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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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当属见面不相识的老熟人,都听过对方名字,却都没在正式战场中碰过刀枪,武景同带人去取一支羌人首及时,他正在凉王膝下尽孝,等他回羌主帐时,武景同已经跳马奔走,回了并州。
武景同立刻将眼神对准了韩泰勇,却见他站在突震身边含笑帮他作介绍,“三王子好眼力,竟一眼认出了我们少帅,看来两位注定是有缘分的,景同,上来与三王子打个招呼吧!”
那亲卫背后的断箭头被拔了出来,晕一刻后强行睁了眼,咬着牙道,“我们少帅立即察觉出了不对劲,带着我们起了防备,可四面八方本来准备给突震的箭雨,却全朝着我们射了过来,韩将军带去的人马卸了我们的防御,王赵一位千总拼死突围,最后……”他一声哽咽捂了脸,声音从指缝中漏出,“……双双被乱箭射死。”
武景同知道自己跑不了,强行招了自己的马将这亲卫推上去,刀了马屁股一下,嘶吼着冲他道,“去找小五,他定能救我。”
韩泰勇从始至终端坐于马背之上,等战事结束,方打马到了武景同身前,垂眼与他愤恨的眼神对上,声音不喜不怒,“你为何不告诉我,阿葙在此?”
与外室心神不宁的睡了一夜后,睁眼与爱子爱女用餐时,从两人的对话里,他听见了城门口的那首小调,初时不以为然,尔后,爱子一句话差点叫他咬到舌头。
孩子无知,满眼崇拜道,“那赌坊老板原来以前是个大将军呢!我以后也要当大将军。”
韩泰勇望进武景同的眼里,“阿葙这些年一直在登城,那我的事情他该当全部都知道了,景同,你一边骗我与你合作,一边却瞒了阿葙在此的事情,等我真助了你回去,阿葙这个后手就会上场直接要了我的命,说什么让功于我,呵,你们真是打的一手好配合。”
武景同红着眼眶瞪他,嘴角上的血都顾不得擦,只朝他大吼,“没有,我没有和姐夫预谋算计你,姐夫不想见你,他不想看到你在这里与外室一家亲亲密密,他眼不见为净了这些年,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要预谋害你?他是你亲内侄,就算对你有意见,也不会要害你,害了你,他能得什么好?”
韩泰勇愣了一下,又立即摇了头,“比起他姑姑,我这个姑父算什么,景同,你不了解他,在我和他姑姑之间,他定会站在他姑姑那边,害了我,韩家就是他姑姑作主,那我在外头的这一子一女,哪还来的活路呢!”
他那外室无依无靠只有他,闲时他也将家中关系与她讲过,当然也说到过齐葙。
齐葙在城楼下与秦寿说话时并未隐姓埋名,那小外室从家中仆妇嘴里听见了这个名字,又联系往日韩泰勇描述的模样,很快猜出了此齐葙就是彼齐葙,很是忐忑了两日,就怕人寻到她门上来替其亲姑撒火。
武景同快要被这理由气死了,他是万万没料到,韩泰勇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卖他,合着外头的子女是子女,府里的就不是了?他害他,有没有想过凉州府里的一大家子人的下场?
凌湙也听的一言难尽,与黑了脸的齐葙对望,殷子霁噗一声差点笑倒在车内的脚踏板上,“韩崝那小子要是知道,他爹为了外面的子女就罔顾了全府安危,他还能得意下去?哈哈哈,真是报应,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他发飙了。”
齐葙愣了一下,无奈道,“这也不是笑的时候,他冲动鲁莽骂你两句,也值当你记这么多年,别笑了子霁,还是想想怎么救人吧!”
