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本来应该守在店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了店里,“怎么在这儿看到你?大艺术家,过得潇洒吧。”
顾德奈都吓了一跳。
“甘鑫!”
甘鑫举了举手上的保温盒,语气调侃。
“你们这是吃上了?那我不是白送饭了吧。”
“只是打算喝点东西,坐。”秦源见状也招呼他在身边坐下,起身去和服务员沟通菜品餐具,“我去找他们要几个碟子,可以盛出来一起吃。”
甘鑫点点头,眼神却落在顾德奈的身上。
“在叙什么旧呢,我也听听?”他这么说话,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沉默,甚至说起了笑话,“你们两兄弟真是口味如出一辙的好呢。”
在顾德白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这两位相似的面容,只是他不曾提起,便被当作不知道。
顾德奈对这两位不约而同的防备态度搞得非常无奈,他捧着水杯,忍不住问。
“你们俩这么多年,算是在一起还是没有在一起?”
甘鑫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话,只是说。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是什么意思?
亲人?友人?还是爱人?
顾德奈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
“因为——”
甘鑫突然笑了笑,看着秦源过来的身影低声道。
“从根上就是错的。”
他亲耳听到的,不是嘛。
懂吃小饭店的菜色依旧美味,即使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也不改可口。
只不过甘鑫无心在吃饭上,他全程都在忙着和顾德奈闲扯。
从之前学生时期的趣闻,到旧友的现状,再到这些年对方在国外的衣食住行,桩桩件件甘鑫都恨不得掰碎了狠狠说上一天一夜。
他笑得肆意夸张,神采奕奕得厉害,就连本来尴尬紧张的顾德奈都轻松起来,渐渐放松心情和他说地谈天。
只有秦源一言不发,他只是沉默,也只有沉默。
他从始至终都牢牢盯着甘鑫不放,他看着甘鑫友善热切的招呼着顾德奈吃吃喝喝,面色却越来越沉。
就好像连一颗心都被沉到了砂石湖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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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车上慢点,到地方发个消息……下次回国再约出来吃饭啊。”
甘鑫一路送佛送到西,把顾德奈送上网约车还一路嘱咐。
明明车都开远了,他还在目送着对方。
秦源依旧沉默,只是不远不近的站在甘鑫身边。
他靠得近,甚至吓了回过头转身的甘鑫一跳。
“天爷,你站这么近,故意吓我呢!”
秦源没什么表情,甚至于手上还提溜着甘鑫带过来的保温饭桶。
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却让甘鑫心中狠狠一咯噔。
“大学那个时候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甘鑫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直接否认,只能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我跟你就差蹲一个坑解手了,你还问我有什么事瞒着你?没吃错药吧,秦博。”
“甘鑫。”
秦源一字一顿的喊眼前人的名字,像是把万语千言都揉成了这两个字。
“大街上面对面的,你喊我干嘛。”
甘鑫垂着头,挠了挠耳朵,他偏着头不肯和秦源对视,只是语气外强中干。
“你知道我有多了解你吗?”
秦源叹了一口气,他可能比甘鑫自己还要懂得甘鑫,却依旧触不到真实的边界。
“别对我说谎。”
我也会伤心。
被甘鑫看着,秦源却一点将轻轻揭过的意思都没有,他竟然明明白白的问道。
“你刚刚打断顾德奈的话,是有什么我听不得的东西吗?”
他明明不该问的,这种事情装聋作哑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秦源偏偏还是问了。
甘鑫侧过眼睛不肯看他,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可能……”
秦源的嗓音沉下去,像是浸满冰渣的冬天枯树枝条。
“不可能吗?”
