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什么喊!我小姑还在睡觉!”
唐放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天色,就差把不信写眼里了,不过看着周勃着急的样子,他笑眼弯弯,一双丹凤眼细长,眼尾带着点点戏谑。
等到周勃放开他的手,唐放才懒洋洋坐起身,“撒谎也不撒个实在的,周姨能是这么晚才起的人?”
他扬扬下巴,示意周勃看窗外透亮的天色。
太阳老早上班了,院子里的苞米粒大半陷入阳光中暴晒。
从窗外看过去,一片金灿灿。
院子另一边儿和堂屋,还有一大堆没脱粒的苞米。
等到唐放洗漱好,周勃塞给他个凳子坐,还有个旧鞋底儿,还是刚才打他那个,“没事儿做,搓苞米。”
或许是昨天得逞,唐放如今心情异常好,周勃让干什么干什么,他说搓苞米,他二话不说,拿起几根苞米开始搓,搓得异常起劲儿。
几乎是一分钟一个,周山妹还在厨房忙活儿,唐放就给搓完了一箩筐,此时周勃那筐还有一半。
唐放又把周勃那筐拖过来,三下五除二,等到周山妹做好饭,俩人又刚好搓完一筐。
“吃饭了!周勃,你快把唐放叫起来!”
厨房里,周山妹的声音传出来。
原来是这样儿,唐放有点儿明白周勃刚才捂他嘴是什么想法了。
周勃十分淡定,“去洗手吧,吃饭了。”
唐放乖乖跟在他身后去洗手,洗完了,又慢悠悠跟着他走到厕所。
“……”
周勃怀疑这人儿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他笑着的嘴角抽抽,意有所指:“我去上厕所。”
你大爷的不会还要跟进去吧!
他家就一个坑儿。
唐放一顿,挺直的背松缓,他看了眼天,“我在外边儿等你。”
周勃:“……”
吃完饭,周勃带着唐放出门了,周山妹才注意到堂屋里的苞米都给她搓完了,一粒粒苞米粒还有着点儿水分,得晒。
想都不用想,她侄子从小到大没做过多少农活儿,哪能搓得这么快?
周山妹笑容满面,也不知道唐放以后会娶个啥样儿的老婆,要是找不到,她倒是能给介绍介绍。
像唐放这样儿的孩子,到哪儿不是香饽饽。
周勃和唐放又来到了苞米地,这片儿地经过前两天勤勤恳恳的开发,如今还剩下三分之二左右,差不多是四天的量。
其实,从这时候,周勃就可以考虑怎么把小姑带去海城了。
说到底,这些苞米想要带去海城,难。
但这是小姑的心血,他没有资格指手画脚,曾经她也是这样,整日辛苦劳碌,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这些农活儿,把他送上学校。
“唐放,你说,我要是让小姑和我去海城,她愿意去吗?”
周勃停下手中动作,突然开口。
唐放抹了把汗水,汗水浸|湿他的睫毛,在太阳下,他只能尽量眯着眼睛,勉强看清周勃的脸。
“为什么这么说?”
“周姨她肯定不想去海城。”
周勃点点头,“确实,小姑要是想去,之前早就答应了。”
唐放瞥了他眼,“不过,她适合去海城。”
“……怎么说?”
“没人喜欢一个人。”唐放平静道。
周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像他觉得海城太大了,小姑自然也会觉得,家里太大了。
“你有什么办法?”周勃需要听听别人的想法。
唐放看着那张认真的脸,他舔舔嘴唇,移开视线,手上动作不停,“这事儿,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的很简单,把周姨灌倒了直接往海城一送,那就解决了。”
这就和把大象装进冰箱只需三步一样离谱。
周勃:“……难的呢?”
“难的,那就是说服她了,找个理由说服她,她就去了。”唐放说。
周勃继续问:“什么理由?”
