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爱他!by睡芒
睡芒  发于:2024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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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曦文没说话,心里早已被种种小细节塞得满满当当,梁越最近的冷淡、餐厅的画面、还有这束被带回家的花,全都在他脑海里打转,却什么也发作不出来。
梁越注意到他的沉默,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像往常那样,带着点随意的安抚:“别生气了,不是什么大事。”
梁越也感觉到了池曦文的情绪变化,但并不打算多费心思去安抚。他向来以为池曦文生气只是短暂的,哄两句就好了。
他让池曦文乖,抱他去洗澡,问他要不要做。梁越在淋浴间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像哄小孩似的,语气让池曦文无力发作。
两人在浴室做了一次后,梁越换了浴袍去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文件,似乎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那一刻的池曦文,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片冰冷的湖水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了胸口。他不明白,为什么梁越能够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这些事情。
今年将是他们第三个一起过的圣诞节,梁越有意弥补前两个节日的失败,考虑地问他:“你回国之前,我们找地方度假,去坎昆吗,或者我们去露营好么。”
“露营?”池曦文抬目。
梁越还扣着他的手指,抚摸他拿惯手术刀的指腹,下巴压在池曦文的发顶说:“嗯,没有兑现的承诺,我一件一件做。以前说过要带你去。”结果还没来得及,池曦文就去了肯尼亚。
池曦文答应了,但抬着头说:“我没有很多时间,我得回国上班了,可能留给你两三天,但我必须和其他人一起飞回国,也不能和你去坎昆。”
“没关系,两天也足够。回国也可以露营,”梁越亲吻他的手指,低声道,“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一周后,专家团登上专机,送熊猫回家,池曦文本来也要跟着回去的,然而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收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来电。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收到这个人的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女士语气有些哽咽,喊他:“曦文,我是……是小姑。”
池曦文一瞬间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坐在巴士车上神经绷紧,沉默了几秒,他以再冷淡不过的语气说:“您有什么事吗?”
“有……对、对不起,天宇他今天早上走了。”她抽噎说,“过两天要火化,你、你能……能过来参加吗。他临走前,跟我说了一些事。”
她语气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和池曦文记忆中的雷厉风行和凌厉感不同,变得脆弱了,好像对他有很深的歉意般,重复地说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我等事情结束后,就过来看你。”
“不用。”池曦文闭了闭眼,似乎一瞬间想了许多,最后说,“我参加完葬礼就回国,您节哀。”
他非常客气,语气疏离,她则是近乎崩溃地捂着嘴,细碎的哭声溢出听筒,说谢谢他愿意来,继而朝池曦文道歉,却始终没有点明为什么道歉。池曦文挂了电话,手脚都有些冰冷。
一旁的郑教授出声:“小池,你电话里是有什么……有要紧事吗?”
池曦文靠在巴士的椅背上,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冷。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刺目得让他睁不开眼。他微微抬头,眼神落在远方,脸庞被阳光分成了明暗两半。皮肤苍白,轮廓清晰,仿佛整个人都被定格在这光影交错的瞬间里。
他心里并没有悲痛,更多的是一种抽离感,就像站在事外旁观一样。那个声音带来的情感不是痛苦,而是久远的疏离感。小姑的道歉和哭泣听在耳里,他竟然无动于衷,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往事似乎离他很远,但又像昨日重现,逼得他无处可逃。
郑教授的话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他抬眼看着教授,点头道:“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就是个亲戚去世了。我参加完葬礼就回去。”他的声音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当他走进机场,偌大的空间充满了人群的喧嚣,嘈杂声和冷色调的建筑让他更加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他低头在自助机上操作,预定了飞往加州的机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思绪却似乎飘远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池曦文接起电话,是梁越打来的。
“文文,上飞机了吗?”梁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在机场,和你一个航站楼。”
池曦文说:“我没上飞机,还在买机票。”池曦文顿了顿,解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家里有个亲戚去世了,我弟弟。我临时改变了计划,得去参加葬礼。”
梁越安静了一秒,然后问:“你回加州?”