殷子霁直接躺倒在马车里不出声了,凌湙揉了揉额头,提点齐葙,“要是有人骂我,我不仅能记很多年,还能抽着空的上去弄他两下,殷先生脾气是真好。”
齐葙眼神一动,抿了嘴不说话了,看神情是知错后懊恼的模样。
凌湙叫了左姬燐和郑高达,“前面就是陇西府了,左师傅,您和郑大人进城看看形势,蛇爷带着咱们的东西先找一处地方扎营,看好东西,别叫人摸了。”
接着又叫了酉一和幺鸡,“点一百个人手,我们转道去捉突震。”留了袁来运领着剩下的一百人守着蛇爷和车队。
灾民营没有战斗力,只能做些辅助工作,扎营的时候团团在外围,约莫只能起个警醒的作用,留一百人手给蛇爷,是以防陇西府卫有人打他东西的主意。
秋扎图领着他的人没跟他们扎在一处,凌湙望着他所在的方向,想了想,叫他,“秋扎图,挣点外快么?”
凌湙对北境实际地形并不熟悉,虽知道三州位属哪几个方位,但其间的山脉走势和一些小道,是没有驻扎在此的兵将熟的。
齐葙抿着唇拿纸笔,将凉州和随州周边大致地形画了一遍,点了两处地方,“靠北的凉州离羌族驻地最近,也是凉羌部族最爱打草谷的地方,韩泰勇若从这里放他们过去,我们当是追不上他们了。”
武景同已经被捉了三天,快马两个日夜就能出了凉州,就算要躲着人走小道,此时也该进了羌族地界,他们再追也追不上。
凌湙将眼神放在了另一处,指着他画的河床问,“这是哪里?”
齐葙道,“凉河,入登城的小道出口他们就设在凉河,突震如果不回羌族驻地,而是想带着景同去凉王那边,必然要走这里。”
现在就是不确定突震回哪边。
凌湙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又问了一个问题,“羌主有几个儿子?至目前为止封了几位阏氏?”
就见殷子霁从马车窗内探头,板着脸道,“有十几个儿子,前后封了四位阏氏,突震行三,从小养于凉王膝下,与自己的亲父倒不怎么亲近,羌主一腔父爱据说都倾在了与他相似极高的六王子身上,一人同母所出,但关系却不怎么好。”
凌湙反问,“你也这样认为?”
殷子霁挑眉,“我只是听说而已,你有想法?”
凌湙就笑,打趣道,“我要是有儿子,他亲有权有势的外祖父,我表面不说,心里肯定是不得劲的,若无利益牵扯也就罢了,若本族随时有被岳丈吞并的危险,那我怎么的,也不能让下任当家人是个被人养熟的傀儡虫。”
不管突震愿不愿意当傀儡虫,从他养在凉王膝下,就注定要与羌主生分了,想得到羌主的位置,必然要靠着凉王。
殷子霁拍掌大笑,挤着眼睛道,“我也这样想,若我有儿子,为了家族计,定也得养一个全身反骨的当家人出来,不然,哦嚯~老子祖上基业岂不全便宜了别人?怕是死了都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从他开口,齐葙眉角就直跳,末了拍拍车壁提醒,“注意斯文,别动不动就学我,什么老子不老子的,你这辈子别想了,不会有你当老子的一天。”
凌湙噗噗笑,点着凉河道,“就这了,武景同是生是死,就看咱们赌的对不对了,他知道咱们人手,分兵是分不出的,只能堵一头,端看他运气吧!”