唐放抬头,看着周勃,笑了,笑得吊儿郎当,细长的眼睛像是夜晚湖里的星星,深邃又带着点儿不可说的意味:“理由很好找,比如你病了,需要人陪着去海城,或者你在海城有了什么难解决的事,让周姨过去帮你,只要你说,周姨肯定会过去的。”
周勃皱眉,这种办法,固然能把小姑带到海城,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他摇摇头。
况且他也不想小姑担惊受怕。
唐放说:“你要知道,这些所有的让周姨过去的事儿,核心只有一个。”
周勃看着他。
“那就是你。”
其实,唐放还挺羡慕周勃的,因为周姨很爱的,这种爱表现在方方面面,或许它有时候带着刺,但这种刺扎到人的时候也会扎到自己,他羡慕周勃有这么个爱他的小姑。
同时也庆幸他有这么个小姑,不然,他遇到的,还会是这么个人吗?
到了下午三点多,摘好的苞米被唐放和周勃一筐一筐送回家。
他俩负责摘苞米送苞米,周山妹就在家里搓苞米,晒苞米。
见两人开始送苞米回来,周山妹连忙坐起身帮忙卸苞米,完了等人去苞米地,她开始准备晚饭了。
一天就这样在这样的忙碌中度过。
吃完饭把自家空调搬过来唐放,此刻终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了。
干了一天活儿,好不容易吃饱饭闲下来,唐放眯着眼睛,很是惬意,一只手慢悠悠向身旁摸过去。
首先是对方的手,周勃很少做农活,手上没茧子,一只手摸起来手感很舒适,骨节分明,手心温热,这时候特乖巧,唐放捏了许久也没见周勃反驳。
给他胆子喂大了。
唐放的手忍不住又朝对方伸过去一点儿,指腹碰到了对方的腰。
一瞬间,唐放脑海中浮现出这腰的触感,皮肤紧致,腰肢劲瘦,还有男人特有的感觉,肌肉线条流畅而唯美。
唐放手停留了半天,心中很是满足,又有点儿纳闷。
周勃这怎么没反应?
以往不都把他手拍开,再不济也会用那小眼神横他两眼。
然后他再犯,周勃再给他两眼。
怎么这次,周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唐放侧过头,他看到了周勃的侧脸,这人不知道想什么呢,正皱着眉,盯着天花板愣神。
唐放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花板,想看看这人把天花板盯出个洞没。
天花板是木头,刷着油漆,也没见有个吸引人的洞出现。
手在周勃面前挥了挥,唐放嘴角抽抽,这到底是在想什么啊,这事儿比他的手更吸引人?
“别看了?你再盯这天花板,也想不出个东西。”唐放一只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淡淡道。
周勃这时候回神了,他扫了唐放一眼,“你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唐放心说,我还用猜吗?你白天也就那事儿问过我,除了你小姑,还能有谁?
除了你小姑,还有能霸占我位置人?
“是周姨吧。”唐放淡淡道。
周勃一惊,没想到唐放还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
唐放轻哼两句:“也就她了,不然有我在,还能把你注意力给分走?”
周勃:“……”拳头硬了。
见周勃面儿上那川字还没消失,唐放知道要不把他这问题解决,今晚上能不能睡个好觉都另说。
想了想,唐放开口了:“周勃,你是不是把周姨想的太脆弱了?”
周勃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把周姨想的太过脆弱了,”唐放平静道,他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尽显锋利,“我虽然没有你学历高,没你有钱,但我自认为,我看人很准。”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那样的错觉,你害怕周姨累着,说我们没吃饭吃面,你怕周姨累着,然后回来帮她摘苞米,你甚至怕周姨受不了,在知道李丽华的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你怕周姨生气,你几乎从来没反驳过她。”
这话说的,难道他还有错了?
周勃眉头锁得更紧了,语气带着冷:“她是我小姑,我心疼她,不行吗?”
唐放听出他语气中带着点儿怒,想了想,他眉眼放缓,“我的意思是,你心疼她没错,但是你不要太心疼她,她没有这么脆弱,周姨和我说过你们以前的事,她每次说起以前背着你去县城看病都是满脸自豪。”
“她很坚强,她能够一个人独自把你抚养长大,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是不是在海城时候也总是报喜不报忧,你有没有想过。”
“周姨或许是真的怕走出自己的舒适圈,但她不肯去海城,也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呢?”
“你在海城过得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过来拖累你呢?”
