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by有酒
有酒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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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听还想说些什么,但余光似乎在人群中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一个身穿青衣,神色匆匆的小姑娘。她的服饰混在太安城之中也没什么违和感。
荀听立即认了出来,那是雨祭祀。他在蜃楼市和雨祭祀的人形有过一面之缘。
她一直在瓶子里待着,和哈维戈的遗物放在一起保管。看来她又找机会逃出来了。
荀听确认了那青衣小姑娘在人群中的行进方向,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听子:虽然爻吃了你的点心,但退一万步来说,你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希什:?

希什见他加快脚步,不解道:“喂!荀听!你又要去哪儿?”
他这声打草惊蛇,雨祭祀察觉到了有人跟随,脸上挂着警惕和惧怕,四处张望。
她看到荀听后,吓得蹦了一下,扒开熙攘的人群,拔腿就跑。
路人道:“哎哟……姑娘,着什么急,看路!”
荀听道:“拦住她!”
还没等路人回头,雨祭祀化作了一摊流动的水,无声无息地消失,从人群的缝隙中溜走了。人群的衣衫湿透,纷纷恼道:“倒霉催的,谁家小孩在泼水?!”
见状,恶名薄的双瞳发赤,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祂正要放出陨石黑血时,却被荀听摁住刀柄。
荀听道:“本子,不用你帮忙。这里的人太多了,你在这里待着,不然会伤到其他人。”
恶名薄听话地“哦”了一声,身上冰寒透背的杀气瞬间淡了下去。
荀听腾空而起,橙瞳重现,不一会儿,他就锁定了雨祭祀的位置,俯冲下去。
雨祭祀似乎没办法化作兽形了,她逃跑也是气喘吁吁的,荀听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了她,他道:“你别急着逃……”
女孩被钳住胳膊,大喊道:“有坏人抓我,救命啊啊啊!”
太安城的人们相当热心肠,她这一嗓子,还真叫来了好心帮忙的人。一个大汉上前抓住荀听的手腕,道:“你在干什么,怎么欺负小姑娘!”
荀听无奈,刚要解释,雨祭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了他的束缚,踉跄地跑走了。他想追上去,可被大汉拦住。众人围到了荀听面前,有见义勇为的,也有好奇凑热闹的,他们打量了荀听一圈,忽然道:“等等!这是吠渊?!”
这一叫唤让这一圈人都眼睛发了光。
“真是……他是吠渊信徒!兽身还融了吠渊之兽的!”
“老天爷,这东西得有百年没现世过了吧!”
“宝贝啊,是宝贝!”
荀听的目光追随着雨祭祀跑远。有几双手在痴迷地抚触荀听的翅膀和尾羽,他背后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把翅膀收回来,道:“请让我过去……别摸!”
一个老头捏着那尾巴上长着红色眼纹的羽毛,他养的鸟恐惧地钻进了他的衣领中。
他欣喜若狂说:“是真货!这是惊神羽,能叫百兽震颤俯首的!”
“……?”荀听把尾巴抽回来,心想自己怎么早没发现这个效果。
老头身着不凡,似乎是个富翁。他看到荀听锁骨处的黑曜石,便知道他是有主的,于是向他塞了一把金叶子,祈求道:“宝贝,你能听懂人话吗?你的主人在哪儿?我要找他买你。”
“……”荀听挣脱不了人群的拥簇,又不能突然化成兽形伤到他们。
他的退路被阻碍,无奈道:“我不卖!你能不能让一让?”
这时,宣蝶在阁楼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咯咯”笑了几声,说道:“都散了吧,这哥哥的主儿有钱有势,连我都不敢直接要的……老爷,你那一把金子还不够给乜伽王子塞牙缝的。”
宣蝶算得上太安城二当家,他说的话管用,人群连忙散开,只有那老富翁不死心,又掏出一把钱来,说道:“不够我这儿还有!这宝贝多少钱买都值……”
荀听趁此时冲出人群,翅膀卷起的风将试图贴上来的几人推倒在地。
老头的钱撒了一地也不去捡拾,眼巴巴地看着荀听飞走,还在哀求。宣蝶用折扇扫去衣衫灰尘,撇嘴,道:“我给哥哥解围,哥哥不说声谢呢。”
仅仅是拖了这么一会儿时间,荀听已经看不见雨祭祀的身影了。
荀听在雨祭祀消失的方位寻找,只听远处传来“砰”的落水声,他循声望去,发现人们放花灯的岸边发生了异样。
那一大坨“河水”站了起来。
本漂流在它身上的花灯滑落下来,或者被卷入水身之中熄灭。这水组成的东西似乎咬住了什么东西,正要缩回去。
原来,太安城用来放花灯的“河”是假的。太安城地处一片平原,没有河流穿过也内陆湖,每当节庆日时,就把一只和“群童溪”同种类的人工朽蛊摊开,伪装成“河”。这样,节日结束之后还可以收起来,下次再用,十分方便。
这条“河”本来躺在那里,很安静乖巧,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到了,才突然暴起。
荀听在那一片水组成的身躯里发现了一个人影……雨祭祀那小姑娘正被它咬着!
