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本来心里不停地念叨,别看见我,不要看见我,却没想江旋长臂举起来挥了挥,“小椰,这儿。”
“啊。”花雅装作很惊讶地回。
江旋接过他的小行李箱,把怀中包裹的向日葵花束塞进他怀里,“饿了么?”
“美团吧。”花雅说。
江旋一愣,“还是不要吃外卖了,饭已经做好了,回去热热就行。”
“行啊,我不在小苗给你开绿灯?”花雅挑眉问。
“开什么绿灯,”江旋闻言冷笑了声,“我能有席恒的绿灯大么,他指纹都录进去了。”
花雅淡漠地睨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你有资格吗?”
江旋烦躁地掏出烟盒叼出一根烟点燃,含糊说,“没事儿。”
花雅回到家才知道江旋口中的没事儿和苗禾说让他有一点儿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了。
江旋直接搬到他隔壁,成了他的邻居!
当花雅看见江旋指纹解锁隔壁的房间堂而皇之走进去时非常震惊。
扶贫办在市中心,离这边有二十多公里的距离,通勤很麻烦,早晚高峰最起码要堵上半个小时且不止。
江旋是疯了吗搬到这边来?
“你......”花雅欲言又止。
“啊,我。”江旋说。
苗禾靠在门框,戏谑说,“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搬过来了。”
花雅皱眉,“你是狗皮膏药吗?”
“那倒不是,”江旋说,“就单纯的想离你近一点。”
“我不想。”花雅说,转身进了自家门。
冷淡的脸,疏离的气质,江旋心脏一抽一抽地钻疼,这些来源于他曾经所拥有的皎洁月光,现在不再照耀在他身上那种空洞,怎么填也填不上。
他也想过,死皮赖脸接近花雅,花雅会感觉到厌烦,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只有这样才会离花雅近一点,才会避免很多意外发生,比如那位席恒。
他似乎是失去了十七岁所有的勇气,没有了年少轻狂的势在必得。
像拱手让人成全幸福这种事,除非他死了。
这些天,有苗禾在,他俩的关系还会缓和一些,苗禾一飞北京去上学,花雅都不带理江旋的,彷佛男人在他面前是空气。
江旋通勤比他长,每天早上他开门去上班就会看见门把上挂着的午饭,还有一朵花。
这种情况是无法拒绝的,还给江旋会被挂在门把上一天,倒了又会很浪费,所以他不得不带到医院将饭吃完,下班将洗好的饭盒敲门还给男人,末了提醒不要再做饭了,他在医院食堂吃,结果第二天收到的是洗好的水果和小饼干小蛋糕。
两人的交流因为工作忙碌寥寥无几,席恒在研究院更是忙的不见人影,他甚至不知道江旋已经先行一步成为了花雅的邻居。
“这一周可以松懈一点儿了,”席恒给花雅打电话长舒一口气,“天天泡实验室我人都要麻了,晚上要值班吗美女,去吃立春的第一顿火锅怎么样?”
“立春的第一顿火锅是你独创?”花雅乐了,“今晚不值班。”
“嚯,我运气这么好?”席恒语气轻快,“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此时此刻席恒的心情是很好的,但他俩吃完火锅回家,江旋也才从政府下班。
年后各党政厅比较忙,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他心里还盘算着今晚做点儿什么饭让明天的花雅带到医院去,结果迎面和他俩撞了个正着。
他捏住门把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并肩的两人身上。从过完年他就没有再和席恒见过面,心里都畅通不少,这会儿看见席恒,掩匿很好的暴戾因子持续往上升,尤其是看见和花雅挨得极近之后。
席恒有说有笑的面容顿时僵在脸上,变脸速度之快,眸子飞快泛冷,偏了偏头问花雅,“他现在住这儿?”
“嗯。”花雅淡然应。
“江主任这是什么意思啊?”席恒眯眼问,“真当上跟踪狂当上瘾了?”
“脑子没用可以捐了,知道跟踪是什么意思么你?”江旋说。
“那行,不用跟踪狂形容你,”席恒顿了顿,面无表情,“变态行吗。”
花雅懒得听他俩打嘴仗,转身去开门。
可就在开门的这一瞬间,江旋冲上来卡住席恒的脖颈往墙上抡,沉声说,“你是不是认为我脾气太好了?”
