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唐放吗?
原本放荡不羁的头发此刻老老实实被扎成几个小揪揪,脸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画的,左右脸各有两个大红色的红晕,还有那眼睛,原本就是好看的丹凤眼,此刻跟上了眼影似的,死亡红色。
以前看人斜着,有种轻狂的调调,现在看人斜着,这是眼睛抽筋儿了吧。
陈浪也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唐放。
“……这?”
唐放背部弓出生无可恋的弧度,天知道这几个小时他经历了什么?
这小屁孩,年纪不大,脾气挺大,一言不合就掉小珍珠,对着他是一点不怕,反倒是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了,只能任人摆布了。
“想笑就笑吧。”
周勃是毫不犹豫就笑出了声儿,“哈哈哈哈哈……”可恨吧,没手机,这都是以后甩他脸上的素材啊!
陈浪倒是脸绷住了,能看出他是想笑的,嘴角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去,走过去将萝卜头抱起,“珍珍,干什么呢!看你给叔叔脸上弄得!”
“该去睡觉了!”
陈浪说着,不顾萝卜头反对,径直把女儿抱起,朝外边走去。
周勃和唐放还能听到他那满是笑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
“老婆!你看到唐放的脸了没?真是笑死我了,脸上一阵一阵的红哈哈哈哈……咱女儿以后一定是个画家!这太有才了哈哈哈哈哈……”
唐放:“……”
周勃笑眯眯盯着他的脸,“挺不错啊,这色彩,以后他女儿要真成了画家,一定有你的一份功劳。”
“哼。”
唐放撇了周勃一眼,他还没忘记周勃给他的一脚之仇呢!听他的揶揄,心中很是不爽。
咋就有人,刚给了一鞭子,大白天就能把人拉出来干活?
没错,周勃和陈浪出去开的车都是唐放的。
桑塔纳手感不错,周勃如愿以偿开上路,此时回来心情也不错。
至于之前那一脚,那不是闹着玩儿吗?他早给忘了!
唐放没忘,冷笑两声:“还是不如你,脚上功夫好,要再练下,放古代宫里怎么也是个老道的师傅了。”
周勃听着这话夹枪带棒的,他也不是蠢蛋,回想了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挑挑眉,笑道:“那不行,现在这手法都不用人身上了,那是犯法,得用在猪身上。”
唐放:“……”
“不是,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唐放十分纳闷,“你对着我特膈应是吧!”
唐放早上被他叫出来,心头有事儿,还是没表露出来,正事儿更重要。
现在被个小姑娘在脸上写写画画,本就心情有点差,周勃还这么开玩笑,他眉头的川字都要夹死个蚊子。
唐放这人儿,除了有时候嘴贱,做事儿还是挺靠谱,周勃说实话,他心头是记着这份情的。
虽说有时候说说屁话,但周勃还是拿他当朋友。
看出他心情不好,周勃想了想,他索性伸出手臂,“来,跟你学的,你要实在气,给你咬一口,咱俩两清。”
唐放:“……”
伸到面前的那节手臂整天闷在衣袖里,实在是洁白,唐放觉着自己要真咬一口,那就是把这整条手臂给破坏了。
他没说什么哄姑娘的话,笑话,这都还是周勃第一次哄他!
唐放觉着,不咬不行,他咬牙:“这可是你说的!”他直接张口,嘴唇狠狠在那紧致又弹性的手臂上摁了下,没伸牙,倒是留了点口水。
嘴唇刚碰上去,温热的触感混合着人的体温,差点烫得唐放一个哆嗦,只能狠狠将唇印在他手臂上。
但看着周勃手臂上那残留的水渍,不知怎的,唐放有点口渴,酥麻感细细丝丝从唇向大脑蔓延,他舔|舔嘴唇,看向别处。
“两清了。”
周勃都做好了被他狠狠咬一口的准备了,结果完了,就这?
他看向唐放,这人,这时候看着真是异常喜感,那扭过去的头不看脑袋,从脖子往下都是电视剧里型男的模样,身材好得让人流口水,但脖子往上,不能看。
乱七八糟的头发,红色打底,五颜六色的脸,真真像是从那个马戏团出来的。
看着,就让人想笑。
周勃忍不住笑弯了眼,倒是没发出笑声了,语气里满是笑意:“这就好了?”
“奥!”那酥麻感像是在唐放脑中过电似的,让他对周勃的声音异常敏|感,只觉着周勃怎么听不懂话呢?
没听他说两清了吗?唐放转过头——
周勃笑了会儿,好歹稳住,就见唐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黑得可怕,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惊艳的东西,怔怔的。
周勃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眉眼上挑:“咋了?”
