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将这个无名的孩子送到她的身边,她为他取了一个充满希望和生机的名字。
所以当春树慢慢长大,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时,她才放下少许心里的担忧,但在发现小孩过于安静,甚至称得上孤僻时,又开始努力尝试让他和别的孩子交流。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虽然大孩子们都很喜欢可爱的、会乖乖叫哥哥姐姐的小春树,但春树还是只跟个别孩子亲近。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长相凶恶的男人,却轻易和春树相处融洽,她立刻胡思乱想起来。
是亲戚吗?
还是……亲生父亲?
她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一大一小的眉眼,沉默了。
应该不是吧……
春树那么可爱,肯定不是……!
对女院长头脑风暴毫不知情的夜蛾正道结合小孩说的话,猜测也许那个咒灵最开始是缠在那几个孩子身上,可能也就四级多点的强度,因为太弱小了还不足以伤害人类,只能发出“吃——吃——”的声音。
搞得小孩以为咒灵饿了,想着喂饱了就不会饿了,结果越喂越大,外溢的咒力已经影响到大家,这才将咒灵引到外面饲养。
(实际上只是被某位新晋大厨三天一顿的饥饿营销逼得会说话的咒灵:@#¥#@%!!!
夜蛾正道忍不住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也许那个就是这孩子的术式?
和他一样的傀儡师?
他心里冒出了一丝期待。
“啊,这孩子、我可以领养这孩子吗?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嗯……我是一个单亲父亲,我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他希望自己有一个兄弟……”
夜蛾正道想着家里已经能拆家的小胖达,开始睁眼说瞎话。
“……就是这样,手续我会找人来办,可能要费些时间,我会经常来看这、春树的。”
在女院长复杂的目光中,事情以辅助监督手忙脚乱的加班落下帷幕。
那天走之前,夜蛾正道留下了一只青蛙咒骸。
咒骸的模样吓了所有人一跳,淡绿色的青蛙有着细细长长的四肢,仿佛灵长类动物,却长了个实实在在的青蛙脑袋,大大的黑眼睛缀在眼眶里,一半多都突在空气中。
女院长、一群小孩:“……”
难不成最近流行什么恐怖动漫吗?
连联名款玩偶都有了吗?
小春树:“……”
小孩先是被递到面前的“恐怖长臂青蛙”唬得一抖,还没移开视线又忍不住仔细瞪着青蛙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瞅瞅了脑门快冒出汗来的夜蛾正道,又瞪一会,又瞅,最后终于小小声流利地说了一句:“谢谢。”抬手就掐住了那对大眼珠子。
女院长、一群小孩继续:“……”
夜蛾正道:“……啊、没事,你喜欢就好。”
就这样,夜蛾正道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一看这个孩子。
在相处交流的过程中大致了解到了小孩的术式能力。
和他的傀儡术有些相似,但是还有很多不同,不可否认这是个很方便的术式。
能够对死物下达命令,甚至改写物体本身性质,虽然目前不知道能否对活物起作用——如果能,那可真是……
夜蛾正道不想在现阶段去探究这种事情,如果这个孩子愿意被他收养、成为他家的孩子,总监部那边肯定需要出具一份关于春树说明报告,他不希望春树被总监部的大人们注意到。
家里还有个已经被总监部盯上了的胖达,春树的术式又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性。
夜蛾正道越想越感觉压力山大。
女院长将早已洗干净的玩具熊放到小孩枕边:“真好啊,春树,夜蛾先生帮你找回了你的玩具呢。”
“嗯!”
“春树喜欢夜蛾先生吗?”
“嗯!”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女院长的表情十分平静,轻轻把小孩抱进铺好的被子里,在小孩好不容易养出的肉肉脸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妈妈?”