席恒不甘示弱地抬起膝盖打算往江旋腹部顶,被江旋回挡住了,他不知道江旋是什么出身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要咬下去咬。”花雅抱手倚靠在门框,嘴里叼着一根烟,冷脸说。
第77章
这一声是训斥猎犬的命令,两个男人气得红温的脸顷刻倏白,彼此松开了攥住对方衣领的手。
走廊很安静,只弥漫着他俩沉重的呼吸。
“什么毛病?”花雅有些来火,“你们是二十多岁,不是两岁。”
“抱歉,”江旋阴沉着一张脸,“我冲动了。”
席恒被花雅的烟味儿勾起了烟瘾,从裤兜里掏出烟,郁闷的什么话也没说,走到了那边的尽头去抽。
“想互掐互欧,可以,别在我眼前发疯,”花雅长睫盖住眼尾,神情不耐,“下次直接滚。”
说完没管他俩直接将门狠狠一关,进了屋。
江旋眼中的阴桀消失不见,抿唇看着紧闭的房门,蓦地松懈了肩膀往后退了两步。
席恒咬着滤嘴冷眼嘲笑了江旋一声,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作为男人,看见自己的对手吃瘪的模样心里那股子好胜心作祟,还是有点儿爽。
他抽完最后一口,朝江旋走过去,“聊聊。”
听见这不带问号的陈述句,江旋无声应,他俩搭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讲。”江旋身姿懒散地靠在自己的车身。
席恒脑海里不禁过了遍前段时间找人询问的江旋背景。这种不需要任何手段,太好问了,毕竟是在政府当官儿的,就是江旋这个跨度大得离谱,家庭背景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军政世家,老爸还是烈士,人生像是开了挂,甚至都可以横着走,可从他了解到的来看,江旋似乎没有靠过他的家庭背景,是凭自己一步步从华南来到西北的。
那么江旋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只有花雅。
这种感情在席恒看来,就是佯装深情,不然为什么会分手?最后又求复合,闹呢?
“哎我问你,一块镜子打碎了,就算把它全部拼接好,你认为还有裂痕吗?”席恒开口问。
“有,但是它只是镜子。”江旋说。
“它也是映照。”席恒说。
“你要点明主题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告诉你席恒,你怎么追小椰我管不着,这种东西全凭本事,”江旋一字一句地说,“我自认我对你的态度够好了,但你还不够格谈论我和小椰之间的事儿,懂么?”
“嗯,我是不够格,”席恒点点头,抬眼盯着他,“我真的觉得你的脸很大,你和小椰分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找过他吧,没有联系他吧,你在他生活中的痕迹淡到我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他笑了声,“你现在来找花雅复合了,早干嘛去了?前任就是前任,你不顾花雅的意愿擅自介入他的生活你真他妈的自私。”
“你跟他在一起过吗?你是他的谁?”江旋问,“现任吗?不是吧,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宽了?”
“我还就管得宽了怎么地吧,我只是认为你这个前任很差劲,花雅以前的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席恒的嫌弃溢于言表,“我直接说了,我陪他的这些年,你没法儿比,就像你所说的那个什么跳一跳,他早就不玩儿了,人,可以随着时间改变一些东西,他喜欢什么,对什么事物好奇,兴趣爱好是什么,已经和曾经在割席。”
江旋笑了笑,“差劲我承认,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你了解过他的曾经吗?你没有。他的青春有哭有笑——”
说到这儿,江旋深吸一口气。
他想到了奶奶。
“你无法否认他最肆意的十几岁,他不会与曾经割席,永远都不会,他只是在向前看。你陪他走过成熟阶段,我照样陪他走过年少,这不该用来衡量,不好意思,我不会放手。”
“那你说,你为什么会跟他分手?”席恒皱眉问,“江旋,你听听你说的话冠冕堂皇吗?”
“我想吗?”江旋情绪激动起来,大声说,“是我想分手吗?”