“……”
唐放猛得躺倒地板,过了半响,他又猛得坐起身。
犹如诈尸。
过了良久,周勃听到唐放说出句十分傻|逼的话。
“你以后别笑了,笑得人心脏疼。”
周勃确定要走了, 他还是想小姑跟着他去海城。
小姑十分倔强,说什么都不肯,周勃其实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海城是个陌生城市,小姑一辈子没出过县城, 走过最远的路, 就是曾经背着他去县城的路。
那天的雨又大, 她硬生生咬着牙把他送到了医院, 小姑总说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但这个正确的事换来的结果是她的一生毁了,她成了跛子,成了村里唯一一个被退婚的女人。
何其可笑, 她走过最远的路那天, 是她成为跛子的那天,她做正确的事, 老天却要惩罚她。
家里没有男人,她把自己分成两半, 一半当女人用, 一半当男人用。
从一个待嫁的少女, 逐渐学会了和男人较劲儿,学会了撒泼打滚, 用语言武装自己。
在村里, 她就像个霸王, 牢牢守护住自己的领地,就算是跛子也能绕着走上三圈。
但, 海城, 太大了。
小姑,走不过来的, 陌生的环境,让她感觉畏惧,她的一生所有的价值都成长在村里,村子就像是一个圈,把她这朵花死死的摁在圈里。
上辈子,周勃也让小姑跟他去过海城,她不肯,本以为是她害怕成为自己的负担,他努力攒钱,买房。
最后李丽华都过去了,她却还是缩在村里。
因为村里,是她的地盘,她安心。
要说她有多在乎村里的朋友,那到没有,村里的姐妹各自都有孩子,整天的事围绕着家长里短还有老公,哪有那么多闲着的凑在一起,就算在一起,话题也不一样了。
他是她这么多年的包袱,让她一直负重前行,到了现在,也时候该让他抗起她这个包袱了。
周勃也不想再看到,回村后,家里窜出来几个拿着零食的孩子。
他们几乎天天都会去他家,因为小姑总会在他们去的时候拿零食,贪恋着零食的味儿,家里多了人烟味儿。
周勃不敢去深思这背后的含义。
“小姑,等我在海城买了房,你就过来吧。”
周山妹此时正仔细的踏着缝纫机,闻言一顿,“你说这个干嘛?你这才在县城买了房子,哪有那么多钱又在海城买啊!”
“我看他们好些人都是福利房,单位分的,没必要在海城买!还贵!好好把钱攒起来,后边儿好娶媳妇儿!”
周勃:“……小姑,我这才离婚。”
“不对,你从谁那儿听的,现在好多人都下岗了,都在找工作,谁家还分得有房,就算有也太少了!”
周山妹吃惊,她常年在村里,对这些个事儿,都不太清楚,“下岗?怎么下岗了?”
周勃好笑,觉着她的关注点有点偏:“你管人家怎么下岗的,海城那边现在的房子好买,到时候等我买了房子,你就过去吧,我们一起在海城生活。”
“……等你先买了房再说吧。”周山妹没把周勃的话当回事儿,这才出去一套房,哪来儿那么多钱再买房。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周勃笑眯眯:“小姑你到时候可不能再反悔。”
“好好好。”周山妹满嘴敷衍,手上动作不停。
周勃可不管,他就当对方答应了。
想了想,周勃又说:“小姑,我们今年地里是不是种得有苞米?”
“有啊,咋了?”
“下个月估计就要熟了吧。”
周山妹说:“差不多。”
“到时候我回来帮你掰苞米吧。”
“哪儿要你回来哦,车票不是钱啊!不用你回来,之前都是我掰的,还差你不成!你就好好赚钱,以后好找媳妇儿!”周山妹头也没抬。
“就当是回来休假了,我个当老板的,怎么,还不能休息两天!”周勃挑眉,他是打算过去后直接买套房的,回来也不过是接小姑过去。
周山妹听到周勃这话,总算是笑了,她抬头,“哟,你个当老板的还得意上了。”
周勃笑眯眯的不说话。
过了一个小时,周山妹终于抬起头,她从缝纫桌上把缝好的衣服拿起来,看着很是满意。
“周勃,快!你拿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周山妹手上的是件外套,不知道是用什么布做的,摸起来手感不错,颜色呈块状分布,这时候流行一些宽松的衣服,外套倒是挺宽松,颜色分布很是超前。
周山妹缝纫机踩的熟练,周勃以前的那些衣服全是她做的,穿着这件儿也舒适。
“挺好的。”
周勃平常穿的都是比较商务些的衣服,像这种宽松的外套套在他身上,倒是增加了不少活力,更年轻了。
周山妹看着也觉着不错,“那我再给你做两件,到时候你带去海城穿。”
“好。”周勃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他将衣服递给周山妹,眼睛往旁边一瞟,不动了。
靠着缝纫机的角落,一个熟悉的黑色塑料袋立在那儿,不同于之前的鼓鼓囊囊,此刻它的体积缩小了不少。
这时候,一只手伸进去,从里边抓出一把裤衩子,啥颜色的都有,他刚才穿的那外套还行,各种颜色看着挺有设计感。
但这把抓出来的都是个啥,还有豹纹!
