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二十载by卡了能莎
卡了能莎  发于:2024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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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爱坐在你对面,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眼睛亮亮地和你聊天,问你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为什么去学调酒。
你告诉她暂时不想谈恋爱,她就笑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那先做朋友也行啊!”
你告诉她你很孤僻,大多时候都独来独往,嘴也很笨不太会聊天,和你做朋友不会开心的。
她依然笑得酒窝荡漾:“没关系呀,咱俩正好互补。”
在燥热无风的午后,秦悠端着一盘草莓请吉他社和围棋社的人吃,她对你说:“顾如风,你看后面。”
你疑惑地转头去看,并无异常,回过头时,嘴唇却触到一阵冰凉——她举着一颗草莓递到你双唇间。
你惊愕地盯着她。
“张嘴呀。”她软声道。
你偏开头,草莓却跟着你的唇。
几次之后,她作势要把沾过你嘴唇的草莓往嘴里递:“你不吃我吃了。”
你只好张嘴咬住。
“我喂你吃了,你也要喂我吃。”
她说着这样大胆的话,耳垂却悄悄泛了红,欲盖弥彰地低头整理报名表。
你注意到她耳垂的变红,突然意识到,她或许不像表面这样的大胆与从容,她或许也用了豁出去的勇气。你不该频频拂她的面子。
你略微思索后道:“喂的话不太好,等招新结束,我请你喝奶茶好吗?”
“真的?!”
“嗯。”
到了那一天,秦悠却说要喝市中心的奶茶,拉着你坐了几十站的地铁,又穿过弯弯曲曲的大街小巷。等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
你送她到宿舍楼下,她却拉住你。
她说:“今天你请我吃了两顿饭,我至少也得请你吃一顿吧,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你说不用,又说很高兴认识她,她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秦悠说:“谈恋爱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就是两个人一起吃吃喝喝,分享日常。就像今天一样。”
看来她已经看出你从没谈过恋爱了。
你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模样,我很差劲。”
“试试嘛。”她拉着你的手摇晃,软声道,“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失败也没关系。顾如风,你看看我,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去对待。”
她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要允许自己去尝试。”
从她填报围棋社报名表开始,节奏就掌握在她的手中。从她这里,你一次次体验到无法反驳的感觉。
是的,失败也没关系,是的,你要允许自己去尝试。这些话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你不能否认,只好沉默。
秦悠突然狡黠一笑:“这样,要是明天下雨,你就答应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你抬头望天,秋老虎肆虐的九月,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烦闷的燥热,近几天都不可能下雨。
你便道:“行。”
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直到傍晚,太阳都一直挂在天边。你松了口气,带着书和耳机去了酒店。
然而等月上柳梢,你洗完澡,含着润喉片从酒店出来,却接到了秦悠的电话。
“下雨了!”她说,“你来操场!”
“嗯?”你疑惑地抬头看向月亮,“没有下雨。”
“来嘛,来嘛,不许反悔!”