荀听立即赶过去,抓住了雨祭祀的一只手,见到他追上,小姑娘脸上的恐惧更甚,她正要化形的时候,荀听道:“你不要变成水身,我抓不住你,你会融进这里面的!”
雨祭祀一愣。
也许是真的害怕,好久才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她的声音没在水里咕噜噜的:“坏蛋吠渊!吠渊!它要把我吃了……你快救我……”
荀听用力,一把将她拉出来,用一手护住。
那朽蛊由液体变为胶状,还在扯着雨祭祀的衣角和腿不放。
此时,不远处袭来几只骨钉,它们精准地扎进“河”的身体里,瞬间结冰,将朽蛊身体部分冻结。荀听趁机打碎这些冰块,将雨祭祀救了出来。
放出那些骨钉的正是希什。
看到希什怀里还抱着“雪山”,荀听这才想起来,海伦乔曾经说过,这种雪山短尾小狼的毛可以用来制冷的,竟然让希什这样利用了起来。
希什道:“这是哪来的丫头?你抓她干嘛。”
荀听一手揽着雨祭祀,慢慢落地。
雨祭祀还惊魂未定。荀听道:“她是吠渊信徒,兽形是雨祭祀。”
“雨祭祀?怪不得,”希什用下巴一指那只被冻上的“河”,道,“那玩意是很早之前就传下来的朽蛊,曾经吠渊之战的时候被用过。那时,雨祭祀为虎作伥,为吠渊降雨,这东西就是专门养来吃它们的。用烧底的罐子将雨祭祀捕捉来,扔到这朽蛊里,还能帮朽蛊净化水源……”
雨祭祀回过神来,朝他大叫道:“才不是为虎作伥!祖先和吠渊是好朋友!吠渊……”
希什皱眉,它的雪山狼也在龇牙。
他道:“一个战俘的种族而已,你用什么态度和我说话?”
雨祭祀有点害怕雪山,缩到荀听背后了。荀听无奈道:“你能不能改改你这随时给人下马威的毛病?”
希什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响亮的“咕噜”声。
“……”
他回头看向雨祭祀,小姑娘憋红了脸,好一会儿,才说:“我饿了。”
怪不得她逃跑时不转化成最快捷的青鸟形态,原来是被关在罐子里太久没进食,没力气了。
雨祭祀不停地吃着食物,乳猪肉和蜜汁烧鹅腿进到她嘴里跟喝水似的,“行云流水”地吞进腹中。
碗筷叮当地响,空盘子已经叠了六只了。
她似乎对荀听的芥蒂还没有消失,荀听动弹一下,她就要停下吃饭,警惕地盯他一会儿。
荀听解释:“我给你添饭。”
希什在旁跷着二郎腿,嗤之以鼻:“你可真会照顾小孩。”
荀听横眉瞪他一眼,意有所指:“是,我周围老是吸引小孩,也不知道为什么。”
希什丝毫没察觉自己被“阴阳”了,道:“这说明你以后注定要像赫伊曾那样,负责照顾家的。”
雨祭祀吃完了,把筷子放在一旁,偷偷瞄了荀听一眼,道:“吠渊……你为什么背叛我?你总是这样,很久之前,人类来围剿的时候,你的祖先也为了人类背叛了我们整个种族!”
雨祭祀瞪了希什一眼,道:“人类会骗人,脾气差,又贪心,有什么好的?”
