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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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为将者宁死不退,区区小儿,有胆来杀,你怎能向他祈求乞生?猗儿,你太叫我失望了。”杜曜坚被程辉扶着,抚着胸口怒斥,脸色也是青紫交加。
就算主帅指挥错误,临阵也是不能长他人志气的,他心里早就后悔分兵击敌的策略了,若当时就重兵压阵,利用骑兵的冲击力,一举绞掉阵腰,此刻局势该正好相反。
可惜,世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药,哪怕他极度懊恼,也不能表现在脸上,一把挥开扶着他的程辉,提刀逼前两步,对着凌湙道,“你但有虎胆,就提了我的人头离开,从此杜宁两家两不相欠,永为世敌。”
凌湙扶着幺鸡的脑袋,昂着小脸冷嗤,“从你刀尖对准我时,宁杜两家就没了世交,为敌只是时机问题,杜将军,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一看便知,今天,我就要告诉你,哪怕我在此地杀了你,我也不会有任何麻烦,因为你……”
鞭头直指向杜家剩余的兵丁,然后点到杜曜坚脸上,道,“因为你们杜家,从三辈前算起,一直没有脱离我家的部曲册,按军中从属规划,你们杜家上下,都是我家兵奴,杜曜坚,你以下犯上,意图噬主,我要杀你,正理该当,就是闹到皇帝面前,他也袒护不了你,姓杜的,你能奈我何?”
杜家那些仅存的兵将们面面相觑,一脸不可置信,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父辈就是杜府部曲,基本都知道杜家曾隶属的高门是京畿宁府,但那也是老早以前的旧年历了,已经渐渐叫人遗忘,不再有人刻意去提。
凌湙深吸口气,小手遮掩着替幺鸡松解后颈上的穴位,声音不高不低,“你太忘形了,人之劣根性,是见不得旧主有兴家之势的,你想杀我,敢说不是怕有一日会走回头路,重叫我捏着你家的曲册,胁你归从?杜曜坚,你该怪谁?怪我太有能力,
还是该怪你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祖?他当年要是坦荡的接了散曲册,不要在那惺惺作态的表忠义名声,你至少不会这样烦闷,可惜祖上有错,子孙无纠,你想,却又不敢上门讨曲册,就干脆压着我家门楣,使我父祖怯于你手中的权力,从不提杜家过往,我虽厌于家中父祖辈无能,却非常庆幸他们愚笨的人情交往,没主动将部曲册还给你,
杜曜坚,想必你也很郁闷吧?郁闷他们这么多年不懂眼色,提都不提部曲册的事,呵,我告诉你,因为那本册子,是我姑祖母遗旨里明确不准送出去的东西,所以,这些年来,哪怕你荣宠有加,陛下也没有替你讨要部曲册的想法,能让你正当得到散曲册的门迳,只可能是从我那败家的祖父手里得,他心计玩不过凌太师,惜命养生从不练功,你只要套他一个麻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可惜,后头我出生了。”所以,你将永远不能如意。
凌湙从不吝啬能气人的能力,长长的一段话,直把杜府老底揭的砸地上都兜不出两个响,前后对峙的两列兵木然的在他和杜曜坚脸上来回看,却只看清了凌湙脸上的小得意,以及杜曜坚黑如锅底的急赤色。
从杜曜坚领了西云线统帅令后,已经好几十年没被人把脸扒在地上这样踩了,他缓缓推开了身边的程辉,架刀指向凌湙,粗声宣战,“那你就来拿我的命,我杜曜坚,身为一军统帅,绝不会对你摇尾乞怜,也绝不会罔顾了祖辈的努力,重归宁家部曲,就你们家如今一群酒囊饭袋之辈,根本不配我等效忠,早早死了拿捏我家的心,但有机会,我定要让你满门入罪,永无翻身之日。”