她口口声声让你不许反悔,你只好加快脚步去了操场,在树荫下的秋千旁找到了她。
惊奇的是,树叶果真淅淅沥沥地滴着水,在地上滴出一圈湿淋淋的痕迹。却唯有此处。像是乌云特意停留在这棵树上方,降下甘霖。
秦悠挎着吉他站在树下,额头和肩膀被滴出了一片湿润。
你往地上看去,她固执地挡在你面前,却架不住有身高差。你看清了地上的东西,一根橡胶水管。
你的心突然很轻很轻地刺了一下。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前,她举着橡胶水管,绕着这棵巨大的树冲水。等每一片树叶都沾上水珠,均匀地、缓缓地滴落。然后打电话告诉你,下雨了。
秦悠注意到你的目光,往旁边退了一步,让橡胶水管完全暴露在你的视线。
她撩了撩湿润的额发,眼泪马上就要滚落。然而她直直地盯着你,又重复了一遍:“下雨了。”
她倔强地仰头看着你,眼神无声地告诉你,这就是阳谋,可这阳谋是她用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织就的。她含泪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在说,你可以否认,可以转身离开,你可以轻而易举将她打碎。
你轻抿着嘴唇,说不出任何话来。
秦悠抱紧吉他:“顾如风,我给你弹一支曲子吧。”
她转身向几米外的秋千走去,坐在秋千上,看着你。
啪嗒一声,树上的水珠坠落,砸在你的手背上,你轻轻一颤。如同那天在公交站台,十五岁少年砸在你手背上的滚烫泪珠在你心上砸开一道缝。此时,这滴水珠同样在你坚如磐石的心上,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秦悠的手指按在琴弦上。
“不用弹了。”你对她说。
她望着你,嘴唇紧咬,倔强地不肯掉下泪来。
“秦悠。”你叫她的名字,“谢谢你喜欢我。”
月色很亮,你能看清泪珠在她眼中滚动,就要落下。
你向秋千走去,说:“我第一次给人当男朋友,不足之处,请你担待。”
她愣了一下,眼泪终于像夏季的瀑布般滚落。她尖叫了一声,扑入你的怀中,在无边的明亮月色中,踮起脚尖吻上了你的嘴唇。

幸好天色已晚,路灯昏黄,你脸上的口红印不至于太过明显。
回到宿舍后,洗完澡的你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手机便是一震。
秦悠发来一张你俩的合照。一个小时前在操场,银白的月光下,她让你看镜头,迅速凑过来亲了亲你的侧脸,同时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定格了她明媚的笑靥,与你那略显无措的神情。
“好可爱呀!”她打字说,“我已经开始想你啦!”
你回复她:“谢谢。”
“笨蛋,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我也想你了’。”
你从善如流:“我也想你了,明天见。”
她打来电话,软声道:“要听你说晚安。”
“晚安。”你说,“好梦。”
“梦到你才算是好梦。”
你轻轻笑了笑:“我会努力。”
挂断电话后,她的朋友圈多了一条动态。
“追到男神啦,此生无憾!!!”
配图是她亲吻你侧脸的照片,而这张图片同时变成了她的头像,她朋友圈的背景。
你保存了那张图片,用作配图,也发了一条朋友圈:“感谢有你。”
你把她的微信聊天框置顶,备注改为“秦姑娘”。你浏览她的朋友圈,大多是分享美食与生活的图片,还有一些碎碎念的感叹。
“兰蔻的设计师也太会调色了吧,新色号的宣图太美了……”
“想念家里两米长的熊熊抱枕qaq,好想抱着睡[/哭哭][/哭哭]”
“陪了我三年的袖珍蓝牙音箱,修理店也修不好了,彻底退休,难过。”
你一边翻看,一边下单了她提到过的口红色号、巨型抱枕和蓝牙音箱。
正当你思索是否有遗漏之处时,却发现宿舍氛围有些奇怪。你抬起头,对上了三颗从蚊帐里探出来的头。
“哟,脱单了?”
“有情况?!”
“快讲讲!”
你惊讶地说:“你们还没睡呢?”
“本来要睡了,看到你发的朋友圈瞬间清醒了!”
一位室友啧了一声:“哇,竟然是外语系系花秦悠学姐!据说她眼光可高了,追她的人里她没一个看得上的,所以大四了依然单身。你小子可以啊!”
另一个室友说:“她还是吉他社社长呢,之前吉他社半死不活的,她接手后,吉他社直接变成了咱学校最火的社团之一,每周都搞活动。”
你说:“对,她很优秀。”
室友长叹:“自古帅哥配美人,还得如风这样的大帅哥才能抱得美人归呀!咱们几个就别想了!”
另一人接话:“今天过后,咱宿舍就只剩三位单身贵族了。”
又一人道:“顾如风同志正式被开除单身狗籍。”
大家又齐齐感慨:“青春啊,人生啊,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哎!”
