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昀眼眸深邃地看着面前跃然的小徒弟,声音也温柔许多:“那就好,往后若有不懂之处,尽可来寻我。”
薛应挽点头,他感觉到丹田内有隐隐突破之迹,正?要?告别返回住所修炼,又想?起什么?,问道:“我记得,去?秘境之前,师尊说有事要?与我说……”
戚长昀一愣,随后缓缓道:“是。”
薛应挽于是停下了脚步,再次望向自己师尊。
戚长昀先是道:“这些?时日,你与越辞,萧继都走得很近,越辞从前有过喜爱之人,朝华宗人人皆知,萧继更是已与宁倾衡结尾道侣。你对他们,可是有……”
薛应挽意?识师尊想?说什么?,一瞬颈子通红,手足发热,忙辩解道:“我与大师兄并不熟稔,萧远潮只是寻常好友,并无其他!”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戚长昀这样一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从来只待在霁尘殿修行之人,竟会知晓他在宗内之事,甚至……甚至当面言说。
有一瞬间,薛应挽希望能用剑捂上脸,这样便不必被师尊看到自己难堪模样。
“师尊若不喜欢,我不再和萧远潮来往了就是!只是大师兄却有些?难办,与他扯上关系实非我本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戚长昀一贯冷清的面色都变得温和了些?。
“你对他们皆无意?么??”
薛应挽点头。
戚长昀话语稍作停顿,随后,声音也带了些?许沙哑之意?。
“你在宗内,可有打?算,要?去?寻一道侣同修?”
这个问题能从戚长昀的口中问出, 薛应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了想,还是答道:“我……并不打算寻道侣,能与师尊, 师兄一起在凌霄峰修行,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片刻,又补充, “我想陪着师尊。”
戚长昀侧过身?子,狭长剑眉微松, 玄色锦袍被风吹起一点袂角。
“去?吧。”他道。
薛应挽带着重昭返回?屋舍路上, 正撞上提着酒哼着小曲回?来的魏以舟。两人皆是一愣, 薛应挽想偏开脸以防被看到自己未消的耻意,魏以舟则是瞬间将酒壶收在背后, 脸上表情不可谓不难看。
“你、你回?来了啊……”
“啊, 啊,嗯……”
薛应挽也神思浑噩,正想着方才之?事,这下两人相见皆是尴尬之?相, 还是薛应挽看到魏以舟背后半掩的手, 一时恍然,发?笑出声。
“师兄拿出来吧,凌霄峰不是从来不管弟子吗?只要不是生了事惹到师尊面前, 喝些?酒有什么可藏的?”
结了丹便已算辟谷, 不再需要吃食寻常谷物,修者大多?都会抑口舌之?欲。朝华宗内虽也有弟子贪食, 可往往都是私下而?为?,若撞见了……便会是薛应挽与魏以舟这般不上不下的尴尬模样。
魏以舟听?罢, 挠头?解释:“我这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让你觉着我们凌霄峰都是……这种好酒嗜醉之?辈,我真不常喝,就是偶尔,偶尔……”
薛应挽从前便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好酒,当下应道:“知道知道,今日我就当没看见。”
魏以舟也嘿嘿一笑,拍他肩头?,又见了手中多?了一柄非凡尘之?剑,惊讶问道:“对了,这是……”
薛应挽也不掩藏:“师尊为?我寻来的佩剑。”
魏以舟惊道:“师尊竟会……为?你寻剑?就连当初我与两位师兄,都是,都是自己辛苦去?剑锋求得,师尊竟待你这样好……”
他话中惊叹,艳羡不假,听?闻薛应挽能被戚长昀亲自指点一下午更是气急,恼自己竟下了山买酒,没能看一看师尊教授弟子。
薛应挽听?他怨恼,思及方才戚长昀话语,隐约也觉是否戚长昀对自己实在有些?过于优待。更诧异的是,他竟丝毫未觉得突兀,前世师尊虽没有亲手教导,却也是因为?他本身?便不爱修行之?故,甚至还愿意单独拨出一峰供他修养……
两世以来,戚长昀竟待他是同样用?心。
萧远潮与其他弟子一道离开秘境,自百花门返回?朝华宗后,时常便觉得身?体隐约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十七岁,当做父亲敬爱的文昌真人被害,自己也断了灵根,此后被吕志收为?大徒弟,与宁倾衡结为?道侣。看似也算得了厚待,实则多?年间,一直因修为?再无进?境而?被人耻笑,将他当做闲话谈聊折辱。
他就在这样的境况中,足足忍受了两百年。