凌湙冷了脸看他,点头,“是了,反向理解,这也是我的意思,只要杀了你,杜府不足惧。”
说时迟那时快,两边箭射般朝对方冲去,幺鸡将枪直直递出,凌湙踏其肩飞身扑上,足尖点枪,比杜曜坚更快的到达战阵当中,兜着他脑袋俯冲而下,幺鸡紧跟其后,枪指地上趴卧不能动的杜猗,眼看就要一枪挑了他脑袋。
杜曜坚险险避过自上而下的凌湙,劈声直冲杜猗方向狂吼,“猗儿……”
杜猗瞪的眼眶都要脱了,勉力翻了半个身体要躲,然而幺鸡的枪,他从陪练时起,就知道躲不开,一时认命的嘴巴直抖,“你、你,你……我、我……”
程辉欲挥刀来救,却见一物飞射直袭面门,忙翻身避过,再定晴一看,冷汗兜头冒出,却是一根指粗的松针,直直插在地上,发出烈烈铮鸣音。
这要是被扎实了,下场如同那些马儿一样,非死即伤。
主将与副将都进了战斗圈,余下的骑兵也立即跟上,然而酉一领着郑高达一起压阵,又有左姬燐联同左右族人一起放虫,凌湙拢住的战斗圈,根本无人来扰,就这,他也不放过刺激杜曜坚,“今天你们父子同归,也算是全了这一世的情分,来生,可别生孩子了,就你这样的阴暗小人,坑爹是讨债,坑子就是缺德了。”
杜曜坚本来就急,眼看爱子要亡于枪下,手中大刀胡乱挥开直冲心窝的鞭子,直直露出后背空隙,扑着往杜猗方向冲,险险将他拉出了幺鸡的枪尖范围,而凌湙可没半点客气,鞭尖直接破开了他后背上的护甲,抽裂的后背心上一道深入骨的血痕,瞬间打跪杜曜坚,叫他下意识的闷哼出声。
幺鸡上前枪影环绕,在凌湙落地瞬间,挑飞了杜曜坚手中长刀,一枪抵住了他的咽喉,“都别动,不然我的枪尖可不客气了。”
凌湙捂嘴噗的吐出一口血,幺鸡的嘴角也开始往外淌血,两人都已经到了开大的极限,身体各处都叫嚣着疼痛,力气已经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片刻间就要倒。
左姬燐知道两人这种情况,忙控着虫子到了凌湙身边,“怎么样?能撑得住么?”
凌湙咽了嘴里的血腥,冲他龇出一嘴沾了血的牙,“已经不能动了,师傅,把你的宝贝借我用用。”
季二赶到幺鸡身边,觑着他惨白的脸色,小声问他,“要我扶你么?”
幺鸡喷出一口血,咳的停不下来,酉一接过他用枪挟着杜曜坚,望向凌湙,“主子,怎么弄?”
凌湙被左姬燐半抱半扶,脱力般的,实则已经开始出现了体僵症状,只面上仍保持着平稳,语调清淡,“绑了,拴一线天里去,马归列,叫还能动的兄弟们收拾场地,武器、刀甲,能收多少是多少。”
杜府这一队兵配制都属精良,不提死去的兵丁身上的甲胄,就是活捉的这些,身上剥一件下来都是无损的精品,凌湙雁过拔毛,当然不愿放过。
至此时,战斗止歇,凌湙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望着近前的袁来运,“去清点一下战损,将伤重不能动的,和轻伤能治的,都抬去一边,让没受伤的尽快收拾,叫季二去将凌馥带来,多带点手脚麻利的妇人来,女人心细,让她们去照顾伤兵。”
袁来运点头,声音沉沉,“五爷放心,属下必定安排好。”从凌湙不顾自身还在战斗圈里,拼尽全力替他们解了那没顶的骑兵开始,袁来运就知道此身归属了,因此,在对上凌湙时,神情里更加恭敬服从。
之后就是郑高达,他神情复杂的望向一线天处,声音小心的问,“杜将军……如何处置?”说完又更加小心的补了句,“……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杀不起他,他这是被你打蒙了,回头等想起其中关窍,咱们就完了。”
凌湙烦的嘬了嘬牙,“麻烦,干脆趁现在都杀了吧!”
