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是从陆云箫的院里流出来的,最开始是说陆云箫连着每晚做噩梦,到后来变成陆云箫在房里大喊大叫说见了鬼。
陆鸣沧只当个玩笑在听,而很快这类流言就被主母林新月严查后禁了口,陆府又安稳下来。
直到陆云箫院里的一个贴身丫鬟疯了,大叫着在众人面前投井自尽,陆府这表面的安稳才如同被狂风席卷般撕扯开,露出千疮百孔腐烂不堪的内里。
人是自尽的,尸体很快就被拉了起来带走了,林新月沉着一张脸叫人封了那口井,以及整个小花园,并下令严禁了众人议论此事。
不过陆鸣沧还是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那个名叫春香的丫鬟实际上是陆云箫从陆凝雪那儿讨要过去的,和陆云箫的关系并不清白,说是贴身丫鬟,实际上说是通房丫鬟更为合适。
有人说她晚上见了鬼,被鬼上身了,到了白天就变得浑浑噩噩,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朝地上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嘴里还不断大喊着“饶了我,不是我的错,我错了……”,行如恶鬼。
“三少爷,您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给他打听这些事的明雪一脸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眼睛咕噜噜的往四周瞅,似很怕出现个鬼吓她。
陆鸣沧坐在躺椅中,悠闲的眯着眼晒着太阳,懒洋洋道。
“世界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心里肯定有鬼。”
“啊?”明雪一脸懵逼。
陆鸣沧轻笑一声,安抚道。
“别怕,这青天白日的,鬼不敢出来。”
明雪一脸郁闷的看着自家主子,表示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她迟疑了一下,朝四周又看了几眼,然后才压低了声音把自己打听到的秘密说出来。
“大家都在说上了春香身的鬼是夏香。”
陆鸣沧挑起一边眼皮,似有兴趣。
“哦?”
明雪连忙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我都是听说的,因为春香死的时候嘴里喊了夏香的名字,又,又死在那个地方,太玄乎了……”
陆鸣沧又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不过他的手指正置于腹部一点一点有规律的敲动着,这是他在思索的表现。
明雪说的话像一把钥匙一般,开启了陆鸣沧脑海中的一段迷糊记忆,这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记忆中四年前陆府发生了一件事情,陆凝雪院里的一个丫鬟夏香被发现溺死在后院的小花园中。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是一条人命,府衙很快就过来调查了,但也很快就结案了,结果定为失足坠河。
大是因为这是条人命,小是因为这只是一个区区丫鬟的命。
这件事没在陆家掀起什么风浪,主母林新月以晦气为由叫人把小河填了,只留了一口井,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过陆鸣沧还是从细枝末节中发现了一些怪异之处。
比如那个事件过后没多久,陆凝雪就病重了,而她院里的人除了几个老人之外全都被换掉了,按照林清月身边那老婢的说法,是下人伺候不周,害的四小姐病重,所以那些下人被打发去看守荆江镇的老宅了。
荆江镇是林新月母祖所在,就在景宁镇隔壁。
这些事情发生的如此巧合,陆鸣沧想相信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都难,更何况这还是主角的试炼幻境。
平静的日子终于被打破,这就表示剧情终于开始了。
春香的死就像一个引子,引导着整个事件逐渐深入,而陆鸣沧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被卷入其中,而他,是不是也早已身在局中了。
温余因为跟着陆云笙管理家族产业开始变得忙起来,他不再整天和陆鸣沧一起呆着无所事事了,陆鸣沧在府里经常看不到他的影子,不过每到傍晚他都会回来,不管多忙,他都会回来陪陆鸣沧进行那很虚伪的家族聚餐,然后他会陪着陆鸣沧在院里散步,聊聊天,说说白天遇见的事,接着两人相偕回房休息。
也许连温余自己都忘了他即将生日的事情。
陆鸣沧这些天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他在考虑该怎么给温余过生日,想得脑袋都疼了。
实在没办法,在生日的前几天,他从旁侧击的向温余询问了他的心愿。
他记得当时温余愣了一下,思索了许久,却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
“我想吃母亲做的杏仁酥了。”
陆鸣沧也没想到他的心愿竟然如此朴实,不过也能看出温余应是想家了。
有了目标,那一切就简单多了,陆鸣沧决定带温余回娘家探亲。
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忘了温余也只是半大的少年,这些天住在陌生的陆家,是该想自己的家了。
不过他又想起成亲那天温余手上的那些伤痕,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决定已下,也来不及改变了。
于是在四月三号这天早上,陆鸣沧被明雪叫醒后,穿好衣裳先去了一趟陆氏布庄,温余和陆云笙果然在这里。
看到陆鸣沧的出现,两人都惊了一跳,温余直接扔下账本就跑来牵住了陆鸣沧的手,惊讶问道。
“你怎么来了?”