春树有点不知所措。
他能感觉到院长妈妈的身上有淡淡的悲伤气息。
“没什么,这是好事哦春树,春树也许马上就能有值得信赖的长辈和温柔体贴的兄长了。”女院长温和地说,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小孩的肌肤。
真是不可思议啊。
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子居然已经平安长到这么大,甚至还会有好心人愿意来到他们这个偏僻的孤儿院,收养这样年幼的孩子。
即便夜蛾先生看起来是个非常凶恶的人,快半个月的相处下来,这个长相粗犷的男人在许多地方表现得比她还要细心与温柔。
春树下巴和脖颈中间有一小片痱子。
春树新长的小牙磨破了口腔导致的炎症。
春树从前丢失、后来全在孤儿院附近找回的一些玩具。
这些都是幸子无法处理,而她不能及时发现的关于春树的苦恼。
夜蛾先生却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提供帮助:儿童专用的痱子粉、新上市的动漫人物全套牙具和小颗易吞咽的钙片……
她愿意相信这是一个真正喜爱春树的人。
“妈妈呢?”小孩有点不安,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了大人的手指:“幸子、姐姐?……都有?”
“……啊,都有。大家都会在这里,不会离开的。如果夜蛾先生有时间,你可以让他带你来玩。”
慈爱的母亲又一次落下了温柔的吻。
“不要忘记大家啊,小春树。”
就像女院长说的那样,春树每天都很安静,极少哭闹,也很少主动出声。
他还没长大到可以和大家一起睡,平时一整天的活动范围几乎就是不到二十平的活动室。
角落绣着树枝小被子小枕头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角落的柜子里,春树每天天刚亮就自觉起身,慢慢吞吞地叠好,然后又一头栽进另一边的娃娃堆里呼呼大睡,直到幸子姐姐进来带他去洗漱。
这一切,夜蛾正道的青蛙咒骸每天都诚实地记录下来并反馈给了他。
伊藤幸子对于春树的“不好好睡觉”给予批评,对于“自己叠被子”给予表扬。
小春树明显每次都只听进去了后半句,每天依旧坚持不懈地早起,然后再被伊藤幸子从娃娃堆里抱出来。
一日三餐,哥哥姐姐们吃什么他吃什么,有些挑食,但好在他的食物分量都不多,每次都会皱着小眉头吃下去。
午休睡醒之后,坐在软垫上看哥哥姐姐们玩游戏,偶尔被分配到了任务,会严肃地听着哥哥姐姐们讲规则,然后再一脸茫然的成为最大输家。
有时也会帮院长妈妈给洗好的衣服归类到每个孩子的衣服收纳格里,或者“整理”弄乱的毛线。
院长妈妈坐在椅子上织,他就坐在旁边的小矮墩上拉毛线,毛线不是什么好料子,常常拉着拉着就会分叉或打结,小孩努力了半天却毫无办法,只能求助大人,然后在院长妈妈无奈的包容中,将这个“坏”习惯坚持了下来。
下午,伊藤幸子放学回来后,他就抱着绘本陪幸子姐姐写作业。
小孩安静得伊藤幸子常常会忘记房间里还有一个孩子,偶尔遇到难题突然出声发几句牢骚,一回头就看见小孩眼睛瞪得圆圆的,疑惑又新奇地看着尴尬干笑的她。
睡前半杯奶粉,春树充实的一天就结束了。
日复一日,他总是那样体贴,那样讨大家的喜欢。
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也会大声说出:“明明春树小弟才是最可爱的孩子!”
以上种种,让夜蛾正道越来越相信这是一个善良无害的孩子。
伊藤幸子,也就是院里最大的孩子,正是上初中的年纪,除了上学,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陪伴着春树。
今天是周末,伊藤幸子正在活动室里教春树读五十音。
小孩的声音不大,透过半开的窗户和错乱的树枝,传到院子里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尾音。
院子里,站着夜蛾正道和女院长。
夜蛾正道今天来得匆忙,没有带任何东西,女院长浑不在意,亲切地带他来这里暗中观察孩子们的举动。
身旁突然响起一声叹息,夜蛾正道没有回头,他静静等着。
这段时间,他了解到了关于春树的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这位被春树称为“妈妈”的女人的苦恼。
她知道夜蛾正道不久之后就会带走春树,但这也正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
“幸子那孩子也一直是一个人……她知道我的顾虑,但是……”
女院长神色复杂地低下了头:“她认为承担的苦痛与回报是成正比的。春树失去了父母又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经历了长久的病痛,她……希望春树健康顽强地长大,去充满美好希望的未来里拿回属于他的回报。”
夜蛾正道无言以对。
“承担的苦痛与回报是成正比的”这句话就是咒术的本质,但,如果这个孩子被自己抚养长大,成为一名咒术师。
但,“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这个孩子真的能如愿成长吗?
