些发烫,他眼尾笑得弯弯,勺起一小口奶油塞进嘴里,略微起身后,又俯下身来,吻住了梁听叙的唇瓣。
“好吃吗。”盛意说。声音有些哑哑的。
梁听叙什么也没说,拉住他的手往下,让盛意坐在他的腿上,低低说着“你也尝尝”,又亲了回去。
哪还有什么奶油,鼻尖充斥的柑橘味都快盖过奶油的味道了。
盛意抓着梁听叙的衣袖,屏着呼吸迎合。
间隙,梁听叙松开他,抹过他残留水渍的唇瓣,呼吸略微沉重:“呼吸,别屏着。”
柑橘味又压了下来。
明明正值春节,今年是几年就一遇的“最冷的冬天”,他也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可却有股莫名的燥热,烧着他的肝、他的肺,像躺在种满柑橘的树园,躺着晒了很久很久的太阳,下一秒就要把他融化了。
他手试探着、摸索着衣服底下的凉意,掠过绷带,却只碰到更为滚烫的温度,盛意收回手,欲脱掉外套,梁听叙突然松开了他,顺带抓住他准备脱掉外套的手:“天气冷,穿着。”
“热……”盛意说。
“我给你扇扇风。”梁听叙十分不解风情。
盛意嘟嘟囔囔,也不愿从梁听叙身上下去,索性就趴在梁听叙肩上,放手脚自然垂落。
梁听叙瞥了一眼,无奈笑了笑,抬手拍了拍盛意的背,干吞了口唾沫,也就随他去了,另一边,他拿起上回去菜市场拿回来的传单,对折起来,给盛意扇风。
真扇风啊。
盛意努了努嘴,动了动,不满道:“你硌到我了。”
耳边传来一阵深呼吸,盛意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扑通”一下,梁听叙便把盛意放下了,说着“你先吃”,起身就要去厕所。
盛意当然不会让他去,“去哪!冷水好用还是我好用!”
“盛意,”梁听叙转回身来,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未成年,别闹了。”
说完,已成年的当着未成年但差一岁成年的进了卫生间。
“就差1岁,我今年暑假也要成年了。”
“嗯,对,但你现在还没成年,先吃蛋糕。”梁听叙说,仿佛把他当小孩哄了。
盛意愤愤,但没办法,只得躺回沙发,往嘴里塞进一口大蛋糕,不停嚼嚼嚼。
还一边抬眼扫视客厅。
他在照片角看到好多照片,其中有一张,梁听叙看着很小很小,大概就是他们初遇时那个年纪,留着妹妹头,眼神怯怯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都快看不见嘴边颜色了。
旁边是尚且算年轻的梁父,只不过神情看起来很疲惫,他扶着梁听叙的肩,嘴上带着浅浅的笑。
照片角落写着——“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第一张?
怎么会等到4岁才拍了第一张照片,难道之前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吗?
还有刚刚吵架的时候,梁听叙说到,他帮他过过三次生日。
可盛意全然没有印象。
卫生间的门拉开,盛意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将盘子上仅剩的蛋糕尽数塞到嘴里,招呼梁听叙过来。
“这张照片,怎么会是你们第一张合照呢?”他指了指照片。
梁听叙“啊”了一声,将照片从墙上拿下来,拿在手里端详,没说什么。
盛意就像一个被按下开关的“十万个为什么自动问问题机”,问题从他嘴里出来都不带停顿的:“你的表情好拘谨,是因为和叔叔很久没见吗?你之前是和阿姨一块生活的吗?而且你刚刚怎么会说,我给你过过三次生日?我们只过过两次呀,你是不是又骗我?”
嘴巴被梁听叙捂上,盛意还要“唔唔”两声,以示抗议。
“哪来那么多问题,”梁听叙叹口气,揉揉盛意的头发,指尖又顺着绕上盛意的发丝,“因为那天是他收养我的第一天,我们拍了一张合照,所以是第一张合照。”
盛意“嗯?”了一声,歪着头思考:“可你那时候不是说,你外婆住在我家隔壁——”
“那也不是我外婆,是我亲戚的亲家,她父母离婚了,偶尔借住,他们还是肯的,但我真的不熟。”
盛意牌烟花又要炸了:“你又骗我!”
梁听叙连忙给他顺背:“我总不能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想住进你家,陪你一块玩,想照顾你,想——”
没说完的话被盛意捂住了,“斯多普,下一个问题。那你的亲生父母呢,还有生日是怎么回事?”