两处地方都进了凉羌界,突震既然敢来,定然不止带了一百骑,若再加上韩泰勇从旁协助,就他们这点子人手,全填进去都不定能将人抢出来。
长途奔袭,齐葙肯定是跟不上的,殷子霁一介文士,也不能指望,到最后,就只有幺鸡和酉一跟着凌湙,赌坊的打手全被齐葙交了出来,这个时间也不是吝啬的时候,殷子霁虽臭着个脸,到底没阻止,只跟凌湙道,“尽量多带些人回来。”真要全填了凉河,他能心疼死。
秋扎图望着蛇爷搬到他面前的一箱银宝,又望望身后的族人,见他们眼神放光的盯着箱子,最终点了头,“去。”
这一箱银宝足有三千两,能买很多车粮,很多车炭,他舍不得不挣。
接着,凌湙到了左姬燐的药草车旁,伸着手跟左姬燐讨东西,“左师傅,你车上的硫磺粉给我一袋,我知道你有,就一袋。”
左姬燐瞪着他,“你要那东西干什么?”问是这么问,但该给也没皱眉。
凌湙挠了一下脸,“做点小玩意。”没具体说是什么,但神情看着有点烦。
到整队上马准备出发时,凌湙要的东西都已经绑在了马背上,带了四箱硝石,一袋硫磺和一袋木炭,好在蛇爷一路都有熏木炭的习惯,将将搜挪了一袋子出来,全给凌湙带上了路。
四箱硝石有三箱是秋扎图的,凌湙大方的又给了他一箱银宝,总之这些人以后都是他的,给的倒也不心疼,算是提前支付饷银了。
齐葙他们都不知道凌湙准备这些东西作什么用,凌湙也没时间解释,只把车队交给他们后,领了凑出来的四百骑,直直往凉河奔去。

第八十三章 今儿个起我就是他祖宗了!……
凉河是漠河分流出去的一个支流, 又窄又深,常被用作烧杀抢劫的抛尸地,头接漠河粮场, 尾断小凉山,蜿蜒不到百里,鸟雀不过,人烟稀少。
然这不到百里的河段上,并非全都是恶水埋骨地, 中上段里有一截约二里的水草丰茂的月牙湖,呈陇月之势犄坐于凉王帐和羌主地之间,往北辐射千里的是凉王帐, 往西延展去的是羌主地,距离凉州有近九百里, 而此段月牙湖,就是许多远行运输队的补水休憩地。
凌湙要赶的就是这处可以扎营的月牙湖。
突震到小凉山与秦寿会面, 秦寿密函里表述的区区见面礼,明写了不少于二十车财物, 掳到武景同后, 他就是再急于回去, 也不可能丢下这么多送到嘴的肉。
有这些拖累的车马在, 他再快,也只多出小凉山五十里,若不回羌族驻地, 那就不用取道凉州, 转往月牙湖的方向向北直往凉王帐,凌湙快马加鞭,从随州西边插过去, 刚好与直往北递进的突震错开。
只他这一错,也将将与韩泰勇派出的探马错身过。
武景同被抓,跑了一个报信的,韩泰勇就是不知他嘴里的小五是谁,也知齐葙是跟着这个小五一道出城的,他派探马来盯,是想看看齐葙准备往哪去,有没有转往凉州的打算。
登城守将和两个千总全部死亡,武景同的亲卫只跑了一个重伤的,韩泰勇重返登城后,一边逛着明威将军府,一边听孙四同说着武景同进城后的事,对于凌湙在其中起的作用,他并不十分清楚,只说了凌湙是凌家罪子的身份,手里疑似有一张玉门县令田旗画的矿脉图,更深的了解,大约就是那富裕到让人眼红的车马队。
韩泰勇收孝敬的来源是秦寿,秦寿收铁器的来源出自玉门县,他睁一眼闭一眼的当作不知,但来前新出的邸报上,玉门县有私矿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且死的大小官员足有五人,整个平西、玉门两衙基本瘫痪的事,震惊朝野,喧嚣了整个北漠长廊。
邸报中提及,平西县因祭河神引触百姓反抗,惊动长廊卫纪立春奔马来查,意外撞见玉门县十里亭处的通羌交易现场,之后一翻打杀,这才找出内藏私矿的事,至于秦寿和登城,内里只字未提。