他对此心志不坚。
“那孩子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比如……看到了什么?”夜蛾正道想要确认一些事情,同时也是岔开话题。
如果说,这个孩子在能看见咒灵的情况下,在年幼无依的年龄也没有暴露自己的异常,也许,他可以放任这个孩子留在普通人的世界,而不是带他踏足危险的咒术界。
女院长仔细思考一番,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小春树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我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交由幸子来照顾他,只有空闲时才能去看看他。”
“就我看来,小春树除了太安静外,无论如何都是个很好的孩子呢。当然,对于我们来说,‘安静’也帮了很多忙呢。”
女院长苦笑着说。
夜蛾正道沉思着点了点头,听到屋内的声音逐渐停止,他打了声招呼,就径直走向了屋内。
“下午好,夜蛾老师!”伊藤幸子欣喜地打了声招呼,坐在旁边的春树也迅速转过头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夜蛾正道欣慰地露出点笑来,伸手抱过小孩,连带着被他半个身子压住的青蛙咒骸也抱了起来:“下午好,幸子。下午好,春树。”
“嗯!”小孩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回应。
“那我先去帮院长妈妈的忙,小春树就拜托您了。”伊藤幸子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小孩的口腔便离开了。
春树乖乖张着嘴,在幸子姐姐检查过后又转头给夜蛾正道看。
夜蛾正道笑着:“我知道,春树是个乖孩子,不会乱吃东西的。”小孩这才闭上嘴巴,认真点头。
——他才不会跟咒灵抢吃的!
夜蛾正道抱着他坐下,心不在焉地逗弄着小孩子,分心想着组织语言。
今天他想要更多地了解小孩的术式,然后琢磨一下怎么向总监部报备他的术式能力,一切顺利的话,下周春树就能跟他回家了。
过去的十来天他都没有主动追询春树的术式效果,而是努力抽时间来这观察这个孩子。
他愿意相信一个孩子的纯善,但也清楚自己承担着他人生命安全的重担——无论春树是否具有危险性,他都会带走这个孩子。
他留下的青蛙咒骸不仅仅能够观察春树的行为,同时还是一个拥有二级威力的强大咒骸。如果发生不可避免的事情,在夜蛾正道赶不过来的情况下,青蛙咒骸会优先保护好孤儿院的普通人。
所幸什么也没有发生。
按照春树的说法,孤儿院之前的咒灵都被他喂养大的那只咒灵吞噬了,直到夜蛾正道的到来也才不到一个月,还没有新咒灵诞生。
春树也一切如常人一样,就像忘记自己觉醒了术式一般,从没有再使用过自己的术式,如果不是他总是好奇地按压青蛙咒骸的咒核、挤压咒力明显凝聚的蛙眼珠子,夜蛾正道几乎也要相信这只是个普通人小孩。
“规则立定”。
这个一听就不是善茬的术式,还是让他心有戚戚然。
现在是八月底,任务繁忙的夏天接近尾声,接下来直到明年四月他都要忙于成为一名东京咒术高专老师的事务,虽然最麻烦的五条家六眼已经确认会入学,但说实话他对于六眼的教导一直没有什么信心。
正好这几天将春树收养,接下来的半年他都能有足够的时间陪着这孩子适应新的生活环境。
夜蛾正道思及此,估摸着开口:“春树,你能让这个青蛙动起来吗?就像之前那个玩具熊一样。”
他还是觉得春树的能力不仅仅是操控玩偶和制作物品那么简单的事情,因为普通咒术师可不能一眼看出咒骸的咒核位置,而且,他低头看了看另半边怀里一动不动的青蛙咒骸,这个孩子告诉他,它在害怕春树。
咒骸是会害怕的,那是面对强大的力量本能所产生的畏惧。
那春树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夜蛾正道沉沉地看向春树,或许他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好~!”春树脆生生应道,伸手捏住了青蛙咒骸胸口咒核的位置,闭上了双眼。
夜蛾正道能看见春树在向咒骸输送着自己的咒力,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技巧,甚至可以说是“灌”,但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咒核没有破损,青蛙咒骸也只是有些疑惑地动了动身体,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看着春树已经睁开了双眼看着自己,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明显写着“求表扬”,夜蛾正道确确实实地困惑了。
术式结束了吗?
