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那老太太不是最重名节清誉的么?她脑子坏了?”
杜猗之前找她替家中老祖母出气,用的就是毁人名节的招,放了好大一波兵痞羞辱凌家女眷,叫这老太太拼死,甚至不惜卖了他,来以此保全她家女眷的清白,怎的到了这里,就突然转了性?
左姬燐一言难尽,瞅了瞅凌湙,还是道,“她默许的那几位姑娘,都是跟着刘氏帮你做事的几家里的,她带在身边的倒是被她用那几位姑娘给抵了,为此还立了文书,表示钱货两讫。”
这就是说,那几个被拍掉的姑娘,受的是凌湙的连累了。
那府台家的公子得到过叮嘱,知道这些凌家女眷有别于以往那些人,但他经不住身边狐朋狗友的起哄,仍趁着府台大人不防备,拐了人进山,凌老太人老成精,知道这些公子哥的德性,干脆推了几个姑娘出来,并签了类似于免责文书的东西,一下哄的那衙内高兴,放心大胆的和朋友们玩了起来。
凌湙牙帮子咬的死紧,眼睛却盯着齐葙,摊手,“齐先生,您看,这都撞到我门上来了,我总不能干看着那衙内欺负人?那刘婶就这一个闺女,正要折在北山,她怕是活不了了。”
齐葙叹息,只得道,“可以动手,但不能杀人,娄府台只这一子,你弄死了他,这仇就解不开了。”
左姬燐也在旁道,“那边还要布置花烛喜床,咱们能赶得及,带足了人手,尽量不打杀了那些公子就是。”
他拦着幺鸡的顾忌,就是幺鸡只带了几个人,一旦开打,为剪除后患,必要下杀手,可偏偏,那里面的人不像他们一路上杀的那些人,这些人杀一个就是一个马锋窝,会致使凌湙在边城日子难过的。
凌湙郁闷的锤了下拳头,也意识到了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人想杀却杀不得了,至少目前任性不了了。
但之前那断水的仇,却是不必等着报了,他立即招了酉一,“去姓汪的家里,给他和他家男丁都绑了,随我们去北山。”说着咬了牙,“咱总得师出有名不是?他断我水,不管姓娄的知不知道,这锅他背定了。”
去兴师问罪,然后顺便发现他欺凌女子的事,至于他是怎么找着那处秘密基地的,等事情被揭露之后,谁还记得问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幺鸡和左姬燐身上蹭的黑灰,那是煤啊!
狗日的一群败家子,守着宝山竟只知道想着花样取乐,就没人发现这东西能点着么!
他要冶铁,那些柴根本烧不出他想要的温度,便是他捣腾出助火力的鼓风箱,那柴的消耗量,也巨大到他能把方圆百里的山都给烧光的地步。
这煤发现的跟及时雨一般。
“幺鸡,点人。”
凌湙瞬间来了精神,拍着幺鸡的肩膀夸他,“你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好,回头让蛇爷给你烤只鸡吃。”
幺鸡以为他夸的是救了人的事,一时咧了嘴笑,身板站的笔直,“谢谢主子。”
说完一脚跑出去点人整队,左姬燐也顾不得清洗身体,匆匆啃了蛇爷塞过来的两块饼子,就着桌几上的茶,给凌湙画了个简单的北山路线图,点着一处道,“这里不能进,我们就是在这处被埋的,为防止他们提前发现我们,我们得走山背面的窄坡,杜猗留在那边望风呢!”