甘鑫被一句又一句的反问,问到神经紧绷,烦得皱眉,他想要心平气和,却还是咄咄逼人。
“本来就是你自己太敏感了吧。我们和顾德奈本来就是老校友,而且我们以前还租房子在一起当室友,也算是老交情了,这么多年没见面,今天突然碰到多说两句很正常吧。”
他口口声声想证明自己的行为有多理所当然,却依旧没有瞒过眼前人。
“多说两句是正常,可是你不正常。”秦源认真的时候几乎显得刻薄,他轻而易举就揭穿了甘鑫的遮羞外衣,“甘鑫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心虚话就特别多。”
“你强词夺理……”
“也许是吧。”
秦源终于放弃步步紧逼,虽然他依旧不理解甘鑫如此害怕顾德奈提起往事是有什么隐情,但是他也明白感受到了甘鑫抵触的情绪。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满心疲惫,好像他的喜欢变成无数海绵,捆满了身体,却又浸满了绝望的海水,把他拖进漆黑的最底处去。
他的情绪永远被甘鑫牵动着,可是牵动他的人却永远用温柔刀割磨得他遍体鳞伤,无法愈合。
“一会儿你先回吧,我这边有个结题要赶进度,最近应该住宿舍,不用等我回。”
甘鑫听到一愣,只是他下意识伸手却抓了一个空。
“……哦,知道了。”
他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左手,抓紧又放开。
甘鑫想起来了,他本来就手中空空。
他的所有一切,都葬送在了当年的车祸中。
什么都剩不下了。
他早就两袖清风。
这是他们博士后的福利,单间配套,一室一卫。
博士后其实也是一份工作,他基本上每年税前能有个三十来万,主要的收入不是日常的薪资,而是年底的考核绩效。
考核通过能一次性拿到二十左右的补贴,所以平时每个月他实际到手的收入其实也只有一万左右,还比不过辛苦开店的甘鑫。
人人都说秦源优秀,可在他自己眼里,他远远比不上甘鑫。
上一次他住宿舍还是去年赶进度的时候,这么长时间不住人,自然免不了积灰。好在空间小,也就三十几平,打扫起来还不算太难。
收拾好洗漱完躺上单人床的时候,秦源下意识拿起手机解锁,又在拨号给甘鑫的前一刻顿住。
往常他住校也会抽时间和甘鑫联系,只是这次他有点开不了口。
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哪根神经不对,突然就非得要说一点伤人的话来。
秦源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清晰的感知着自己心中汹涌的后悔之情。
他依旧不懂甘鑫在瞒着他些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重要,却又像是浑水摸鱼一样滑不丢手,才刚刚触碰到一个边,就又被逃脱。
秦源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一声。
他果然是垃圾的后代,仗着甘鑫的重视,便行事猖狂,活生生闹得两个人下不来台。
秦源伸出胳膊遮住双眼,也挡住绵延的湿气。
他真是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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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老板晚上吃个啥?”
“啊?哦哦……”甘鑫盯着聊天框发呆,直到被收银台的何苍冬提醒才回过神,“青椒肉丝盖饭。”
“好嘞,青椒盖一份。”
现在早过了晚饭点,懂吃小饭店里只有他一位客人,何苍冬知会了后厨里的池迟大厨一声,也随口闲聊。
“不是中午还说晚上有饭局和秦博一起嘛,秦博人呢?”
甘鑫听到别人提起秦源心里又是一紧。
“哦,他学校有事情,忙着回不来。”
虽然这个事是突如其来的事,回来的期限是遥遥无期。
甘鑫发起愁来,愁得食不知味,愁到对面做了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给。”
甘鑫抬头就看着桌子上放了一瓶可乐,池迟老板正眼巴巴盯着他看。
给他看乐了。
“咋的,收买我啊?”
池老板说话不太利索,但是动作麻利得很,闻言摆摆手。
“没有,给你喝。”
“哎呀,谢谢池老板。”
甘鑫努力笑了笑,但是立刻被池迟戳穿。
“你,不开心啊。”
甘鑫自然连声否认。
“不开心?我挺开心的啊,哈哈。”
吃吃老板眉头皱紧。
“吵架了?”
“谁吵架?我和秦源?我和他吵得起来倒还好,不知道莫名其妙在发什么脾气……”
“可是——”吃吃老板还是那么一针见血,“你想他,对吧?”
