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二十载by卡了能莎
卡了能莎  发于:2024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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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愣了愣。
她说:“帮你揉揉好不好。”
温热的手心贴在你冷痛的胃部,像正午的阳光照亮湿冷的青苔。
你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她带着被子向你靠了靠,掌心规律地在你的胃上划圈揉按。你怕她手酸,轻轻揉捏她的手腕。
“这样会舒服一些吗?”她问。
你说:“嗯,会。”
她笑得眼睛眯起:“那就好。”
她从隔壁过来,似乎就只是为了做这一件事。很快她就打了个呵欠,眼睫微阖。
你把她的手臂放回被子中,轻声道:“睡吧。”
“嗯……那我先睡了,好困。”
“晚安。”
姑娘表面上文静,睡觉时却武艺高超,一边原地逆时针顺时针旋转,一边大练少林扫堂腿,就差没原地翻跟头。
你不停地帮她盖被子,及时把她掉到床外的部位转移回床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睡熟,不再乱动。
你松了口气,抱着被子去沙发上躺下。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明月凝成一朵小小的窗花。你望着月,渐渐地也困意袭来,合眼睡了过去。

第31章
秦悠生日当天,你带她去挑了情侣对戒,送了她一捧红色玫瑰。她开心得满眼都是星星,在吃饭时拉住你戴戒指的那只手,变换各种角度拍照,两枚相同款式的戒指在照片中闪闪发光。
她又捧着玫瑰花束,低头亲吻,让你抓准时机给她拍照。
“好了。”拍好照后,你把手机递给她。
她接过手机一看,叹了口气。
你问:“不满意吗?”
“不是。”她说,“你怎么这么完美啊,连拍照技术都这么强。要是你拍得很难看,我就能趁机撒娇让你重拍了,但你不给我机会。”
你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还能这样么?”
“那是。”
秦悠把那张照片换成头像,却又叹气道:“好纠结啊,我喜欢今天的花,喜欢你拍的照片,但我最喜欢的是你呀。”她没纠结多久,又把头像换了回去——她亲吻你侧脸的那一张。
你觉得有趣,便道:“生日特供,可以只换一天。”
“对呀。”她立刻开心了起来,将头像换成捧花的那一张,“宝宝真聪明。”
生日宴定在校外的一家海鲜排档,秦悠的闺蜜、室友、社团里关系亲近的朋友全都来了,零零总总几十号人,坐了两张大圆桌。
年轻人的聚会总是洋溢着青春欢笑,啤酒沫在碰杯中飞溅,笑语在包间内回环。
秦悠对敬酒来者不拒,却坚决不许别人灌你酒,她给你点了姜汁可乐,滚烫,招来她的朋友们起哄的怪叫声。你有些无奈,告诉她喝一点也没关系,她就瞪你。
“今天是我生日,得听我的。”她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你喝了难受难道我不会心疼的吗?”
你只好答应了。
两天前在KTV里,你曾因大冒险游戏而短暂失态,音色相似的《你最珍贵》更是让你差点崩溃,害得秦悠中途离场送你去酒店休息。
可是今天,你带着完美的笑容,从容地应付所有谈话,游刃有余得像是经常流连于应酬场上的人,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生日宴圆满结束。
秦悠有些醉了,你扶着她坐上出租车。她闭着眼睛靠在你的肩颈处,呼吸平稳。
你搂着她的肩膀,看着车窗外。凌晨的街道寂静又空旷,泛着薄薄的凉意。
“宝宝,我觉得你不开心。”秦悠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你低头看她,她蹭了蹭你的下颌,仍闭着眼睛,轻声道:“我今天才感觉到,你好像……嗯,一直在戴着面具。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酒醉让她的声音缓而慢:“两天前在酒店,我帮你揉胃,问你是不是这里疼。那时我看着你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你第一反应是想否认。但可能是因为太疼了,又可能是你太累了,所以你承认了,你选择对我坦诚。”
“所以我那时特别开心,觉得和你特别近……但是有了对比,我觉得今天,和你特别远。”她呢喃地像在说醉话,却又字字清晰地飘入你的耳朵,“脆弱的人才是真实的人,完美的人是戴着面具的,你好像在藏起真实的你,扮演一个……嗯,扮演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她又蹭了蹭你的肩颈:“宝宝,我难过啊。”
你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是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出租车转了个弯,停在学校南门,你扶她下车,她却好像根本没喝醉,走得又直又快。
你沉默地跟在她身侧。
走到一半她停下脚步,问你:“可以看你的手机吗?”