前面儿的话周勃都懂,唯独最后一句,就像是一把尖刀一头扎进周勃心脏,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他知道小姑不肯过来,肯定有怕拖累他的原因,所以他更加努力的赚钱,和她述说着自己过得多么多么好,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从来只说好,或许也是一种压力?
不是,他在海城过得不好,所以我不能去拖累他?
而是,他在海城过的好,所以我不能去拖累他?
周勃的表情很是奇怪,又觉得讽刺,像是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沉默下去。
唐放继续说:“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把自己在海城的感受说出来,你看看周姨会不会答应你去海城。”
“有时候,把话说出来,你现在只是个刚成年几年的小孩子,很多经验,都需要有经验的成年人帮你。”
周勃一时语塞,他难以理解唐放的话,他不敢想象这要是真的,会怎么样。
那不就是说,他上辈子为了小姑来海城做的努力,不都是个笑话吗?
周勃心中有点堵,如同吃了黄连一般,嘴里泛起苦味。
他抿着唇,半响没说话。
唐放却好似看出了他的难受,伸出自己肩膀,眉眼上挑,轻挑又淡然,“来,要难受,放哥的肩膀给你用用。”
周勃被他这厚脸皮的话气笑了,这一打岔,刚才聚起的情绪消散了些。
捏紧拳头,给唐放肩膀狠狠来了一拳。
“……艹!”
唐放不声不响,硬生生抗住了周勃这带着气的一拳,好似不痛不痒,他嘴角勾起。
“怎么样,不气了吧?”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如果真成了呢。
周勃先开口说:“小姑,等这边苞米弄完, 你就和我们去海城吧。”
他笑笑:“你之前不是自己都说了嘛, 说我要是在海城买了房子, 就过去。”
“正好, 我在我们公司附近, 买了套房,足够我们生活了!”
周山妹狐疑的看着周勃:“你真买了?”
周勃摸摸鼻尖,“那当然, 我会骗你?”
周山妹还是不信, “哪能啊,你不是才在县里把房子买了吗?我都才把里面打扫好, 还没找到租客呢!”
周勃不和她争,他还是重复自己的诉求, 之前不就约定好了吗?要一起去海城生活的, 你可不能反悔。
事实证明, 周勃很了解他小姑。
周山妹为难道:“海城,那太远了, 再说, 家里还有地和鸡鸭呢, 我要是去了,它们可怎么办?”
你要是真想去, 家畜总能处理的。
周勃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她, 他酝酿情绪,喉咙泛起苦味儿, 表情带上点难以察觉的沉重。
这一个表情,给周山妹镇住了,她说话结结巴巴,“这、这是怎么了?是在海城那儿遇到困难了?”
周勃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尾泛出点点红。
周山妹更急了,你说说,这孩子,怎么就不说话呢!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你先说出来,有姑在这儿,姑给你兜底!你先说出来啊!”
周山妹急得团团转,不是她多想,她太了解自己这个侄子了,从小到大,从来没让她操过多少心!也就是在李丽华那个贝戋人那摔过一跤,其他的也没了!
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周山妹脑海中顿时想起了村里儿的传言,某某某被骗进传销了,骗了多少钱什么什么的。
“你!不会是进传销了吧!”周山妹脸色一变。
周勃听见小姑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下,很快又收起笑意:“没有,怎么可能。”
“那是怎么回事”周山妹松了口气。
周勃半垂眼帘,“小姑,你一个人,在村里儿,觉得孤独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山妹不懂什么孤独不孤独,农村生活儿的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思考这些,她只是有时候回家,觉得家里空唠唠的,没有人气。
周勃笑得有点苦,好像他已经好久没这样和小姑说话了,他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很少让小姑担心。
“可是我有点孤单。”一记直球。
周山妹嘴唇喏动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周勃却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么些年来自己的经历和感受全说了出来。
从他对海城的初印象,到一个人在海城打拼,建立公司的辛苦,夜晚的孤独,他没有朋友,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就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小姑,但是小姑她太远了。
他有过工作完了回到家却不知道干什么的茫然,走过一个人大半夜发烧苦苦的支撑。
这座城市太大了,它是新生,新生中却包含着太多人在他乡对故乡的怀念。
周山妹越听越是沉默,嘴巴张张合合好多次,最终一言不发。
她是不是做错了,本以为自己不过去,就不会拖累他,一个公司的老板,姑姑却是个农村的跛子,多让人好笑啊。
现在周山妹却觉得,跛子又怎么样,孩子在外面觉得孤独了,能不去吗?