纪立春和秦寿的矛盾,北境有名有姓的将士基本都知道,所以不存在纪立春会替秦寿遮掩一事,那就只有夸秦寿做事干净,没给玉门县县令留下把柄,韩泰勇对此很满意,失财事小,牵涉事大,陛下的秉性朝中尽知,与私矿有触的,一律都会严惩,能这么干干净净的从玉门县私矿案中摘出去,叫他对秦寿更加放心。
唯一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秦寿会死在自己驻守的城门外,那样迅速而又悄无声息,竟是显得过于儿戏了些,说这其中有凌家罪子的手笔,他更相信是武景同一手策划的。
他身为北境三大主将之一,自有京畿消息来源,凌家全员女眷流放出京的消息,早半年前就登了邸报,若武景同嘴里的小五就是凌家罪子,他想不出凌湙凭的什么捞的钱财,还能让武景同如此深信。
这在他看来有些匪夷所思,除非凌湙身边有高人指点,否则凭他一个失去了家门庇护的罪子身份,都未成年,有什么本事能让那么多人围着他。
韩泰勇甚至怀疑那些东西,是武景同打着凌湙的名义暗渡陈仓,下一趟江州,总该带点什么回来,武大帅天天哭穷,派其子去江州名为相亲,实为串联几个豪富商贾私敛财物,也不是不可能,他以己度人,就算与武大帅常把酒言欢,也不相信他真的清廉无私。
文人科举,与武将杀敌,为的不都是那些黄白物么?端的再清高,说的再廉洁,其实都殊途同归,为财为权。
他只要抓住了武大帅敛财的证据,递报朝庭,盯住了齐葙不叫他去凉州坏事,等陛下派监军来查,就可以让武大帅忙到顾不上他,等他将武景同到过登城的痕迹一杆子抹尽,谁还会知道武景同是他卖的?再不济,他也能有宽裕的时间整理家产,带上外室子女弃凉州而逃,有突震的交情,凉羌总有他一席之地。
两手准备,分批计划,总能有他一条活路,至于凌湙这个被人拉来挡视线的黄毛小儿,不足为虑。
果然,第一路探马回报的消息里,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搞得韩泰勇还奇怪的嘀咕,以为那个报信的亲卫死半道上了,不然不至于连齐葙都没反应。
武景同一开始就隐蔽掉凌湙在登城内搞事的行为,没料竟成了解他和齐葙两边险局的关键点,而韩泰勇差就差在,没和凌湙正面打过交道,也没有在他到登城前,就离开的队伍详细数据,导致里面少了四百人马都无察觉。
凌湙一路马不停歇,急跑直冲月牙湖,幺鸡领着他的六人小队暂时充了前锋斥侯,先他们一步往前探路,避免撞上小股的羌人骑兵,到底也进了凉羌界内,小心无大错。
这么两日一夜后,他们终于靠近了水声潺潺的月牙湖,幺鸡已经带人踩过了点,此时迎上前对着凌湙道,“周围没有大批量的人足马蹄印,车轱辘印也没有,突震不会是没走这边吧?”
现在已经进入凉羌打草谷季,月牙湖这边也进入一年中最冷淡期,除了草谷队来此补给,大型商队车马,暂时不会走这条道,幺鸡带人围着月牙湖转了一天,只零星的看到几列马足印,还是被风沙吹掩过的旧迹,因此,他能肯定,近日这边没有大部队来过。
这种查探的本事,随着路上他们车马人口的增多,凌湙就地引实例教导,他以及他身边的人都学过,细心点并不难懂。
凌湙骑着闪狮,自己又亲自往小凉山方向跑了一截,沿凉河周围的沙地上,除了马蹄印,果真是没有车轱辘印的,但是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做了选择,管他走不走这条道,埋伏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
能不能逮到人,就看武景同的命了。
