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魅?”柳仙儿摇摇头,“我们柳灵可是能成仙的!他不如我!”
隋玉竹立即维护自家孩子,“可是你们一样怕哥哥的雷火,有什么区别吗?”
柳仙儿跺了跺脚,着急道:“咱们都是木头,怕火不是正常嘛?!只能说,这位天师刚好克我……”
“那你有什么本事?”隋玉竹打探起来。
柳仙儿扒着手指头,“我能聚集阴气,能替阳间人传达哀思,还能护佑夫妻恩爱……”
“这个不错!”隋玉竹打断柳仙儿如数家珍的架势,“那你护佑护佑我和哥哥呗!”
“我们不需要。”言阳看着隋玉竹认真说。
隋玉竹笑笑,明白了言阳的意思,“那倒是,我和哥哥本来就很恩爱了!”
柳仙儿:………
“说说,要我帮你什么。”言阳终于把话题拉回正事上。
柳仙儿指着剧场内部,神情哀伤:“那里困了一群鬼魂,每夜循环着死前的状态。”
言阳皱眉重复:“一群鬼?”
“嗯,是一群唱戏的。”柳仙儿哀求地看着言阳,“我生出灵智,和他们有关联。想请您帮他们脱困,也算帮我报恩。”
言阳和隋玉竹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里面就是真正的马师兄、葛师兄等22位烈土了。
“我会帮他们。”言阳认真答应下来,继续问,“不过,你并没有回答我,这里阴气形成的原因。这样刺骨的阴气,绝不是他们造成的。”
一来22个鬼魂阴气不会如此浓盛,二来……循环死前斗志的他们,聚不出骇人阴气。
柳仙儿指了指自已,“是我把另一群鬼东西聚在剧场角落了。
我刚生出灵智时,城里军队、百姓还在死守城门,抵抗日本人入侵。
但好景不长,日本人还是攻进来了……在城里大肆屠杀……
不过,他们搜刮了家家户户,却始终不敢进剧场。据说是因为,先遣队全军死在这里,日本人觉得不吉利。
慢慢的,就有百姓躲了进来。也是从那时开始,剧场每晚都很热闹,鬼哭狼嚎的。
我去看过两回,发现是那个所谓的先遣队鬼魂,它们聚众闹事,实在太吵了。
我干脆把它们都聚到一块,关了起来。”
言阳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起来:“那些百姓之后怎么样了?”
“他们在闹鬼的剧场躲了差不多小半个月。后来,听那些男女老少商量,说是,都要出去打仗。”柳仙儿想起了什么,突然笑起来,继续说,
“他们晚上也听到鬼叫了,一开始每个人脸都吓得煞白。直到听见戏曲声,突然就不怕了……”
柳仙儿转头看了看剧场,神色哀伤,“百姓离开那天,对着空荡荡的舞台磕了好久的头。
我也尝试过唤醒他们的神智,告诉他们,要守护的人已经离开了。
但,都没成功。天师您帮帮他们吧!”
言阳跟着柳仙儿一起,盯着黑漆漆的剧场,郑重道:“走吧。是时候告诉他们一些好消息了。”
在柳仙儿的带领下,言阳和隋玉竹跨进剧场表演厅。
两人来不及感叹,四周火焰骤然升腾,高温裹挟全身,几张木椅正迸溅着火星。
舞台上霸王、虞姬携手相视,戏曲传来,悠扬悦耳。
台下一处处炸开,血肉飞溅……
原来,当年这群人的牺牲,要比综艺里更为决绝、壮烈———
他们用珍惜了一辈子的戏服遮掩,在腰间、腿上绑着火药……
那群作乱的鬼东西,已经被柳仙儿关起来。他们却还循环着牺牲的过程。
隋玉竹不自觉加重呼吸,牵着言阳的手也逐渐用力,仿若真的置身火海,回到了当年的现场。
言阳右手持符,跨前一步,低声起咒:“妄破存真,无叶障目;心如明镜,万法归真。破!”
清风拂过剧场,灼热褪去,只剩凄寒。
22个身影愣在原地,对灰尘覆盖的剧场,满脸陌生。他们慢慢聚在一起,围着“项羽”“虞姬”。
“项羽”看到门口三个年轻身影,着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到处是日本兵,不是你们该来的。速速离开!”
言阳轻轻晃了晃左手,示意隋玉竹松开。他双手作揖,恭敬开口:“请问,您是马班主?”