陆鸣沧朝他温和笑了笑,很亲昵的捏了捏他的手,笑说道。
“我不能来吗?”
温余连忙摇头。
“当然不是!”
陆鸣沧伸手压住他的嘴唇,按住他的话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陆云笙,说道。
“二哥,今日我想和小余一起在镇上游逛一圈,不知二哥可愿意放行?”
陆云笙的表情先是凝固了一瞬,继而展开笑颜回道。
“小余愿意就行,我这也不是很忙。”
陆鸣沧勾唇浅笑颔首,垂眸看向一直凝视着他的少年,柔声问道。
“那不知夫人是否愿意陪为夫走走?”
少年眉眼飞扬,喜意融融,极迅速的点了点头,脆声应道。
“嗯!”
“是愿意?”
“愿意!”
相视而笑,继而相偕离开。
陆云笙看着马车逐渐驶远的影子,黑眸中逐渐凝聚起一团懊恼与烦躁。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因为之前的任务失误所以没得到进入幻境的钥匙,好不容易求系统网开一面,却被惩罚封闭了一段时间的记忆,直到三天前才记起来所有的一切。
任务要他得到主角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关于这个东西他毫无头绪,想着先接近主角吧,却发现主角比他在清玄派的时候还难以接近!
冷的像个千年冰雕,活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而最重要的是。
他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幻境中温余的夫君会变成陆鸣沧那个阴险大反派?!
第179章
温余家是乡野的农户,就在景宁镇的郊外小村里,随着马车逐渐从喧闹的街道驶入乡间小道,温余才反应过来此行的目的地在哪里。
他表现的并没有很开心,只是有些惊讶又奇怪的问陆鸣沧。
“为何要来此地?”
陆鸣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无奈一笑。
“你真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温余垂眸想了想后猛地抬起头,惊愕的看着陆鸣沧,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陆鸣沧看他是记起来了,便索性点明了此行的目的。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带你回家看看,正好你我成婚多日,因着我的病,我都未曾拜见岳家,实在是失礼。”
温余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一闪而逝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敛眸轻轻道。
“其实不必如此……他们,不会在意的。”
这话说的似只是客气之语,但陆鸣沧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眉间微折,突然怀疑起自己做的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他撩起门帘,叫停了马车,继而转头对温余充满歉意道。
“抱歉,这件事未曾与你商量,是我考虑不周,今日是你的生辰,和该由你来决定一切事项才对。”
温余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解释道。
“没有,你无需道歉,这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有告诉你我与家里的关系并不好……我,很感激你记得我的生辰。”
说到最后,温余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一股苦涩与伤感,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叹息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过生辰了。”
陆鸣沧恍然大悟。
难怪从来没见他谈起过自己家里的事,就算平时聊天的时候问到也几次潦草带过,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陆鸣沧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明明是很明显的事情,但凡他观察仔细一点就不会如此鲁莽了。
不过好在还能弥补。
“那夫人不如现在好好想想要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为夫今日都陪着你,生辰之日如此重要,应当过,不仅如此,还要过得开心。”
陆鸣沧笑眯眯道。
似被陆鸣沧坚定的态度影响,温余的脸上也逐渐显露出笑容来,他点了点头应道。
“嗯!那我想要……逛遍这景宁镇,吃所有好吃的食物,穿所有好看的衣服,玩所有好玩的地方!”