他令众人用布裹了马蹄,分批次进入月牙湖,在丰茂的水草周边找好掩体,安置马匹,然后又令幺鸡领了一队人,铲了沙土将人足与马印盖掉,中间就着冷水和干饼子填饿,不生火不移动,马嚼子隔一刻钟放一次给马喂水保持体力,四百人围着月牙湖散开掩藏,敛了声息竟也堪堪做到了查无痕。
四箱硝石,分两箱跟硫磺和木炭全撵成粉混在了一起,围着月牙湖两边各摆了两个,并且安排了刀营四人专门守在旁边,叮嘱了看他手势将全硝石箱子沉入湖底,而混了木炭硫磺的,则会在硝石箱进入湖底后再动。
一切安排好后,凌湙自己也找了一处地方藏好,月牙湖再次进入平静无波状态。
突震出了小凉山与自己留下的人马汇合后,是对往哪边去产生了短暂的犹豫,但就像凌湙与殷子霁推测的那样,他在自己父王那边并不如外面传的那样深受栽培,虽与六弟是一母所出,然而,他能感觉到,父王更偏重六弟,哪怕他还未成年,对自己只是嘴上的喜欢与期待。
他亲信的侍卫长觑着他的脸色,上前与之商议,“三王,您需要一位有实力的岳家。”
突震抿了唇,望向羌族驻地方向,最终选择了往凉王帐去,那里有他需要求娶的姑娘,有了武景同这份功绩,他的外祖会赏他这份荣耀,给他赐婚的。
一行八百骑,带着二十辆车的财物,以及被绑在马屁股后头拖行的武景同,顺着凉河方向往凉王帐奔去。
武景同手脚被缚,配刀被缴,生死不能择,再屈辱也得忍受着突震的折磨,一路被拖行,踉跄的追着马后头跑,跑到腿软后就被马拖拽着如一条死狗似的滑行,身前的衣裳被粗粝的沙石磨到破损撕裂,直至割肉般的疼痛传来,武景同才恍然记起,自己竟已经被捉走了近四天。
韩泰勇的背叛,叫他足足两天没能缓过神,此时,他方记起凌湙走前再三叮嘱过的话,只后悔已晚。
他不知道那个亲卫能不能追上凌湙,也不知道凌湙会不会猜出突震的方向,但望着突震前后呼喝的八百精骑,他突然又害怕凌湙会真的来救他。
凌湙没有兵啊!就是加上他姐夫的人马,也不够打突震一个回合的,他大意了,不该让那个亲卫去向他求救的。
武景同干裂的嘴唇望着被冷风吹起打旋的沙石,知道是已经进入了凉羌界,看方向是要往凉王帐去了,他苦笑着放弃了挣扎,胸前肌肤被沙石磨到鲜血淋漓皮肉模糊,疼是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昏沉的希望凌湙别来,死他一个就够了,不能再叫人来给他陪葬了。
中间突震来看过他,在探了他的鼻息后给了他一碗水,又喂了一碗不知名的药汤,武景同知道他怕自己死了,龇着一嘴血冲他笑,声音哑的只见唇动,“我不会叫你得逞的,你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吧!”
突震眼沉沉的看着他,怪调的讥讽,“你没有传言中厉害,武景同,你不如你的父亲。”
武景同身体一震,瞪着他咬牙,“对,我承认,不然我焉能落入你手?突震,战场比过才是英雄,你们使奸计害我,又有何脸面嘲我?说羌人勇武不屑小人计,你我也不过彼此彼此,我是错信了人,而你,焉知是不是引狼入室,呵,你当韩泰勇会甘心受你们驱使?”
突震眯眼,忽然一笑,“他甘不甘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徵会因为他的背叛遭受损失,就如你父亲会因为你丢颜面去威严一样,武景同,你最好跟我活着回凉王帐,否则,我现在就绕道去并州,哪怕不能就此敲开并州门,也能立时叫你父亲因为你吐血,受你们大徵的皇帝斥责。”
武景同身体一抖,望着他急促喘息,突震见他这样,反倒安抚的拍了拍他,“你跟我回去,一时三刻且不能带你来敲并州门,我要用你去换门亲事,你懂?就是联姻,你看,这么想一下,是不是对于咱俩都有利?”