你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她。
她看了一会儿后还给你,闷声嘟囔:“乜也冇。”
“什么?”
她瞅了瞅你,又说:“女朋友检查手机,你怎么都不紧张的。”
你笑了下:“为什么要紧张。”
“可我反倒希望你能紧张。”
这句话说得模模糊糊,但你好像听懂了。
说话间已到了她的宿舍楼下,你像往常一样亲吻她的额头,对她说晚安。
她觉得你在难过,你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也在难过。
或许,一切只是错觉。
第二天是周六,秦悠只字不提昨夜的那番谈话,就像真的只是醉后的胡话。她兴冲冲地拉着你去市里逛街。
女孩子逛街时总是活力焕发,有用不完的精神头。进了一家饰品店后,秦悠在镜子前试发卡,你拎着她买的大包小包,坐在沙发上休息,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看。
突然,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顾如风?”
你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站在你面前的人是钱渊。
“真的是你!高考完你就失踪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钱渊走到你身边坐下,显得很高兴。
自从药王谷事件后,你与他的关系一直不尴不尬。高三时你与苏锦华的和好,更加加剧了你与他的疏远。此时在这里遇到,你有些百感杂陈。
钱渊问:“对了,你咋在这啊?”
你说:“陪女朋友来的。”
“你交女朋友啦?真好,真好!”
你想到高中时,钱渊三番五次语重心长地劝你离苏锦华远些,非常怕你被“带坏”。此时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你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一笑缓和了气氛,你又想起了共同赖床的革命友谊,共同罚站的糗样——虽然后来友情发生了变化,但在最初,一切都是真诚的。
你们聊起大学生活,分享见闻。这是你第一次与过去的人聊现在的事,你的心脏在隐隐作痛,但你表面上维持着平静。
“我选好了,走——”声音戛然而止。
你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高中同学。
你终于明白在刚才的聊天中,钱渊的态度为何有些小心翼翼。
此时钱渊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站起身来,缓和气氛:“哈哈,大家都认识,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如风,你还记得张佳琴吧?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
你当然记得。那封从未拆开的粉色情书,班里的流言蜚语,莫名出现在你桌兜里的卷子,你罚站的那节数学课。当然记忆最深的,是食堂的角落,钱渊吞吞吐吐的指责,他把朋友和爱情放在天平的两端,属于朋友的那一端高高跷起。
刚刚重获的“友谊”转头就打了你一巴掌。你有点想笑,礼貌地冲他们两人一点头,拎起沙发上的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秦悠拿着两个发卡跑过来,迫不及待地问:“宝宝宝宝,哪个好看?”
她立刻发现了气氛的不对,看向钱渊和张佳琴,问你:“认识的人?”
你点了点头:“嗯,高中同学。”
你看向发卡,一个是丝绒雾面的浅绿,一个是棉麻织就的酒红。
“都好看。”你说,“还有喜欢的么?一起拿上吧。我去结账。”你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
秦悠却拉住你的手:“别急嘛。”
她对着钱渊和张佳琴嫣然一笑:“我第一次见到如风的高中同学,幸会幸会!”
张佳琴从见到你开始就僵住,钱渊笑着打圆场:“你好,你好!我是他高中时的朋友,也是舍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有缘!”