“正是。”马晓东抬高小臂,横手捋起髯口,挑动黑白脸谱,语气骄傲,“这平城能扮霸王的,舍我其谁!”
扮演虞姬的葛仙洪,用力压下马晓东的胳膊,笑着说:“少得意些吧,师兄。———你们赶快离开,这里……不太对劲,总之,会有危险。”
“诸位,日本人已经都被赶走了。”言阳声音淡淡,语气坚定,“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
言阳说完,22人先是沉默不解,随即小声议论着什么。
马晓东用力挥手,大声道:“你这年轻人,必是诓人!现在还是辛巳年初冬,你怎的知道四年后的事情?
再者,那些日本狗就不能是今年春节尽数灭亡?”
言阳淡淡一笑,声音温柔:“您的想法很精彩。只是……”
“年轻人,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葛仙洪打断了言阳的话,急切询问,“那晚,我们成功了吗?”
言阳缓缓点头,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成功了,大获全胜。日军先遣队都死在了剧场。”
葛仙洪笑起来,“那便好!师兄,我们成了!———年轻人,平城后来怎么样了?百姓们呢?”
言阳转身示意柳仙儿上前。
葛仙洪看到柳仙儿,眨了眨眼,惊喜道:“女娃娃,我好像见过你。你和我说了些什么,可惜那个时候,我听不清。”
“我对你说,我的名字是因为你才得来的。”柳仙儿声音带着丝丝哀伤,“我叫柳仙儿。”
葛仙洪轻笑出声,“你父母是我的听众吧。这名字很适合你。”
柳仙儿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说。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接下来的时间,柳仙儿给众人讲述百姓死守平城,躲入剧场,最后集体参战的过程。
她的语气很平静,22位烈土安静地听着,时而悲伤,时而愤怒,时而叹息……
听柳仙儿讲完,众人并不算开心。马晓东连忙问言阳:“日本当真投降了?”
“当真。”言阳肯定道。
“那现在……我们还在被欺负吗?”马晓东目光灼灼地盯着言阳。
“不会。如今盛世中华,无人敢欺。”言阳认真看着众人,“你们留下的意志,也是万代敬仰。”
葛仙洪转身面向戏班众人,“兄弟姐妹们,如此,我们也该离开了。”
“师兄,咱们去哪儿?”有人疑惑问出声。
葛仙洪和马晓东对视一眼,迷茫起来:“我们一直也没瞧见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这去下面的路,还真不晓得。”
“我会送你们离开。”清润的声音响起,言阳已经取出降真香。
“哥哥等等!”一直没说话的隋玉竹突然出声。
言阳看到他手里的纸笔,明白了什么,声音温柔:“去吧。”
隋玉竹没有上前,站在原地,对众人大声喊:“各位前辈,我也是个演员。今天扮演记者,不知有没有荣幸,采访一下各位前辈!”
隋玉竹笑容得体。众人抗拒他身上的阳气,又被他极富生机的样子感染,终于有人回应:“我愿意接受!我还没被记者采访过呢!”
“我也愿意!”“我也!”
马晓东看着乱起来的师弟师妹,厉声道:“一个一个来,瞧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班主,您和葛师兄是唱出头的名角儿,经常被采访!可不能瞧不起我们啊~”
“放屁!只是怕你们丢戏班的脸!”马晓东笑着看向隋玉竹,“记者同志,靠近你不大舒服,咱们就这个距离采访,接受吗?”
隋玉竹指指自已的耳朵,“没关系,一清二楚。”
隋玉竹的采访很简单———姓名、年龄、几岁进的戏班、最喜欢哪出戏。
直到人群里站出位小旦,个头才到葛洪仙的腰,声音清脆:“于莲生,15岁,9岁进的戏班学习。最喜欢两位师兄的《霸王别姬》!”
言阳看着瘦弱的孩子,轻皱眉头,小声问柳仙儿:“等送走他们,带我去见那群日本鬼。”
“啊?天师,日本鬼不送走吗?”柳仙儿不解问。
言阳眉眼冷了几分,淡声道:“没必要。”
采访完葛仙洪,隋玉竹终于合上本子,朝着众人郑重地鞠了一躬,语气认真:“繁荣盛世,欢迎你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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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阳点燃降真香,隋玉竹蹲在旁边,认真焚烧纸钱。
很快,蔺将军的身形出现。只是这回语言、行为都十分拘谨:“小言,你给我信儿说,这次的魂有些多,让我多带人手。
那个……我带了这两位……”
蔺将军弯腰低头,让出位置,后方两个身影渐渐清晰。
言阳:…………!!