酉一很快将汪家父子绑了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哭唧唧的妇人,直喊着“土匪杀人、欺男霸女”等话,叫酉一崩的青筋直冒,捏着刀柄几欲控制不住。
府门前迅速围了一群人,由于城北阔马道的解禁,来往去垂拱堂办事的百姓就多了起来,那群女人一顿哭嚎,立即引来了人围观,但因为凌湙最近宣布的几项规定,那些百姓并没有如那群女人的意,跟着一起指责新府主人,反而是指指点点起了她们。
凌湙一身轻甲箭袍踏出门,端的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放哪家都是受长辈喜爱的那种长相,叫那群闹腾的妇女一时哑了口,竟生生咽下了“强抢民女”等污蔑。
纵观整个边城,便是她们各家里的女孩子扒拉扒拉,怕也没人配得上这位,污他强抢,着实是过分了些。
周围一圈百姓望着迅速列队待发的护卫兵丁,竟足有两百之多,凌湙眼神瞥了眼被绑来的汪家父子,声音不大不小道,“不是说蓄水坝凿不得么?行,本公子不凿,本公子亲自领你们去见见娄衙内,当面问问他搞这出想干什么?”
那汪老爷本还待色厉内荏一番,结果凌湙话一出,他迅速萎了,眼神闪躲着不敢与凌湙对视,便连声音都弱不可闻,“公子,有话咱坐下好好谈。”
明白了,这是个借虎皮充大王的猴儿。
但此时却由不得他想谈了,凌湙呵呵笑着摇了下头,直接拒绝,“不谈。”
人马点齐,凌湙一脚马镫上了闪狮背,回头与殷子霁道,“殷先生,那块胡萝卜地我瞧着非常碍眼,一会儿安排人去铲了,晚上给大家加餐。”
说完恶劣的朝大惊失色的汪家女眷道,“这是刚才骂我的那些话的代价,以后再信口雌黄时就想想今日,可千万别再逞口舌之快了。”
他说时一点没避着人,围观的百姓瞪眼嗡一下传开了,俱都不敢信这是真的,有的甚至不自主的露出了肉疼之色。
那块种着金疙瘩的地,他们连路过都得憋着气,就怕口气太大,把那些贵重物给吹倒了。
凌湙笑呵呵的指着人群里的总角小儿,“小孩儿,去叫上你的小伙伴,告诉他们,上西边田里捡萝卜去,谁捡的就归谁,本公子给你们的零嘴儿,捡了回去吃。”
轰~这下子,家里有小娃子的纷纷垫了脚追问,“我们家里的孩子也能去捡么?”
凌湙点头,边策马走边回复,“能,不足龄的小儿都能去。”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纷纷撒丫子往家里跑,人没到家声音已经进了门,各自叫着孩子的名字,找框拿簸箕,抱着孩子就往西边田里奔,生怕晚一步就落了人后。
城北观望的人家闻之色变,那处田地不止有汪家的还有他们家的,凌湙并没特指扒汪家一处地,就是说他们地里的东西也将不保,一时纷纷出门,喊了家中仆丁拿上家伙什就要往西门田里跑,结果还没出城北地界,就叫酉一带人堵了回去。
凌湙留了酉一维护治安,带的是甲一跟队。
殷子霁叫他这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弄的直摇头,但眼看人已经出了城,只得认命的去安抚那些炸了毛的城北富人,并且透露了让他们顺从服管之意,将凌湙的态度头一回强硬的传达了出去。
齐葙目前总领着被凌湙命名为自卫队的城防兵,袁来运和甲一都归他手里管辖,后期招募的新兵也将统一接受他的训练,等幺鸡他们卸了任务,也都会到他手下接受单独训练。
城东厌民那块地方,将会成为兵丁受训居住的营房区,那里的岩石山会成为他们的训练项目,有跟不上进度的,去爬山敲石,有犯了纪律的,去爬山敲石,有受了罚挨了棍的,也去爬山敲石。
凌湙已经将那处划成了他们的快乐老家。
幺鸡 amp;amp;所有兵丁:听我说谢谢你!
快马跑了两个半时辰,凌湙便在北山背面的一处凹沟子里,看到了躲在此处望风的杜猗。
他插了满头蒿草,将自己伪装成一纵草垛,见凌湙得得的纵马跑了过来,忙跳起来跑上前,笑出一嘴大白牙来,“主子,可算是来了。”
凌湙居高眯眼望山深处看,皱眉问,“到哪步了?”