你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早,你刚走出宿舍楼,就被秦悠拉到了角落里。今天的她素面朝天。
“我今天没涂口红。”她说。
你说:“嗯,看见了。”
“那你亲亲我呀。”她拉住你的手悄声道,“昨晚你是不是怕我把口红弄到你嘴上,所以不肯亲我。”
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今天不会了。”她笑得大胆又羞怯,踮起脚尖贴近你,“宝宝,你亲亲我。”
你被她的称呼叫得耳朵发红,低头轻轻吻住她的嘴唇。
在她的温柔指引下,你们的关系迅速亲近起来。就像她说的那样,谈恋爱确实不难,不过是在一起吃吃喝喝、分享日常。
她给你的备注时常变化,有时是“我那英俊迷人的调酒师男朋友”,有时是“可爱小学弟”,有时是“男神吖”,还有时是“亲亲宝贝”。
她看见你给她的备注,问你为什么叫她秦姑娘。
你说你喜欢姑娘这两个字,有侠义之风。
她悄悄红了耳朵,把给你的备注改为“顾先生”,不再改了。
在过去的一年里,你时常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乱逛。你不辨方向,不问远近,骑到前方无路,便根据导航返回。等回到学校,往往已是满天星辰。
骑车的时候你大脑完全放空,偶尔回神才发现已泪流满面。你归结于风太大,心里却深知,你不过是在效阮籍穷途之哭罢了。你告诉自己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可你望着夕阳时,又总觉得那太远太远。
与秦悠交往后,她便爱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搂着你的腰,将脸贴在你的后背,等你载着她前行。
此时你便不能放空了,因为你要控制住随时能侵袭而来的落泪。你也不能再漫无目的地前行,去往那些荒无人烟的小径,因为她的生活是由吉他与聚会组成的,你只能带她去热闹的广场或市中心。
晚风捎来她那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在等红灯的间隙,她将奶茶递到你嘴边,或者投喂你一块巧克力,一颗梅子。趁你偏头,她会在你的侧脸上落下一吻。
吉他社每半月举行一次音乐会,夜幕降临之时,在学校最大的草坪上,彩灯齐亮,各色气球在地面弹跳。
秦悠抱着吉他坐在草坪中间,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动着弦,嗓音微醺。
“你也令我痴痴醉
你已在我心
不必再问记着谁……”
“愿晚风心里吹吹散我的泪
似风筝把你追
愿等你一辈子真情留住你
梦里归家那一扇灯
心中所属唯独你
不管天似海深
今生再没遗憾……”
广东姑娘的粤语唱腔伴随着初秋的晚风,飘落你的耳中。你坐在草坪上,不时喝一口自己调的低度清酒。
秦悠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你身上,从不曾离开。她笑靥明亮,眸里是长岛冰茶赋予的微醺。她的喜欢从不遮掩,你知道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在唱给你听。
你微笑着冲她举杯,她遥遥地回你一个飞吻,引起社员的起哄与怪叫。
这些天来,秦悠让你和她联机,玩一款名叫星露谷物语的种田游戏。在夏天过去之际,游戏里的时间也正是第一年夏28.
音乐会结束后你送她回宿舍,你亲吻她的额头对她说晚安。半个小时后你们站在星露谷物语的海滩,在月光水母之舞中,送别了这个夏天。
自上次电台App的听众事件后,你减少了使用那个软件的频率。一想到你失控时的哭声可能被人听到,你就浑身尴尬。
然而你发现,没有耳机中电流的滋滋声相伴,你很难读下去书,之前的进度停滞了。
你原本想在App Store中重新寻找一个电台软件,可是很遗憾,其他软件的下载量都非常大,用户非常多,恐怕会招来更多听众。
也正是这次寻找,你发现“聆声听音”这个软件在App Store中失踪了。你在下载记录中找到它,发现它并不是什么将要倒闭的软件,而是一款新发布电台软件的内测版,被你阴差阳错地下载了下来。
你猜想,或许是需要重做,或许是需要修复bug,发布方在App Store下架了它。
可“聆声听音”是一款非常好用的软件,界面简洁大方,功能强大易用,你想不出有什么下架的理由。
总而言之,你恢复了使用它的频率。
那位听众偶尔会来听你念书,严格来说并不算念书——你只是面朝窗户坐在酒店的高脚凳上,戴上耳机,在滋滋电流声的陪伴下读书,在思维即将涣散之时,慢慢地念上几句或者一段,平复心绪。
那一天秋风阵起,你手指翻动着书页,轻声念道:“……他远离这场徒劳战争中的惊涛骇浪,将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化作押上韵脚的诗行……”
你继续轻声往下念,偶尔停滞,偶尔深思。你被泪水砸在书页上的啪嗒声唤回神来,发现自己又是泪流满面,窗外高悬着一轮明月。
你平静地擦干书页上的水渍,看到“听众人数:1”时,已经不会再有最初的惊慌。近几次,你们偶尔有一些交流。
“你是不是听到了。”你调整了耳机的位置,说,“抱歉。”
一条弹幕出现:“我听到了下雨。”
你略微一怔。
又是一条:“在中国古话中,下雨有一种雅称,叫‘滴星’,很美。”
紧接着:“祝卿好梦。”
听众人数变成了0.