梁听叙咽了口唾沫,把刚刚被激起的再度压回去,坐回沙发上,语气淡淡:“他们丢下我了。”
似乎看出梁听叙不是很想说,盛意坐到梁听叙身边,挥挥手:“不想说就不说,等你想说给我听,我会好好听。”
手被梁听叙握住,梁听叙垂了垂眼睫,轻轻笑了笑:“没有不愿意,我想让你多了解我,也不想再骗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说。
“那时候我还不叫梁听叙。他们感情不合,母亲出轨,还正大光明的,父亲厌恶我,觉得我是别人的儿子,母亲也厌恶我,因为我确确实实是他俩的孩子。”
成年后,人总是很难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可他却将这些碎片吸烟刻肺地记住了。
一言不合就会遭受拳打脚踢,一顿暴打,吵架的是他们,可他总被当成一个出气筒。
尤其是他小时候还总芒果过敏。
有回他被连着饿了好几天,实在难以忍受,从衣柜里摸出来,桌上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顾洗没洗,掰开就往嘴里塞。
可他有很严重的过敏反应,频发难忍的咳嗽声打断了母亲和别人的欢愉。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爆发吵闹声。
“你有儿子?你骗我你没有!真他妈恶心你。”
“我到时候离婚,我不带他走。”
“我在意的是这个吗?我在意的是你都有了儿子还来招惹我!”
那个男人出门,剜了他一眼,又朝他啐了口唾沫,吸吸鼻子走了。
母亲围着一件长袍出来,二话不说,拿起竹藤就往他身上招呼。
他身体里难受,身上也难受,缩着、颤着,被母亲一把抓起。
“偷吃东西,我让你吃了吗!吃什么不好吃的芒果,你是不知道你过敏吗!天天去医院,天天浪费钱!”
耳边只剩母亲的嘶吼声。
他只蜷着。
很快,他的嘴被掰开,满罐的药被母亲倒进嘴里,逼迫他咽下,继而打电话给他亲爸,要他回来带他去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回来了,他已经抽搐得几近快失了意识,父亲上来就猛踹了他一脚。
骂道:“费钱的早死仔。”
又拽起他的头发,拖着带出门外。
最后父亲把他丢在荒郊野岭,任由他自生自灭。
还是附近好心的村民救了他,送去了医院。
那次后,他不会说话了。
后来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因为他不会说话,只要有人抬手,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被一些院子里的头头欺负。
当有人要来领养小孩,他总是会被关起来。
直到那次,跟着妈妈做志愿的盛意,打开了关着他的柜门。
第55章 因你而起的小名
来做志愿不是来领养,院子里的头头也懒得装太乖,也没多此一举把他关起来。
盛意那时候学了没多久钢琴,带着所有孩子一起唱了小星星。
他藏在角落,抠着发黑的指甲,默不作声,只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坐在钢琴椅上,光鲜亮丽的小少爷。
很顺畅,很好听。
他对那个能弹出声音的东西感兴趣。
正巧盛鸢他们来,就是来给小朋友们上课,再给他们捐赠一些生活必需品、学习用具,当然包括这架脚踩出声的钢琴。
趁大家在吃饭,他偷偷溜回教室,纠结再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坐到了椅子上,试着按了按琴键。
没按出声音。
琴键仿佛认人,只有像他们一样白白的、干净的人,才能弹响,于是他换了黑键按。
可还是没响。
他有些失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门口突然响起声音:“这个钢琴要踩,才会出声,你踩不到吗?”
太多次被他们从后面扔东西了,他一应激,连退好几步,捂着头藏到了椅子和钢琴中间。
再抬头时,看见了小少爷那张白净的,漂亮的脸蛋。
白净的手朝他伸来:“是我,别怕,对不起,没有提前出声,是我的错,我教你弹。”
小少爷说了很多,他坐上椅子,试着用脚去踩踏板,可惜没能踩到,他腿太短了。
小少爷自告奋勇。
“我来踩就好啦,你随便弹,哝,现在可以弹了。”
可以弹,是可以弹多少。
他不知道,只试着按了一个键。
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眨着亮亮的、大大的眼睛,欣喜望向盛意。
盛意朝他竖起大拇指:“你好棒!再来再来。”
他试着摁两个键,到后来敢摁很多很多键。
可小少爷突然被叫走。
他决定自己练练,一只脚踩着踏板,站着摁琴键。
等小少爷回来夸他。
但,小少爷迟迟不来,他只等到了吃饱喝足没事找事的头头,一把把他推开,推完还嫌弃地拍拍手:“李丑,你那么脏,碰什么琴!”
“你是没人要的野种,没人喜欢你,钢琴也不愿意给你碰的。”
他跌倒在地,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只是咬着牙听着一群人在钢琴前嘻嘻哈哈。
“谁说的!我就喜欢,钢琴也喜欢,钢琴才不喜欢你们呢,弹得又难听又乱,被你们弹它觉得丢脸!”