杜猗忙道,“已经送进喜帐了,主子,您不用担心她们会自戕,她们都被捆了手脚,根本动不得。”
凌湙顿了一下,凝目望着他,“怎地?你还挺替她们高兴?”
这话说完,又觉得挺怪异,好像哪哪都不对劲的样子,一时也住了声,拿鞭子拍了下他,“你经验十足,推测一下,够不够我们冲进去。”
杜猗也突然想起了他曾经干的事,一时脸也跟着发烧,挠着下巴道,“当是够的,那些公子哥找的是刺激,不把人逼至欲死,他们且不能尽信。”说到底,他们并不缺女人,缺的只是不为外人道的恶癖。
凌湙挥手,将人散开,藏了马在山背后,杜猗打头,领着他朝一处山壁底摸去,甲一看眼色行事,跟幺鸡分两头,轻手轻脚的就将守着洞口的弓手给拧了手脚,一路拧,身后的兵跟着一路捆,直直往下的阶梯,走过一段狭长的矮道,眼前便陡然开朗,露出阴风阵阵的一处斧凿出的半天然岩石洞。
怎么是半天然呢?
就他们进来的地方,明显是人力开凿的,但真进了洞体之后,离地下河越近的地方,那两壁上下有钟乳石嵌夹其中,颜色并非晶莹的白,而是灰黑居多,便是懂药理的左姬燐,也有些失望于这些杂质多的钟乳,边走边察看有无错过的晶白石。
一行人边小心的往灯火明亮处摸,一边注意着偶尔出来巡逻的娄府府兵,到了幺鸡说曾关押过左姬燐的地方,却见里面一黑鬼露了两只眼睛冒了头,却是被幺鸡从另一处关押荆南小伙的地方,找来冒充左姬燐的人,龇着一嘴牙,眼带欣喜,“你们可算来了,我差点叫他们发现。”
关一处的荆南小伙几十个,少一个无人发现,这边却是不行,杜猗见幺鸡扯了人就走,只得叫住他,让他从那些小伙子中间,挑了一个和左师傅差不多身高的,就是为了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凌湙开了门进了这处地洞,抽了怀里带着的火折子,照着里面兜了一圈,又用刀撬了几块黑疙瘩下来,终于确定了这处地方,确实是个煤矿点。
他这里火光一亮,那边就有巡逻的府卫发现了异常,忙带着人朝这处奔来,边奔边吆喝,“什么人?”
凌湙摇灭了火光,一摆手,幺鸡和甲一立即领了分两边散开,悄悄的绕了出去,兜他们后面围了过去,而凌湙则站在栅栏门前,等那些人到跟前后,一把将堵了嘴的汪家父子从角落处扯了出来,点点他们,“认识么?我要见娄衙内。”
娄衙内正在宽衣,而喜床上的凌馥直着眼睛,已经想好了事后的死亡方式。
突然,一声熟悉的笑语从不远处传来,兜头的帐幔从头顶滑落,盖上她被脱的只剩一缕薄纱的身体。
“娄衙内,我家姐姐可是不与人作小的。”
凌馥眨了眨眼,刷一下眼泪喷涌而出,扭头望向声音来处,就见一轻甲小公子执了柄亮银银的长刀,一把劈开了挡路的栅栏门,踹脚就踢了个人进来,直直将人踢到惊了魂,正扯着嗓子叫人的娄衙内面前。
“行了,别叫了,你的人都叫我杀了,娄衙内,来来,您认认人,这是你岳父嘛?”
汪老爷垂着头不敢与娄衙内对视,娄衙内慌张过后,迅速镇定了下来,指着凌湙反问,“你大胆,你是何人?怎敢来此?”