带个活的武少帅,比带个死的武少帅,两者功劳是不一样的,两人也都清楚,就是互换位置,也都以活捉对方功劳最大。
武景同憋屈的没再敢绝食,这样又被拖着走了一日后,就遥遥看到了水光清澈的月牙湖。
一行人马打鞭狂奔,冲着湖水就要往里跳,凌湙在望见远处尘土飞扬的时候,就作了手势,让两边看硝石箱的人将之推入湖里,到突震的先头部队进入月牙湖范围,整个湖面突起白雾,靠边的水面迅速结冰,白烟笼罩到的地方温度速降,吓的后头的人马嘘声勒紧缰绳,惊惶不安的四处观望,都不知道这股突起的浓雾是哪里来的。
凌湙趁着他们踌躇不敢前的时候,又下令点了岸上的硝石箱,焖了硫磺和木炭的箱内,又突突燃起了一阵浓到刺鼻的烟味,滚滚浓烟直冲天际,不仅刺的人眼睛睁不开,更搅浑了周围近一里的可视范围。
幺鸡觑着时候,迅速配合凌湙,带着绑了马蹄的队伍,直接冲进人堆里,举刀便砍,直到第一声人声响起,突震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挥舞着弯刀嘶叫,“退后,退出来。”
然而,凌湙既然陷了人,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松退走?一声喝斥,“杀!”
借着浓烟遮掩,凌湙和幺鸡很是默契如幽灵般,绕着圈的将进入湖岸的马骑一个个斩杀,全程除了刀枪割进皮肉的声响,和人临死前的闷吭,竟是一道多余声也没有,叫后头观望情况的人大骇,纷纷纵马扭头就跑,便是突震也紧张的咽了口水,不敢往前走半步。
至风吹烟散,只余稀薄的浓烟袅袅时,刺鼻的血腥味才压过了先前的硝烟味,先前冲进月牙湖的近两百骑,已经无声无息的躺倒在了凌湙领头的马蹄下,他手上没有持鞭子,为了速战速决,他也换了长刀。
此时长刀滴血,横陈刀侧,满地尸体歪七扭八的挂于战马之上,而他身后,乌压压的是一群蒙了湿布条遮眼的杂服兵丁,一看就知道是零时拼凑的那种,然而,此时此刻,震惊不仅挂于突震队里的士兵脸上,也同样挂于凌湙身后人的脸上。
凌湙发令让他们撕下袍角沾水蒙眼的时候,所有人都还一头雾水,到现在,看着躺了一地的羌人士兵,那股后知后觉的杀人快感才涌上心头,裹着布的马蹄悄无声息,戴着马嚼子的战马也喷不出响鼻,整个月牙湖湖面到岸边的这一段路,静悄悄的如人间炼狱。
每一具尸体的脸上,都是死前惊惶震惊的表情,而旁边的持刀者们,则沉默的握着沾血的武器,目光齐刷刷的盯向领头的那个少年。
如从地狱攀爬而出的索命恶鬼,那个领头的半大少年,正慢悠悠的将从眼睛上扯下来的布条,一点点用来擦试手中长刀上的血迹,一股子冒出头的邪戾,带着漠视生命的淡然,冷汀汀的扫过前方人墙时,无声的压迫,令人颤栗。
整个场地鸦雀无声。
幺鸡带着他们的人站到了凌湙身后,秋扎图领着他的族人列队,赌坊兵马自成一队,三股马阵呈倒三角型与突震剩下的人马形成对抗。
凌湙竖着刀尖,对准突震惊惶不安的队伍,做了个冲锋的刀势,在一击得手之后,所有人的士气正脑冲天门顶,看着刀尖的方向,想也不想的打马跟随,闷着头的一下子就到了前方勒马不前的羌人士兵面前,砍瓜切菜的又死了一排之后,才叫突震陡然清醒过来,这如噩梦般的场景并非臆想,而是真实的人间战场。
“列队,杀!”突震迟来的命令,让同样惊惧不已的人清醒,反抗的刀兵开始相击,嘶鸣的马蹄开始奔跑,瞬间搅活了一池无波的月牙湖水面。
凌湙就利用这样的错愕时刻,拉近了双方人马上的差距,到突震反应过来,并指挥士兵进入战斗状态时,他的八百骑,已经损了有三百,气急愤怒之下,他的目光直直盯向如刀尖一般劈开他队列的领头少年。
武景同被栓在突震的马后,看见横挡在月牙湖岸前慢慢擦试刀身的凌湙时,一股子羞愧涌上心头,咬着牙没让自己落下泪来,只虎目盈满润泽的光亮,又自豪又骄傲。
他家小五来救他了,真的带人来救他了。
凌湙眼神扫过他,最后落于马上的突震,心中喟叹,好高的个子,他以后也得长这般高才好。
突震瞪大了双眼仔细打量凌湙,操着怪腔调问,“你叫什么名字?和武景同什么关系?”