池曦文轻轻“嗯”了一声。
“我陪你一起。”梁越语气不容置喙,问他,“你在哪个区域,我过来找你。”
池曦文没有拒绝,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七八个小时后,天色渐暗,飞机稳稳降落在萨克拉门托机场。外面是加州典型的冬夜,天空清澈但透着一丝凉意,机场外的风卷着冬季的寒冷,扑面而来。
池曦文和梁越并肩走出了机场。这里街道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这是他曾经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街道两旁的圣诞灯饰已经点亮,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在商店橱窗上,满街的圣诞树和红色的装饰物,仿佛在提醒他这个世界的节日气氛,而他内心的情绪却被电话搅得复杂无比。
他坐在车上,望着外面熟悉的街景,回忆涌上心头。他曾经在这个城市度过了多少平静的日子,曾经和梁越一起在这里生活、学习。而现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提醒着他那些过去的时光。
出租车后座,梁越握着池曦文的手,感受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
“没关系,我在。”梁越说,“我会爱你。”
池曦文有些放空。
那一年也是如此,池曦文难过的时候,梁越会告诉他:“你家人不爱你,我会爱你,你有我就够了。”
一遍又一遍的。
窗外街道上已经开始飘起了圣诞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木与桂皮的香气。橱窗里摆满了节日装饰,四处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池曦文的心却仿佛沉入了深冬,他看着窗外这一切,感受到一种深刻的疏离感。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下。池曦文拉着行李箱下车。两人回到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家,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这让池曦文更加无所适从。房子静谧如旧,屋外的空气凉爽,星空透亮,而屋内的一切却仿佛定格在了过去。
池曦文打开灯,桌上没有任何装饰物,房间已经好几年没有住人了,梁越拿了拖鞋出来:“下午我让人来打扫了,现在能住,就是家里东西不多,你走后我回纽约住,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搬走了。”
他蹲身给池曦文换鞋,而后起身去倒水,池曦文的手却轻轻放在梁越的腰间,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手指也不自觉地抓住了梁越的衣角,仿佛在寻求一丝熟悉的温暖和安慰。
梁越停下脚步,还未回头,就感觉池曦文沉默地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两条手臂圈着他的腰身,绳索般系紧。

第70章
池曦文有这样抱梁越的习惯, 他以前就爱这样,意味着他有话要说,但可能说不出口;或者意味着他不怎么开心, 需要梁越, 需要他的陪伴或者安慰。
有时候梁越会回过身问他怎么了,有时候梁越则把他的手拿开,让他自己去玩,因为他有工作要忙。
直到现在, 池曦文竟然还是留有这个习惯。
梁越垂首, 轻轻覆盖住池曦文环绕着自己腰间的双手, 他的手掌温暖,指尖轻轻摩挲着池曦文冰凉的手背。
"文文," 梁越低声开口,语气温柔和缓,“我们都回来了, 明天我陪你去面对。”
池曦文贴着他的后背点头,没有应声。
梁越问他要不要吃点夜宵,池曦文闷声道:“飞机上吃过了,我不饿的。”
梁越回过身来,在光线对他而言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低头注视池曦文,摸了摸他的头:“那困了吗?”
池曦文轻轻点头,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感受到梁越的手轻抚他的后背, 像是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此刻他不想思考过去未来,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一瞬熟悉的安稳。
梁越带他进卧室, 在浴室的浴缸里给他放水,安排好时间:“你泡十分钟澡, 晚上十点睡觉,我明天一早陪你出门。或者你有什么别的计划,比如看望你的朋友艾文?他还在这边工作吗?”