甘鑫张了张口,没能说得出话。
反倒是吃吃继续劝解。
“想就去,找他。”
想他,就去见他。
甘鑫匆匆上了轻轨。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现在都七点多钟,他本来应该在店里待着,等着十点钟打烊的。
可他偏偏还是带着一个手机就出门了。
从他们家到秦源学校要坐七个站,差不多四十分钟。
说起来如果开车上高速,其实这么一趟也只需要十来分钟。
不过就目前而言,秦源没考驾照,他俩更是没有买车的计划,所以日常通勤还是以公共交通为主。
好在现在的交通四通八达,也不算不方便。
甘鑫觉得自己闭着眼都记得怎么去,可以说这是他除了进货以外,最熟悉的一条路。
他平日里大多时间守着店,生活得平淡简单,对外头的花花世界并不太好奇。
也许是当初跑网约车那段时间走遍了大街小巷,他现在对逛街并没有什么兴趣。管他灯红酒绿,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就只扎了一个小小的根,就在他的便利店里。
甘鑫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城市夜景,看着霓虹闪烁的高楼街区,心里第一次觉得茫然。
秦源在生他的气。
可是他其实根本不懂,不懂秦源这次是在闹什么脾气。
虽然秦源一贯看着冷冷冰冰,可是甘鑫心里清楚,实际上秦源对他的脾气相当好,几乎可以说是纵容。
明明他们的一切都过得和往常一样,无非只是见到一个过去认识的人,甚至称不上熟悉,吃了一顿饭罢了,怎么秦源还闹起脾气来了呢。
都两天了,电话不打就算了,消息也不发一个,真打算把他当空气吗。
甘鑫想到这里又有点烦躁,他的生活本来就是围着秦源团团转,如果秦源推开他……
如果秦源丢下他,他还剩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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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秦源的学校回他们家,需要三十七分钟。
实验楼走到学校门口地铁站要八分钟,地铁站到小区门口站点得二十三分钟,再走到里头小区楼栋,坐电梯上楼还得六分钟。
秦源几乎每天都会花这一个来钟在路上。
跟甘鑫每天驻守在便利店一样,他也总是往返于这条路上。
比起住在校内的宿舍里,这并不算方便。跟他同期的单身职工大多都选择住在校内。
省事方便,节约实惠。
可他还是选择了买房,和甘鑫一起买了他们的房子。
即使这让他们两个手头里的存款再一次告急。
可是他们总是需要一个家的。
不是租的房子,不是住的宿舍,而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秦源高估了自己。
他以为他可以接受和甘鑫当永远的家人挚友,可是当他看到对方闪躲的眼睛,依然会觉得心痛。
他明明无坚不摧,只有甘鑫可以随意割伤他。
秦源承认他这次确实耍了性子,冷静了两天也没有丝毫好转。
在各种学术会议上都能侃侃而谈的人,此时此刻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鑫鑫便利店外头打转。
他要说什么,甘鑫才能原谅他呢。
时针快要转到九点,懂吃小饭店也按往常一样打了烊。
他们开饭馆的嘛,日子更是循规蹈矩,只不过有情人在一起,无趣也有趣。
何苍冬刚用U型锁关好了门,转头就看到在隔壁便利店前踟蹰的秦源,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秦博?”
不应该啊,刚刚甘鑫才说要去学校找人,怎么现在一转身,秦源在这儿,甘鑫又不见了。
秦源闻声转过身,看见他们两个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点了点头。
“嗯,你们下班了。”
“对呀,快九点了嘛。”何苍冬是个憋不住的性子,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并不藏着憋着,“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秦源都被问懵了,怎么叫他怎么在这儿站着?
这大马路上也没写不准他站吧。
“我……”
只是他还没说上话,说话不太利索的池老板也开口了。
“甘老板呢?”
池迟不只这么问,还在四处张望,像是秦源把人藏背后了一样。
“他刚刚吃了饭就去学校找你去了。”好在何苍冬直接给秦源解了惑,“你自己回来的,没跟他一起?”