凌湙扯了扯嘴角,甩了下刀身上的血,打马慢悠悠的上前两步道,“凌湙,今儿个起我就是他祖宗了。”
突震不解,武景同却笑呛了声,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泥污汗渍,身前更是狼狈不堪,可他却眉眼舒朗的直盯着凌湙点头,“是,小祖宗。”
凌湙冲他龇牙,望着他一身伤,问,“还拿得动刀么?”
武景同点头,声音颤抖带着哽声,“能。”只一声,红着的眼眶便再也留不住泪,滑着脸上显出了两道可笑的泪迹。
突震来回在两人身上游走,冲着他身边的亲卫嘀咕,自己却解了背上的大弓,上弦,瞄准,一眼不错的对准了近前的凌湙,道:“不管你是谁,杀了我这许多人,就当偿命。”
凌湙眯眼,弃刀握鞭,也回呛一句,“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双方撂完狠话,同时拍马,突震满弓放箭,凌湙骑马走S线,在箭矢如流星射过来之时,鞭影罩着自身舞的密不透风,越往突震靠近,箭如流星越密,好几次箭头都贴着胳膊飞过,到两马距离丈长时起,凌湙的鞭子终于改换了方向,一把卷向突震手中的大弓甩上天。
突震大骇,打马后退,弯刀瞬间在手朝凌湙劈去,却一朝扑了空,却是凌湙随着大弓甩飞的方向,一举跳过了他的头顶,直冲着他身后的武景同去了。
闪狮速度不减,撞过突震坐下马匹,迎着凌湙落地的方向奔去,一举接到了他,以及刚被解放双手的武景同。
一马驮两人,迅速往人堆里撤,突震大恨,冲着左右羌兵大吼,“拦下他们,死活不论。”
武景同手里被塞了把刀,正是凌湙的那把,而失了主的马满场皆是,武景同瞅着一匹壮实的就跳了上去,冲着凌湙抱拳,“哥哥欠你一命,往后任你差缱了。”
凌湙哼了一声,半点不带谦让,“我信了,你记得别玩赖就好。”
羌人骑兵的骁勇在心定之后,实力渐显,凌湙带来的人在士气大振时尚有一战之力,可随着战斗时间拖长,士气回落,劣势渐显,无论体型还是马匹的耐力上,终是差了羌人马骑一截,到凌湙抢回武景同,地上也落了几十具同胞尸骨。
幺鸡领着他的刀营左突右撞,见凌湙回归,立刻鸣哨散兵,秋扎图一听哨号,立即领着他的族人且战且退,而赌坊打手那边则呈鸟兽散状,呼啦一下跑了个四面八方,这么突然的撤兵之举,弄的突震一方直接傻了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打法,战阵之上,就没见过这么指挥的,跟没有章法的散兵游勇一样,可散兵游勇又没有这样的凝聚力和服从度,凌湙搞这么一出,都把人弄不会了。
实在是之前那气势,跟要拼死一战似的,任哪个当指挥的,都不可能搞这一出类似溃败之举。
这是置名声于不顾,就是活着回去了,也会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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