眼前两位阴差,一黑一白,头戴高帽,一写“天下太平”,一注“一见生财”。
白的眉眼弯弯,双手交叉,插进宽大的袖口,看起来平近易人。
黑的面色冷峻,双手背在身后,气度姿态令人生畏。
再看蔺将军恭敬拘谨的样子,言阳明白,这两位应该就是黑白无常大人了。
白衣的谢必安未语先笑,还挺客气地开口道:“你就是小言天师吧?江判提起过你。”
面对白无常的搭话,言阳淡定拱手,语气平静:“晚辈言阳。”
范无咎挑眉,声音冷冽,“姓名就这么告诉我俩?胆子倒是大。”
“江判必然已经告诉二位,毕竟我在和你们合作。”言阳不卑不亢。
范无咎眯眼看着言阳。
谢必安哈哈笑起来,“老黑,哈哈哈,叫你装,被怼了吧!哈哈哈!”
“再笑,我就拉你舌头了!”范无咎冷声警告。
谢必安下意识捂住嘴,随后“略略”两下,不等范无咎做出动作,立刻正经起来:“今日,我二人去城隍庙巡查,刚巧碰上你传信儿。
听你说鬼多,想来也是阴司工作失责,就跟着一起来了。”
言阳侧身,给三位阴差介绍众人:“他们是一九四几年牺牲的英雄,一直滞留此处。”
黑白无常没有太在意言阳的用词,反应并不大。
范无咎看了看剧场,皱眉问:“这里阴气这么重,就这些鬼?”
“不止,还有……异国鬼。”言阳淡淡解释。
谢必安皱起眉,声音都提高不少,“等下,一九四几年?日本的?”
言阳点头。
谢必安脸色冷了下来,对言阳说:“你等会直接给他们打散了吧!”
言阳:“正有此意。”
“烦死了,都过去80多年了,日本人作孽出现的魂魄,还没找全!想起来,我就生气!”谢必安抖抖手,白色的哭丧棒出现在他左手中。х?
谢必安周身怨气环绕,叹息道:“老黑,上班啦。”
范无咎跟着叹了口气,勾魂索“叮当”响起。
蔺将军在两位大人身后,亦步亦趋,路过隋玉竹时,眼神时不时瞟向烧得正旺的火盆。
范无咎和谢必安也注意到隋玉竹。
谢必安停下脚步,转头看蔺将军,“嚯,高级纸钱啊!难怪你一看是言阳传信,屁颠屁颠就要来!”
蔺将军讨好地“嘿嘿”笑起来,“不敢不敢,自然是孝敬二位大人的。”
谢必安笑着摆手,“大可不必,你自已留着吧。我俩……对人更感兴趣。”
范无咎已经开始问话隋玉竹:“想走无常吗?你的阳气很适合震慑恶鬼。”
“走无常?”隋玉竹没听懂,拧眉重复。
谢必安快速解释道:“替阴司办事,算……半个公务员。只需要你魂离体外,照着生死簿抓抓魂……”
言阳把半蹲的隋玉竹拉到身后,“不想。他的工作很忙,没时间。”
“那就等死了……”范无咎锲而不舍补充道。
“那便更不急了!”言阳盯着两位传说中的大人物,脸色愈发冷峻。
谢必安左手竖举着哭丧棒,在言阳和范无咎中间挥了挥,笑眯眯地缓和气氛,“听江判说,他有意让你接任判官之位。”
隋玉竹立刻皱眉反驳,“他只是缺继位的人,并不只有意哥哥。”
谢必安转了转眼珠,点头道:“嗯,你说得也没错。不过,他目前确实更中意言阳。
到时,你们一个做判官一个当阴差,不也挺好?别急着拒绝。”
“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隋玉竹牵住言阳的手,提高音量。
范无咎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几十年?你有,他现在可没有。”
隋玉竹有些生气了。每次他想忘记这件事,就会有人冒出来,提醒一遍。
就像深夜骤然响起的铃声,听得隋玉竹心猛地一沉。
“会有的!”隋玉竹盯着言阳的侧脸,忍着鼻酸,语气坚定。
范无咎还想说什么,谢必安用哭丧棒挡在他嘴前,温声开口,“我明白了。想知道江判为什么急着退休吗?”