“可我没听他提起过你们诶。”秦悠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而且我家宝贝刚才说的是同学,不是朋友喔。”
钱渊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又说:“当然,可能是我听错了。”
“没有听错。”你单手拎起沙发上的购物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悠悠,走了。”
秦悠对着他俩又是灿烂一笑,乖乖地被你拉着离开。
一走出饰品店,她立刻拉着你问:“他俩是不是高中时欺负过你?”
你说:“只是一些小误会。”
你言简意赅地讲了讲事情的经过,她听完眼睛都瞪大了,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冲回去揍钱渊一顿。你好笑地安慰她,说要不是今天遇到,你早都忘了。
她却一直闷闷不乐。
直到中午在餐厅吃饭,她才对你坦诚:“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对你一无所知。你的过去,你的经历,你的朋友,我全部都不了解,不知道。”
你的过去,陈知玉占了好大的一部分,可现在他成了提不得、说不得、想不得的痼疾。你的家庭生活是灰色的,高中生活是乏善可陈的,去除掉那些痛苦、无趣和伤害,你能对她讲起的只有吴文瀚,他是你的过往中仅存的亮色。其余的事情,你从未对她提起。
秦悠难过地看着你,于是你清楚,昨晚那些并不是醉话。
你从购物袋里拿出棉麻酒红发箍,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调整好蝴蝶结的位置。
她依然沉默地看着你。
你抿了抿唇,说:“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她看了你一会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笨呀。”
她又说:“那你每天帮我戴发箍。”
“好。”
今年的国庆连着中秋,有八天的假期。秦悠和闺蜜约好了去丽江玩,依依不舍地与你告别。
中秋夜你骑着自行车漫无边际地乱逛,你骑了很远很远,远到车胎有些发瘪,骑起来比往常费力。
周围杂草丛生,破旧的筒子楼在月色下宛如上世纪的遗产。此时此刻,整个天地间,只有月亮是圆满的。
你在一处废弃的健身器材处停下,将自行车停在路边。
躺在器材上,这个角度刚好能望见月亮。
这个世界上,主宰一切的是道。
先天地生,寂兮寥兮。大曰逝,逝曰远,远曰返。这是老子的道。一粒种子总是包含了无限的可能,它长成大树的过程,便是消逝与死去的过程。所以人总是越长大,越背离最初的理想。可老子没有告诉你,如果苹果树还未发芽就烂在种子里,你又该怎么办。
你想起悉达多的道。他微笑着渡走一个又一个过河的旅人,听听流水的声音吧,他说,再仔细听听吧。
可你只听见了风声。
四川盆地的夜晚,总是充斥着呼啸的风声。你望着月,听着风,心想,那你的道呢。
当你不再为往事愤愤不平,你好像已经丧失了求道的勇气。你变得迟钝、平淡、无所谓。
可当16岁的你一步步跨上南山的百级台阶时,累,心却是活的。你站在山顶回望那百级台阶,每一步,都是风雨泥泞,上下求索,漫漫求学路。
如今,你失了文心,也失了求道的勇气。
兜里的手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震动,你漠然地望着月亮,不去管它。
多半是你的母亲,责问你为何中秋都不回家。
你任由手机一次次震动又一次次停息,终于在月亮短暂被云遮住时,你在黑暗中掏出了手机。
却是一愣。
是本该在飞机上的人打来的电话。
手机又一次开始震动,你按下了接听。
“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秦悠连珠炮般问道,“顾如风,说话!你在哪!”
“抱歉,我……”
“你的声音怎么了?”她焦急地打断了你,“你在哭?!”
你抹了把脸,果然摸到了满手冰凉湿润。你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调整到语气充满活力的状态:“抱歉,刚才睡着了——飞机延误了么?”
“丽江大雷暴,航班取消了。我现在回学校了。”她快速地回答完,立刻又追问,“你在哪?!说话!”
“我……”你坐起身环顾四周,一片荒凉漆黑,没有任何可辨识的路标。
她一字一句:“顾!如!风!马上回答!”