若说从前的萧远潮还有哪怕一丝傲气,也在这日夜不间断的磋磨中消却得干净,能支撑下去?的,也不过是想要找到当年文昌真人被人杀害的真相,摒着一口要报仇雪恨的气。
直到宗门内,来了一个名叫戚挽的新弟子。
水灵根,被霁尘真人收为?徒弟,短短数月便能进?阶的天赋,堪称惊世之?才,甚至与当初的越辞比也毫不逊色。
朝华宗有过不少修行奇才,可他们与萧远潮从来都不会产生交集,因为?天才注定步步高升,而?萧远潮永远无法进?益,永远只能停留在原地。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人会愿意去?踏入他的地界,耗费珍贵的修行时间,做最无用?的事。
戚挽是唯一一个例外。
萧远潮从没想过,他这样的人,会主动来找自己,会关心他修炼得如何,甚至愿意出手……拦在曾经欺辱他的师弟面前。
安慰他,给他上药,去?看他比赛,甚至所有人都嘲笑他时,也选择了相信。
和宁倾衡相处的两百年,萧远潮与他空有道侣之?名,二?人却自大婚当夜就从未有过一时半刻与对方的情爱。甚至萧远潮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沧玄阁金枝玉叶,在堆金叠玉中长大的小公子,会纡尊降贵,坚持要与他结为?道侣。
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曾经短暂地,也曾如鹤鸟高飞的天才陨落成了一只折断双翼的灰雀,被轻易踩在泥潭里,身?上满是脏污,连路过的人,也要朝他砸上几颗石头?。
纵然入了修炼道门,依旧去不净属于“人”的劣根性,喜爱趋炎附势,拜高踩低,更爱欣赏骄傲的人弯折脊梁,成为?笑柄谈资。
他们说:“看啊,这个就是朝华宗宗主的大弟子,沧玄阁小公子的道侣,待在朝华宗足足两百年,竟一点境界也没有进益——”
“一个十足的,废物。”
萧远潮猛然睁开眼,恍惚中才意识到,自己已然离开秘境,回?到了朝华宗。
屋中昏暗而?静谧,似能听?见茅屋外窸窸窣窣的蝉鸣与风吹叶动之?声。
他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离开床榻,走到不远处桌案,从带回?的包裹中翻找,摸出一根手指。
一根属于朝别的手指。
他骗了薛应挽。
那日能与薛应挽在秘境相见,并不是因为?凑巧,而?是自远处,他便似感应到一股极强的吸引力?,顺着前行,才寻到了那处山洞。
很快,他发?现?吸引力?的由来,是一具尸体散发?出的灵流。这股灵流让他觉察十分亲近,甚至有鲜血翻涌之?感,冲动之?下,他割断了尸体的一截手指。
至那时起,他便发?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奇怪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急迫,在回?到朝华宗后,便第一次去?找了戚挽。
“阿……挽。”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戚师弟,却觉得无比熟悉,像曾经叫过百遍千遍。薛应挽放下手中木剑,转头?看他,眼中似有疑惑。
“我想与宁倾衡和离。”萧远潮听?到自己这么说。
戚挽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却像是真心为?他庆祝:“……是吗,”他道,“你和他在一起本来就不开心,也受了这么多?伤,和离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萧远潮其实提过很多?次和离,每一次都被宁倾衡拒绝,可他没有一次像今日一般迫切。
他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上前一步,握起戚挽没有拿剑的另一只手,声音沙哑:“到那时,你……你能与我……”
面对疑惑的戚挽,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说道:“阿挽,你可有喜爱之?人?”
薛应挽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想知道……”
“可我不想和你继续这个问题,”戚挽道,“你我只是好友,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我也不想你我二?人之?间……掺杂多?余之?物。”
萧远潮喉结滚动,眉心紧紧皱着。
他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因为?知道,才愈是焦乱难受,他握住戚挽欲要挣脱的手,甚至有些?凶戾地逼问:“那越辞呢?你喜欢的是他,所以不回?答吗?”