旁边的恶名薄坐不住了,反驳道:“人类好!他们可爱,小溪这个人类就很好……”
“那是因为你很强大,他们不敢对你露出最恶劣的一面!人类的坏处只有弱小的种族才能看到!如果哪天你变成了普通人,对他们没用了,他就会变脸。”
恶名薄不会辩论,着急道:“不对,不是这样的……”
荀听在他俩中间“劝架”,他问雨祭祀:“你能告诉我,我之前做了什么吗?我变成人身之后,之前的记忆都忘却了。”
雨祭祀生气道:“我就知道!你……你……”她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说,“你都没和我们道过歉,你为什么都忘了?”
“我们本来在林子里隐居,本来说好了大家都不出去,可是你却偷偷地和一个人类交好,你为了讨好他,把我和弟弟扔掉,结果人类并不领情,你也被他们抓起来……”雨祭祀道,“弟弟还那么小,人类抓我们粗暴又不讲理!现在弟弟走丢了,生死未卜,我当然要找你和那个人类报仇!”
希什道:“你们在密林中破坏人类集聚地,袭击我们无辜的同胞,人类当然要设法抓你们。”
雨祭祀道:“那是你们活该!我们本就人类有世仇,你们又杀了我们多少无辜同胞!”
荀听问:“你还记得,那个把吠渊……哦,把我引出来的人长什么样吗?”
“他是金黄色的头发,戴着面具,脸上还有疤痕,之前他人还很开朗、好说话,后来就变得冷冷的,但是吠渊不管这些,它太喜欢他了。”
“……”
这熟悉的描述,让荀听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他这一命最初醒来,见到过假三十七。假三十七能够出现在那里本就非常蹊跷,现在,结合雨祭祀口中的外貌描述,一种可能性浮现出来——
假三十七会时不时地独身去大荒,就是为了接触吠渊的。
至于为什么要伪装成三十七。是因为原本认识吠渊的是真的三十七——格温乔尔杰。这位后来者为了取得吠渊的信任,才次次在进入大荒时伪装成三十七的面目。
他平时会加入非专业的民间采矿小队,目的不在采矿,只是搭乘他们小队的车进入明睛大荒,顺手帮忙而已。在这个过程中,假三十七遇见了第一命的荀听,也结识了常去采矿的伊利。
最后,假三十七协助佣兵团围剿吠渊,功劳被拍卖行抢去,吠渊之身又因此流落到海伦乔的手里,被改造成了第五命的荀听……
希什并不会把自家高级佣兵团里的每个人都记住,还在疑惑:“假三十七是哪个?跟你去白色树地的那个?”
“嗯……”荀听看着哭泣的雨祭祀,心情莫名地变得复杂,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道,“或许爻知道假三十七是谁,以及……他接触、捕杀吠渊到底是为了什么。”

腐烂熔炉处在南方荒地之中。
那片荒地在多年之前因名为“伏火”的朽神而诞生,“伏火”使得千里之内寸草不生,天气炎热干燥,土地沙化,与沙漠没什么不同。
不过那里资源丰富,仍有人居住。附近最大的城镇叫做阿波罗镇,那里是西德尼恩家族的领地。
因为太安城与西德尼恩家族保持着良好的贸易关系,所以两地的交通方便,有固定的火车线路。从太安城去往“腐烂熔炉”所在的南方荒地,只需要三天的车程。
出发之前,他们有两日的歇息时间,而这两日里,荀听只见了自家那位“日理万机”的乜伽王子两面。
第一面,是出席“第二次归巢之路”的召开会。英雄们像是那次参加招募会一般,秘密地聚集在太安城偌大的厅室之中,领导者们公开了寻神者带来的女神神谕,他们聆听着关乎人类火种的迁徙计划,但这次没有人欣喜,也没有人离席,取而代之是肃穆与无声的忧愁。
荀听只匆匆在会上见了却杀一面。
却杀归国后,晟谕庭为他举办了回归的洗礼仪式。怀梵自认为治理能力比不上哥哥怀霏,比起管理万事的教皇,他更想做的是神圣军的统领。怀梵本要将教皇的位置和全部管理权都让给却杀,但这个决定遭到了晟谕庭中的主教和上修士们竭力阻止,却杀本人也拒绝了。
却杀只能是“王子”,他无法成为领导者,因为他是煞的容器,如果发生迁徙去昇塔的途中发生意外,打碎他是应急方案之一。
在召开会上,却杀的神情仍旧镇定而漠然,仿佛就算此时灾难迫临城外,他也不会在乎一样,没人能看出他被灯光拉长的影子里承载着什么。
至于第二面……是却杀主动来找的荀听。
他递给了荀听一张购买合约,开门见山地说:“有人来问我,是否豢养着一只融合了吠渊兽身的吠渊信徒,他要开高价购买这位信徒的使用权。”
却杀说:“对方开出的数额,足够和平时期养乜伽神圣军一年的国库支出了。”
荀听看着合同上丰厚的许诺,他没想到那天偶然遇到的老富翁是动真格的,那老头真托关系找到了乜伽王子。
荀听看看合同,又看看严肃的却杀,好一会儿,道:“你要把我卖掉,养军队吗?”