发生了什……不对!
夜蛾正道猛然拧脖看向和春树动作一致的青蛙咒骸。
平时看起来呆呆然的两只大眼珠如今带着如有实质的目光看着自己,两只脚一高一低,以违反力学的方式腾空,两只棉花前爪别扭地团成两个松松的小拳头——和坐在他怀里的春树姿势一模一样。
夜蛾正道心下大骇。
他作为咒骸的主人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
甚至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和青蛙咒骸的连接,咒核也没有任何变化。
明明就在眼前,他也还是没有搞懂春树到底对青蛙咒骸做了什么。
这个青蛙咒骸是潜伏型咒骸,如果没有他的指令,平时会像一个普通玩偶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察觉到危机或者咒灵靠近时才会有所动作。
但现在看来,春树明显是给咒骸下了类似于“模仿我的动作”的指令。
看着已经双双握住对方的手,莫名其妙开始笑起来的春树和青蛙咒骸,夜蛾正道心情分外复杂。
现在的咒术天才,都是批量生产的吗?
想到五条家那个性格恶劣的白发孩子,夜蛾正道默然嘉许地揉了揉春树的头顶。
也是有不同的嘛。
春树看起来就会长成一个好孩子!
接下来的时间,他又做了测试。
越是探究,他越是心惊。
春树年纪还小,本以为对单体下达两到三个简单的命令已经是极限,但他其实已经能够做到初步改变物体性质。
例如让塑料玩具变成食物,夜蛾正道就真地闻到玩具车散发着一股红豆沙味儿。
但仅仅是闻起来而已。
玩具车还是硬塑料,没有被咬开吞咽的可能性。
夜蛾正道心情复杂地松口。
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下意识就咬上去了……
习惯性给食物系制品加了“美味”“眼前人无法拒绝”双重buff的春树瞳孔地震:吃、吃了……!
小孩充满敬佩地看了一眼夜蛾正道,默默把玩具车放回了俊介哥哥的玩具盒里。
收回的小手在衣服上使劲磨蹭了几下。
俊介哥哥昨天捉了好大好丑、有皮肤病的青蛙,还给它开玩具车玩……
春树心虚地移开目光。
一旁毫不知情的夜蛾正道还在头脑风暴。
他想到春树之前喂给咒灵的“大补·卫生纸”。
也许咒灵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只是判断到物体“美味”又具有被春树下定义为“可被他人吸收”的咒力,这才吃了下去。
但为什么会对咒灵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甚至抛弃伊藤幸子这个现成的食物,跑到几公里之外呢?
是春树又做了什么吗?
夜蛾正道:警觉jpg.
察觉到头顶探究的目光,春树淡定地睁大眼睛无辜回望。
夜蛾正道目光立刻慈祥:可、可能是他多想了,也许天才就是这样吧……
隔天早上,夜蛾正道坐着辅助监督的车来到了孤儿院。
门口等待着的是伊藤幸子和怀抱着春树的院长妈妈。
春树的手还抚在院长妈妈的眼眶处。
红红的,有点热。
小孩又换上微凉的手背。
看到这一幕,夜蛾正道有些欣喜的心情变得平静下来。
他尽量放缓语气,对两位强忍泪意的女士说出宽慰的话,并承诺以后会一个月带春树回来一次,等春树长大一些还可以自己常回来看看。
不远处的窗户里塞满了小萝卜们的脑袋,大家穿着睡衣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院长妈妈不让他们跟出去,他们就自发叫醒了还睡着的伙伴,从窗户里出声。
“春树,要多吃点,快点长大哦!”
这是老把不爱吃的茄子给他的黑川凌。
“春树,这次不许把我送的玩偶弄丢了!”