秦源满眼震惊,都不复往日镇静:“找我去了?”
“对呀。”池迟有他独特的哲理,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回话,“他想你了。”
甘鑫想他了。
即使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受了冷遇,甘鑫还是一如既往的思念他,愿意矮下腰身,给对方一个平坦的台阶下。
秦源觉得自己的心可能被甘鑫店里的跳跳糖腌住了。
不然怎么会又颤又麻,又甜得不可思议。
看着秦源不说话站在原地,何苍冬担心池迟说话莽撞得罪人,又站出来找补。
“有什么事大家摊开说,憋心里对谁都不好。”
好在秦源并没有功夫觉得被冒犯,他已经后悔到无可救药。
“是我的问题。”
“别别别,这话和我俩说没用啊。”何苍冬摆摆手,看着面前这位天之骄子如此失魂落魄,没忍住废话,“不过,过日子嘛。磕磕绊绊正常,你牙齿还咬舌头呢,对吧。”
“……对。”
秦源正想告辞,好去找人,却被池迟拦了一下。
池迟递给他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正在播放什么视频。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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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鑫鑫……”
秦源看着手机里的自己爱恋地缠着甘鑫不松开,几乎是无理取闹的索吻。
“行了行了行了。”
甘鑫明明可以推开他的,明明可以给犯浑的人一巴掌或者一拳,可是他只是无奈甚至纵容的接受自己的胡闹。
甚至甘鑫还要在骚扰的间隙为他解释。
“不好意思,他这人喝了酒就爱犯病,你们别介意。”
“不会,不会。”
手机晃了晃,是围观群众的宽容。
“鑫鑫……”
秦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酒量很好,反而是甘鑫量浅,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发酒疯。
“别乱来了,我警告你……回了回了,不用送,新年快乐哈。”
随着大门关上,视频也终止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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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源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好多画面。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早晨,还有好似吻痕的红印,一切零碎的悬念突然被串成了珠链。
“谢谢,能发我一份吗?”秦源由衷的感谢道,“感谢感谢,隔两天请你们吃饭。”
至于现在——
他得去摘他的星星。
“甘哥?”
阚德清刚做完实验,正洗好手就看到走廊玻璃门外头站着个人,她瞧着眼熟,赶紧开门。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大师兄没在实验室啊。”
“他没在吗?”
甘鑫心里一沉,不知道自己这么突然过来,究竟是合适不合适了。
刚刚他去了一趟秦源宿舍,屋里没人在,还以为秦源在实验室待着,才走过来的。
“嗯,他今天走得早,六点就回了吧。”
阚德清看着甘鑫脸上似乎有点无措,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又不是古装剧,怎么两个新时代大活人还联系不上了?
“对的对的,我一会儿问问就是。”
甘鑫勉强笑了笑,在秦源师妹面前他还是不想说得太多。
他倒是知道有手机,可以打电话也可以发视频,只是他脑袋一热就跑过来了,还没想好该和秦源说点什么。
要是秦源又提起他当年和顾德奈瞒下来的事,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蒙混过去了。
人就是会贪心,他既想要维持原状,又想要粉饰太平。
甘鑫坐着电梯下楼,手机拿起又放下,始终没有勇气解锁。
他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又下意识走到秦源宿舍楼下去了。
甘鑫抬头往上去,属于秦源的那间屋还是黑漆漆。
“这人去当贼了吗?”
甘鑫看了一眼时间,这都已经九点半过了。不在宿舍又不在实验室,还能在哪儿。
他抱着胳膊在楼下转悠了五分钟,感觉等了一个晚上。
心里烦得不行。
总不会是人不舒服在屋里晕了吧。
担忧总算压过尴尬,在他脑子里占了上风,甘鑫总算是拨了某人的号码。
【嘟……嘟……】
“喂……”
秦源的声音从听筒和身后一起传到甘鑫耳边。
只不过甘鑫的心思全放在焦心上,只想得起问。
“你人去哪儿了?我在学校怎么找不见你,没有不舒服吧。”
回应他的是一句呢喃和一个温热的怀抱。
甘鑫还没反应过来,就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身后搂住。
“鑫鑫……”
他的星星。
在他怀里了。
甘鑫被吓好大一跳,好在身边人的气息实在熟悉才没让他下意识动拳头。
秦源从他身后搂着,一边把双手圈在他腰上,一边把下巴窝在他肩窝,像是要把甘鑫整个人兜在怀里一样。
明明没闻到酒气,却感觉秦源整个人手脚发软搭在他身上。
“怎么了你……唔!”