“……”却杀瞪了可怜兮兮的荀听一眼,也不知道他脑回路往哪条道上撇的。
荀听就好像是八百年前的精致宝贝掉到了古玩市场。却杀说:“现在太安城的人都对你感兴趣,我是让你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出发前不准乱跑——希什和宣蝶叫你出去也不行,卡佩斯和城主也不行。”
撂下了命令之后,却杀只是待了一刻,他拧着戒指,凶巴巴地说:“要是再有这种合约找我,我……”他把“我就把你卖了”咽下去,换了一句:“……你试试看。”
“……”
于是,荀听在太安城景色最好的阁楼里,给却杀当了两天的“金丝雀”。
荀听在禁足期间无聊得要命,也不见“养”他的死鬼来看他一眼,自己就只好在楼阁中读读文献,学习调魔药和养朽蛊,捣鼓几下系统,顺便给自己升了升级。
荀听答应了雨祭祀要帮她找弟弟,于是雨祭祀自愿缩到瓶子里,被荀听随身带着。
雨祭祀对人类的态度和恶名薄截然不同,荀听无事时就把这青鸟放出来,然后听这俩小孩吵架。
终于到了出发那天,荀听学会了怎么用太安城的朽蛊培养基、鱿鱼草魔药以及鲍菇孢子,养出一只寿命足有三个月的蘑菇小狗来。
却杀特意把荀听安排在一节车厢里,这样车程三天的时间他们都能待在一起。
但这回轮到“金丝雀”不高兴了。
半天过去,荀听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置一词。
这感觉很奇妙,蒸汽火车行进得没有那么快,可这机动速度和窗外荒凉破败——甚至是怖人的场景对比起来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好像他乘上了永恒,正看着世界飞速地老去。
经历了这么多,荀听现在的心态与以往相比变化了许多:他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有了重量,如果晟洲大陆在他面前消失,他大概会非常不舍。
却杀慢慢开口:“我们之中唯一见过‘伏火’的人是战将军,当时她初出茅庐,却凭借出众的能力压制住了这只四处作乱的朽神,因此也被赐号为伐火将军。”
“那只炙热的山状朽神原本就叫‘熔炉’,是因为被伏火烫伤之后,它才叫腐烂熔炉的。”
荀听忍不住问道:“也就是说,熔炉是‘活’的吗?”
“嗯,熔炉城的形态是一座山,这座山是有血肉组织的,祂的子民在山的皮肤表面生存,用祂的污垢种植,这座山不可深挖,否则会伤到他的皮肉。后来被伏火烫伤的地方成了一块无法治愈的盆地,那里面尽是朽神腐烂的淤血孵化出的东西,很危险。”
“加上这几年,未燃尽的‘伏火’的残火又再次烧了起来,这让那地方更加水深火热。西德尼恩家族的管理者和阿波罗镇市民们都对此感到头疼不已。”
荀听看到了系统关于刹门的任务提醒,刹门的火种任务叫做【退让的神明】,而火种叫做【退避之勇】——很怪的名字。
荀听道:“那我们这一行是由战将军领头吧?”
“是她。我们打开动力之锁的同时,她也会帮忙解决阿波罗镇的伏火祸患。”
荀听看到任务名字,不禁问:“战将军……有过败绩吗?”
“百战百胜。只要是交托她的任务,都未出过差池。”
那这个任务的名字就更怪了,难道是让战止序“退让”吗?
荀听明显还想知道更多关于战止序的信息,但他张了张嘴,想到自己正在生闷气,又闭回去了。
他心想,大不了问麦蒂还有战止序本人。
过了一会儿,却杀翻过书页,说:“你不高兴了。”
不是疑问,是很确切的陈述语气。
荀听望着窗外好久:“嗯。”
“怪我把你关起来?”