池曦文说:“我很久没有和艾文联系了。”
艾文就是他离开梁越时,把猫交给他照顾的朋友。
池曦文:“我等下给他发个短信问问。”
梁越点头问他:“还想回你学校逛逛吗,看望你的教授。”
“我等下给他发个短信问问。”池曦文补充道。
梁越点点头,继续问:“还想回你学校逛逛吗?看望你的教授。”
池曦文应了一声,视线游离地扫过浴室。他发现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卫生间被整理得一尘不染,梁越常用的品牌洗浴用品和池曦文熟悉的牙膏、漱口杯依旧整齐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仿佛时间从未走过。看到这些,池曦文心里一阵恍惚,仿佛一脚踏进了过去的时光。
他打开水龙头,接了些水漱口,想借此平复情绪。
梁越这时又提到:“还有你的朋友Bonny,要去看看吗?”
池曦文咬着牙刷忽地抬首。
梁越提醒道:“你不记得Bonny了吗,是法国人养的腊肠犬,你的朋友之一,它鼻子有一块白色斑点。”
池曦文怔了怔:“我知道……我当然记得。”他当然记得,他那两年在读研究生,生活平淡无奇,唯一能让他聊的话题不过就是学校里的小事、邻居家的狗、甚至那些细碎的日常。而他以为梁越其实从不在意这些琐事,也从来没有听进心里。现在却发现,梁越居然连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记得那只无意间出现在他话题里的腊肠犬,脸上有一块白色的斑点。
池曦文愣了一会儿工夫,回答:“如果Bonny爸爸没有搬家的话,我想我可以去看望一下……”
他侧头偷看在用手测浴缸水温的梁越,他们家的浴缸没有温度计数,是个双人的陶瓷浴缸,池曦文有次在这里边儿跪得膝盖都青了,还把脑门撞了,后来梁越就不会在浴缸里弄他了。
梁越给他点了蜡烛,池曦文泡澡,他去了淋浴间冲澡,没有人说话。
两人的关系已经走过了那么多波折,沉默反而成为一种默契。不说话很多时候会造成误解,但其实很多时候,他们不说话似乎也可以理解对方。
晚上十点,池曦文吹干头发回到卧室,梁越在书房处理临时工作,让池曦文先睡。
这里不止一个卧室,他们时不时分床睡,但大部分时候都在这一张床上,床头是熟悉的灯具和香氛品牌,肤感顺滑得像油一般的丝绸床品。离开梁越后池曦文好像再也没有睡过这么软和的床了,他平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墙上的光晕,忍不住侧头望向一旁的枕头。
那时他总是做这个动作,思考梁越什么时候回家,计较着该不该给他发消息问,发了消息会不会不理他,会不会觉得他烦。
池曦文叹口气,没有再想,关灯准备睡觉。
梁越回房间时,房内一片漆黑,只剩下窗帘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他摸黑走向床边,轻轻掀开被子钻进了池曦文的身旁。暖意迅速从被窝里蔓延开来,他伸手去抱池曦文,却发现池曦文还醒着,微光下的面容显得苍白而漂亮,带着倦意的浓密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中投下淡淡的阴影。
“怎么还没睡?”梁越低声问,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柔。
池曦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睡着。
梁越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侧身将手掌轻柔地环过他的腰,将池曦文揽入怀中。梁越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后背:“在想什么宝贝?可以告诉我吗?”
池曦文没有马上回答,躺在那里,目光依旧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池曦文终于出声:“我弟弟高位截瘫后,我只去看过他一次。”
“他死了,这件事我告诉过你,怪不到你头上。”梁越很无奈。
池曦文说:“我不是在自责。”他以前是自责过很长一段时间,是梁越让他走出来的。
池曦文抬目望着梁越的下巴道:“你知不知道他其实喜欢你。”
梁越说:“他吗,我知道。”他换了个能看到池曦文脸庞的姿势,修长手指放在他的下巴上,“你原来在烦恼这个?”