甘鑫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人咬了一下耳垂,吓得他缩了缩脖子,几乎是惊恐的转过了身。
这里虽然看着偏僻,但也是学校里头,指不定一会儿过上过下就有认识秦源的熟人。
这要是被撞见了,影响多不好,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说得清。
“你喝多了?”
甘鑫眉头紧皱,已经笃定面前这人是又喝多了犯病。
秦源不回他,只是垂着头继续呢喃。
“鑫鑫……”
甘鑫觉得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一斤,一时之间也忘记了之前心里的别扭,只想着赶紧把人带回宿舍去。
他架着人走动,难免抱怨。
“没事喝什么酒啊,乱发疯……先回宿舍。”
秦源并没有放几分力在他身上,只是虚虚搭着,听之任之的跟着走动。
看着清醒,说的话却糊涂得厉害。
“回宿舍就可以亲你吗?”
甘鑫没往心里去,这时候的秦源你和他说什么都说不通,只能顺毛捋。
“反正别在大街上,有伤风化。”
好在秦源一路上没再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除了拦着他不松手,还算是老实。
宿舍在六楼607,门锁是最近这两年才换的密码锁,甘鑫也知道密码,只是刚刚伸手才解开锁,就被人压在门上动弹不得。
“关门,关门!”
甘鑫只来得及招呼关门,就被人托着腿抱了起来。
猛然失去重心还没来得及稳住,就又被抱着摔到了床上去。
秦源这宿舍不大,床也不算宽,只是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
歪歪扭扭的塞上他们两个大男人,感觉都快装满了。
“鑫鑫。”
屋里还没来得及开灯,秦源撑着胳膊立起上半身借着窗外的昏黄光线看着他。
他的眼里好像装的全是满当当的蜜糖,缠得甘鑫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话。
秦源垂首,轻轻吻在他的眉心。
怎么那么轻又那么重,锤得甘鑫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的鑫鑫……”
秦源呢喃着,亲吻又落在眉眼上,脸颊上,唇角上。
“好了好了……”
甘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在打颤,浑身的力气都散尽了,他们的气息好像都融在一起,无法分开。
秦源撑着胳膊低头看他,连鼻尖都若有似无触在一起。
“喜欢你。”
甘鑫偏过头,恶狠狠喘了两口粗气。他在告诫自己不要把这人的鬼话当真,反正明天太阳升起,所有的一切都会像美人鱼的泡沫一样散尽。
可惜秦源不依不饶,既不肯松开他,也不肯让他沉默下去。
“鑫鑫喜欢我吗?”
唇瓣被吸吮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室内,听得人耳廓滚烫。
甘鑫无可奈何的叹息,根本没察觉自己有多宠溺。
他捧着秦源的侧脸,感受着对方和他自己一样灼人的皮肤温度,几乎是投降一般的回答他。
“喜欢你……最喜欢你。”
秦源的眼睛似乎都亮起来,不知道是光采还是泪意。
他收紧双臂,像是鹰隼收紧羽翼。
埋下头贴近甘鑫的颈窝喘息。
“我……爱你。”
虔诚的爱着你。
甘鑫的手掌眷恋的抚着秦源的发顶,似乎想把一切当真,最后还是释然地笑出声音。
“行了吧,你这个醉鬼。”
秦源突然动作,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气急败坏地咬了一口。
“嘶!”