郑高达险险没叫他噎死,急的团团转,“兆县的几个官都张着眼睛望呢!我的爷,他不能杀,战斗圈里刀枪无眼,死就死了,可这会他活着被你逮了,再去杀,回头叫人知道了,陛下肯定要拿你我问罪的。”
且不说杜曜坚的身份,就是凌湙现在的身份,也不是能拿到朝上说的,那些大人既然联手做了这事,陛下那边必然不会承认凌湙本来的身份,定会盖死了他就是凌家罪子的印章,到时候,就算陛下查觉有异,按他对宁家不明的态度上来看,凌湙的小命就悬了。
凌湙留下杜家父子的命,也是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问题,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杀了杜家父子后全身而退。
盖因现今那位老皇帝,对宁侯府不太明朗的态度上,姑祖母扶他上位,揽朝到他成年后放权,这中间十年的小心服侍,有恩有怨,有情也有恨,到他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后,宁家的日子就每况愈下,近年都先后失了站班朝堂的资格,以及年节入宫受宴的恩赏。
杜曜坚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就宁侯府现今剩下的酒囊饭袋,真没有招集部曲的资格,那跟自取其辱无异。
凌湙脑仁突突跳,累的根本转不动脑子,直着眼睛望天,“那你说怎么办?杀又不能杀,放就更不能了,难不成我还得耗费米粮养着他?”
郑高达见凌湙身边只左姬燐一人,遂放心上前低声道,“咱们队死了好几个犯囚,虽有死亡名额可以抵充,可到边境这段路,人家又不知道咱们队到底有多少人,五爷,不如咱们将那些人全部戴上重枷,充当押送的犯囚好了。”
凌湙:……好主意!
他瞬时赞赏的望着郑高达,夸他,“你怎么想到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聪明,我还当你只会动武,不会动脑呢!”
郑高达挠头,眼睛往旁边瞟,凌湙随着他望去的方向看,一眼看到了裹伤的梁鳅,当即挑了眉,“怎地?这主意是他给你出的?”
郑高达点头,对凌湙讪笑,“您知道我的,我要有那脑子,不能叫您架空……呃……”
凌湙拍了拍尴尬顿住嘴的他,点着下巴道,“去把他叫来,我问问。”
等梁鳅拘束的站到凌湙面前,凌湙才发现他居然伤的不轻,左胳膊折了,腿上也被划了一刀,前襟后背都有伤,就这样他也没歇着,而一直跟在酉三四后头帮忙收拾东西。
凌湙将他叫到身边,笑着问他,“你主意出的不错,怎不自己来讲?叫你家郑大人领了功,我可不会赏你。”
梁鳅扶着折掉的左胳膊,憨憨摇头,“我不跟大人争功,那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能不能用得看您安排,五爷只管奖励我家大人就行。”上次打马匪,他们得了银宝,这次看情况,应该也会有奖励,但梁鳅却不激动。
他心里隐隐的生了一个想法,尤其在看见幺鸡威风赫赫的耍枪时,那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幺鸡比他还小,却有那样的武力,他家学不够,贫苦出身,能活都是老天长眼,他真的十分向往幺鸡那一身功夫,也十分羡慕他能得凌湙亲自教导,陪练团里他挤不进去,每天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季二哥幸福的微笑,一身本事月余疯长,偷学都跟不上趟的心酸。
凌湙见这小黑炭低头不说话,且神情里还带着沮丧,就好奇问,“咱们打胜了,你虽说受了伤,却比战死的那些兄弟幸运,怎地这种神情?伤口很疼?”