温余说得豪气冲天,陆鸣沧倒是被他的话惊的挑了挑眉,好奇问道。
“何有如此想法?”
温余羞涩的垂下头,声音又弱了下去。
“这是我听家里妹妹说的……是不是不太好?”
陆鸣沧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温余的脑袋我都,。
“我觉得很好,只要是你想做的,尽管去做就好,有我在,你无需担心任何事。”
温余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陆鸣沧,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鸣沧扬眉一笑,声音爽朗,掷地有声。
“现在,向景宁镇,重新出发!”
马车吱呀吱呀的走在路上,远处青山连绵,近处绿意盎然,高大的树木,五彩的野花,鸟语花香,一片春意好风光。
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投落满地斑驳的光影。
这天两人在这景宁镇疯玩了一整天,遍赏美景,遍食美味,直到夜幕降临,月起树梢,才终于满载而归的回到陆家。
晚食没参加家族聚会这件事陆鸣沧并不在意,回到院里后也只是听明雪说陆百川差人来问过一回,后来也就没有后续了。
陆鸣沧猜应该是陆云笙跟陆百川说了他和温余出去的事。
因为一整天都在外面,陆鸣沧今天并没有喝药,温余一回到家就焦急的跑去厨房盯药了,留了陆鸣沧一个人呆在房里休息。
今天确实用了不少的精力,陆鸣沧已经感觉到身体的疲乏,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走出了房门。
因为陆鸣沧的病,他的院里另开辟了一间专门用来熬药的西厨房,而餐食等则是在另一边的东厨房,陆鸣沧的目的就是那东厨房。
今天虽然很开心,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完美,很快他就想到,既然是生日,那肯定少不了吃一碗长寿面,虽然知道这很落俗,但陆鸣沧还是决定亲自给温余煮一碗长寿面给他吃。
煮面不是个难事,但从头开始和面做面属实是有点为难陆鸣沧了,好在有厨娘帮忙,陆鸣沧还是成功把面煮上了。
弄得满头大汗后,一碗新鲜的热腾腾的面终于出锅了,卧上一个鸡蛋,撒上一些葱花,除了面条粗细有些不均匀外,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陆鸣沧端着长寿面递给温余的时候,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温余极大的情绪波动。
“这是你……你为我煮的?”
他的声音夹杂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陆鸣沧的脸上还挂着白面粉,满身的烟火气息,这和他平时的形象大不相同,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颇为得意的勾了勾唇,托着下颌一脸催促道。
“嗯,别愣了,快吃吃看。”
温余点点头,用木箸挑起面满满的吃了一大口。
“慢点吃,别急呀。”
“嗯!”
“好吃吗?”
“好吃!”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飘出窗外,不觉间,夜已深,冰冷的雨水悄然无声的下了起来,不过不管外间如何冷风萧瑟,都打扰不了屋内的一片融融暖意。
橙色的烛光影影绰绰,将两人的身影融洽的倒影在纸窗之上,举手投足间,亲昵与暧昧暗然而生。
又过了两天,清明节到了,陆百川带着众人在宗祠祭祖。
陆鸣沧发现他那位大哥陆云箫的精神面貌完全变了,之前只听说他病了,连这几天晚食的家族聚会也没参加,没想到竟然病的那么厉害,整个人都脱相了,眼睛通红,目光死气沉沉的盯着人,昏暗的眸中时不时的闪过一丝狠戾与恐惧,相比起病了,似乎更像是疯了。
除了陆云箫,主母林新月以及四小姐陆凝雪的表情也并不好,林新月的眉间多了几道褶皱,眼睛里满是疲惫,比起之前那个大方优雅的贵妇人,此时的林新月变得苍老了几分,即便涂着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疲态。
而那个娇纵傲气的陆凝雪也变得沉默了许多,安静的站在林新月的身后,看向四周的目光中藏着一抹猜忌与惊恐。
整个陆家虽然表面平静,但却像潮流汹涌的海,蕴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沉气压,只待着某天便会掀起滔天巨浪,然后将整个陆家冲撞的尸骨无存。
不过这些都和陆鸣沧无关,不管外面如何,他的院子里还是一片和谐安逸,岁月静好,就连他的病情都好转了许多。