“我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看见了,”萧远潮咬牙,“我看见,你和他抱在一起了……”
戚挽面上有些?惊讶,很快消失无踪,他推开萧远潮,后退数步,再看他时,眼中已然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你是不是状态不好……你该去?休息了。”
萧远潮的确状态很差,他变得更加烦躁,脑中一片浑噩,甚至觉得戚挽在疏离厌恶自己,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体内血液便像沸腾一样翻滚灼烧。
这几日来,他不断的做着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具体的景象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戚挽与他认识的面容有着细微差别,但他还是能轻易辨别出就是一个人,他们似乎靠得很近,他会亲昵地,一声声叫着……
“阿挽。”
阿挽,阿挽。
好像他们本就该是如此亲密,本就该由他念出这个名字。
萧远潮神思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依靠着本能,来到了薛应挽的住所。
一声声急促的敲叩声响起,屋内的人似乎早早睡下,好一会,才发?出一声从梦中清醒的懒怠回?复:“……谁?”
萧远潮道:“是我。”
薛应挽迷迷糊糊的,他听?得出萧远潮话中急切,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顾不得其他,起身?下榻,将屋门拉开。
月光瞬间倾泻入内。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巨大的身?影。
他起身?得急,甚至没有披其他衣物,只着一件薄薄亵衣,赤裸的脚才在地面,身?形削瘦而?单薄,萧远潮拥抱上来时,依旧处于半发?懵之?间,忘了去?阻止。
衣物被轻松拉下,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萧远潮闯进?屋内,反手扣上门,将他压在旁边的墙壁,牢牢的桎梏在自己身?体覆盖之?下。
“等等,唔——”
发?间皂角清香溢满了他的鼻腔,薛应挽身?,躯好软,好白,颈窝肩头?散发?着润腻的暖意,他的肤肉像是最柔嫩的荔枝,令人恨不得啃咬嚼碎入腹。
萧远潮也真的这么做了,他低下头?,粗鲁地去?亲吻舔舐薛应挽脖颈,目中流露着痴迷,一下又一下地嗅闻着这股令人上瘾的香。
“萧远潮,萧远潮,萧继!”薛应挽慌乱道,“你在干什么!不要,不要,呜嗯,你放开我——”
薛应挽胡乱摇着头?,发?丝散乱,他嗓中溢出哭吟,挣扎与反抗被尽数按下。萧远潮将他双手用?发?带捆缚在身?后,抱着这具柔软温香的身?子,逼他引颈就戮一般仰着皙白的脖颈,将最脆弱的部位袒露在男人面前。
第71章 既明(一)
萧远潮断断续续地?亲吻着他, 动作愈发放肆,薛应挽感觉自己脖颈间不断拂上微凉气息,又?被湿漉漉的舌尖舔过, 登时?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他重重在萧远潮肩头咬了一口, 萧远潮没松开,只在黑暗中抬起头, 阴恻恻地?看了薛应挽一眼。他瞳孔微微涣散得?浑圆,像是什么冰冷的蛇类在注视着目标, 叫人?栗然发悚, 骨颤魂惊。
薛应挽的反抗不但没能让他停下, 甚至更兴奋许多,他终于将这个人?抱在怀中, 那?么柔软, 漂亮,连同所有的香味,都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个人?。
薛应挽控制不住发抖,感受到一股浓重而压制力极强的气场, 不似寻常修士的灵气, 甚至有隐隐要吞噬薛应挽灵力迹象。
就在快亲吻上自己时?,骤然感到额间印记变得?冰凉,他偏过头, 呜咽道?:“萧远潮, 萧远潮……不对劲,你?身?上……”
萧远潮眉心紧皱:“什……”
下一瞬, 屋门被从外重重破开,巨大的响声令萧远潮有片刻怔愣, 随即,一道?灵流骤然袭上他胸口与四?肢,剧痛令他松懈力气,薛应挽也终于得?了逃脱之机。
他踉跄逃离,被进入屋外的戚长昀接住身?体。