池曦文说不是:“我只是在想他。我以前烦恼过,觉得是自己不对,后来没有了,你又不喜欢他,而他又不止喜欢你一个。”
梁越:“但我只喜欢你一个。”
池曦文心脏微微一缩,梁越倾身吻了吻他的嘴唇,非常轻地一下。
池曦文睫毛颤了颤,并没有说话。
梁越鼻尖在他下巴处蹭:“你不肯相信我。”
池曦文却说:“梁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这句话让梁越稍微愣了一下。黑暗中,他的目光紧紧注视池曦文的侧脸,虽然梁越其实也看不太清楚,但他知道池曦文怔看着自己。
梁越回答:“我们做了一共三次,我记得有让你很疼,对不起,我……”梁越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很会。”他第一次,当然不知道怎么让池曦文不疼,只是用本能,在他身上肆意发泄情绪和发泄对池曦文过去几个月的注意力和偏爱。
池曦文语气更平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梁越:“……”
梁越不是很想提这个,这是他错得最厉害的一件事,他完全能想象当时池曦文的感受。
“对不起。”梁越先道歉。
池曦文问为什么。梁越低低地说:“我第二天给了你一张银行卡,卡里大约有五十万刀,可以支付你的学费,卡被钟点工带走了,我不知道。”
池曦文睁着双眸,梁越很快又说:“我知道你经济困难,只是想帮你,也想让你不要……”
池曦文声音变冷了:“不要什么?”
梁越唇轻抿,解释:“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史蒂夫在训练的时候,说他带你回房间拿签名,而你为了钱和他。”梁越没有再说,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对他道歉,“我没有相信你,也没有询问你,直接做了最糟糕的选择。我很抱歉。”
池曦文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呼吸有些不稳。沉默的几秒钟仿佛是永恒。
池曦文的平静让他更加感到不安,梁越知道,自己曾经的误会和行为给池曦文带来了深深的伤害,这道伤口可能一直没有愈合。
池曦文呼吸逐渐不稳。他的眼睛睁着,盯着梁越模糊的轮廓,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崩裂开来。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有理由,原来梁越的那些冷漠和疏离,竟然是因为这样的误会。
“所以你一直以来,就是因为这种误会,对我……”池曦文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似乎觉得可笑。
梁越覆着他的手心手背,抱他抱得更紧:“我当时真的误会了你,后来才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那样。我今年在上海见了史蒂夫,才知道整件事,都错了。”
池曦文缓缓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在消化这一切。他一直以为梁越对他的冷漠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如今真相揭开后,却让他感到荒唐和无措。
“算了。”他不想计较了。
梁越感受到了池曦文情绪的微妙变化,低声说道:“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球拍吗?”
池曦文:“嗯,我带回家了。”
梁越说:“那件事后,我的队友刷到你弟弟的INS,问我是不是送了他球拍,我说不是。”
池曦文表情一怔,肩膀微微动弹,似乎想坐起来,说:“我只是放在家里被他拿走了,我去他家里要,才要回来。”
梁越垂眸:“我当时不清楚,也没有问你。这么多事加在一起,让我误会更深,那时候不想再和你有什么联系。”
那天是周一,梁越按惯例在网球场进行训练。换衣间里,一个队友半开玩笑地问他:“Leon,你居然把你最喜欢的球拍送给了Tristan 这个bitch?!No way!”
“谁?”梁越眉头微蹙,“我没有送过他球拍。”
队友笑着递过手机,屏幕上是池天宇的INS动态:“看看这照片,不是你那支最喜欢的幸运球拍吗?最近都没见你用了,连签名都在上面呢。你也和他睡了?”
梁越注意到照片上的球拍和晒图人的脸,马上脸色阴沉起来。
“我没有送给他。”
另一个队友出声:“我问了,哈哈哈他说他花钱买的,花了一万块呢!嘶,你是送给了别人,被他买走了吗?”