他从七楼跳下来摔断一条腿,就是为了见花雅一面;他拼了这条命在部队闯出一片名堂,不再受任何人的拘束站在这片黄土地上;他跨过泥泞,终于来到了花雅身边。
他想分手吗?他舍得抛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吗?他从来都舍不得。
“你俩的过去我不管,你放不下这段感情,我也不是好大度的人,”席恒沉声说,“再不影响花雅生活的情况下,咱俩公平一点儿,不管撕得再头破血流,决定权还是在花雅手上,不是么。”
花雅丝毫不知道两个男人已经完成了一场不算太愉快的谈判,那晚过后,席恒和江旋再见面没有说两句就想动手的戾气了,除开这点改变,疯狂摇尾巴找存在感那是一点儿也没少。
花雅心里还是秉着只要不影响生活,随便他们怎么造,没准儿哪天他心情好了,可以给点儿奖励性的东西。
门诊大楼吵闹一片,似乎还有惊喊声。
科室门被邓毅匆匆打开,神色惊慌地说,“医闹了。”
有医生着急地劝,“先生,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医院全力配合!”
他和邓毅下了楼,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围堵成了一个圈,中间站着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正用刀尖抵在一位女护士的脖颈间,大吼,“配合?你们把我儿子都治死了,拿什么配合?!谁是花医生?站出来!不站出来我就把她杀死!”
花这个姓氏很少,整栋医院就只有花雅一个医生姓花。
邓毅闻言连忙用身子挡住花雅,低声问,“这是你的病人家属吗?”
“我这两月没有接诊过一个儿童。”花雅稳定心绪回。
“那应该是华军医生,他搞错姓氏了吧!”邓毅说。
眼前的这情况,男人情绪不稳定,目眦欲裂唾沫横飞,刀尖已经在女护士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看样子真有可能杀人。
“我去。”花雅正想上前,被邓毅使劲攥住手腕儿。
“你去什么?去了就是替补羔羊!”邓毅惊慌地说,随即询问周围的护士,“华军呢?华医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护士吓得恍惚,“不知道他在哪。”
“花医生!花医生!”男人撕扯着嗓门吼,“我数三秒!一——”
一部分人看见被邓毅遮挡的花雅,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报警,对,报警......”邓毅手抖地掏出手机拨号码,花雅已经走出人群重围,他想拦住花雅已经来不及了,电话那头警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男人注意到花雅,刀尖顿时对准了他,“你就是花医生吗?!”
“对,我是,”花雅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名牌,为了不让男人持续发飙,他双手缓缓举起,淡定地说,“先生,你先别激动,我已经出来了,你能把无辜的护士放了吗?”
男人恶声说,“你,走到我面前来!”
花雅闻言,长腿迈开走到了他面前,男人动作很快,将挟持的护士狠狠向前一推,继而用刀抵住花雅的背脊,使劲把刀尖没入一点,花雅的白大褂瞬间被血浸染,血滴滴在白净的地板。
“都别过来!”男人威胁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报警了,趁警察还没来,最好把赔偿我儿子两百万的钱给准备了,我要见到钱,现钱,不然你们这个医生做我儿子的陪葬。”
“徐世君!”门口冲进来一个女人哭嚎,“你畜生啊!你快点儿收手!”
“你滚!你不为儿子找公道,我来!”徐世君眼眶通红,痛苦地闭了闭眼,压着花雅就往楼道走。
“徐世君!徐世君!”女人想冲进去,被一众人拦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磕跘地解释,“他就是为了钱!他是个赌命汉,把救儿子的钱赌完了,现在来找医院,你们快报警!”
“先说个抱歉医生,”徐世君气喘吁吁地说,“老子走投无路了,儿子死了,婆娘也跟其他男人跑了,老子烂命一条,欠了一屁股赌债,今儿你当我的贵人好不好?嗯?”
徐世君怕他反抗,还在门诊时就已经用铁链给他锁上了,刀尖剐蹭着他背脊的那块儿皮肤,火辣辣地疼。
花雅依旧淡定,“先生,你今天的性质已经变了,现在自首还来得及,与其在外面过着躲债的生活,不如在监狱好好改造,还不用心惊胆战。”
“你说的我都快心动了医生,”徐世君呵呵地笑,“要不你给我拿两百万,我现在就把你放了,你不是救人的白衣天使吗,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远处传来警笛。
“操,一群孙子!”徐世君咬牙骂,“医生,你猜你能活过今天吗?”