戚长昀揽着衣衫不整,眼中湿润的薛应挽,一手压着他后?脑勺,一手持着既明剑,声音厉然:“萧继,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
既明剑尖带着一丝幽蓝冷肃之气,萧远潮在这冰寒入骨的灵流压迫下终于清醒几分,他抬起头,双瞳迎着月光,逐渐收缩成了一道?竖线。
“我,我……”
萧远潮看了一眼自己双手,下意识想要逃离。
既明剑气破空而落,霎时?,双腿脚筋便被挑断,经脉亦塞阻,萧远潮跌落在地?,艰难地?看着被搂在戚长昀怀中的薛应挽。
“不要,走,阿挽,阿挽……”
他匍匐着想去触碰薛应挽一点衣角,戚长昀眼神冰冷,收起既明,将人?解了手上束缚,托着膝弯搂抱而起。
薛应挽本就后?悸未平,此刻更没什么心情再去顾及萧远潮,只短促地?呼吸,将头埋在戚长昀颈间,嗅闻着那?股清淡的檀木香。
他将戚长昀衣物紧紧攥在掌间,闭着眼,直到自己被重新放在柔软的床褥之上,带着粗茧的手指抚上眼尾,替他擦去一点湿意。
“还好吗?”戚长昀问他。
薛应挽很缓慢地?点头。
“没事,只是有点吓到了……”
他衣物被扯得?松散,露出大片锁骨与肩头,其上吻痕,咬痕极为明显,丝丝缕缕的长发散落,本就皙白?的肤肉在烛火映照下变得?如同铺了一层釉色莹润。
戚长昀眼神暗了暗,替他拉好衣物,碎发拨至耳后?,瞥见腕间因捆缚太紧而留下的两道?胭红。
薛应挽很少进入戚长昀内室,四?周摆置规整而古拙肃穆,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正了正身?子,试探着问道?:“师尊是如何知?道?,萧远潮对我……”
戚长昀看着他,指腹移到了额心。
那?抹浅淡的云纹印记早就不知?何时?显现,泛着一点莹色微光,更衬得?薛应挽面容纯澈漂亮,又?多了几分不可玷污的圣洁之感。
随着戚长昀指尖触碰,一点舒适的凉意安抚般再次传遍他四?肢百骸,薛应挽逐渐放松下来?,又?把头昏昏沉沉地?往前靠。
这回,戚长昀接住了他。
薛应挽舒服得?半阖着眼:“幸好有师尊在……”
戚长昀掌心停留在他后?脑勺,一下下摸着凉缎似的青丝。
“怎么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虽是问询,话语中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薛应挽闷闷地?答:“我也没想到萧远潮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将他当做朋友的。还以为他半夜找来?,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太过天真单纯,不是好事。”
薛应挽在他怀里轻轻嗯声,许是才脱线不久,竟不自觉地?依靠着面前人?,带着些许撒娇意味,声线黏糊:“我知?道?,多谢师尊,往后?……一定不会了。”
戚长昀掌心微顿,一抹细滑的发丝从指缝间滑下,只留下浅淡的梨花幽香。
和薛应挽身?上的味道?一样,温软,缠绵。
缓和片刻,薛应挽才问道?:“萧远潮身?上的魔气……”
戚长昀道?:“我已经通知?了戒律堂,会有人?来?带他走。”
薛应挽想起,他初见萧远潮时?不过七岁,而萧远潮也只比他早来门派几年,二人?关系尚可的时?候,也从萧远潮口中知晓一二从前之事。
萧远潮是主动拜入朝华宗的。
他生?在江城一寻常官宦之家,因着母亲生?下他后?便离世。父亲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在府中亦并不受宠,而后?长至七岁,受一路遇道?士引导,主动来?朝华宗求道?。
照理说来?,朝华宗是不收这样年纪的弟子的,薛应挽看向戚长昀:“……师尊,我想问你?,当初萧远潮,究竟为什么能顺利入朝华宗?”
“你当真想知道?”
薛应挽点头:“……师尊,告诉我罢。”
戚长昀垂下眼,见薛应挽衣衫单薄,明知?修行者耐寒比常人?高上数倍,也依旧问道?:“冷不冷?”
薛应挽愣了一下:“不……”
戚长昀将他抱上床榻,取来?被子,披在薛应挽肩头与胸口,又?将他搂得?紧了些,只一低头,下巴便能抵在脑袋上。
薛应挽终于意识到什么,他眼睫颤颤,掌心还依旧抓握着戚长昀衣物,直到被一只大掌握紧,十指相扣,不断递送一点灵流,平复他方才惊乱。
戚长昀的身?体,是有些凉的,像是天生?的寒冰,如何捂……都热不了。
怪不得?,要盖上被褥。
他怕自己冷到薛应挽。
薛应挽指尖微动,也问:“那?师尊……冷吗?”