这位听众很少说话,只有在你对着书页长时间发呆沉默时,他会发来弹幕。
“最近正好在读这本书,我读至此段时,卿刚好念到此处。”
“卿”是你ID名的最后一个字,“卿”亦是古代文人交谈时称呼双方的雅称。所以这个卿字,是泛称,又似乎是特称。
自那之后,他便以“卿”来称呼你。
那天你收拾好情绪,去卫生间洗了脸,背着书包离开酒店,却在街对面的奶茶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悠立刻也看见了你,她的目光落在你身后的酒店,整个人似乎僵住了。
你向她走过去,问她:“社团活动结束了么?”
她紧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你愣住,随即明白了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悠悠,来。”
你拉着她到角落里,对她道:“下午我发过消息,说我要看一会儿书。”
她瞪大眼睛,声音哽咽:“去酒店看书?”
你向她解释:“我看书时会很投入,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念出声来,不方便去图书馆或宿舍,所以我会去酒店。”
你从书包里拿出书给她看,又给她看手机里钟点房的订单,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呜咽一声后抱住你的腰,埋怨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好了,不哭。”你轻轻拍她的背。
“怪不得你嗓子都哑了。”她从你怀里直起身来,“宝宝,我去给你买热奶茶。”
你微笑道:“谢谢你,悠悠。”
等店员做奶茶时,秦悠告诉你,下午举行了社团活动,她正要带社员们去KTV庆功,并让你一起去。
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嘈杂的KTV一向是你最怕的地方,可秦悠紧挨着你坐,抱着你的手臂,和你说话,减轻了你的一些焦虑。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桌上的啤酒瓶往外吐着泡沫,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与大冒险。
社员们故意营造氛围,桌上的指针一次次指向你和秦悠。
“初吻是什么时候?”
“社长是怎么追到小学弟的?”
“接吻一分钟!”
气氛渐渐达到高潮,秦悠温暖的手紧握着你的,你强迫自己压下不安,尝试融入他们的氛围。
指针又一次指向你。
秦悠的闺蜜嘿嘿一笑,说:“又是小学弟,好吧……来个简单的!拨通你手机通讯录的第一个号码,让TA过来一起玩呀!”
你浑身一僵。

第30章
那一瞬间,包间里的所有人声都如潮水退去,你看见他们在闹,他们在笑,可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你包裹,你听不见任何。
只剩无边的雨声。
楼房顶层,瓢泼大雨中,他绝望的目光,声泪俱下的乞求。
你在那个夜晚失去了唯一的挚友。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温热触感唤回了你的意识,你听到秦悠的声音在说:“这个不行,换一个,大半夜打扰别人做什么。”
她一定是察觉了你的僵硬,你想冲她挤出个笑,但是失败了。
闺蜜惊叫:“哇,悠悠你也太护着你的宝贝学弟了吧!”
秦悠笑嘿嘿地晃了晃与你交握的手:“我还就护了。喂,你们几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许再故意整我俩,不然我给你们穿小鞋噢!”
等你完全回过神来,游戏已经又开始了,这一轮的苦主正在大家夸张的笑声中做着蛙跳。
秦悠凑到你的耳边,小声问:“宝宝,你怎么了?”