凌湙挖了挖耳朵,踱着步晃到了娄衙内面前,张目往喜床上看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手中的刀背却转瞬抽上了娄衙内的身体。
这一下就没忍住,兜头把人就给抽昏过去。
凌湙:草,身体怎这么虚?老子都没用力。
第一百零一章 本大人,要体验一把他们……
所谓的拍卖台, 就是由几张四方桌拼成的长形台,上面铺了红毯,各角支了根竿子挂上红绸帐子, 旁边架个小鼓, 弄个小厮吆喝着出价落锤, 而在临地下河的岸边上,却搭了个颇为奢华的毡包, 内里屏风卧榻,玩器摆鉓一应俱全,甚至中间还吊了个小火炉,里面煮的却不是水,而是奶白奶白的羊乳。
凌湙搁这些地方晃了一圈, 觉得这些人思想有毛病, 好好的房子不住,跑这里搭个羌人毡包,玩过家家似的, 外面篝火燃着,内里皮毛铺地,挂些牛羊骨头,弄得个野趣横生的模样, 这是羡慕人家自由自在呢?还是崇拜人家幕天席地?
这群公子哥瞧着都二十好几的,日子过的却像是无头苍蝇似的, 纯属闲的无聊瞎找乐子,凌湙摸着下巴想了一圈,觉得就冲这个摆设,自己就能讹了那处煤矿的开采权。
他揪着汪老爷去踹娄俊才的门时,幺鸡几个也都各自去端了其他几处“洞房”, 哀嚎几乎差没两息相继响起,之后就全给拖到了地下河岸上,只些微不同的是,娄衙内是昏着的。
左姬燐瞪眼都惊了,指着地上闭眼不动的人问凌湙,“打死了?”
凌湙好无辜的耸耸肩,杵着刀撇的一干二净,“没,他自己经不住吓,晕死过去的,我都没动手呢!”
幺鸡搁旁边噗嗤噗嗤乐,就连杜猗也把眼睛移开,笑翘了嘴角。
那娄衙内脸都肿成了猪头,露出的胳膊腿上一片青紫淤痕,闭眼不动的模样就跟死了似的,叫旁边他的同伙骇的哇哇叫,眼泪鼻涕流了一地的跪地求饶,什么好汉饶命,什么愿给赎金买命,更搞笑的连要给凌湙当牛做马的诺言都许了。
就是一群没什么骨气,遇强就怂的软骨头,连个狠话都不敢放,只知道求饶。
凌馥伴着几位被拍的姑娘,肿着眼睛愤恨的盯着他们,刘氏这边的几个婶子被人带过来,扑着凌馥就过去了,头发乱糟糟的惊恐难安,看见凌湙又下意识的要上前拉他,却堪堪止住了脚步,抖着声音给他行礼,“湙哥儿,谢谢啊!婶子谢谢你。”
一开口眼泪彻底绷不住,抱着凌馥就哭的哗啦啦,其他几个也一样,抱着自己的姑娘上下检查,也都不敢问受没受辱,只巴巴的拿眼瞅着,还是凌馥先止了悲伤,跟刘氏道,“娘,我没事,湙哥儿来的很及时,没叫他……我真的没事。”
同时被搜出来的还有凌老太几个,看见凌湙他们时,失望竟大于被救的欣喜,昂着脑袋翘着白花花的头发,不逊的样子就一副你反正不能杀了我的得意,在凌湙这里,已经彻底一副生死度外的模样。
凌湙本不想理她,但又觉得不能太叫这老太太放肆,就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前儿个我收到京里的来信,您家老宅的祠堂叫夜雷劈了,发了好大一把火,烧了三天,啧,啥祖宗牌位的,全成了灰,老太太,凌家这算是天地不容了吧?连老天爷都来秋后算账了呢!”