房间外,唐放抱着手靠在墙上,他静静的听着周勃的声音,从他的述说中,他仿佛能看到几年前一个人在海城飘荡的年轻人。
他抱着期待也抱着畏惧,他热爱这个城市,夜晚也感受着城市的孤独。
他就是这样,一路带着执念走过来。
听着周勃的声音,唐放心中有点儿佩服的同时,不由得升起了丝丝对他的心疼,他觉着还不如昨天让周勃打两下子,也比他这样说话让人心疼的强。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孤独?
要是他,不得天天黏着,生怕人给跑了!
唐放听不下去了,他走到堂屋的一角,拉开椅子坐下,从裤兜里摸出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这几天跟着周勃,都忘了身上还有烟,唐放目光放在半空中。
都说尼古丁的味道让人着迷,不少人都戒不了,他却觉着很好戒,因为有个比烟更让人着迷的人在你身边晃悠。
让你时时刻刻都忍不住不去想他。
唐放觉着自己,怕是完蛋了。
手中的烟吸到一半,被唐放摁灭,扔进垃圾桶。
周勃出来时候,就见到唐放正仰坐在椅子上,目光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走过去,那双眼睛才开始聚焦。
“完事儿了?”
“嗯。”周勃点点头。
看着人脸上的笑,唐放知道这事儿是成了,他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对了,周姨呢?”
周勃拉住他:“我姑在房间里,我们先走吧。”
“行。”唐放一顿,顺着周勃的手,跟着人出门了。
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唐放边走边和周勃唠嗑,他看着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路面,“对了,如果周姨真要去海城,你们家这苞米还用摘吗?”
“当然要。”周勃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苞米可是小姑之前辛辛苦苦种下去的,怎么能让它烂到地里?
要真这样儿做了,只怕过年时候村里的谈资就有他们一份儿,多败家啊,让粮食硬生生烂在地里。
“这苞米,我姑有安排。”周勃擦擦汗水,光是走过来,就让人皮肤晒得疼。
“什么安排?”
“到时候把苞米打成面儿,她把苞米面做成苞米粑,带一部分去海城,剩下的送村里儿的人,我姑说村里儿的人挺好,都是互帮互助的。”周勃这时候脸上笑着,一口一个我姑。
唐放点点头,没说话了。
俩人三下五除二,干活儿熟能生巧,周勃心情好,效率也高起来。
效率更高的是唐放,这人儿就是闷声干活儿的典型,还时不时让周勃去休息,自己那苞米一片儿一片儿的收割。
一整天,直到黄昏,太阳即将落山,一整片苞米地,只剩下一小片还在负隅顽抗。
周山妹给他们俩送饭时候都惊呆了,“你们这么快!”