言阳想起第一次见江衡的场景,缓缓道:“江判说,百年里,有一段时间,鬼魂暴涨,所以就……”
“对。他所说的,就是这段时间。”谢必安指着戏班众人,继续说,“你们这次,又变相帮了地府。
我会如实告诉江判。至于他会不会再次送你寿命,我就不知了。”
言阳惊讶抬眸,谢必安依旧挂着浅笑。言阳作揖道谢:“多谢您。”
谢必安挥了挥袖子,催促范无咎,“锁魂吧。他们已经滞留人间太久了,鬼气……嗯?神奇啊~”
“鬼气未减,大概和她有关。”范无咎看向一旁装木头的柳仙儿。
“柳灵?”谢必安冲柳仙儿挥了挥手,继续说,“这些魂魄,也不知是命好还是不好。滞留人间神智不清,却碰到了柳灵相助。”
范无咎甩出勾魂索,言简意赅:“因果循环,善恩得报罢了。”
戏班众人在勾魂索影响下,自动成队。一个个满脸好奇地看着黑白无常。毕竟这两位可是经常出现在戏文里的狠角色啊!
谢必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看了看范无咎———老黑脸气得都白上了几分。
“咳咳!略———”谢必安在范无咎发火前,吐出长舌,试图恐吓一下众人。
结果便是,以马晓东带头的众人,眼睛倏然亮起,情不自禁鼓起掌!
谢必安:…………
范无咎看到谢必安尴尬,气也消了,声音难得染上笑意,“走啦!带你们回地府报到。你们都是烈土,投胎能走绿色通道。”
葛仙洪不解问道:“什么通道?”
“就是能尽快安排你们投胎。”谢必安好心解释,“让你们快些回到新的、和平的人间。”
听起来是一件很好的事。
“多谢三位大人!”
葛仙洪拱手,恭敬说完,连忙转头看向言阳、隋玉竹和柳仙儿,“也谢谢你们!有缘再见。”
言阳和隋玉竹默契弯腰,鞠躬送别众人。
在身影渐渐消散前,蔺将军手忙脚乱地捡着火盆里的纸钱,“小言,回见啊!我先回去招待领导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隋玉竹感觉剧场的寒意消散了一些。
他牵起言阳的手,依旧冷冰冰的,范无咎的话再次撞在心口,有些疼。
“我不冷。”言阳主动安慰他,“乖一些,先松开,这手你还能牵好几十年。我现在要去抗日!”
隋玉竹被言阳的话逗笑,无奈开口:“哥哥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嗯。我说过,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开心。”言阳语气认真。
隋玉竹知晓言阳的意思,眼中温柔取代心疼,“嗯,想起来了。”
想起来,两人已经约定好的———不管怎样,珍惜眼前。
———————
柳仙儿带着两人弯弯绕绕,在剧场荒废的厕所前,停下脚步。
隋玉竹给柳仙儿竖起大拇指,“你很会挑地方。”
“嘿嘿!”柳仙儿歪头一笑,她自已也是这么认为的!
言阳推开旱厕的木门,10平米不到的空间,上百的魂体缩挤在一起。
哪怕是触感不敏的魂体,被这么锁了几十年,也绝对不好受。它们一痛苦,怨气、鬼气便逐渐淤积。
言阳算是明白,为何这剧场阴气冲天了。
隋玉竹不管不顾地靠近,磅礴的阳气如火般灼伤外围的魂体,刺耳的鬼叫乍响。
言阳根本不废话,拿出引雷符纸,不要钱似的,往厕所门上贴了十来张。
他本就能捏决引雷,贴符纸,只求引来的雷更集中、威力更大。
言阳拉着隋玉竹退出了十多米,不等隋玉竹疑惑,捏诀引下紫雷。
隋玉竹发誓,雷电落下那瞬,他以为天亮了。紫色的雷柱比他的腰还粗,不偏不倚全部砸向厕所。
柳仙儿张大嘴,惊恐地看着一脸淡定的言阳,打心底害怕起来。
剧场外。
项尚,一位和柳仙儿素未谋面的男人,保持着和她一样的表情,惊叹道:“卧槽!言阳哥他们在里面渡劫了?!”