凌老太脸一瞬变得苍白,抖着唇嗬嗬着冲着凌湙,“你,你们……”
凌湙摊手,“我什么啊?我又不能飞去你家祖宅。”
宁老侯的把柄就藏在凌家祠堂里,凌湙从凌老太嘴里逼出结果后,就给京里去了信,他那便宜爹这回倒办了一件正事,没派人偷摸着去找,而是借了天雷遮掩,一把火干脆烧了干净,倒是比他那便宜祖父手段强些。
凌老太眼一翻就倒了,她身后的卫氏惊慌的跳去了旁边,竟没接住她,直叫老太太砰一声砸在了地上,额角迅速冒了血珠子,而钱氏则哈哈哈着拍手,围着她转圈,眼神痴傻,已经脏污的跟个叫花子没两样了,至于其他人则闪躲着不敢动,一时竟没人敢上前去扶一扶。
刘氏抱着凌馥,解气般的看着昏死过去的婆婆,又想到之前卫氏奚落她们的冷言冷语,和怂恿了人之后的幸灾乐祸,新仇旧恨的,一把和着其他几个妇人,奔上去就薅了她的头发,直接拽了她往地下河里拖,摁着她的脑袋浸入水里焖着解恨,一时间女人的厮打哭嚎又起,直直乱成了粥。
凌湙也不阻止,只对凌馥交待,“别弄死了,她还有用。”
万一那孩子始终找不着,他就该拿这个女人作文章了。
左姬燐面色复杂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老太太,收回了控制她不让乱说话的花甲,凌湙已经将黑背还了他,两虫回身,他失去的气力就又回到了身上,对凌湙道,“就叫她离了眼前那么一会儿,差点就害了几位姑娘,要不是这些纨绔公子只顾享乐,她怕是要揭了你的底。”
也是这老太太时运不济,遇到个万事不管的衙内,眼睛只盯着姑娘,对她嘴里的所谓隐秘半点不关心,只敷衍的叫她等自己爽过后再来交待,结果当然是不会再有后续的事了。
那个充抵凌湙的小孩跟在刘氏身边,凌湙冲他招了招手,他高兴的奔上前,眼神闪亮的盯着凌湙,个子是个正常孩童的身高,因此凌湙抬手就能拍上他的头顶,“叫什么名字?这次辛苦你了,回去奖励你一件事,想好了要什么来告诉我。”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大声应是,一副获得夸奖的骄傲。
甲一正带着人将那些被俘的兵上锁捆好,凌湙眼谗那些煤矿,觑着这些现成的劳力,直接下令让他们进洞去挖煤,并派了快马回去叫车。
那些人被驱赶着进到那处黑漆漆的洞里,个个脸现绝望,有胆小的已经瘫在了地上,凌湙被甲一请过来,一听之下,才知道,这里竟是被娄俊才几个人认定的毒洞,关进来的人就是让其慢慢等死的,算是最阴险的惩罚。
原来不是没人发现这种东西会燃,而是有人发现了,也挖去烧了,但一晚过去,整个毡帐里的人都死了,侥幸没死的那个,也眼歪嘴斜的再不能动。
凌湙听他们跪地上求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不接受这种明知道没好结果的慢性折磨。
左姬燐在旁听后脸色巨变,眼睛盯向娄俊才,大有上前一刀结果了他的意思。
凌湙脑子里只闪过煤气中毒几个字。
这些家伙烧煤取暖,结果闭死了门窗,一个晚上下来,可不就中毒气没了么!
他闪着眼神毫不怜悯,指着里面的大片煤块,告诉他们,要么现在拉出去一刀一个,要么就乖乖铲煤块,没有工具?栅栏拆了一人一根木棍子撬,再不行用手扒,否则就立即去死。
人嘛,说着慷慨赴死的话,真到了刀架脖颈的时候,又会起偷生念头,这些人根本不像嘴上说的那样坚决,被凌湙这阴森森的威胁恐吓后,是抖着脚步不得不干起了活。
能活一刻是一刻,万一毒不死呢!
甲一站在凌湙身边欲言又止,左姬燐甚至要拉凌湙从里面退出来,凌湙恐吓够了人,就带着两人到了河边,小声的将煤矿的特性点到即止的说了一遍,并告诉左姬燐,这东西没毒,是那些人不懂,以偏盖全了。
左姬燐是知道凌湙要冶铁炼兵械的,听闻这东西比柴好烧,忙就思索开了,也同凌湙一样,起了占山的意思,并提议凌湙让武景同出面。
凌湙不想让武景同搅到自己的事业中来,以他的身份确实是一句话的意思,但武大帅那边就会对他起不满,会认为他结交武景同从一开始就意图不纯,武景同已经替他要了边城的管辖权,他若再让武景同替他要矿山,武大帅表面不说,背地里肯定会派人盯着他的。
他不怕他盯,但却不想受他掣肘。
这边正埋头思索着更好的方式时,却听旁边地上陡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尖叫过后,又似夹带着些欣喜和小心翼翼,竟含了期待追寻之意,“你们……羌族人?”