梁鳅讷讷摇头,“是我本事不好,疼也是应该的,下次就知道怎么避了。”
郑高达跟后头叫他急死,拍了一把他,将人推开,对着凌湙道,“这傻小子想跟您学武,他不敢说,天天羡慕幺鸡羡慕的睡不着,五爷,您看看这小子资质怎样?要是能行,就教他几招保命招式,边城凶恶,他年纪这样小,万一遇上个……”
梁鳅在他说话时就跪了下来,低头冲凌湙叩了个头,声弱蚊蝇,“五爷,我愿与您为奴,像幺鸡一样伺候您,求您教我。”
凌湙这才正视起他来,半躺在左姬燐的腿上,看看他矮墩墩的身体,结实是结实,手脚看着也挺稳健,想着自己的刀营,便缓缓道,“你可想清楚,做狱卒有可能寿终正寝,做了我的奴,可没指定哪天就死了,幺鸡是我练的刀,你要想跟他一样,以后过的可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梁鳅直接趴伏在地,头抵浸了血的尘土,坚定道,“求五爷收我,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愿意。”他不想回京里当受人摆布的狱卒了,有机会学本事,有机会越阶层,哪怕有死的风险,他也要试一试。
富贵险中求,他总能有出人投地的一天。
凌湙搓了下手指头,现在他也就只有手指能动了,道,“去找幺鸡,此后你就跟着他,听他吩咐,以他为主,我不直领你,他就是你的头,懂么?”
梁鳅立刻拜伏在地,声音里透着高兴,“是,奴以后……”
凌湙打断他,“不用称奴,身份是给外人看的,称呼是自家人叫的,你既跟了我,称属下就可,去吧!等幺鸡伤好了,叫他先领你过一遍简单的训练项目,试试你的体能极限。”
梁鳅激动的直点头,见凌湙累的半眯着眼,忙跟着退了下去,直接跑到了幺鸡身边,跪着就朝他磕头,等听他解释完,才恹恹道,“你真是会挑时候,行吧!回头等我好了带带你,怎么说也是我们爷亲自收的刀,我肯定不放水叫你轻松过测能关的。”
左姬燐张开手掌,将黑背跟花甲放出来,对凌湙道,“还有事安排没有?没有就放了。”
凌湙歪头叫酉一,“当时挑新兵的时候,是不是有个落选队?你记得有多少人么?挑三轮末淘汰的那批,我们需要人手。”
酉一点头,“册子在凌姑娘手里,那批过三轮落选的都混在灾民群里,我传信给酉五,让他把人带过来。”
战后事又多又杂,凌湙强撑着安排了紧要的几件,就让左姬燐将两只宝贝放进身体里了,和上次一样的历程,疼到无以复加的通脉解僵循环里,隔半个时辰停一次,以免过于频繁的心悸导致猝亡,闷闷哼哼的疼痛声里,伴随着幺鸡杀猪般的嚎叫,让人闻之色变,不忍目睹。
而此时,长廊以北的官道上,跑过一列甲胄俱全的官兵,领头的是一个虬髯糙汉,风餐不讲究的脸上黑沉发怒,揪着个探马吼道,“不是说看见了杜家兵马么?人呢?娘的,你莫不是在骗我?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本将军好糊弄?”