林芝看着亮如白昼的半空,用力拍了下项尚的脑袋,“别乱说!!这雷怎么看也是劈恶鬼的!”
不到一分钟,雷光消失。几人焦急地盯着剧场门内,等着两人出来。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男生。
男生挑眉看向雷光消失的地方,勾起嘴角,笑容单纯。
项尚无意中瞟见男生,问贺瑾明:“嗯?言阳哥怎么出来了?他在那儿。”
贺瑾明看向项尚手指的方向,确实是言阳,同样疑惑不已。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言阳”走过去。“言阳”发现了他们,抱着双臂看向两人。
就在距离“言阳”不到5米时,贺瑾明和项尚僵在原地。
两人手中的驱邪符滚烫,朱砂泛起红光。
面对奇怪的“言阳”和启动的驱邪符,贺瑾明不至于害怕。
可是,贴身佩戴的另一张符纸,也发出剧烈反应,恐惧由符纸直达心底。
一旁的项尚同样感受到了,立刻拉住贺瑾明,“贺哥,不对劲!”
“言阳”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的反应,开口道:“看来,他已经提前给你们上了保险,真聪明~
替我向言阳问好,告诉他,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拜拜~”
男生说完,转身离开。
贺瑾明和项尚浑身鸡皮疙瘩已经竖起来。男生顶着和言阳一模一样的脸,语调却像撒娇时的隋玉竹。
违和!还透着诡异!
言阳说过,这是个危险人物。贺瑾明和项尚不敢轻举妄动,盯着男生上了一辆车。
“回去吧。我记下了车牌,不知道有没有用。”贺瑾明提醒项尚。
两人回到剧场门口,林芝挑眉好奇问:“你俩~干嘛去了?”
贺瑾明皱眉想了会,掏出言阳之前送的符纸,展开在几人面前。
程舒注意到细节,问道:“贺老师,你这符的颜色怎么这么暗?”
项尚也翻出了自已的,和贺瑾明那张一样的情况。
贺瑾明神色严肃,“言阳说的那个危险人物,出现了。”
林芝脸色一白,抓住了程舒的胳膊。
秦纪之也拿出那张符,对比了贺瑾明和项尚的两张,颜色更亮、更红。
“别担心。他已经走了。”贺瑾明沉声安慰几人,“不过,他居然和言阳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像,克隆出来的。”
项尚补充道:“不过,气质和言阳哥一点不像!”
秦纪之作为长辈,终于开口:“没事,相信言老师!”
———————
剧场内,日本鬼魂被劈散。阴气渐渐褪去,月光终于洒进剧场。
柳仙儿看着地上摇曳的树影,笑着说:“我都好久没看到过月亮了,真亮堂。”
“出去走走吧,看看外面,已经不一样的世界。”言阳声音温柔。
柳仙儿点点头,亮起眼睛问:“外面有酒吗?太久不喝了!”
“有。”言阳回答。
隋玉竹倒是热情得很,“你想见见我们家小桂子吗?我家还有酒。”
“好呀!”柳仙儿笑得明媚。
隋玉竹继续试探地问:“你……怎么样才能成仙?吃香火吗?”
柳仙儿点头,诚实回答:“吃的,有香火供奉肯定会更快些。不过,我没吃过。”
隋玉竹激动道:“我,不对,哥哥能喂你香火!我给你提供酒!怎么样?”
“可以吗?真的吗?”柳仙儿跟着一起激动起来。
一人一灵转头看向言阳。
言阳浅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可以供奉柳仙儿香火,也……可以积福德。
没等隋玉竹和柳仙儿庆祝完,言阳脸色剧变,立刻朝剧场外跑。
隋玉竹连忙跟上,边追边问:“哥哥!怎么了?”
“符被驱动了!”言阳的回答言简意赅,腿上加速。
隋玉竹立刻反应过来,是那些应对神秘人的符纸。言阳说过,一旦符纸驱动,他也能感应到。
那么,外面的伙伴,已经碰上那个神秘人了?
两人冲出剧场,看到几人安然无恙地聚在一块,附近也没有可疑人物。
言阳松了口气,脸色依旧不好———感应符是墨灵师兄送的,绝对不会出错。
柳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一起出来。
林芝看到两人身后跟出个漂亮姑娘,只穿着短袖的旗袍,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跑到车里,翻出件外套,不由分说冲过去,给柳仙儿披上。
“这小姑娘哪来的?你俩一点不怕人家冻着?”林芝语气有些急。
言阳、隋玉竹:…………
柳仙儿:漂亮的好心人!