你勉强冲她笑了笑,看向桌上的果盘,问:“吃荔枝么?”
不等她回答,你倾身拿起一颗荔枝,小心翼翼地剥了皮递到她嘴边,她咬住荔枝果肉,冲你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的游戏中,指针果然没再指向你。
一位穿涂鸦T恤的长头发忧郁麦霸坐在高脚凳上,从头到尾霸占着麦克风,一首接一首地唱歌。
他现在唱的是《一路上有你》。
在悠扬的音乐与热闹的人声中,那夜的雨远去了,你渐渐平静了下来,放松地向后靠着沙发。秦悠不时和社员们笑闹几句,笑累了,她就枕着你的肩膀,或是抬头亲亲你的下颌,或是静静地盯着你看。
你低声问她:“累吗?”
她摇头,含笑说道:“我喜欢吉他,喜欢热闹,喜欢这样的生活,即使累也喜欢。”
你说:“好,我知道了。”
长发艺术家切歌了,他现在唱的是,《你最珍贵》。
他的音色与陈知玉很像,一瞬间将你拉回了十六岁的暑假。那年夏天,在KTV的包间里,陈知玉对你唱了这首歌,两次。每一次唱到“你最珍贵”,他都会看向你。
在你上大巴前,他塞给你一封信,告诉你他会为北京努力,告诉你,你是他唯一的挚友。
突然间,你胃疼得快要死去。
然而你保持着平静与风度,告诉秦悠你要出去打个电话。离开包间后,你近乎踉跄地冲到洗手池,撕心裂肺地呕吐了起来。喝下去的酒液化作穿肠毒药,在胃里翻滚作乱,折腾得你痛不欲生。
几分钟后你洗了脸,漱了口,虚弱地撑着洗手池台面。镜子里的人眼圈发红,脸色苍白,眼神里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你想,今夜你大概没有力气再戴上面具了。
穿过被水晶吊灯照得光可鉴人的走廊,两侧都是震耳欲聋的歌声。从很小的时候起,KTV就是你最害怕的地方,这里有无穷无尽的应酬,数不清的虚假面具。你不具备在陌生人中游刃有余穿梭的能力,你只习惯缩在黑暗的角落,焦虑地熬着时间。
秦悠发来消息问你去哪了,你站在门口回复她,说你有点累了,在大厅坐一会儿。
很快包间门打开,秦悠走到你面前,她神情有些低落,问你:“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你微愣了一下,说:“不是。”
你向她解释:“今晚确实有点累了,抱歉。你去玩吧,不用管我。我就在大厅,等结束后送你回去。”
秦悠默默地看着你,突然皱起了眉:“头发怎么湿了?刚才是不是吐过?”
你摸了摸洗脸时被水打湿的额发,有点心虚地否认:“没有。”
她瞪着你:“顾如风,说实话。”
你叹了口气,摁住绞痛的胃部:“我没事,就是胃有点疼,吐出来已经好多了。”
“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呀……”她连忙扶住你的手肘,“是不是喝酒的缘故?以后不让你喝酒了……宝宝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包,然后送你回去。”
你拉住她的手腕:“真没事。社团聚会上社长离开不太好吧?听我的,你回包间。我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秦悠跺了跺脚:“你当我是什么人啊?你身体难受我还去和人唱歌喝酒?你别说话了,在这等我!”
她利落地转身就走。
你苦笑了一下,脊背重重地抵上墙壁,按着胃弯下腰,脸色惨白。
很久没有这样疼过了。
秦悠很快拎着包出来,扶着你上了出租车。你努力忍着疼痛以免吓到她,可她好像还是被吓到了。
“怎么疼成这样啊?”她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宝宝,你靠着我,别自己撑着。”
“没事。”你强打精神安慰她,“上周买了药,还剩一些,回宿舍就好了。”
秦悠提高了声音:“上周买的,还剩‘一些’?你把药当饭吃吗?顾如风,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经常胃疼?怎么一句都没跟我提过?”