那探马苦着脸哀求,“属下不敢欺骗将军,是真的看见了,虽然他们的令兵特别卷了帅旗,可在打杀灾民的时候是报了旗号的,是杜家军,属下没听错。”
那虬髯大汉烦躁的一把把人甩开,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喷着四溅的口水愤恨道,“那人呢?跑哪去了?狗日的,回头定要上本参他,无事带兵擅离职守,嘿,可叫老子抓住他的把柄了。”

第46章
凌湙忍疼忍的浑身哆嗦, 旷野之地,山鞘底下,是三五成堆围在一处喝汤吃饼, 补充体力的自己人, 后赶来的蛇爷抹着泪的用热巾子给他擦脸擦身,倒把要来侍候的凌馥给挤到了幺鸡那里, 从来后他就看了眼孙子还有气在, 之后就一直围着凌湙转,换衣打理头发,喂汤喂水好不忙碌。
幺鸡隔半时就杀猪似的叫一顿, 那模样哪还有先前与人相斗时的威风,整一个风骨不存在的泼皮猴, 叫侍候他的梁鳅频频侧目,很难理解他嚷疼的理由。
给他解僵的苗人小哥自己也带伤,是叫梁鳅将幺鸡背着送进他车里放的虫,因此,梁鳅并不知道幺鸡身上具体遭的罪,只当苗人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 本也想去求一求, 但看幺鸡疼成这副模样,他就没敢了。
幺鸡的勇猛全队皆知, 他都嚎的这么痛苦, 其他人怕是得直接疼死,因此, 个个闻苗人小哥色变,觉得他是在故意整幺鸡。
因为论皮肉伤害,幺鸡伤的都比不上旁边断了手脚的新兵, 就是对比着梁鳅自己,他的状况看着也挺好,很到不了疼到铺天盖地乱嚷嚷的程度,这犯熊的模样简直有失英雄气概,倒一把子将他那,滔滔敬仰之情给打了个对折,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新头头,应该很好相处。
通俗点就是,幺鸡这一顿乱没形象的嚎叫,接到了平凡普通人的地气,那聚在身周凛然的杀气,都叫这鬼哭狼嚎给耗没了,高大战将,气场全无,倒显得亲近可爱了起来。
凌湙羡慕的看着他乱滚,四五个人都按不住的叫他踢到了旁边,一团热闹的围着他安慰,“鸡哥鸡哥,我们知道您辛苦,受了很重的伤,来来,喝点汤再叫,饼也热了,还有您最爱的烧鸡,您吃点儿?吃饱了才有劲叫嘛!”
幺鸡一副天神不与凡人通的郁闷,顶着声音叫劈了的大鸭嗓门,道,“你们根本不懂那种痛,小爷我没在装,是真疼,是骨头被打断了重接的那种疼,还有万蚁穿心,又痒又麻,你们根本不懂,算了,与你们说也白说,你们去看看五爷就知道了,他指定也跟我一样,疼的满地滚呢!”
上一次凌湙解僵的时候他没在,对比着自己这模样,想当然的认为凌湙也该这样,两人隔着一个人堆的距离,又有蛇爷特意撑起的挡风小帐,幺鸡并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只他这么一叫,就有人真往凌湙的方向望来,想看看这位爷打滚的模样。
凌湙立刻把头缩回来,哼哼着与蛇爷对望,蛇爷给他搭小帐,就是让他疼的时翻的,可凌湙有自己的傲气,帐又不隔音,里面打挺似的滚动声,近个三五步就能听见,他才不要像幺鸡似的,叫人嘻皮笑脸的来调侃。
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左姬燐第六次将黑背和花甲叫出来,看着两只精神还可的宝贝,对凌湙道,“你这次的情况好像比上回好,脉里的凝血不似上回那般僵冷难通,顺利的话,再有两回就应该解了。”比上次足足省了一半时间。
凌湙又是一身汗,浸湿的额角点点星光,在透进来的火光里,看着精神确实好了很多,听着左姬燐的话,他眯眼思考了一下,点头道,“是了,上次我遇着你的时候,已经僵了好几天,因为没能适时的泡上药浴,凝在脉里的血顽固难通,这次是战后血未冷却时放的黑背和花甲,想来它们在脉里走的顺畅,这才看着不似上回那般疲惫,就我自己的感受,也比上次的体验好,至少……咳……”没有叫。
上次周围全是陌生人,又是关在屋子里被误会成刑讯,惨叫哭痛怎么痛快怎么来,凌湙没形象包袱,可这里不一样,周围全是熟人不说,就他个人刚树的威信,也不容他哭出声来,更别提满地滚了。
所以,他才那样子羡慕幺鸡,伸了头看他哀叫打滚的解压,好似那样,他也算嚎叫过了似的,就也属于死要面子吧!
害,都是男人的自尊心呀!