梁越不发一言,烦躁地将毛巾丢在地上,开始训练,每一记挥拍都带着泄愤的力道,球在他的手中仿佛成了发泄情绪的工具。随着力道越来越大,手中的球拍开始有了异响。突然,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球场上响起。
那支他刚换的新球拍应声而断,球拍的框架被他的力量硬生生打碎。断裂的球拍半悬在他手中,残破的拍线还在微微颤动。
——他告诉过池曦文,不许卖他的东西,居然还是卖了,他心里烦乱不已,脑海中不断闪现池曦文那无辜的、充满爱意的面容。越是想着他,他的胸腔里的愤怒就越汹涌。
于是那天晚上,他接到池曦文的电话,去找他,看见他喝酒失态,没有控制住,带他回了家。梁越问他为什么,池曦文眼里全是朦胧的眼泪,好像听不见他在问什么,情绪失常地说喜欢他。
他那副可怜又依赖的样子,既让梁越心软,又让他气得不知该怎么处理,连套都没有戴就进去了,垂首吻了他的脸和眼泪,还有嘴唇。
梁越心里的喜欢和烦躁在交织。
尽管如此,梁越和他断联后,还是经常想起他,脑海中无法摆脱他那张无害的脸。越不想想他,池曦文的影子就越深刻。梁越甚至对自己这种反复的情感感到愤怒。
昏暗的卧室里。梁越回想起这些过往,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对池曦文说道:“你知道吗?我当时根本不想理你,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可我每天还是想着你,太想你了,甚至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后来你本科毕业,来美国读书,你到马场当志愿者……我看到你那一刻,就知道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梁越那时根本不想管池曦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到底真不真诚,爱他还是爱钱,就是得每天都看见他,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看他变得卑微和可控,看他眼里溢出爱和受伤。
池曦文在他怀里安静不动,但他的眼睑轻轻颤动,眼睛里似乎泛起了细碎的光。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从来没听梁越提起过,甚至连问都没问过自己一声。
哪怕一次呢。
两人间堆积了无数的沉默与误解,在顷刻瓦解了。
梁越的解释像是打破了一层隐忍已久的隔膜,他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嘴唇落在池曦文的唇角,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我爱你……对不起,做过这些让你难过的事。”

第71章
翌日清晨, 加州的阳光透过窗帘微弱地洒进房间,温柔地洒在池曦文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梁越依旧从背后抱着他, 手臂轻轻环绕在他的腰上, 呼吸平稳而均匀。
昨晚他是背过身睡着的,梁越便从身后将手臂绕过来,跟他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池曦文回答了一个“嗯”字,也没怎么理他, 闭眼睡觉了。
醒来后, 池曦文轻轻移开梁越的手, 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今天要做的事情。他要去参加葬礼,去面对那段曾让他陷入痛苦的过去。
他对池天宇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但池曦文的内心对他去世的消息, 也并非毫无波动的。
几年前池曦文因为池天宇的高位截瘫而自责,始终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梁越一遍遍冷静地对他说:“你还没醒过来吗?他自己跳下去的。你根本拉不住他,也不该拉。”
见池曦文依然沉浸在自责中,梁越的声音变得更冷漠:“你觉得你该为这种人负责?一个想毁了你的人最后毁了自己,你还想背这个包袱?”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冰冷:“他要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自怨自艾,只是在替他背负本不该背的东西。”
梁越的话冷静而冰冷, 却带有一种清晰的力量,让池曦文逐渐从自责中清醒过来。像冰冷的水, 迅速浇灭了那些纠结的情绪,让池曦文终于能看清现实。
他感谢那时候的梁越。
不过在梁越打算陪他一起去参加葬礼的时候, 池曦文拒绝了:“我自己去就好,这是我应该自己面对的,你不用陪我。”
梁越后退一步道:“我陪你过去,但我在车上等你好么?如果需要我,你给我打电话。”
“好。”池曦文同意了,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外面天气清朗但气温低,来参加池天宇葬礼的人非常少,现场只有几个人。
池曦文带了一束鲜花,他记得池天宇喜欢玫瑰,所以带了一小束白色的玫瑰花。
在葬礼上,他见到了自己的小姑,一个他早已不想再见到的人。