你翻开手机地图,说:“我在……嗯,城西建华修理场。”
她不敢置信:“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在那里?”
你答不上来,只道:“我现在回去。”
“开位置共享,不许挂电话。”她命令道,“半个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
你向路边走去,脚步一顿——你的自行车好像被偷了。停车时你觉得这地方太荒凉,鸟都不拉屎,更没有人影,懒得锁车。你看着地图上显示的18.9公里直线距离,沉默了。
秦悠立刻道:“怎么不说话?!必须一直和我说话。”
“哦,好。”
你打开打车软件,方圆五公里都没有司机。加了十块钱后,终于有一位7公里外的司机接了单。你将截图发给秦悠,她明显松了口气。
“你跑那里去干什么?”她问。
你说:“散心。”
“你平时……”她说到一半顿住,明白了什么似的,“但你骑车载着我的时候,不会去这些荒凉的地方。”
你坐在路边,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在一层层揭开你的伪装,露出你虚伪阴暗的真面目。
她又说:“你刚才是在哭吗,发生什么了?”
你说:“没有,就是睡着了,不太清醒。”
“你不是在外面吗?在哪里睡?”
今天的你漏洞百出。
你只好道:“嗯,是哭了,因为看到一起车祸,觉得难受。”
她又拆穿了你:“那么荒凉的地方,哪来的车祸?”
一阵劲风刮得尘沙扬起,你抓住地上的一片枯叶,低声道:“悠悠,明天再说好吗。”
她沉默了,放软声音:“宝宝,你心里有事就跟我说。”
“嗯。”你说,“我知道的。”
司机到了,你上了车,共享的两个定位点在不断接近。
半个小时后,你在学校门口见到了秦悠。她立刻拉过你上下打量,而后一言不发地拉你上了出租车,你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在黑暗中沉默。
她带你去了那天的酒店。
“今晚,我必须一直盯着你。”她说。
她把浴巾和一套新衣服递给你,推你进浴室:“你先洗澡,然后,我们聊聊。”
你不太想聊,于是你洗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澡,对着地上的白色六角菱格瓷砖发呆。
秦悠并没有催你,于是你开始内疚,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她坐在沙发上,见你出来后放下手机,平静地问:“你打算说了么?”
你在床上坐下,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疲惫让你只能垂着头:“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但你要告诉我实话。”
“你想知道什么。”
秦悠看着你,慢慢地开口:“暑假的时候你在酒吧当调酒师,我在吧台对面坐了五天。那个时候天很热,但你穿着长袖衬衫。洗杯子的时候你不得不挽起袖子,我看到你的胳膊上有一条三厘米的割痕,新鲜的,还在渗血。我那时以为是不小心划的,但是我现在不那样觉得。告诉我,那条痕迹是怎么来的。”
你浑身僵住,用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颤抖。
“还有,联系人A。”她说,“我要知道关于TA的一切。”

第32章
沉默在房中蔓延,你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几分钟后轻笑出声:“悠悠,你想得太多了,没那么复杂。”
你把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扔,抬头看她:“暑假的时候么?嗯……让我想想。对了,那天在赵甲家里,遇到他和对象打架,我去劝架,手臂被摔碎的高脚杯杯茎划了一下。当时忙着去酒吧上班,也没来得及处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迟到。”
她狐疑地看着你。
你说:“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至于联系人A——不过是一个年少时的朋友,男生。”你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掰了,上大学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你知道的,我朋友比较少,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秦悠问:“因为什么事情闹掰?”
“我打破了约定,没和他去北京上大学。”你说,“我考差了。”
她说:“那你为什么还留着电话。”
“只是个空号而已,他应该早就换号了,打不通的。”你抓了抓半干的头发,微笑说道,“留着是因为,想提醒自己努力向上,才能不辜负年少时的友谊吧。”
她看起来信了几分,正要问下一个问题,你善解人意地主动说道:“至于今天晚上,嗯,今晚确实心情不太好。”
“我和家里吵架了,父母骂了我几句——我从小就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之前没和你提过,因为这确实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中秋佳节嘛,被骂了难免心情低落,就骑车出去乱转,想事情太认真,不小心迷路了。真的没什么事。”
秦悠像侦探一样分析你的每一句话,发出疑问:“既然从小关系就不好,那你怎么会因为一次被骂就哭?”