唐放打开水壶,咕噜咕噜灌水。
“快点儿也早点儿收工。”周勃笑笑说道。
吃完饭,留下手电筒,剩下这一点儿苞米,周勃和唐放打算加班把它们给撅了。
把周山妹撵了回去。
趁着太阳剩点儿的余晖,俩人加快速度。
等到太阳终于下山,月亮在黑夜中缓缓现身,周勃看着光秃秃只剩下苞米梗的地面,长长叹口气,也不管什么脏不脏了,躺倒在苞米梗铺满的土地面儿上。
唐放把镰刀踢到一旁,别到时候被这人碰到。
他轻轻踢踢周勃小腿,“躺过去点儿。”
周勃屁|股,给他让出点儿位置。
唐放也累了,任谁这么顶着大太阳干了一整天,都累。
两只手枕在头下,唐放挨着周勃躺下了,身|下是苞米杆堆,比地面可软多了。
没了整片苞米的阻挡,夜风悄咪|咪吹进来,吹干了俩人身上的汗,又做贼似的顺走了热气。
周勃双手摊开,风吹得他很是舒服,趁着晚上,地里只剩下一旁树梢上偷|窥的蝉鸣,他掀起腹部的衣服,想让风再给它吹吹。
摊开的手横在唐放胸前,和皮肤接触的地方,很是滚烫。
唐放眼睛下移,就看到了周勃撸起袖子的一截小臂,在月光中透出种白。
而更让他眼皮一跳的是,余光中那片白。
唐放眯起眼睛,看过去。
周勃把他的衣服上撩,露|出一片显眼的腹肌。
唐放觉着自身开始燥热起来,他猛地坐起身儿,看向躺着的周勃。
好家伙,躺着没发现,现在坐起来了,他看得清楚了。
月光下,这人前边儿的衣服被他越拉越高,在衣服边儿,一抹红色若影若现。
唐放咽了咽口水,想让自己移开视线,但不知道怎么的,目光就是挪不走,他死死的盯着那边缘儿的一点红。
被风吹走的热意又仿佛向他席卷而来,细细密密的热,让唐放鼻尖儿冒出汗。
周勃是被这夜风吹舒服了。
休息好了,他看向坐起来的唐放,他的背部很宽,只从背部的轮廓就能看出这人的好身材,倒三角的肩部肌肉很有男人味儿。
周勃看他坐了半天,有点疑惑儿:“不再躺躺。”
唐放没说话,过了半响,他的声音传过来,低沉中带着沙|哑,“……等会儿再躺。”
周勃闻见了铁锈味儿,他眉头一皱,“我怎么闻见儿了血味儿。”
周勃坐起身,顺着血腥味儿看过去,只见唐放正一脸镇定的捏着鼻子,一双丹凤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一点儿猩红落在唐放身前的苞米杆上,那颜色,和周围显然不同。
“……你来月经了?”周勃目露调侃。
“……”
唐放面色不改,没看他,说话带着鼻音,“上火。”
周勃不信,他意有所指,笑眯眯道:“你这儿也上火?”
唐放感觉鼻血不流了,松开手,拿过水壶洗了洗手和鼻子,他脸皮厚,被周勃这么看着也无所谓,说起谎话一点儿不脸红。
“脑子上火了,那不就跟着一起了吗!”
周勃点点头,好像接受了这个理由,“也是啊,那我先走了,你先在这里缓缓。”
说着,周勃作势就要起身。
唐放哪能儿让人走,手拉着周勃的手腕。
“怎么了?”周勃挑眉。
唐放见他一点儿不着急,还有点逗弄他的意味,眯着眼睛,知道周勃今儿的心情是真的好,他心中痒|痒,说出的话也不自觉软了。
一双丹凤眼此时看着,竟没了平时的嚣张和吊儿郎当,看着还挺可爱,周勃心里好笑。
“互帮互助。”
唐放想的没错,周勃如今的心情是真的好,昨天唐放的话让他醍醐灌顶,说不感激是假的。
所以在发现之后,他才会这么淡定,一半是之前就帮过,一半也是想帮他。
唐放看着周勃没拒绝,知道这事儿是成了,只是,看着对方不急不缓,自己却是相反,不知怎的,就觉着有点儿不得劲儿。
也不能他一个人上头啊,多没面子。
唐放半眯着眼睛,良久,他突然露|出个笑,拉着周勃的手,翻|身就把人扑|倒在地,周勃瞳孔一缩,还没反应过来。
唐放这人儿,心里想什么,很快表现在他的动作上。
给周勃在嘴边做了个带着暗示的ok动作,唐放下手了。
周勃一见那动作,那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脸色一变,就要推开唐放,“艹!你tm不嫌脏啊!”
这和之前可不一样!手上帮助还说得过去,哪个兄弟愿意这么牺牲啊!
见周勃急了,唐放轻哼两句,目露不屑,他手上动作大,把周勃压得死死的,“放心,我都不嫌弃你,你嫌弃什么!”
周勃大惊失色,就tm是你不嫌弃,才更让人恐怖啊!
他真的怀疑, 唐放这家伙儿,是不是有姓瘾,不然怎么整天都这么饥|渴。
更让他心中发慌的是,这人儿, 竟然乐意给他口!
早知道, 多少姑娘都不愿意, 嫌脏的事儿, 他知道大男人竟然乐意!