“……”
好久没回话,却杀想看他时,对面人忽然拨开却杀面前的书,贴上了他的嘴唇,吻了半天,一直到分不清自己和对方的味道了。
荀听不想再忍,他就像个皮薄的气球,恋人戳一下就撒气了。
“怪你不来看我。”荀听埋怨道,“世人都把异乡者和吠渊当做神明和珍宝,怎么只有你把他晾在一边,还忙个不停的?”
却杀道:“他太黏人了。”
“这有什么办法?他就是这样的,”荀听憋屈道,“你要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话,就得忍着他黏人。”
却杀盯着他,开始摁压那块嵌到荀听肉身中的黑曜石——那石头镶在锁骨之上,靠近气管——他的动作叫荀听慢慢窒息,然后轻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忍着?”
“……”
荀听的气烟消云散了,一瞬间把自己要问的事放到了后面。
他像得到了什么准许一样,耳朵泛红,橙色的瞳仁和眼角的残羽逐渐浮现出来。
他贴着却杀的掌心,咬了一下那控制他兽身的黑曜石戒指,银制指身上留下一点牙印。
他趁却杀不注意,把这戒指叼了下来,藏到了口袋里,他说:“爻,这回不要用这戒指了,让我自己来好不好?”
“……”
这不虚心的学生只求教了老师一回,不仅脸皮长了三寸,还想着自己实践了。
却杀用拇指掰着他的虎牙,冰冷地拒绝:“你想叫我死。”
荀听含糊道:“我叫乔叔给我熬了抑制药水,我能控制得住,可以不转成兽身的……哥哥。”
像是知道只要唤这一声却杀会迁就自己似的,荀听没等对方出口同意,就叼住了他的下唇。
“哗”的一声响,恶名薄拉开了这节车厢门。
祂抱着那罐雨祭祀走了进来,举起来,告状道:“小溪,我不要再帮你拿着罐子了,这只鸟很坏,说话好难听……”
恶名薄一顿,看着两个贴在一起的人类,还有祂耳朵泛红的恶名朋友,不解道:“你们在吃什么?”

荀听把瓶子放到箱子里,拎起本子的围巾领,恶名薄不明所以地“哎”了一声。
祂被拎着走了三节车厢,荀听把他放到希什面前,说道:“帮我看好祂,多谢公子。”
希什端着咖啡:“?”
荀听关门,又跨了三节车厢回去,动作一气呵成,没留给任何人看他脸上表情的机会。
希什疑惑问恶名薄:“怎么了?”
恶名薄整理好皱巴的围巾,伸出一根手指,不急不慢道:“人类好护食。”
荀听回到车厢,气氛变得比他的动作还要僵硬。却杀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他的书,为了缓解尴尬,荀听扯了些有的没的:“那个……”
却杀抬眼看他。
“……人类的迁徙什么时候开始?”
很突兀。
却杀还是答了:“最早的一批点灯者在三天之后出发。”
荀听垂眸,托腮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
他忍不住盯向却杀湿润的嘴唇,观察他的翕动。他道:“我忽然想,如果大家都迁到昇塔,这些城镇就没人生活了,这样的话还需要我们特地去除伏火吗?”
“不,这和第一次归巢之路不一样,我们现有的幸存者人数太多。所以这次是分批进行的,全部的人迁徙完毕至少需要三年。而且……”却杀的蓝眼睛透亮,“一定会有人被放弃的。昇塔容不下这么多人。”
荀听一噎,说:“那你们评估过要放弃那些人吗?”
“优先要安顿的一定是能接受神明庇佑并使用神赐的人,这是硬性条件。普通人单靠自己进到大荒中心会崩溃至死的,很难正常生活——不过,在空间和时间富余的情况下,我们能保则保。”
也就是说,像蚁奴那样被培养的人类,以及被神明抛弃的寻神者,都是后批次中的。好在和守夜一起逃离出来的菲尼族人有了专门庇护他们的新神怀霏——可是他们还有很多蚁奴同胞在养殖场里不见天日。
荀听道:“那卡佩斯总统呢?她也是普通人。”
“卡佩斯自然有特权,她是领导整个第二次归巢之路的人,信徒会们倾尽全力也会保证她的安全。”
哈维戈的话还清晰萦绕在荀听耳边,他的离开只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但不代表艰难险阻就此结束。第二次归巢之路只会更加的苦难重重。
这时,却杀唤了他一声。
他把越扯越远的话题拽了回来:“荀听,你喜欢在前戏中途谈工作吗?”