你摊了摊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当然不只因为被骂。那时在疑似乱坟岗的荒郊野外,我的自行车被偷了,而且连续半个小时都打不到车,屋漏偏逢连夜雨,情绪一激动就哭了。对不起,吓到你了。”
她目露怀疑:“就因为这?”
你一本正经地说:“可能还因为月亮太圆太亮,勾起了思乡之情吧。我们中国文人,向来会触景生情的。”
秦悠看起来松了口气,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嘟起嘴来:“宝宝,你真的吓死我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态度诚恳地道歉,“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以后千万不能失联。”
“好。”
“千万不能不接电话。”
“好。”
“你发誓!”
“嗯,我发誓。”
她抱住靠枕往沙发上一躺,又往里缩了缩,让出半边位置,拍了拍:“宝宝你过来,让我摸摸。”
你很乖地走过去坐下。她拉过你的手,摩挲你手腕上的青色血管与掌心的复杂纹路,又细细地抚过你的指节与指尖。
“宝宝,你这双手多好看呀,一想到你可能会用这样的手拿起刀往自己胳膊上划,我根本都没办法呼吸了。”她闷闷地低声说道,“第六个电话自动挂断的时候,我简直没有办法思考了,全身冰凉,发抖,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你是不是遇到人贩子了,是不是被□□绑架了,是不是出意外了……我活到现在,第一次这样害怕。”
你神情微动,望着她。
她握住你的手亲吻,灼热的温度在你掌心蔓延。
她抬头认真地看着你:“顾如风,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伤害自己,好吗?”
你轻轻移开视线,任垂落的眼睫毛遮住眼底复杂的心事,微笑起来:“人贩子和□□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我吧,不许胡思乱想——好啦,你该睡觉了。”
你要起身离开,却被她拉住手腕:“我说了今晚要盯着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
你无奈:“我还没洗清嫌疑么?”
她瞪着你:“今晚留待查看,明天才能出结论。”
你和她对视片刻,无声地败下阵来:“那我睡沙发。”
“不行!”她坐起身,“天冷了,只有一床被子。而且沙发睡着也不舒服吧。”
“让前台再送一床被子就好了。”
“你为什么总要和我这么见外。”
“这不是见外。”你解释,“只是于礼不合。”
“大清早都亡了。”她说,“我们是21世纪的成年情侣,睡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是说,你嫌我夜里打呼?”
她蛮横地拉着你起身,把你按到床上:“等我洗完澡出来,要摸你的腹肌。躺着不许动。你要是敢跑,我一定捉回来打断你的腿。”
你:“……”
她去浴室洗澡,筋疲力尽的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关灯的啪嗒声让你惊醒。紧接着,一条手臂环过来抱住你的腰,一条腿横压过来,压住你的两条腿。
你被她以八爪鱼的姿势缠住,无言以对:“悠悠,我不能呼吸了。”
“忍着。”她说,“上次就趁我睡着后跑了,这次不能再让你跑。”
她又说:“跟我讲讲你发小的故事吧,就是那个联系人A。”
你彻底清醒了过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你对她讲起夜行衣与飞檐走壁,讲起大榆树下埋的纸条,讲起靠着作弊才通过的1000米考试。
她笑得停不下来:“哎呀,宝宝你也有中二的时候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你的腹部上下其手,来回摸你的腹肌。你说你怕痒,她摸得更起劲了。
你只好说:“我困了,你摸得我睡不着。”
她这才不情愿地停止左捏右捏,掌心却停留在上腹处蹭了蹭,问:“最近有没有犯过胃疼?说实话,不许骗人。”
你想了想:“不记得了。没有吧。”
“要好好养。”
“嗯。”
她抱紧你,不说话了。困意袭来,睡过去前,你感觉到她轻轻拍着你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无比。
第二天醒来后,属于你们的国庆假期开始了。
你们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你给秦悠买了熊猫包包,熊猫水杯,熊猫记事本,给她拍了许多好看的照片。回去的路上她翻着手机里的照片一路惊呼:“哇,我居然这么好看吗!”、“技术也太好了吧!”、“这构图真的绝了!”