这是会抱着他唱歌的竹取花衣。
“春树,下次回来我捉会飞的虫子给你看!”
这是喜欢捉小动物的雪村俊介。
“春树,……”
“春树,……”
春树呆呆地看着哥哥姐姐们带泪的笑脸,不知所措地拧了拧手指头,然后被一个熟悉的温度包裹住了。
“春树,一路顺风。”伊藤幸子笑得勉强,但声音无尽温柔,“我们等你回来玩。”
不舒服。
春树有些难受。
他不想看到大家为他流泪。
也许他不应该走的,但是……
夜蛾正道从女院长怀里接过了他,熟悉的咒力紧挨着他。
夜蛾老师说了,咒灵是会被咒术师吸引的,尤其是他这样的年幼咒术师,所以要带他离开。
院长妈妈也希望自己能够跟着夜蛾老师离开。
春树没有问为什么,他相信院长妈妈。
等他长大,学会祓除咒灵,大家也会变成有很多负面情绪、会产生更强大咒灵的大孩子,到那时候……
那就都交给他吧!
春树暗自做了决定。
他会努力向夜蛾老师学习,以正确的方式来守护大家!
“今天麻烦你了,川口。”
“哪里哪里,这点小事您不必介怀。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夜蛾先生。”
姓氏川口的辅助监督走之前快速地回头扫了一眼已经睡过去的春树,表情一霎那变得晦暗不明。
夜蛾正道目送他离开,心下一叹。
熊猫咒骸事发后,和他合作多年的辅助监督就被调走了,换来了这个叫川口的年轻人。
总监部的耳目吗……
夜蛾正道心情沉重地打开了家门,一低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坐在门口翘首以盼的胖达。
圆滚滚的小熊猫看都不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春树。
两岁的胖达已经能够流利地说话,当他不在家时也能在咒骸的帮助下很好地照顾自己。
前不久,当胖达从夜蛾正道口中得知春树的存在,内心就一直充满了期待,天天拉着夜蛾正道问东问西。
他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的小弟了!
再也不用在正道出门工作的时候一个人看家了!!
胖达欣喜若狂。
按照正道的说法,春树小弟是个安静乖巧、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还在面对咒灵时挺身而出,保护了孤儿院的伙伴们。
术式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但一出生就能有咒力,一岁就觉醒术式,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等闲术式。
这样的又好玩又可爱的弟弟!
马上就是他胖达的了!
啧啧啧,正道嘴上不同意给他捏个兔子弟弟出来,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立马就给他找了个好弟弟出来。
太够意思啦,正道!
为了不打扰到已经睡熟的春树,夜蛾正道轻手轻脚把小孩放在了胖达的床上,就去隔壁收拾小孩的行李。
胖达一路跟着到了自己房间就没挪动,而是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春树。
这就是新来的春树小弟吗?
胖达好奇地歪歪头。
看起来真小啊,应该还比他矮一个头。
闻起来还有点奶香味,唔,还在喝奶粉吗?
欸小腿蹬了两下,难道做梦了吗?
头发好多啊,咦还有点弯,是纯黑的头发,眼睛呢?噢,眼睛也……嗯??
胖达眨巴眨巴眼睛,跟一脸茫然的春树对上视线。
胖达:盯——
春树一哆嗦,瞪大眼:?这是什么?夜蛾老师说的那种会自己动的咒骸吗?
俩小孩都睁大眼睛看着对方。
胖达盯着春树的眼睛看:弟弟的眼睛好大,而且是好透亮的黑色哎……
春树盯着胖达的……完全不知道往哪盯啊!
春树左看右看,因为背着光完全摸不准对方的找不到对方的眼睛在哪个位置,只能将目光聚焦在两团巨大的黑色色块里。
最终还是胖达先动了,他轻轻松松把躺着的弟弟捞起来坐好,自己也爬上床坐在对面:“你好啊,我是胖达,正道应该跟你说过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吧?就是我啦,我今年两岁了,是哥哥哦。”
新哥哥是个玩具熊猫吗?春树大为震撼,面上还是乖乖叫人:“哥哥好,我是春树。”
“嗯嗯,我都知道,正道跟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呢。”
其实是他一直在追问,夜蛾正道只在最开始跟他聊了一下对家庭新成员的接受程度,得到肯定答复后就没怎么透露过春树的事情,看春树这个模样他都能猜到他对自己肯定是一无所知。
那可不行!