渐渐的,就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温余这个冲喜新娘把陆鸣沧身上的厄运镇压了下去,但因为温余太过年少,气运不足以佑护整个陆家,所以镇压的厄运被转到了陆家其他人身上。
这本是无稽之谈,但陆家最近的事情实在太过邪门,所以此番言论还是被口口流传了出去。
陆鸣沧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悠闲的拿着毛笔蘸着墨在窗前作画,窗外是一棵新移植的梅花,不过此时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只有光秃秃的树枝。
画上是一株已经成型的兰花,模样和姿态和陆鸣沧种植的那几盆兰花中的一盆几乎是一模一样。
陆鸣沧执着毛笔戳了戳额头,他正在思考该题什么字。
温余今天没去布庄,自从那天生辰过后,温余陪着陆鸣沧的时间又多了起来,隔着一两天才会出去一趟,期间陆云笙有来找过温余,也不知道温余说了什么,陆云笙离开的时候表情并不太好。
陆鸣沧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幻境中的陆云笙竟然变成了修仙界的云笙,还曾多次试探过他,比如某次突然出现在陆鸣沧的身后,叫了一声鹤洲师叔,或者莫名找陆鸣沧聊天说起梦中的仙境。
幸好陆鸣沧很淡定的没露出异态,打消了对方的疑虑。
不过自陆云笙变成云笙后,他果然开始行动起来,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陆云笙来找温余的次数变勤了,还总往这里送礼物,表面说是给陆鸣沧找的珍贵药材和补品,实际上每次都会额外给温余准备一份礼物,无不是各种奇珍异品。
云笙有动作这对陆鸣沧来说本是一件好事,毕竟按照剧情这个幻境本来就是他和温余发展感情用的,所以陆鸣沧装作不知道的任由了云笙对温余的讨好行为。
不过,表面上不阻止,但陆鸣沧的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不舒服。
酸酸涩涩的,很不舒服。
陆鸣沧也不是小孩子,就算再迟钝,这个时候也琢磨出了味来。
如果之前还能用两人的身份关系作为辩解,那么当他开始厌烦云笙的出现,一看到温余和云笙呆在一起心里就忍不住冒酸水,甚至好几次忍不住迁怒温余,生他闷气不理会他,却又像个想要得到关注的小孩子一般时刻注意着温余的反应,直到对方跑过来温柔哄他后,心里产生喜悦的时候,陆鸣沧骤然醒悟过来。
他对温余上心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喜欢上了温余。
一想到此时的温余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陆鸣沧就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于禽。兽。
转念想,他们已经是成过亲拜过堂的夫妻关系,温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陆鸣沧又心安理得起来。
他喜欢的是自己的老婆,不丢人。
陆鸣沧不是个纠结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结果如此,那便坦然接受。
管他什么任务,主角攻受,全都丢一边去,他喜欢的人,当然也得喜欢他。
不过温余现在毕竟还小,陆鸣沧不愿拘着他,也不想吓到他,所以除了日常贴的温余紧了一点,更喜欢调戏他,牵他的手之外,其他还是照常所行。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作为枕边人,吹吹枕边风还是易如反掌。
就在昨晚,他就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了云笙送来的那些东西,心机又弱气的表示了一番“二哥对小余真好,送了这么多好东西,唉,都怪为夫无能,都送不了夫人什么礼物,实在惭愧”。
绿茶这一套,陆鸣沧使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效果也很显著,今天一早,温余就带着那一堆礼物去云笙那里退货了。
陆鸣沧心情愉快的多喝了半碗粥。
算着时间,温余该回来了。
陆鸣沧搁下笔,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门口,却久久没见到温余的身影。
他不禁蹙起了眉,心感不妙。
难道是云笙把人扣住了?
云笙不会一气之下对温余不利吧?