住院部大楼二十层,站在天台俯瞰,底下的车和人犹如蝼蚁。
春日的风暖和拂面,但花雅只觉得很寒冷,徐世君把他抵在边缘处,仅仅一个脚步的距离,就会从二十层的高楼摔下去,然后变成一滩肉泥。
他俩前脚刚到,后脚门就被踹开,进来一群警察,对徐世君进行劝解。
“你们总是搞这一套!当我是傻子吗?”徐世君吼道,“我他妈下来就是一副手铐,我现在就跳,让这个医生一起陪我也不亏——”
“嘭”。
子弹掠过花雅脸侧的头发。
在最后方,江旋面无表情沉着地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身后的徐世君,按下扳机毫不犹豫。
事情发生得很快,快到花雅大脑里什么也没有反应过来。
枪声响起来的那一刻,画面仿佛按下了放缓的倍数,徐世君中枪松开了对他的桎梏,整个人在往楼下坠,他失去了砥柱,身体也开始在随着惯性就要坠落下楼。
“小椰!”
花雅仰头看见蔚蓝的天空,失重感令他头晕目眩,他呼吸沉重,在想,我竟然会死的如此草率吗?
手腕儿猛地被抓住了。
阳光刺得他眯眼,上方是江旋有些模糊的脸,下一秒,几个警察合力把他给救了上来,还没有站稳,就被拽进温暖的怀抱。
有些颤抖,有些紧促。
方才开枪手不抖的男人,此时此刻按住他脑袋的手抖得不行。
江旋不停地摩挲着花雅的后背,似乎是确认他的存在,粗重的呼吸响彻在两人耳边,紧紧抱着不松手。
花雅也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任由江旋抱着,直到自己被勒的肺腔无法转换空气了,才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江旋的肩,小声说,“没事了。”
江旋松开他以后,他看见男人眼眶中无意识地落下眼泪,随后立马被抹去,哑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处理下伤口吧,”警察过来说,“待会儿麻烦花医生跟我们去趟警局做一下笔录。”
“行。”花雅应道。
他俩被吓得话很少,只是凭着脑子里意识本能去做该做的事儿,江旋几乎是寸步不离花雅的身边,眼珠子都要落在他身上了。
刚才的瞬间,唤起了一些高中时候的回忆。
花雅站在寝室楼的天台,好像立马会跳楼消失不见,和刚才画面重叠。
寒意和惊恐席卷全身,还好,两次他都抓住了。
但倘若没有抓住呢?
花雅在换药室里面处理背脊上的伤口,他站在外面思绪混沌,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
“花儿怎么样了?”邓毅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满脸担心着急,气都没喘匀问。
“吓着了。”江旋没什么心情说,搓了搓脸。
“哎哟,刚也把我吓得,”邓毅捂着心口说,“眼睁睁看着人都掉下来了,幸好你反应快啊!我听他们说,楼顶上那一枪,是你开的?他们怎么会允许你开枪呢?”
“时间紧迫,狙击手没架好据点,”江旋淡声说,“徐世君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想带着花雅死,我的职责就是让他死。”
“可你现在不是......”邓毅愣了愣。
“啊,本能。”江旋说。
“这个。”邓毅竖了个拇指,“你今天来的还挺是时候。”
所以,江旋庆幸,庆幸自己的直觉。
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甚至慌乱,抬手看头绳儿时,还好好的,没有断裂。不过他还是一下班就到医院来了,果不其然,花雅出事儿了。
他不敢想象今天没来的后果是什么,住院部大楼门外一滩血,听目击者说,徐世君死相惨烈,血溅了满地,从那么高的楼坠落,哪还会有完整的人呢?