左姬燐叫他的反应逗的发笑,连族人身死的愁闷都暂时放在了一边,“你歇会儿,吃点东西缓缓,我过一刻再来,只多到明日午时,你就能动了。”
凌湙点点头,望向他,“师傅,那几个小哥……有家人么?你给我报个数,回头我给他们发抚恤金,包括他们的家人,以后只要有我在,他们家人每年都会有一定金钱的补偿,师傅,对不住啊!连累你了。”
都知道战争会死人,但苗家小哥这一列,本不用参与的,是看着凌湙将拜左姬燐为师的情分上,属于义务帮忙,而凌湙也没料到,此一战会有如此惨重的人员伤亡,他这边小二百人的队伍,死了三分之二,还基本全是新招的,苗人小哥死了九个,重伤轻伤也有二三十,连同他和幺鸡,要不是能开大,早被杜曜坚削了,总之,这一战属于惨胜。
左姬燐叫他说的沉默了会儿,最后点头道,“那我替他们谢谢你,凌湙,你会亲自去我族的长老堂么?”
他如果收亲传弟子,是必要将人带回族里,进长老堂受考验的,可一路行来,他有点不确定凌湙会不会去了,贵人多娇,凌湙无论是他本来的身份,还是现今自己立下的威信,以及日后或会有更高的前途,他都不确定凌湙能如开始时,说的那样,要帮他建分部养虫,要拜他为师御养神蛊。
外族的孩子,一向都是练蛊的材料,他们族里还没收过除本族以外的弟子,尤其是御养神蛊的亲传弟子,他不能确定长老堂能不能许,但他想确定凌湙对他们饱含的诚意有多少。
这关系到两人以后,是坦诚以待的亲人,还是只有合作关系的盟友。
凌湙被问的诧异张眼,下意识回道,“师傅不带我拜祠堂么?亲传弟子只是嘴上说收就收了?那也太便宜了,满天下走一圈,那不撂地全是亲传了?师傅,你不能这么便宜对待我,怎么着也该摆大席,招全族老幼,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我的身份,本来我就没在族里呆过,回头在外行走,万一落自己人手里,我都没证据证明,自己是被族里承认的自己人,师傅,我是很认真的,你别笑,你要没钱跟我说,摆席钱我自己出,但身份,你一定要给我摆出足够的牌面,我凌湙可不当隐名弟子。”嘴巴秃噜一句,就说他是谁谁谁,傻子才会信吧!
左姬燐这下是真正的,从失去族人的阴影里出来了,眯眼笑骂了一句,“就你想的多,还摆大席,拜了祖师牌位,领着去族地转一圈也就完了,真要想昭告全族,你得成婚,成婚才能摆大席,那样就谁都认得你了。”
凌湙将脸歪向一边,“哎哟,头疼,蛇爷,快来给我按按,哎哟喂,真的好疼啊!”
蛇爷颠颠的捧着碗汤饼进来,忙忙的放地上要来给凌湙按脑袋,却叫凌湙止了动作,“先叫我垫垫,吃饱了兴许就不疼了。”
左姬燐叫他演的摇头,起身往外走,“你先吃,我去看看那些小子,伤药的事你不用理了,索性咱们车上都有,自己人,也不必抠唆简省,挨个灌两碗,不耽误赶路。”
凌湙跟后头道,“师傅回头把空车并一并,那些老爷的钱粮押一半上车,还有仓里的粮食,定会将消耗掉的药草车填满的。”说了要带人家去边城发展,结果路上耗了人家一半药,凌湙自然是要补给他的。
左姬燐摇摇手,笑斥,“自家人,不用这么斤斤计较,车的事我安排,回头你只管往上装粮草就行,北地情况不明,能带咱们就多带点,手里有粮心不慌,你师傅比你懂。”
他说的,也是凌湙想的,手里有粮就是依仗,他当然是能多带就多带的,尤其此次损了这许多人,光抚恤这块就要耗不少出去。
缺胳膊断腿的重伤者,就地安抚,看着兆县城门口,就着陆仓现在的身份,给他们落实个户籍都不难,轻伤愿意跟的就带着,不愿意的一样跟重伤者安排落藉,给够生活的银子,怎么都比漂泊当无家可归的灾民强。
还有那些愿意往北边讨生活的灾民,拉些力强的壮丁当车夫,替他们架着粮车还能赚点银钱,劳力这块倒是够够的,凌湙所烦的,是怎么化整为零,不惹人眼的将缴获的战马,和铠甲刀械带走,这一路的卫所好说也有几个,要撞上人家卡路障,他们指定叫人捉鳖似的一捉一个准。
凌湙就没想过要放弃这批物资,哪怕担着天大的风险,他也要尽可能的带进边城,有粮有械,有兵有马,边城再是龙蛇混杂,也得叫他掀个地朝天。
边城的主,哪怕他是初来乍到,也要占一半。
前世的各种际遇,叫他非常懂得强势不受人欺的道理,谦和,也只有在强势的支撑下才会有,否则就是懦弱、卑微。
凌湙不允许自己,在有两辈子知识量的打底下,还去跪舔边城那些逞凶斗狠者,比凶狠,他从来不输。
不知不觉,他就将蛇爷端来的一碗汤饼给吃了,然后又听见幺鸡在那头嚎,一时无语又好笑,“他这是嚎上瘾了?现在应该没有在解僵了吧?他嚎啥?”