或者是温余路上出事了?
明知道温余在他自己的幻境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危险,但陆鸣沧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越想越焦虑,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头,使得陆鸣沧根本静不下来,没有多思考,陆鸣沧很快就下了决定。
他走出了房门,快步走向外面。
他要去把温余找回来。
第180章
温余带着那些礼物去了陆云笙的修竹院,他并没有进去见陆云笙,只是叫下人带话推辞了陆云笙的好意,把东西都留下后就直接转身走了。
但温余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以想要独自去花园散散步的理由把跟着他来的下人遣散了去,然后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很快,温余就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他并没有表现出慌张,勾了勾唇,面无表情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抹狠戾,他当做毫不知情的继续向前走去,时不时的停下,托着下颌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像一个无辜迷路的人。
果然,身后那跟随的人一下子就上当了,等温余走到更荒僻的地方之时,他猛地从温余的身后窜了出来,满脸癫狂的盯着温余的背影,猛扑了过去。
“小美人,你若真能转运,那就给大哥我转转运气吧!”
温余装作惊恐的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陆云箫那张扭曲的脸。
他披散着一头长发,整张脸瘦的脱了相,颧骨凸。起,眼圈发黑,眼底布满了血丝,整个一副精神紧绷,岌岌可危的状态,再也不见那个在景宁镇不可一世,风流浪荡的纨绔子弟模样,倒像个被恶鬼附身的疯子。
看着这个模样的陆云箫,温余的心中一阵畅快。
但这还不够,这只是开始!
他装作惊疑、害怕的模样,慌张的质问陆云箫道。
“大哥,你这是想干什么?”
陆云箫的表情有些神经质,他紧紧的盯着温余,声音诡异,口中念念有词。
“占了你我就能得到运势,都是你,都是你把陆鸣沧那个杂种的厄运换走的,你拿走了我的好运,让我被这些……鬼,鬼!有鬼!别追着我!我没有杀你!啊啊啊!”
说着说着,他突然脸色大变,抱着头恐惧的哀嚎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仿佛空气中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温余冷眼旁观着他的恐惧,目光冷的像一把利刃,要将陆云箫的血肉在视线中一刀刀的千刀万剐。
看着陆云箫发了会儿疯后,温余才不紧不慢的走前一步,假装担忧的开口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大哥,你还好吗?我去找人过来帮你。”
说着他作势要离开,陆云箫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面目狰狞,像一只陷入疯狗状态的野兽,吼叫着就要伸手去撕扯温余的衣衫。
“只要得到你!得到你!什么就都好了!哈哈哈,弟妹,你帮帮大哥,大哥不会告诉鸣沧的,那个病鬼有什么好,你别帮他转运,他就快死了,让他去死!让他去死!”
温余顿时一脸震骇,惊慌失措的连忙拉住领口,双手推拒着,怒而惧的大喊起来。
“陆云箫你疯了!我是你弟弟的妻子!你快放开我!”
虽表现的似乎极骇然惊恐,但无人所知的阴影下,温余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却冷静的可怕,眼底燃着一缕幽冷嗜血的火焰,散发着惊人的寒芒。
撕扯间,只见温余的指缝间一道寒光乍现,左手轻轻的按在陆云箫的胸口,陆云箫甚至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就突然间失去平衡的摔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起来。
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瞪着收敛了所有情绪的温余,嘴巴抽动着嗬嗬不断往外冒白沫。
“你……你!”
模糊不清的语句微弱的传出,憋得额头青筋直露却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温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四肢抽搐的狼狈模样,不紧不慢的蹲下。身,俯视着这张丑陋的脸,唇角倏的划开了一道乖僻森冷的弧度。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幽鬼在地狱的呓语,诉说着冤魂索命的故事。
“不知陆大少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在西郊被你强。暴的那个少女,她叫文采儿,她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
声音压的更低了,却充斥了满腔的狠戾与杀意,一字一顿,饮血噬骨。
“你该偿命了。”
陆云箫脸色惨白,双眼骤然睁大,鼓凸的仿佛要脱出眼眶,嘴角的肌肉不断抽搐着,仿佛见到了恶鬼一般,惊恐的嗬嗬直叫。
“不……不是!不……是我!别,别找我!”