月光撒在土地面儿上, 路旁的草儿舒展着身躯偷|窥着这对儿刚完事儿走路回去的人儿。
“……唐放,你。”周勃刚开了口,问题像是卡在喉咙里, 半天都没说出来。
唐放看向他, “”
周勃把话憋回去,“没什么。”
走到半路, 周勃又道:“……你。”
唐放:“”
“没什么。”
看不下去周勃那犹犹豫豫的样儿,唐放说:“有事儿快说, 别磨磨唧唧的。”
周勃皱着眉, 伸出手:“给我支烟。”
唐放摸了摸口袋, 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支。
打火机的火光闪过, 白烟模糊了周勃的脸, 他酝酿半天的情绪得到缓解, 终于把喉咙里的话问出口。
“唐放,你是不是对女人石更不起来了啊?”
周勃想了想, 眉头紧皱, “如果真不行,别忍着不去看医生, 讳疾忌医不是个好习惯,这事儿总得要跨过去。”
唐放:“……”
“不是?谁给你说,我对女人石更不起来的!”唐放纳闷,他嘴角抽抽,瞥了周勃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给你伺|候舒服了,完了开始来找茬了?”
“……”
“我都还没怪你,对男人也石更得起来呢!”
周勃十分无语,“不是,就你那样,谁要还没反应,那不得真看医生去了!”
“我哪样?”
“……”
唐放眉眼轻轻挑着,他缓缓靠近周勃,给人吓得手一抖,燃到一半的烟抖落到地上,周勃眼皮一跳,冷静道:“凑这么近干什么,离远点儿,前边儿的路看不到了。”
这人没动静儿,周勃迈开步子,又给拉开了距离。
他话没说错,这路窄,唐放本就挺高大一人,凑近了真把前边儿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
本来手电筒好久没充电了,光线萎靡不振。
走到大路,路宽了,唐放走近,他的声音听着十分淡定,说出来的话却让周勃忍不住咽咽口水。
他甚至都能想到,唐放这人此时看着他的表情,斜着的丹凤眼很能凸显他那不明意味的话。
“怎么样?我的技术?”
周勃咽咽口水,一股热气顺着血管缓缓奔流,想从皮肤找到发散的口儿,他听见自己很平静的声音。
“不怎么样。”
此话一出,唐放半响儿没说话,周勃以为这人终于消停了,不发马蚤了。
就听他又说话了。
“……呵,小骗子。”
周勃被他这句话说得牙疼,忍不住用手电筒照过去。
手电筒的光很暗,但能让周勃看清楚这人儿的脸和表情,这人脸上那吊儿郎当的轻笑还没收回去呢!
猝不及防的光照,让唐放下意识闭上眼。
周勃眼中还留着唐放的笑,脑海中那三个字的小骗子声声回荡,不由自主得打了个激灵儿,爆了粗口:“艹!”
“你别这么说话,真让人受不了。”
唐放睁开眼睛,声音很是无辜,“什么说话?小骗子?”
“……”
周勃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对这三个字有毒一样,说一次,他起一次鸡皮疙瘩。
他的沉默助长了唐放的嚣张,这人勾着他的肩,左一句小骗子,右一句小骗子叫得不亦乐乎。
没忍住,周勃给他屁|股上来上一脚。
唐放没防住,踉跄两步后才站稳身体,他嘴角抽抽,“不是,这三个字儿摸你屁|股了,反应这么大?”
周勃回他:“听得人烦。”
“……这样,你老实回答我个问题,我就不说了。”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唐放走到周勃身边儿,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还记得李丽华没?”
周勃奇怪的看他一眼,乌漆麻黑的,他什么也没看见,收回视线平静道:“记得,怎么了?”
唐放舔舔嘴唇,他喉咙发紧:“你和她离婚,后悔吗?”
他原本想问的是,他和李丽华,谁技术好些儿,用来调侃他的,但比起这种毫无营养的话,他现在更想知道这个。
况且,他老早就知道了,周勃和李丽华根本没睡过。
而那天他喝醉后念着李丽华的名字始终让唐放忘不掉,这就像根刺,时不时随着李丽华名字的出现给他手指扎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