周勃眼角抽抽:“……小姑,这外套,你那什么给我做的?”
周山妹,抓着裤衩子的手都没放,“就这个啊!”
“唐放那孩子,给买的太多了!你瞅瞅你,这一天换一条,得穿到过年去了!”
“你平时不都两条换着穿吗?这么些不穿的,放着多浪费啊!还不如给你做成衣裳!这些料子也好,你摸摸,也不知道哪儿买的,摸着真舒服,我给你做成衬衫。”周山妹兴致勃勃的说着。
周勃:“……”
唐放这家伙真的是,阴魂不散了都,人没在这儿,这儿都有他的事儿。
过了会儿。
“……这样,小姑,衬衫就先别做了,这好歹是唐放买的,你给他先做身儿吧。”周勃边说,边从黑色塑料袋里翻出豹纹裤衩子。
“他喜欢这个色儿的。”
周山妹接到豹纹,笑得直乐呵,“唐放喜欢这颜色的?”
“对,他很喜欢,就是市面儿上买不到,给他耽搁了。”
“想不到啊哈哈哈哈,唐放喜欢这个颜色,我之前还特地给挑出来,那些个小年轻好像都不穿这种颜色,唐放就是不一样,这孩子,倒是委屈他一直没买到了!”周山妹感慨,她手上活儿好,一个小时就能做出件儿衣服。
唐放的衣服简直再简单不过。
周勃都能想到唐放穿着这衣服有多“好看”了,他憋住笑,又给他小姑提议:“给他做件儿外套,背心儿还有短裤吧,正好一套儿。”
“行。”周山妹立马答应,随后又犹豫:“但这些做完,你的衣服怕到时候料子就不够了!”
周勃笑得很是大方,他巴不得不做他的,大手一挥:“没事,这都是唐放买的,我能白得一件儿就很好了。”
一件裤衩能用的布料不多。还要挨个裁剪下来,豹纹的也不多,只勉强给唐放做了个短裤。
外套和背心则是各种颜色布料拼接而成。
外套看着不错有设计感,至于那背心,有种让人眼瞎的靓丽,谁家好人的背心是拼接的?
直接梦回七八十年代节衣缩食的时候。
周勃看着小姑给唐放做的衣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很好,很是满意。
陈牧德最近忙的要死,没日没夜的加工,总算在出发之前把活儿干完了。
他累的像条死狗,但心情不错。
晚上吃完饭,陈牧德边唱着歌边朝唐放家走去,说起来他好几天没见着放哥了,之前去他家找他,还扑了个空。
“嗙!”大门硬生生撞开。
“放哥!”
唐放躺在躺椅上,没应声儿。
陈牧德刚进屋,一股凉风吹上他的脑门,“哎哟!放哥你咋空调开这么低啊!”
他席地而坐,脸上满是笑意。
唐放扫了他一眼,淡声儿道:“热,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陈牧德跟着躺在地板上。
过了会儿,唐放瞥了眼他道:“你不去收拾东西,跑过来干嘛?”
陈牧德从兜里掏出一把钱说:“收拾什么东西,没有的,直接到了那儿买!”
唐放看着陈牧德脸上的笑,感情这人是过来炫耀来的。
唐放瞧着他脸上那止不住的笑,轻嗤一声,“瞧你那出息,这都是小钱。”
他摸出根烟,点燃,“周佳佳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陈牧德稍稍收住笑意:“没问题!这肯定没问题啊!”
周佳佳,可是他周姐,要有问题,他不得把脑袋削下来!
“没事就好。”唐放点点头,摁灭烟头,“你赶紧回去睡吧,明天凌晨出发,别到时候起不来。”
“奥,对了,明天周勃和我们一起去。”
陈牧德一惊:“周勃也和我们一起?他明天也要回海城?”