“……”荀听反应了半天,他说,“啊?我以为……刚才被本子打断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情趣。”却杀淡淡道,“我还想说,你太拖沓了,你完全可以边‘进来’边谈,没必要在前面浪费时间。”
荀听退热的耳朵又重新红回来,他打断却杀:“我没有这种情趣……”
却杀叹了一口气,用拇指摁住了对方的嘴唇,说:“你总是压抑着自己,心里想得和你表现得差别太大。”
抚摸恋人的嘴唇,这是刚才荀听一直想做的事,他看着却杀锁骨处露出的蛇骨神赐纹,忽地明白了什么。
荀听问道:“爻……你难道一直在用‘共识’吗?”
“嗯,读你的想法会让做的过程更加愉悦一点,”却杀竟然直接承认了,“你可以把这理解成我的情趣?”
荀听大脑开始过载——这个在他第一命时就叫他丢大脸的神赐此时又发挥了让荀听宕机的神效。
荀听终于知道了:那些自己拼命忍住的、极端的欲望和见不得人的想象在却杀脑海中一清二楚,可却杀从没告诉过自己。
却杀把荀听的这些内心戏当成料酒,配合着克制羞涩、耳朵红得要命的漂亮皮囊一起“下菜”,私自品尝着。
荀听是砧板上又肥又呆的鱼肉,却杀是很会吃他的厨子。
“…………”
荀听双手捂脸。
火车在不断地前进着,到了前方鸣笛一声,喷出淼淼雾气。却杀慢慢地把书折页,合上,像优雅地戴上餐巾布。
他挪开荀听的一只手,看到荀听因极度羞耻而变橙的竖瞳,湿红的眼角上缀着黑羽。
他说:“还要继续吗?”
“……”
好,鱼还得自个儿把钩挂嘴上。
荀听伸手,用双臂将他困在座子上,低头闷闷道:“要。”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Tom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jpg

一行人到站之前,西德尼恩家族的管家就已经带人在车站恭候多时了。
南方荒地的气候比荀听想象得还要糟糕,空气中的热浪不断,几乎扭曲了眼前的场景。火车仅仅停留在阿波罗镇几分钟,外皮就已经热得烫人。
管家为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件纱衣,仆人端上了几杯“凉饮”,管家解释,这件衣服是记忆材料编制的,刻录了阿呜蒙与苏摩罗陀的神赐,还编入了布莱特雪山短尾狼的毛发,可以有些防止他们被烧伤、晒伤。至于那份冷饮,它们的原材料是鲜榨果汁,加入了黄沙蜥蜴尾巴的磨粉,用来给他们降温的。
经过这些保护性措施之后,荀听确实感觉舒适了很多。但这里的太阳依旧很烈,荀听转换形态,自然地把巨翼遮到却杀的头顶。
西德尼恩家族的管家非常热情,他请卡佩斯上马车——马这种工具动物并不适合这里的地理和气候,这里的马车是由骆驼来拉的。卡佩斯婉拒了他的好意,她打算一边观赏,一边徒步走过阿波罗镇。
阿波罗镇的房屋景致和其他城市不一样,没有高大楼房和参天的穹顶,而是低矮的土黄色房子,地面上的建筑大部分都是门面或装饰,人们真正的活动场所在地下。
阿波罗镇因为和南希伯以及乜伽晟国西罗区有着友好的往来,虽然环境条件恶劣,但技术并不落后,他们有着非常独特且完善的工业链。
荀听路过香料的门匾,这栋建筑下人群熙攘,这些人一边避暑,边好奇地望向着装奇异的外来客人,互相之间交头接耳。
之前听麦蒂讲过,西德尼恩家族盛产“美人”,而且珠宝、香料、风俗、博彩业相当发达。维洛斯信徒会的集聚地就分布在这里。
那些笑靥盈盈的男女都面容姣好,只看外表无法分清他们的年龄,因为维洛斯信徒有着塑造皮囊的神赐,可以使自己一直保持着年轻的外貌。
见他们一行身着不凡,美人们自然地向他们伸来了橄榄枝,荀听不为所动,路过这群人。
……他又退了回来。
因为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位格格不入的女士,她五官的异域特色没有那样浓重,正在避暑人群中扇着蒲扇,面如死灰地含着一大个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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