幺鸡瞬间拔刀,竖眉就要断喝,却叫凌湙给制止了,他皱眉走到声音来处,竟是娄俊才醒了,然后一脸向往希翼的望着他及他身后的兵丁。
凌湙昂了昂下巴,问他,“你怎么会这么问?我们哪里像羌族人了?”
娄俊才肿着张猪头脸,望着身边围拢了一圈的兵丁,“他们身上的铠甲,都是羌骑规制,你们是那边的三等民?”
凉羌驻地也有厌民,但他们将这些混血后代称之为三等民,日常两军大战时,会做为马前卒驱使。
凌湙愣了一下,竟一时语塞,他都没太仔细看那些兵身上的铠甲,里面确实间杂着些从羌兵身上扒下来的甲胄。
娄俊才却以为自己猜中了答案,扭着身体强撑着坐起,闪亮的眼神满是期待,“是不是?肯定叫我猜中了,你们就是那边的三等羌骑。”
这下就是杜猗也怒了,抽了刀就要拍他,凌湙依然拦了他,望进娄俊才的眼里,奇道,“你不怕?”
却听他旁边的伙伴替嘴抢答,“大人,大人,我们衙内非常崇拜前朝关内侯乌巽,一心欲效仿其出使大康宛的事迹,呕心沥血的想要为我们两族百姓谋一份安定的前景,让大徵和大凉能像前朝和大康宛那样,在经济和文化方面有更好的交流平台和机会……”
凌湙:“……所以,你们住毡包竟是因为太向往大凉羌了?想效仿前人做两国友好和平的使臣?”
娄俊才狂点头,眼神闪着光,一脸凌湙说中他心事的开心,“大人,您也别藏了,虽然您和您身边的人是换了我大徵兵的铠甲,可百密一疏啊!那中间不少兵身上穿的都还是凉羌甲胄,肯定是没找到足够量的铠甲换吧?我懂,您如果需要全部置换,我可以帮您弄。”
他这副模样愣是把幺鸡他们搞懵了,纷纷拿眼觑着他,看傻子似的盯他,娄俊才却仰着脸对他们道,“你们是第一次来陇西?请让我尽一把地主之宜,我可以带你们进陇西府里看看,是你们没有见过的关内风情。”
旁边的汪老爷忍不住了,张嘴就要说话,却叫凌湙抽刀一把给砍晕了过去,娄俊才这似才想起他,惊讶道,“他怎在此?”
恍然又想起凌湙之前打他的事,脸色又犹疑的几变,一时又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测,警惕就显在了脸上,凌湙却没给他机会多想,而是一把拉了他起来,转身进了毡包,拍着他的胳膊道,“害,娄衙内要早说自己有与咱们交好的意思,早前就不刀兵相见了,这可真是,见谅见谅哈!”
娄俊才叫他这一打岔,又忘了汪老爷,对着凌湙便道,“大人在哪位帐下听执?此番到陇西为何?”
凌湙转着眼珠子道,“我是六王的前锋军,他……向往关内美食,派我等来寻几样尝个鲜……”
羌主六儿子,突峪,也是让突震又嫉又羡的那个弟弟。
娄俊才显然是知道凉羌结构的,一听就把着凌湙的手摇晃,“原来是六王子的部下,幸会幸会,大人来此可算是对极了,关内美食我陇西府还真有几样,您要不嫌弃,回头与我进府品尝品尝,包准能令六王喜欢。”
凌湙敷衍着点头,眼睛审视着娄俊才,问他,“娄衙内有此志向,却不知陇西府府台大人也赞成?”