被褥子盖着,手握得?再紧,也像是藏于黑暗之中不为人?所道?,冰与热交融在一起,却似融成了春日破冰后?潺潺的溪流。
戚长昀低下头,怀中人?抬起的眼睛对视,两只棕琥珀色的瞳珠盈盈乱乱,映着案上一点跃动的烛火。
额上还留着,自己为他设下的,近乎明显象征所有物的印记。
戚长昀声音有些发哑:“挽挽,别勾我。”
薛应挽没说话。
戚长昀闭上眼,复又?睁开,语调已然恢复平常。
“萧远潮的母亲与他父亲是偶然结识,听说也曾是修炼世家的小姐。后?来?宁愿叛出家门,也要与他父亲这个寻常人?在一起。二人?婚后?,她曾不慎被魔物引入过域外,在那?处待了足足三月,后?被朝华宗一长老所救。而后?送回府中,不日便有了孕。”
“府中人?知?晓她肚子里多了东西,她与丈夫关系也渐疏远,若非朝华宗叮嘱,怕是早已不愿意容忍。萧远潮出生?之日,她母亲也难产而死。”
薛应挽似明白?什么:“所以,后?来?引导萧远潮拜入朝华宗的,也是当初救下他母亲的长老?”
戚长昀道?:“我并不清楚其中详细,只知?道?这回事的存在。”
薛应挽心中顿悟了。
“所以,其实宗门知?道?萧远潮身?份并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有魔族血脉,也还是引导着让他入了宗门,甚至在文昌真人?死后?将他收作宗主弟子。”
戚长昀:“是。”
那?便不奇怪了。
甚至上一世,这一世,为什么吕志明知?萧远潮杀害了宗门长老,依旧瞒下祸乱,选择要保下他。
薛应挽抬起眼睫,褥子下的手紧了紧。
戚长昀眉心敛起,低声道?:“挽挽。”
“师尊,这不应当,也没有必要要冒着风险这么做,除非宗门还有事瞒着,关系到比除了一个宗门内出现魔族还要更要紧的事……对不对?”
戚长昀挺正的鼻梁落在他发间,长眸低垂,“挽挽,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师尊告诉我吗?”
戚长昀按着他的手,嗓音有些不稳:“千年前,朝华宗曾得?到了一本预言,名为《山河则》,其中便提到,朝华宗弟子,必生?魔种。”
果然,这一点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所以,其实朝华宗早就知?道?萧远潮很可能就是那?个魔种,但却要故意留着他,待他真的生?了魔气,再顺理成章交出去。不光能避免被人?利用预言生?事,还能为宗门再搏出一个‘为大义?而不惜牺牲宗主大弟子’的名声。”
“你?很聪明。”戚长昀道?。
“只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沧玄阁想必也早知?内情,可即便如此,却还要让宁倾衡与他结为道?侣,两人?这百年间,却无?一点情意……师尊可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戚长昀:“我说过,我向来?不会去理会宗门之事。”
“当真?”
“何必骗你?。”
确认戚长昀与此事无?关,薛应挽反倒松一口气。
他不希望自己的师尊被涉入到任何一淌污水之中,害怕看到心中一直敬仰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更害怕……从前世开始,师尊都参与其中。
好在,戚长昀还是那?个戚长昀。
从前薛应挽并非没有与戚长昀如此亲近过,可到了这世却实实在在是头一遭,心中生?出巨石落地?的松懈与贪恋来?,不自觉地?便想更紧地?去依赖。
似乎唯独在师尊怀里,才能有一分别于尘世外的安全感。
腰上掌心只隔着亵衣传来?冰凉,两人?的发丝早就在拥抱与话语间纠缠在一处,绵密的乌黑中绞着细碎的银,像是阒夜中划下的一道?道?流星白?练。
戚长昀嘴唇贴在薛应挽耳侧,声音饱含一股难以言明的欲沉:“挽挽,方才,萧继还对你?做了什么?”
“师尊问这个做什么??”
“你入宗以来?, 倒是招惹了不少人,”戚长昀今日竟生了心思,与他一个个数来?, “杭白,越辞, 萧远潮,黄争衡……还有谁, 那个好帮忙的小弟子蔓菁,和你的师兄魏以舟, 顾扬关系也十分近。”
戚长昀往日说话?能简则简, 少有一口气讲这样多的时候, 薛应挽落下?一件心事,掀起眼, 盈盈望他:“师尊难道还管着我交朋友么??”
“没有, ”腰间手掌将人揽得更?紧了些,戚长昀冰凉气息落在他耳廓,“我很开心,你能在宗门有朋友。”
薛应挽其实更?习惯与师尊这般相处, 倒让他想起前世二人还未关系冷僵, 日日被师尊抱在怀中的日子。
不由出言打趣:“师尊在外人面前像座融不化的冰块,私下?待我却是热忱得很……魏师兄他们知道师尊还有,这样一面吗?”