“你放屁!你怎么知道钢琴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小孩涨红脸。
“那你怎么知道,欺负别的小朋友,我要去告诉你们院长!”
盛意怒气冲冲跑出去了。
跑一半又折回来,又当着他对着他们说:“这个小孩,我罩的!你们以后都不许欺负他,要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小朋友气不过,又把他关进了柜子里。
是盛意回来,四处翻找,又逼问,最后在门前塞满重箱子的柜门里,找到了他。
那几个小孩后来都被叫出去挨骂了,哭哭啼啼地头顶书,站在院子里罚站。
盛意那天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知道他不会说话后,教了他好几句话。
什么“你好”“再见”“谢谢”“抱歉”。
他就是不愿开口。
直到盛意教他,盛意的名字。
盛意说:“我叫盛、意。”
他咕哝了两声。
盛意欣喜,又耐心地教:“盛、意。”
他试着出声:“摁、鱼。”
盛意一愣,又笑:“我不叫摁鱼啦,换一个,你叫我小意,小、意。”
可他说不好,说出来的音节怎么努力都是“小鱼”,都快把他急哭了。
盛意:“没事没事,那我以后小名就叫小鱼好了,多好听,谢谢你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新名字。”
他又好了,抿着嘴笑。
盛意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不笑了。
他讨厌那个名字。
对他感兴趣的收养人,在看到他名字的时候总会问起他的经历,了解后抱同情,但担忧他的性格等问题,不曾提过收养。
却让他成了所有孩子的眼中钉。
因为所有孩子都想出去。
盛意拉拉母亲的衣服问:“可以找好心的叔叔阿姨收留他吗?我担心他还受欺负。”
母亲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盛意蹦蹦跳跳回来,对他说:“我妈妈会帮你找找好人收留你,你会离开这里的。”
他没有想,不敢奢望。
临走前,盛意和他告别,说着下次再见。
他愣愣地摆手说再见。
孤儿院又重新恢复安静,老师把他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先在房间等等,说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晚上房间只开了一盏灯,昏暗的、微弱的,光倒映在玻璃上,梁听叙什么也没联想出来,盯着光发呆。
门被打开,他扭头那一刻,灯“啪”一声被关掉,连那抹微弱的光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门口端进来的蓝莓蛋糕上,鲜明的、跳动的蜡烛光。
像一点星星火,自此点亮了他的人生。
在那之后,院子里的小孩没再找过他麻烦。
没过多久,他就被一个看起来很温柔很温柔的叔叔收留。
“所以,你的名字是……”
“嗯,爸给我起的,那时候他想听我说话,就给我起名叫听叙,”梁听叙勺起一口蛋糕,喂给盛意,“你就是我的光,盛意。”
盛意被说得脸颊泛红,怪嗔道:“煽情。”
“不煽情,那时候钢琴比赛怎么带动你。”梁听叙斜着,微微垂眼,眼眸流转间,满是温柔。
“啊!”盛意想起钢琴比赛的见面,突然跳起来,“那、那你那时候,早就认出我了!”
梁听叙无奈:“早认出来了,你倒是说完就忘,才隔了一两个月,再见面就不认得我了。”
自觉理亏,盛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还好我们又见面了,还好我又认识了你。”
“嗯,”梁听叙又把他拉过来,埋到他的肩上,烧没退,梁听叙额头的温度还滚烫着,“我计划了好几年呢,想等追上你,再和你认识。”
“还好中间出了差错,没让你得逞,让我们更早认识了些。”盛意鼓鼓腮帮。
“嗯。”梁听叙这个嗯漏了气,笑意都从嘴角钻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梁听叙似乎烧得实在迷糊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一天的精力在此刻终于将要燃烧殆尽了。
盛意没听清,他推了推梁听叙搭在他腰上的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额头好烫,也不早了,睡觉吧,我用温毛巾给你降降温。”
但梁听叙还是不肯放开他,他的左手被梁听叙握住,手腕处被轻轻蹭了两下。
“我想喊喊你的名字,可以吗?”梁听叙拔高了点音量。
“可、可以啊,”盛意不知道为什么磕巴起来,“你喊吧……不过,喊完就得睡觉了哦。”
拥抱来得更深,梁听叙温热缠绻的气息落在他的肩膀上。
声音也滚烫。
梁听叙哑着声音轻声道:“小鱼。”
烫得快把他融化了。
第56章 晚安……男朋友