你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才是疼迷糊了,被她捉到了漏洞。
你说:“没有经常。”
秦悠气鼓鼓地瞪着你:“你胃不好,那我天天拉着你去吃火锅吃海鲜吃路边摊,还拉着你喝酒,你怎么不说?”
“因为我也喜欢吃那些。”你紧咬牙关忍过一阵绞痛,苦中作乐,“我也喜欢喝酒,嗯,自己调的那种……”
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学校早已关门。秦悠去途经的药店买了你说的药,让司机开去酒店。
就着矿泉水吞了药片,又被秦悠按在她肩膀上缓了一会儿,等下车时,胃痛已经减轻了一些。你向前台要了两个房间,付了房费。
然而秦悠却跟在你身后,与你进了同一个房间。
你说:“今天你也累了,不早点休息么?”
“我担心你呀。”她在床上坐下,“胃还疼么?”
“好多了,没事的,别担心。”你说,“悠悠,今天谢谢你。”
她说:“不要跟我说谢嘛,显得咱俩多见外一样。”
你对她笑了笑:“好,我会注意的。”
送她去了隔壁后,你去卫生间冲澡,洗去KTV的烟味与酒味。时间是凌晨两点,你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困意。
按照往常的经验,胃疼加上心里难受,你大概会失眠至天亮。你侧躺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打算捱过这漫漫长夜。
时间在黑夜中流逝得极为缓慢,有好几次你以为天快亮了,可时间只过去二十分钟。手机响起来时你以为到了中午,可屏幕显示凌晨3:20.
“宝宝,你睡了么。”接起后秦悠的声音贴着你的耳朵响起,“我有没有吵到你。”
“没有。”你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到,清了清嗓子,问,“还没睡么?”
“嗯,睡不着。”
你翻了个身平躺着,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冷汗浸湿了,黏腻得非常难受。
“要我陪你说话么。”你轻声问。
“你怎么也没睡呀?”她的声音在电流声中温柔不已,“还是不舒服么?”
“好多了。”你说,“你怎么也没睡?”
她苦兮兮地说:“我觉得房间的被子有异味,熏得很。”
“那你来我这间吧,我去你那间。或者,我打电话让前台来换。”
“不要。”她说,“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的生日。”
“那我要生日礼物!”
“好。”
“我现在就想要生日礼物。”
“嗯?”你有些疑惑,“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秦悠拖长了声音,嘿嘿一笑,“我想摸你的腹肌啊!”
“……啊?”
“你不知道,有一次你弯下腰捡笔,衣服往上缩,露出一把好腰,和肚子上漂亮的薄肌肉,可馋死我了。”
你:“……”
“好不好嘛!”
你趴在枕头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改天再说吧……”
“就要今天嘛。”
你无奈地沉默着。
“宝宝你是给钱才让摸的小学弟吗,还是给钱也不让摸的小学弟。”
你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给钱也不让摸的小学弟。”
“宝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秦悠夸张地叫道,“昨天还早安晚安下午安呢,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啦,摸个腹肌怎么啦,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你被她逗得笑出声来,披上衣服起身,向房门走去:“那也不行啊。”
你拉开房门,隔壁的房门同时开了,秦悠抱着被子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你:“屋里有味道,不信你闻。”
你无奈地笑笑,接过她的被子放到你的床上。她被冻得直哆嗦,立刻缩入被子中把自己裹成蚕茧,瓮声瓮气地对你说:“宝宝你也快进来,别冻着。”
你也学着她的样子紧紧地裹起被子,床上便并排躺着两只蚕茧。
她趴在枕头上问你:“你不困么?”
你摇摇头。
“你平时几点睡啊?”
“十二点吧。”
“那就是和我说完晚安就睡了?”
“嗯。”
她从她的蚕茧中伸出一条手臂来,笑吟吟地说:“给我摸腹肌。”
你叹了口气:“真要摸吗……”
“摸摸又不会掉块肉,还能让我开心。”
你无声地和她对视,败下阵来,只好躺平,松开被子。
她把手伸入你的被窝,探入你的衣服下面,在你肚子上摸了摸:“手感真好。”
紧接着,她的掌心向上探了探,落在你左上腹的位置:“是这里疼?所以一直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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