江旋闭眼,用手攥紧自己的心脏,持续后怕。
换药室门开了,花雅走了出来。
“刀口深吗?”江旋几乎是三步两跨赶在邓毅前面,牵着花雅的手问。
“不深,皮外伤。”花雅面容苍白,摇摇头说。
“那就好,”邓毅松了口气,“这些天你别待在科室了,请几天假好好调理休养。”
“嗯,”花雅说,“我现在去趟警察局。”
“我和你一起。”江旋立马说。
花雅看了他几秒,回答说,“好。”
“我也去。”邓毅说。
“警察喊你你再去,”花雅说,“医院这会儿事儿也挺多的。”
“行吧。”邓毅说,“有什么结果给我说。”
警察做笔录询问的流程很慢,江旋等着等着被局长拉到办公室教育了一番。
军区和警局多少都是有关联的,之前他在部队各项排名优异,本来是被选拔为特警,但他还是选择了陆战军,再加上华南军区和西北军区进行军事演习的时候,江旋的身份都被人所熟知。
今天江旋能配枪开枪,少不了他背后的关系,也来源于他退役前特种兵的身份。
局长先是感慨叙旧,说当初要是加入特警,今天他还能立个功,但是顶着其他身份开枪,性质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你但凡多等一秒,我们的狙击手就会锁定犯罪人嫌疑人。”局长手指点在办公桌上说。
江旋眉眼冷沉,“多等一秒,我爱人就会死。”
他本来想说花医生就会死,可脱口而出却是我爱人。
七年前,本来就是爱人。
他也只能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装一装逼,过一过嘴瘾了。
“你爱人?”局长不可置信,“你说是那个医生吗?”
“嗯啊。”江旋回答的理直气壮。
局长抿了抿唇,皱眉说,“小旋,你还是太冲动了。”
“对不起,”江旋说,“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这样做。”
“可我们的警察还在对徐世军做劝说疏导,”局长说,“非必要不开枪,在出任务时,带回来活的犯罪嫌疑人是由法律制裁,你是不是还停留在你在军区的思想上?”
“那是我爱人。”江旋简单的五个字直接将局长给堵死了。
“你......”局长正要开口,门被敲响。
“我先出去了赵局。”江旋起身,不等赵局出声离开了办公室。
“辛苦了,谢谢你的配合。”警察合上记录本对花雅说。
“没事。”花雅浅浅笑了笑。
他打开门,江旋就站在门口等着他,问,“可以回家了么?”
“可以了。”花雅坦然接受江旋就没离开过他身上的视线,说。
他俩正要离开警察局,赵局在后面喊道,“小旋。”
花雅看了眼江旋,赵局朝他俩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保温杯,语重心长地说,“我再说最后一句,你别嫌我啰嗦。这次是救你爱人而开枪,下次就别这么一意孤行了,毕竟这是案件,不是过家家,有些事儿也不好处理,听见了没?”
救,你,爱,人。
江旋没想到赵局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70年代的中年人接收能力还挺淡定。
他垂睫看着花雅,青年单挑了挑眉。
有人疾步赶来,带起了一阵风,打破两人身边莫名涌出来的暧昧氛围。
“小椰,”席恒面色焦急,急促地喊,嗓音干涩的有些哽咽,“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来,我看看——”
花雅还没回,席恒就围住他看了个遍,背脊的伤掩藏在衣服里,他自然看不见。
江旋眼神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花雅错愕地问。
“这件事儿上新闻了,”席恒懊恼地说,“去医院找你,邓毅说你来警察局了,抱歉......我没及时来。”
“没事,”花雅摇摇头,“这是无法预料的。”
赵局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又转,开口,“留着花医生做笔录做到这么晚还没吃饭呢,怪不好意思的,小旋,快带你爱人去吃饭。”
这话说得冷不丁,几乎都愣了。
什么爱人?谁的爱人?
席恒猛地扭头看着江旋。
江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长臂一捞揽住花雅,将就这个称呼到底说,“走吧小椰。”
他揽着花雅没走几步,转过身对还在石化的席恒问,“席博士,你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饭桌上的三个人都很沉默。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也提不起好大的心情来讲别的,席恒和江旋只是在警察局不痛不痒地暗地较真了几下,过后消失的一干二净,目光全部聚集在花雅身上。
“看我干什么?”花雅搁下筷子,无语,“我是菜吗?”