窗外烟花声频响,停歇的间隙,他只能听见墙上时钟秒针“嗒嗒”的响声。
还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心跳好快。”梁听叙说。
盛意小幅颤了颤,想推开梁听叙,小声争辩:“我没……”
梁听叙把他抱得更紧了,“是我的心跳。”
似是宣告投降,盛意没再挣扎,也顺势靠上梁听叙,声音有些黏糊:“那你……再喊一遍。”
“亲一遍喊一遍。”梁听叙说。
盛意轻轻松开他,一手勾着梁听叙的脖颈,微微歪了歪头,在梁听叙的唇瓣短短停留了一阵。
离开时,梁听叙眼眸落在他眼底,缠绻的、流连的。
两个音节从梁听叙的喉间涌出:“小鱼……小鱼。”
“你怎么喊了两次。”他喉咙痒痒的。
梁听叙指了指嘴唇,示意。
光一个晚上,他们就不知道昏昏沉沉亲了多少回。
像难以抗拒的毒药,盛意趋之若鹜,自甘沉沦于此,流连忘返。
最后拖拖拉拉收拾,拖拖拉拉洗漱,梁听叙上床躺着时已经烧得晕乎,沾床便睡。
盛意帮他用温毛巾降温,试探他额头的温度,降下来后终于松了口气,轻轻撩开额前发一角,落下一个晚安吻。
“晚安……男朋友。”他说。
又面色发烫地转出去洗漱了。
隔天天刚见亮,整屋亮堂时,两人才一前一后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
盛意迷迷糊糊要下床,突然被拦腰抱住,退烧了的温度贴上他的背,梁听叙说:“新年快乐,小鱼。”
大早上就惹事,盛意倒吸口气,看着梁听叙手放的位置,仅仅只离了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就快要碰到了。
“新年快乐。”盛意的祝福说得囫囵吞枣,潦草摸了摸梁听叙的额头,确认烧退了后,拉开梁听叙的手就往卫生间走。
“对谁说的新年快乐。”梁听叙问。
盛意吐了口漱口水,差点被呛到。
“这间屋子有第三个人吗?”他问。
“你不叫我,我怎么知道你是对我说的。”
原来在这等着呢。
“我昨天喊了……是你没听到。”
“没听到怎么能算呢。”梁听叙把那股好赖劲学得一愣一愣的。
声音越来越近,盛意一抬头,只见梁听叙出现在他身后。
“卫生间小,你出去,等我收拾完你再进来。”
“让谁出去。”
“你……!!”
“我是谁?”梁听叙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咕咚”一声,盛意猝不及防地把漱口水吞咽了下去,惊觉一阵柑橘味。
口中涩涩,盛意没好气道:“是你是你,四两哥。”
说完便从梁听叙边边角角的地方钻了出去。
“为什么这么喊?”梁听叙不解。
盛意贱兮兮地探头回来,“半斤八两,两,梁,你不就是四两嘛。”
想听点不一样的四两哥:“……”
结果没一会儿功夫,这个外号传得人尽皆知。
梁听叙洗漱完发现天都塌了,群里对他这个新外号聊得不亦说乎。
往上拉拉,盛意刚在群里打了很多很多话,和大家道歉,将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了。
徐文彬率先打破沉默,缓和气氛,路枝也紧跟着,总算也让姜澈参与了他们的对话。
解开误会对话还是尴尬,直到盛意提到梁听叙的新外号,另外三个人边敲木鱼边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四两哥深藏功与名。
都是爱憎分明,记仇快忘仇更快的年纪,朋友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乐队也一直没拉人,给他们留着位置呢。
内部问题解决,就要开始解决外部问题了。
盛意啪嗒啪嗒把亲戚家的小孩,骂他玩游戏菜的事全一股脑倒出来,问他们。
橙天睡大觉:[我打游戏也没那么菜对吧]
bingo:[靠,小瞧我们呢,现在就找他打,必把他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跪下喊爹!!!]
酱:[你现在就把他找来]
路路:[打不赢,澈澈的姓反着写]
酱:[?]
对他的提问选择性忽略了。
梁听叙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背对着他,肩膀抑制不住耸动。
盛意探头去:“我打游戏真的有那么菜吗?”
梁听叙揉揉他的头发,笑道:“我们组合技,不怕他。”
不出所料地,他们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吊打了一顿,打出66-0的比分,其中让盛意收了25个人头,最后甚至压着泉水打。
打完盛意给小孩打电话,梁听叙连着群的,小孩哭着闹着说他们欺负人。
徐文彬:“这才哪跟哪啊弟弟,我们遇上过选手车队,那比分才难看呢,没想到你更不禁打。下次别再这么口出狂言,让别人知道你不仅说话随便,长得也随便了嗷。”
姜澈:“哈哈,没品的家伙,菜就多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