他艰难嘶吼着“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温余看着被吓晕过去的陆云箫,冷嗤一声,暗念了一句孬种,鼻间突然闻到一股尿骚。味,温余倏的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眉头紧皱着,黑沉的眼眸中依旧浮动着浓重的戾气。
他的表情冷的可怕,声音低哑嘶哑,恨意翻腾,像自言自语,又如同宣告般,说道。
“当然不止是你,很快了,我会让所有人,陆家的所有人都一一偿命!”
突然间,温余猛地顿了住,脑海中闪过一张瘦削俊美的脸庞,心骤然一疼,复杂至极的心绪伴随着无措与惊慌,置于身侧的手指顿时猛地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
陆鸣沧这三个字逗留在舌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含。在口中,唇齿间仿佛都盈满了那微凉的兰花香气,苦涩又甜蜜至极。
这是一个完全脱离了他控制的意外,一个让他无法割舍,舍不得放弃,不由自主就放任他闯进了心里的特殊存在。
一个他即便知道对方是身体里流淌着罪恶血液的仇敌之子,却依旧忍不住为他开脱,不惜背叛承诺,背负诅咒的他的所爱。
他爱上了陆鸣沧。
如飞蛾扑火般,焚尽一切也要得到的喜欢。
就当,是他在这无聊而罪恶的人世间唯一苟活的理由吧。
姐姐,爹,娘。
请原谅孩儿。
温余松开拳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换作一副恐慌失措的模样,也没整理身上被扯得凌乱的衣衫,急匆匆的往回赶去。
刚一跑出小道就撞见了前来找他的陆鸣沧,温余眸光一闪,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泪,猛地一头扎进了陆鸣沧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
陆鸣沧远远的就看到温余凌乱狼狈的从小路跑了出来,满脸的慌张恐惧,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迎了过去。
抱着温余颤抖的身体,陆鸣沧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柔声安抚他。
温余的声音打着颤,闷闷的从陆鸣沧的胸口传出来,带着一股惊惶不安,颠三倒四的解释。
“大哥他……他抓着我……我太害怕了,不是故意推他的……”
陆鸣沧眉头皱的死紧,他没想到陆云箫那个纨绔竟然敢这么不要脸的想要强占弟媳!
看来他就算疯了都是个恶心的色中恶鬼。
愤怒与杀意在陆鸣沧的心中蔓延,对于这个幻境中的便宜兄弟,他可没有什么兄弟情谊,且不说原主还指不定和这陆家真有什么关系呢。
相比起这到处隐藏着怪异与阴暗的陆家,陆鸣沧当然是完完全全的袒护着温余。
他并没有将脾气爆发出来,而且抚着温余的后脖颈,轻轻的压住了他的话。
“别怕,我在,我们回去。”
说着他脱下自己的外袍一把裹住温余,然后弯腰打横抱起他,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而去。
温余慌张的瞪大了眼睛,连声阻止道。
“别抱着我了,会累的,我,我能自己走。”
陆鸣沧低咳了几声,脸上泛着薄薄的晕红,眸光坚定道。
“我没事。”
说着,为了缓解温余紧绷的情绪,陆鸣沧朝温余看了一眼,勾唇笑了笑调侃道。
“怎么,夫人是怕为夫把你摔了吗?”
温余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耳廓泛红,目光飘忽,一副羞赧的模样。
“我……没有。”
陆鸣沧扬眉颔首,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保证道。
“放心吧,就算是摔下来,为夫也定会好好的护着夫人,不会让夫人受到一点伤害的。”
温余定定的看着男人立体的轮廓,轻轻嗯了一声,将脸颊埋入那个泛着兰花清香的怀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心压抑的疯狂与戾气在这一刻神奇的平缓了下去。
他如此的眷恋着这个温暖的怀抱。
陆鸣沧坚持着把温余抱进了院子里,一路上遇到的人与视线他全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