蛇爷一脸无奈,又心疼又好气,“他说嚎着身上舒服,又有那个叫梁鳅的侍候着捶腿捶背,他可不得使劲折腾么?真是,好容易攒的威风都叫他嚎没了,就这样子,以后可怎么统御部下?五爷,您是准备叫他守刀营么?”
梁鳅的出现,让蛇爷知道了凌湙的打算,虽仍气愤幺鸡的选择,好好的伴当不做,非要做刀,但当凌湙把重任交给幺鸡时,蛇爷还是挺欣慰的,这至少表明,凌湙不是只单纯的拿幺鸡当刀使,他在有意识的培养幺鸡,让他做一营之首。
凌湙点头,“幺鸡现在挺开窍了,除了不分时机瞎咧咧,手上功夫除了我,基本没人是他对手,让他领刀营,也是在锻炼他,以后人肯定会更多,我身边的人也在扩张,他得有自己的部属,我需要他给我统御出一支有震慑力的武装部,只听令于我的武备力量,其他人我信不过,蛇爷,你放心,刀再易折,不到生死难关,我都不会折他。”说完拍了拍蛇爷的肩膀,算是安了他老人家的心。
蛇爷哎哎的连声应了几声,低头拿袖口抹了把眼睛,抖着满脸皱纹笑,“我没不放心,我是替他高兴,小老儿只有这一个孙子,命贱门微,活的艰难,三生有幸遇见了五爷,这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咱也不想赚个名门富贵,只想跟在五爷身边,过好每一天,吃饱每一顿,五爷,幺鸡能得您栽培,是傻人有傻福,害,谁能想到,他当时死命追的拍花子,居然给他送了五爷这么个大礼,要不是那拍花子最后被五爷弄了,小老儿都要给他敬香,感谢他瞎拐五爷的大恩了……嘿嘿嘿嘿!”
要不凭他们爷孙,上哪儿去偶遇这样的贵人呢!那拍花子,临死倒干了件好事。
凌湙听的眉头直跳,忽然有感幺鸡那不分时候说话的功力,八成来自遗传,就蛇爷这庆幸模样,他是不是忘了,被花子拍走的受害人正在面前?要换个心胸狭小的,就等着后面穿小鞋吧!
这老叫花子!
蛇爷年纪大了,很爱动不动就说从前,尤其自遇上凌湙后的日子,总会感慨着充满感情,凌湙听多了,就知道怎么断他话痨的毛病了,张嘴就道,“兆县里应该有酒坊,你不是馋高浓度酒么?去里面找找,等我明天能动了,咱烧几缸子酒带路上用。”
左姬燐说那些重伤的有一半挺不过今晚,汤药退高烧的效果不快,有一半人烧过头就没了,轻伤的倒能抗住烧等汤药起效,只路上可能都要搭着车走,行程必然拖慢,除非不带他们,否则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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