戚长昀轻笑一声:“他们也不知道, 你会被我抱到床上来?, ”许是知道自己身上冰寒,又问, “抱我这么?久,还不冷?”
“不冷。”
“初见你时, 还有些惶恐,见谁都战战兢兢,弄了个拙劣的易容,想防着谁?”
薛应挽从褥中伸出一只手,去绞几绺戚长昀的头发,银白发丝雪一般从指缝倾泻,细细凉凉。
“那现在呢?”
戚长昀侧下?一点脑袋,任他更?方便把玩。
“胆子大起来?了,敢做这些……大不敬之事。”
薛应挽也自觉,自百年后重走这一遭,虽还是习惯性待人与善,不忍看欺凌侮。辱之事,心性却不知何时开阔许多。又有师兄疼爱,同门敬重,连与人言话?,都带了几分纵。
“师尊觉得,我这样好是不好?”
“再骄纵一些也无妨。”
薛应挽也笑,轻轻巧巧地去贴戚长昀胸膛,犹记得小时足足十年间,每日这样抱戚长昀,晚上总睡得特别香。
戚长昀道:“还没回答我,萧继……方才都对你做了什么??”
“师尊来?救我,不都什么?都看见了么??”他抬起手,两只润白清瘦的手臂揽住戚长昀脖颈,有些委屈后悸,“再晚来?一步,就不好了。”
戚长昀抱他顺势在榻上倒下?,掌心从始至终也没离开过腰间,被褥被薛应挽体温捂出一点暖意,半遮盖在两人胸口。
从戚长昀角度,恰好能见他颈间锁骨被吮吻出的红痕,在大片皙白中极为醒目。
腕上留下?的绳痕同样显眼,戚长昀指腹摩挲那处痕迹,问道:“疼不疼?”
“师尊握着,就不疼。”
戚长昀捧着他纤细的腕子,托到嘴边,很轻地吻过,带着一丝寒凉。
薛应挽身体凑入他怀中,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师尊……离我而?去,我在世上没了亲人,此后如何后悔,都再找不到师尊了。”
戚长昀道:“我不会离开你。”
薛应挽抱得很紧,似乎当真怕会有一日再次失去他,身上软香漾在空气中,二人交颈厮磨,乱发再一次缠在一处。
他很久没这样亲近地去闻师尊身上的乌木檀香,没睡好过一个觉了。
第二日晨起,萧远潮身上竟有魔气之事已?然传遍了朝华宗,他昨夜被戚长昀断了手脚筋后便被赶来?的戒律堂弟子带走,关在三重紧锁的地牢之内。
与他预想的不错,朝华宗很快向?外散发出消息,公开当初《山河则》未全的后半本,阐明预言之事并非故意隐瞒,而?是想要亲自找出,以免祸乱。
其次,便是宣告,于十日之后,当众处刑魔种?。
依照古籍而?言,魔本不叫做魔。它?们最初生于世间混沌,曾与清气共存,是最古老的构世之气,而?后堕于下?界,经千万年世上重重恶陋,污浊催灌,这才滋生了最初的“魔物。”
魔物吃人间恶意滋养,生出灵智,虽有超乎寻常的天赋与灵力,所到之处却往往带来?灾厄,在万年前人魔一战中被驱赶至域外,并设下?结界以防再度侵袭。
可一万年过去,当初的大能早已?飞升仙人,结界逐渐不稳固,加之万年前曾有魔物与妖,人曾混血潜伏世间,所有人都在担心,魔物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而?魔种?,便是引诱魔物大量复苏的关键。
界碑在百年前就出现预言,魔种?即将现世,只是这些年来?各宗门严阵以待,却迟迟没有动静,不少人都逐渐放松了警惕。
直至——朝华宗宣称,魔种?正是宗主疼爱的大弟子,萧远潮。
这般大义灭亲,不仅没有遭到众门派因魔种?现世之事抵制,反倒夸赞朝华宗深谋远虑,更?是毫不包庇,其心可赞。
薛应挽听弟子讲述,一一点头称是。
来到戒律堂时,正?逢午后。
因着着重看管,地牢前派了不下?十数名弟子,牢牢把守着里外三层牢门。薛应挽带着昨夜与戚长昀亲近时偷偷取走的长老令牌,向?询问弟子应道:“是,本就是在凌霄峰出的事,我是奉霁尘真人之命前来?问询一二的,只说几句话?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