他得赶紧让春树小弟认可自己这个哥哥!
夜蛾正道刚进门就听见胖达叽里呱啦地给春树说自己平时一个人在家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说得浑然忘我,完全没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春树表情越来越茫然。
春·一岁零两个月·每天睡前一瓶奶·出门尿不湿装备者·树:好、好快,根本没听懂……
夜蛾正道嘴角忍不住带上一丝笑意,上前打断了胖达的长篇大论:“好了胖达,再过一会要吃午饭了,你先照顾一会春树吧,之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相处。”接着就不由分说地抱起两个孩子,放在了客厅的软垫上。
崭新的软垫,周边还有一圈护栏,是他前不久去商场采买回来的,以前胖达用不上他就没了解过,真正要抚养一个身娇体弱的人类小孩时,他才发现小孩的用品买起来有多麻烦,询问了许多已婚人士才购入了这套。
孤儿院也有软垫,虽然没有这么高级,但到了稍微不那么陌生的环境,春树明显适应良好,夜蛾正道一个不注意,他已经和胖达玩起了积木。
夜蛾正道稍稍放下心,留下看顾孩子的咒骸,转身向厨房走去。
吃了饭没多久,夜蛾正道嘱咐几句就进屋办公了,刻意腾出空间让两个孩子好好熟悉。
毕竟他经常不在家,如果两个孩子能够互相扶持,相互依赖,那就再好不过了。
俩黑白团子坐在客厅面面相觑。
春树早上还兜着的尿不湿早就脱下来了,换上了轻薄的棉质短裤,露出两截白嫩嫩的小短腿搭在胖达毛茸茸的熊腿上。
小孩勉强理解了胖达哥哥和夜蛾老师做的其他咒骸是不一样的,虽然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胖达的一句“正道是熊猫我的父亲啦”让他恍然大悟。
——胖达对于夜蛾老师,就像自己对于院长妈妈一样,是很亲密很重要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胖达不叫夜蛾老师爸爸呢?春树很疑惑,也问了出来。
“唔不知道呢,会说话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叫了,正道也没有让我改口。”胖达显然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说起来春树被正道收养了,以后就叫夜蛾春树了,也不能一口一个老师吧,为什么不叫正道爸爸呢?”
春树也被问住了,小脑袋瓜子感觉被什么重击了。
叫夜蛾老师是跟着幸子姐姐学的,夜蛾老师也确实教了自己许多幸子姐姐不会教的东西。
但是不仅如此。
现在自己住到了夜蛾老师家里,院长妈妈说,自己以后会作为夜蛾家的次子,和胖达兄长、夜蛾老师一起生活。
是比孤儿院的大家更深的羁绊,是以后会陪伴他长大的只属于他的家人。
春树陷入沉思。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突然拍了拍他:“……没关系啦,你要是也叫正道的话,正道他不会说什么的。”胖达以为春树小弟还没有认可新的家人,很体贴地安慰道,心里吐槽:正道你怎么回事,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搞定春树小弟!
“正道说你已经觉醒术式了,是很好用的术式,我还没见识过呢。你的术式到底是什么?”
被打断了思绪,春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胖达带跑了注意力,磕磕巴巴地开始给胖达讲解那天夜蛾正道对于自己的术式测试。
胖达听完,问了一些细节,最后总结:“原来如此,是很强力的控制型术式,连正道的咒骸都能在眼皮子底下轻松被策反呢。但是咒核没有影响的话,等你放出去的咒力消耗完,或者正道强制命令咒骸挣脱控制,控制权不还是回到了正道手上吗?”
春树似懂非懂地听着,他觉得胖达哥哥说的有点对又有点不对。
他感觉自己的术式的用途不是控制物体,但也不是胖达哥哥说的那么没用,比如如果他想,他觉得自己也能把咒骸体内的咒核变成自己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操作,但是莫名就觉得“这件事是可以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