你微笑道:“是你本身就好看。”
秦悠会红着脸抱怨:“你怎么这么会撩啊。”
你们去青城山爬山。她爬得气喘吁吁,你会走在前面拉着她的手,让她不那么费力。停下休息时,你会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将温度适宜的水递给她。她撒娇地对你说爬不动时,你会放慢脚步落在她身后,一边鼓励她,一边握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前行,给她一些助力,就如同当年陈知玉推着你跑1000米。
等爬到山顶,秦悠累得坐在地上喘气,笑得却开心:“爬上山顶……感觉真好啊……”
你笑着点头:“嗯。”
她又说:“宝宝你好厉害啊,都不怎么累的样子。”
你略怔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你几乎没有休息过,就爬到了山顶。
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高二的暑假,你和陈知玉去爬山。你喘得直不起腰,频频往地上坐,裤子上沾满泥巴。陈知玉一边笑你体力差,一边连拖带抱地推着你往上,嘴上一直说着,马上到了马上到了,一鼓作气一鼓作气,加油加油。
等到了山顶,陈知玉的妈妈打来视频,正坐在一边喘气的你清清楚楚地听到阿姨的笑声:“你们上山啦?小顾是不是根本爬不动?”
陈知玉立刻哈哈大笑,你警告地瞪他,他便忍着笑对电话那头说:“没有,今天他跑得飞快,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阿姨不相信:“你不是说他1000米补考三次才过吗,今天怎么变厉害了。”
你:“……”
陈知玉憋笑憋得嘴角直抽抽:“那可能是他以前在隐藏实力。”
你:“……”
下山时你果然跑得飞快,他在后面使劲追你。
你回过神来,想,可能是高中每晚的跑步让你提升了耐力吧。
秦悠去旁边的寺庙买了一块护身符送你,你也买了一块送她。
下山的时候你跟在她身后,总能在她腿发软要踩空前精准地扶住她。太阳落山后你从书包里拿出外套,为她披上。打车回到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腿酸得动不了,你抱着她下了出租车,又背着她到了宿舍楼下。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宝宝,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你回答不出。
你想,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偿。
报偿她举着水管淋湿那棵树每一片叶子的真心,报偿她连续听了十二次自动挂断的嘟声时的无措,报偿她映着明月的、将落未落的滚烫泪水。
报偿这毫无保留给你的偏爱与善意。
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的善意。
王子猷雪夜访戴不见戴,因为所思之戴未必是所见之戴,见了不过徒增无趣。故兴至而往,兴尽而归。
而她所爱之你未必是真正的你。
你要用尽全力,保全她的期待。
她给你的沉甸甸的关爱已令你终身惶恐,你又怎能让她徒添失望。
你想了很多,杂乱无章。这时你便不得不感叹中国语言文字的美妙,所有欲说还休、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杂陈百感,千年前的古人早已将之付诸笔墨——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国庆七天你们去了很多地方,九寨沟,都江堰,黄龙溪。秦悠在脖子上挂着拍立得,随时随地拍你,被发现了也丝毫不慌乱,只对你嫣然一笑。几天之内用完了好几卷底片,照片塞满了她的手提包。
她笑得很大声,很开心,可目光相撞处,你觉得她眼里全是难过。
夜里你们带着纪念品与照片,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你拉着她的手,没有偏头去看。可你知道她一定在哭。
等你转头时,她一定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笑得如往常一样明媚。
国庆假期结束后,秦悠向你提了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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