“没。”席恒欲盖弥彰地夹了一筷子喂进嘴里,机械地嚼着。
然后他掀起眼皮看同样没怎么动筷的江旋。
平心而论,今天这事儿,他对江旋挺佩服,也挺感谢的。新闻在别人嘴里说开了花,那不带犹豫的开枪击毙徐世君,还是千钧一发握住欲掉下楼的花雅,都是值得让人成为茶余饭思过后的赞叹。
他没赶到,所以江旋赶到了。
倘若江旋也没赶到呢?万事要想后果,后果毋庸置疑惨不忍睹,所以花雅面对着江旋的口嗨也没制止生气。
席恒突然开始相信因果了。
“后面还是去跟医院请个假吧,”江旋说,“好好调理一下心态,不要硬撑着。”
花雅垂着长睫搅动碗里的汤,半晌,才缓缓说,“看看吧。”
“别看了小椰,”席恒附和江旋的观点,“非洲那次也是,我知道你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克制想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但——但身体会垮的。”
江旋看着席恒,继而蹙眉,他以为......他以为花雅回来再怎么样都是会休息的。
突尼斯任务,算得上很凶险。
首先异国撤侨,敌人是国际恐怖组织头目,拥有组建的武装军和高科技武器,他无法形容在瞄准镜中看见花雅那一刻的心情,百发百中万无一失刻在他脑门上的狙击手的头衔被打破,剩下无尽的惶恐。
到底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使人内心变得强大?
他原来明白,花雅对死已经无所谓了。
江旋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后牙磨着腮帮,口腔顿时弥漫血腥味儿,他在桌下找到花雅的手,力度逐渐缩紧,花雅吃惊地侧头看他。
“行。”花雅叹了口气,妥协。
请假休息的这段时间,花雅倒也落了个清闲自在,不过劳模当惯了,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下椰子可欢喜了,每天早上准时蹲在他床前用嘴筒子拱他手,示意他快点儿起床遛狗了。
有时候早上他收拾好出门,会和上班的江旋卡点面对面撞见,一次两次还行,三四五六次就显得很刻意了,明摆着江旋每天算着时间出门的,他俩会搭乘同一电梯下楼,椰子也由先开始会对江旋不屑呲牙发展到能被男人任意撸了,当然,这也少不了江旋每回兜里跟变魔术一样,掏出小狗专门吃的零食来诱惑椰子,然后——
“给你一块小饼干。”江旋给完椰子,也会给椰子的漂亮主人。
但是漂亮主人没椰子那么好骗,往往都是拒绝。
“先走了。”江旋不由分说地将小饼干塞进花雅的手里,长腿迈出轻快的步伐走向地下停车场。
花雅不争气地低头看吃着肉干儿正香的椰子,蹲下身揉着毛茸茸白色的狗头,恶狠狠地说,“宝贝儿,你这么经不起诱惑哪天被拐走了怎么办!!”
椰子吐出舌头露着一张小狗笑脸。
“滴——”车鸣冲他摁响了声。
江旋降下车窗,唇角扬着弧度看着一人一狗,“晚上想吃什么?”
五一马上就要到了,花雅想带着椰子开车自驾旅途一圈。
去的地方不远,就甘肃的邻近几个省。想在西北看风景,自驾是最好的选择,待了都快要十年了,他还没好好地走一走,索性趁着机会,享受他从年少就想来的地方,过后再忙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自把车买回来,他几乎就没摸过,不是江旋送就是席恒接,再不开感觉花了钱搁在那儿简直就是浪费。
他没想着告诉江旋和席恒,谁知,江旋像是能听见他心声似的,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敲响了他的房门。
“去旅行吗,一起啊。”江旋开门见山地说。
他讶异地瞪大眼,随即皱眉说,“你是不是在我家安监控了?”
“我不会知法犯法,”江旋笑了声,顿了顿又开口,“但危机到你安全的除外。”
花雅没懂他后半句的意思。
“席恒会和你一起去吗?”江旋试探性地问。
“不会,”花雅随手扔给他一双鞋,“他很忙。”
对比他俩,席恒是非常忙,国研项目拖不了,况且还是关乎卫星方面问题。
江旋挑了挑眉,“他前段时间巴你不还巴得特别紧么,怎么到了五一小长假就忙起来了?”
“想知道?”花雅听出江旋口中的讽刺,“自己去研究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