小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披散着长发,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旧保持着曾经那种强硬的气场。然而,那种凌厉感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淡淡的疲惫与哀伤,和记忆中那个严厉冷漠的女人有了些许不同。
池曦文对她早就没有了任何期待,所以她走过来时,他心里也没有波动,她走到池曦文面前,低声说道:“小文,我问过天宇,他选了一个离这儿不远的墓地。但我打算把他送回家,送回中国。那里才应该是他的家。”
“好。”池曦文冷淡地应了一声,“您节哀顺变。”
他站在那里,神情依旧淡漠,仿佛置身事外。
小姑摘下墨镜后眼圈发红,对池曦文说:“你父母……因为签证问题,都无法过来,我们昨晚通过电话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小姑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小文,对不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和记忆中那个强硬的她判若两人。
池曦文没有应声,他的眼神落在小姑身上,突然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长相的一些影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抓住了池曦文的手,愧疚化作实质的激动,“你怎么骂我、打我都好。我当初那样对你,你原谅我……”她回过头来细想,当时的监控里,显示池天宇失控险些将池曦文推下楼,后来他自己摔下去,有池曦文推了一把的原因,但实际上天宇在医院苏醒时,一直疯狂对她强调:“你不要去找他,不是他推的,不要找他……不是他的错,我自己不小心的。”
是怕她去找池曦文确认真相。
池曦文根本不可能是故意的,她在新闻里看见了他,他是一个那么那么好的孩子。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小姑。”池曦文侧头看着她声泪俱下的模样,本来毫无波澜的心脏,仿佛被扎了一根刺,或者说这根刺存在已久,没有拔除,现在又开始让他隐隐作痛。
“小文,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了。天宇不该占据你应得的一切。”她的眼睛泛红,坚硬外壳此刻已经完全崩塌:“我知道自己欠你的太多……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你。”
池曦文微微低头,语气平静:“我不需要补偿,也不想听这些。”
她握住池曦文的手,带着一丝绝望:“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我所有积蓄都留给你。我在美国有几处房产,还有一家房产中介公司,所有的一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要你愿意接受。”
池曦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他轻轻挣开对方的手,疏离道:“不必了。我只想安静地过我自己的生活,这些东西不重要。”
小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声音变得更加哽咽,几乎快给池曦文跪下了:“小文,我真的很抱歉……天宇他也走了,我只剩下你了……原谅我,行吗?”
池曦文搀扶住她,弯着腰沉默了许久。曾经那张强硬、冷漠的脸,如今却被岁月和愧疚磨得不再锋利。他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好照顾自己吧,今天是天宇的葬礼,您也不该如此失态。节哀。我参加完葬礼,还有事要离开,我工作比较忙,抱歉。”
她的道歉在他看来已经太迟,无法弥补过往的一切。
所以在葬礼过后,池曦文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停留的意思,径直转身离开。
池曦文走出草地,坐上了车,梁越已经在车里等他。见池曦文上车,梁越侧身轻声问道:“还好么?”
池曦文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睛,声音透出一丝疲惫:“还好,事情说清楚了,以后也不打算再纠缠了。”
梁越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拉过他的手安抚,同时让司机发动车子回家。
下午,池曦文决定去看望艾文。艾文是他硕士时的同学,算是他关系最好的同学,现在是一名高级兽医,任职于加州的一家大型野生动物保护中心。池曦文还记得艾文羞涩腼腆的模样,每次提到自己工作时,脸上总是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到达中心时,艾文正在为一只受伤的鹰做检查。看到池曦文,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笑容:“Shawn,真、真没想到你会来,我马上就下班了。”
而后看见了梁越,艾文更意外了,小声地问池曦文:“我以为、我以为你们分手了。你去非洲之后,Leon经常给我打电话、问、问你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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