柳仙儿笑眯眯盯着林芝,声音甜美:“你长得真好看。但是,我不怕冷。”
林芝皱眉:“啧,你不能仗着年轻糟蹋身体!等你上年纪就明白了。”
“可是,我已经80多岁了。比起你们人类,我算年纪很大了。”柳仙儿语出惊人。
林芝头顶骤寒,慢慢缩回手,看着言阳求证。
言阳慢慢点头:“她是柳树灵。不怕冷。”
林芝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回到程舒旁边。柳仙儿正研究身上的羽绒服,这种服饰,她没见过。
言阳面色严肃地看向几人:“你们,看到什么人了吗?”
贺瑾明和项尚连忙讲述看见男生的过程。
“他让我们告诉你,你们很快就能见面。”贺瑾明担心地看着言阳,“言阳,这个人浑身都充满危险诡异的气息,你……”
“兵来将挡。你们保护好自已。”言阳边说,边从包里翻出两张感应符递给两人,“新的符,还是贴身带着。”
项尚收好符,抱怨道:“言阳哥,那个人跟你真的一模一样。”
“那只是他想让你们看到的样子。”言阳语气肯定,“符咒效果罢了。”
言阳这么一说,项尚更震惊了,“你们的符都这么厉害吗?连我的大脑成像都能改变?”
隋玉竹揽住言阳,笑着说:“你可以当做,是一种催眠手段。试试这么想,是不是合理了?”
项尚想了想,不住点起头,“合理了!我不怕那玩意儿了!”
言阳拍了拍项尚的肩膀,叮嘱:“保持警惕。”
“对了!我记下了车牌,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贺瑾明掏出一张纸,递给言阳。
隋玉竹看着车牌号,不禁夸赞:“贺老师关键时候也很有用嘛~真厉害。”
贺瑾明:( ̄_ ̄)只听出了阴阳怪气
项尚听不出来,以家属的口吻笑着回应:“当然啦!贺哥很厉害的!”
言阳捏着纸,说了声“谢谢”。心里明白,车牌应该查不到什么。
后来由蒋钦托关系调查,车牌果真是套的。原车牌是一辆出租车的,并不是贺瑾明见到的车型。
———————
皎月下,柳仙儿披着林芝的羽绒服,溜达到汽车旁,轻轻拍了两下。
“天师,这个我能坐吗?”柳仙儿兴奋地问言阳,“以前城里,只有日本人会开。现在,我们也可以吗?”
隋玉竹小声给林芝几人解释:“她帮了被困在这里的烈土英魂,还关了很多日本鬼魂。很久很久没离开过剧场了。”
林芝双腿重新有了力量,不再害怕。她替言阳回答柳仙儿:“可以!可以坐!
时代变了,我们的祖国现在很强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好!我喜欢这个时代!”柳仙儿眉眼弯弯地看着众人。
柳仙儿说完,抬头看着月亮,和几十年前,被唤出神智那天一样温柔。
小番外:柳仙儿
小柳树原本无智无识,扎根在护城河边。
有一日,突然来了个年轻人。他拖着把铁锹,二话不说挖走了小柳树。
看起来挺斯文一人,挖起土来,力气十足。还不小心斩断了好几条树根。
这是柳仙儿有了神智后,才回忆起来的。
那日,男人把小柳树移栽到了城中的剧场前院。
“葛仙儿,算命先生说,人的魂魄会徘徊在死亡之地。”这是男人对小柳树说的第一句话。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认识您。城里人一开始都骂你们是汉奸,投靠了日本人。”男人拎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口酒,继续说,
“但我从未相信!我叫孟文瑞,这么介绍,您大概还是不认识我。
十年前,戏班门口差点冻死的男孩,您还记得吗?我……”
“轰———”骤然的爆炸声打断了孟文瑞的话。
他似乎还有很多想说的,却不得不将坛子剩下的酒,全部倒在了柳树根,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孟文瑞又来了,依旧坐在小柳树下喋喋不休。
“葛仙儿,我又来了!老人说,柳树有灵,能聚阴祭鬼。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您能不能听到。”孟文瑞抚摸着只有小臂粗的柳树,哀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