却见娄俊才瞬间脸色就颓丧了下来,垂着头道,“我父亲当然不同意啊!他既不准我从军报国,也不准我去应募朝庭的招使告文,拘着我在陇西府哪也不准去。”
凌湙点头,懂了,这就是独苗苗的待遇,从文从武都怕他把自己作死,怪不得这娄衙内怎么胡闹都没事,竟是娄府台故意放纵的,只要他不离家,就随他怎么闹,反正在陇西府内,无人敢动他。
这公子哥看来是被拘傻了,简单的脑子转不动更复杂的问题,最明显的就是非常容易让人把思路带跑偏,汪家父子都在他眼前过了明路,结果,岔开之后,他竟忘了再问,就连之前那群公子哥跪地求饶的解释也有了,竟是看见了羌骑铠甲,胆儿给吓破了。
娄俊才充满感情的望着凌湙,“大人,您一定也很想两族和睦,将边城恢复成前朝的榷场贸易地吧?让两族百姓可以有个互相交换生活所需的的市场,我,您看看我,我如果能出使大凉羌,我保证会极力促成双边贸易市场的,还两族永世和平。”
凌湙望着他,有种叶公好龙的即视感,这娄俊才是傻还是天真呢?明明不久前还做着欺男霸女的勾当,现在居然敢拍着胸膛,说希望两族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那真诚扑闪的小眼神,闪的凌湙都快分不出真假了。
这人的理想和实际的言行,割裂的让人觉得他在撒谎,可偏偏那眼神却很认真。
真是好矛盾的一个人!
凌湙决定试试他,便道,“我看这处地洞就非常隐蔽,很适合我们来时做歇营之所,不如这样,娄衙内,您把这山赠与我?”
娄俊才愣了一下,挠头,不解道,“这山又搬不走,你要了没用的,我有钱,我给你钱吧?”
凌湙摇头,“我们六王非常向往关内文化,他若知道这边有了自己的驻地,定会忍不住要来的。”
娄俊才一下子捶了把手心,高兴道,“正是正是,我怎地没想到?行,就一座山而已,你等着,我派人回去拿契纸。”
凌湙哈哈笑着故意激他,“娄衙内手书的契纸,难道不管用?我以诚相交,是不担心你亲手写的有假的。”
放人回去报信?不能,我得押你几天观察观察。
娄俊才叫他笑的脸红,抠着脸道,“当然管用,出自我手的条子,没人不敢认。”
凌湙笑呵呵跟着点头,迅速让人送了纸笔,娄俊才就着灯火,挥笔就写了张转让北山的契书,为显郑重,甚至还掏了自己的私印出来,哈着气的盖了上去。
便是左姬燐都没料事情尽然这么简单,两句话的功夫,山契就到手了,愣愣的接过墨迹未干的契纸,瞪着上面娄俊才的小章,一时无话可说。
有了这张契,到时他要不认账,凌湙就可以直接找武大帅,证明这是自己凭本事拿到的东西,无关强取豪夺之意,兵不厌诈啊!
只能证明他聪明。
娄俊才却是讨好的凑在凌湙身边,眼神闪闪的问他,“大人,您准备在这里呆几天?走时能不能把我捎去凉羌?我化个护卫跟着你,真的大人,我非常想去看看草原风情,向往纵马归林的畅快,还有马奶羊奶皮子,我一点都不嫌弃,从小就觉得你们族人自由自在,如同天上的鸟一样快乐。”
凌湙僵着嘴角听他展望游牧□□日子,瞬间觉得娄府台的决定是对的,就娄俊才这样,出去不肖两刻,就该入土了,当然,也由此能看出,他被拘在陇西府不得自由的憋闷。
这应该就是独苗苗的待遇,痛并快乐着?
想到此,凌湙便点着毡包外的凌家女眷问,“你口口声声为了两族百姓能过上好日子,那她们呢?叫你拍着玩弄,搞个羞辱人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