秦源坐起身,伸手就打开了床头灯。
灯光的刺激让甘鑫一下子闭上眼,又躲闪不及被人拽住手腕。
“甘鑫,该给我一个名分了吧。”
别想再躲闪,我抓住你了。
他是当真没想到,秦源你这小子浓眉大眼的,怎么还学会跟他装醉了。
装醉也就装醉了吧,还耍流氓,逮着他一通乱亲。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秦源吗?
甘鑫好悬没被气昏。
“好哇你小子,学会骗人了。”
他胸膛起起伏伏,也不知道是被气还是被亲的。
“我从没说过我今天喝醉了。”
秦源说得理直气壮,不仅垂下眼装乖,还抬起眼偷瞄他,眉里目里都在说一句话——是你自己想当然。
“你……”甘鑫骂又骂不过,舌头根子都还在发麻,他想骂人发现自己手腕子还被捏着的,跟老虎钳一样,绑紧,“别说这么多,先把手松开。”
“不敢。”
秦源这么说了一句,握着他的手又亲了一下手背。
甘鑫人都气笑了,被亲得没脾气。
“你有胆子耍流氓,没本事松手?”
秦源觉得自己可无辜了:“松了怕你跑了。”
“我……”
甘鑫还没反驳个一二三,秦源就先发制人。
“你敢说我松手你不会跑?”
行吧,他还真不敢说。
秦源见他不吱声,稍稍松了些力道,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糊在甘鑫后背去了,他圈着人不肯松。
“鑫鑫……”
甘鑫伸出他没被捏住的哪只手推了秦源右脸一把,他别扭得厉害。
“你别这么喊,怪恶心的。”
秦源不搭理他,只是继续絮絮叨叨。
“我好高兴。”
甘鑫只能叹气。
“高兴?高兴什么,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已经放弃挣扎倚在身后人怀里,望着天花板发呆,非常希望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高兴我们情投意合。”
甘鑫下意识反驳,撇嘴对呛。
“谁和你这么说的?别在这儿妄自揣测。”
秦源听了也不恼,还是开开心心的,和他平日里的冷淡样子毫无关系。
“那怨我,一意孤行,非要喜欢你。”
甘鑫伸出胳膊挡住眼睛前的亮光,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心思,老半晌才爆了粗口。
“放屁。”
他才不会有人喜欢,更不会让秦源喜欢。
他有自知之明。
第95章
甘鑫有时候其实会想,如果他爸和秦源妈妈没有出那场意外,而是顺理成章稳稳当当的在一起就好了。
这样秦源跟他就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他和秦源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亲兄弟,无论他怎么对秦源好都不为过。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天之骄子,他都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站在身边。
可惜缘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却充其量只是朋友而已。
秦源会喜欢他吗?
当然了。
秦源是多么知恩图报的好人,他看着冷冷冰冰,却会把别人给他点点滴滴的好都记在心里。
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回馈。
他甘鑫无非是赞助了秦博几年,前前后后也不算多么的天文数字,秦源就任劳任怨的由他差遣,屋里屋外都张罗收拾。
家里的卫生清洁是秦源在负责,锅碗瓢盆也是秦源在操心,就连气表走了几个字也只有秦源晓得。
甘鑫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只知道吃饱睡好。
就连便利店的事情也得秦源出马,甘鑫是个豆腐渣捏出来的泥人,不是腰痛就是肩痛,搬搬抬抬都要秦博帮忙。
真要说钱,秦源现在工资卡都锁在甘鑫房间柜子里,除去日常开销剩下的钱都在里头。
虽然甘鑫从没动过,但是料想里头的积蓄也够还他这些年的债了。
秦源不欠他什么的。
——————
甘鑫还用胳膊挡着脸,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冷静下来。
别让秦源看到他红透的脸,更别看到他红透的眼睛。
他踌躇了好半天,才终于嘟囔出声。
“你肯定是搞错了。”
秦源不明白,习惯性的刨根究底。
“我搞错什么?”
搞错了感情的性质,搞错了爱情的定义,搞错了心爱的对象。
搞错了太多,最错的就是表白的对象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