“不回海城,留在这儿种地?”唐放怼了他一句。
陈牧德一噎,转念一想,人在海城是有事业的,回去也正常。
“行吧。”
“嗯,”唐放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丹凤眼眸光流转,说得理直气壮:“你明天自觉点儿,自己坐后座。”
“开车转头看着你的脸,磕碜,怕车打滑。”
陈牧德又默了,纳闷,他放哥咋变成这样了?说话就这么直白了嘛,他也没这么丑吧!
来的时候周勃没带多少东西, 走的时候东西也不多。
约好了时间,他凌晨早早起来,拖着行李箱走出院门,唐放的车停在不远处, 车灯老远开着, 亮得晃人, 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那儿似的。
周勃拖着行李箱走进, 就见唐放正蹲在车轮那儿, 丹凤眼轻轻垂着,神色淡淡的吞云吐雾。
天都还没亮,周勃看了眼四周, 这是个空旷地儿, 离村口比较近,车灯扫射范围内野草丛生。
夜幕包裹着的房屋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
“陈牧德还没来?”周勃从烟盒中抽出支烟, 打火机“啪”的一下点燃。
唐放仿佛这才注意到有个人来了,他向右边儿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双黑皮鞋。
笔直的西裤从他这个角度看着, 显得人腿更长了。
“……这孙子, 怕是睡过头了,现在几点了?”唐放面色不变, 将烟头在地上摁灭。
周勃看了眼手表时间, “四点。”
“……再等一会儿。”
他们约定的凌晨四点半出发, 现在距离四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也不存在迟到的问题。
周勃稍稍点头, 他掐灭烟, 静静站在原地等,这是他在这儿第一次去海城, 90年代的海城,在他印象中已经模糊了。
唐放也是第一次去海城,他也没说话,和周勃不同,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点点烦闷。
去了海城,那就意味着,他们是真的要分道扬镳了,海城这么大,估计只有过年才会见上几面。
男人,总是要先以自己的事业为先,不成功有钱的男人,在哪儿都让人看不起。
唐放自然有着自己的规划。
周勃也有。
回想起来,在村里这段时间,过得也挺舒心的。
两人各想各的。
过了十多分钟,陈牧德来了。
陈牧德脸上满是笑意,他可是迫不及待想去海城了,唯一的顾虑是怕他走了后周梅就找男朋友嫁人了。
昨晚上特地打了电话给周佳佳,让她帮忙留意,好声好气求了许久,人才终于答应。
现在什么事儿都齐全了!
陈牧德只等着到了海城跟着放哥赚大钱,然后回村风风光光追求周梅!
“放哥!周勃哥!你们怎么不上车啊!快走吧,早点儿过去早点到啊!”陈牧德见两人都愣着不说话,赶紧招呼着,自己首先坐上后排。
唐放站起身:“走吧,出发了。”
桑塔纳从村头驶出,沿着蜿蜒的村路进入马路……
路上,满是兴奋的陈牧德从腰间掏出个小兜,拿出自己宝贝的磁带放进去。
“开车,怎么能不听歌呢!”
带着故事感的男声从播放器中传出,这时候年轻人最喜欢的励志歌曲,《海阔天空》不知多少个夜晚鼓舞着那些远离家乡打工的人。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风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伴随着歌声,桑塔纳一路前行,奔向未知未来的旅途。
车开了几个小时,黄家驹的歌放了一遍又一遍,听多了也腻了,陈牧德恋恋不舍的抽出磁带,换了另一个进去。
除了后世鼎鼎大名的歌,这个时代同样出现了很多经典歌曲。
周勃听到的就有《花心》、《吻别》、《小芳》、《新鸳鸯蝴蝶梦》、《爱如潮水》……
同时,这些也是街头最流行的歌曲。
陈牧德所有磁带放完,又把黄家驹的歌放了一遍,他特喜欢歌里那种向上拼搏的味儿。
要放在后世,那就是正能量歌曲。
“要beyond乐队再出几首歌就好了。”陈牧德舔舔嘴唇,“到时候我全放一起,晚上的时候听特有感觉!”
周勃记得最出名的这首《海阔天空》之后,黄家驹就没有其他出名的歌了。
他轻笑两声道:“那你可要好好等了。”
“等不了多久的!”陈牧德很有自信。
周勃忘了黄家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就记得,海阔天空这首歌是他去世之前最出名的歌。
要还有其他的出名的歌,后世不可能没听过。
唐放一路上没说话,专心致志的开车,静静听着他们聊天,这时候都还没高速呢!
国内第一条高速公路——京津塘高速公路都要到九月份通车去了。
这时候人开车只能走国道,大大小小的车都走国道。
时不时还能碰见些傻|逼不按交通规则来在国道上倒车,想要保持速度,那是一点都不能分心。
中午,三人随便找了家餐馆吃饭,凌晨四点多出发,中间连口水都没喝,三人早已饥肠辘辘。
陈牧德拿着菜单点了个小炒肉,又将菜单递给唐放。
唐放拿过菜单,先是看了上面有什么,扫了一圈,然后开始点菜:“来份炖排骨、凉拌海带丝、辣子鸡。”
“你吃什么?”唐放看向周勃。
周勃见已经点有三个荤菜了,便加了个自己喜欢的素菜:炒菜花。
炖的排骨没他小姑做的好吃,周勃简单尝了两块后就不动它了,专心吃着菜花和辣子鸡。
反倒是唐放,在周勃不动筷子后,排骨他收走了大半,菜花和辣子鸡没动多少筷子,等到周勃和陈牧德放下筷子,他两三口把所有菜清扫干净。
完了陈牧德撑得不行,周勃也饱了,是唐放收的尾,他也没说自己饱没饱。
三个大男人,硬是将菜吃得干干净净。
不过周勃想起对方之前在医院干完饭又去他家干饭的饭量,觉着这人一定是没吃饱。
“去买点吃的,路上嚼着吧。”周勃说,目光看向唐放。
他们俩人今天兴致都不高,没怎么说话,周勃这时候开口,唐放肯定不能拒绝。
俩人让陈牧德进去挑,他年纪最小,正是对这些最感兴趣的时候。
甭管之前吃得多饱,现在肚子里都还能再撑撑。
唐放站在店门口的垃圾桶旁,从裤兜里摸出支烟。
周勃才吃完饭,不是很想抽,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他站在树底下,侧头看着唐放。
这人今天不知怎么的,话少了许多,这时候正眯着眼睛抽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不知道想着什么,目光空旷。
整个人带上些懒散气质,风轻轻吹过他的发梢,在阳光下,靠近末尾的发尖金灿灿的,身姿挺拔,修长的脖颈上是性感的喉结,冷峻的下颚线异常锋利,一双丹凤眼更是神来之笔,帅得懒散又放肆。
周勃很清楚的看到,不知是多少个盯着唐放走不动道儿的姑娘反应过来后悄悄红了脸蛋。
甚至还有走过的男人,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两眼。
唐放这长相,搁在后世,光是直播睡觉怕是都有不少打赏。
现在的人朴实,姑娘害羞,敢上来搭话的少之又少。
唐放也注意到了。
不是别的,周勃那盯着他的目光让他想注意不到都难,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唐放没动,他不知道周勃盯着他是要干什么,只能保持不动,烟要燃到他手指缝都没感觉。
还是周勃提醒他:“你的烟!”
“奥,奥。”唐放恍若梦醒,将烟摁灭,扔进垃圾桶里。
周勃忍不住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放看他一眼,不说话,他舔舔嘴唇,十分平静的反问:“你刚才看我那么久干嘛?”
周勃眯着眼,中午的太阳逐渐大了,有点刺眼,他笑着说:“看你长得帅呗,你刚才没看到多少小姑娘看着你都走不动道儿了?”
“这我没注意,”唐放淡淡的说,他走进树底下,蹲下:“对了,你住在海城哪儿?我到时候开车送你过去。”
“没必要,你到时候到了市区把我放下就行了。”周勃说。
唐放:“……”
陈牧德买好了东西,很快回来,三人又开始上路。
一路上换着开,也没指着唐放一个羊毛薅,等到海城,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了。
93年的海城啊!
只是光看着,就知道比县城繁华了多少倍。
周勃走之前,忽的想起了什么,从行李箱中翻出个黑色塑料袋递给唐放,笑眯眯道:“我小姑给你做的,正好给你。”
唐放挑眉,他接过塑料袋,陈牧德凑上头来看:“这什么啊?”
一件外套,一件背心,以及一条引人注目的豹纹短裤。
前两件翻出来,陈牧德还乍舌:“周勃哥,你小姑做衣服还挺好看的。”他指的是那件外套。
等到短裤出场,陈牧德不说话了,开始乐。
唐放的目光定在那豹纹短裤上,看着有点眼熟,没等他想是那儿眼熟,陈牧德乐得拿起短裤。
“放哥,这豹纹短裤看着挺不错的啊,适合你,好看!”陈牧德竖起大拇指。
周勃听着陈牧德的夸赞,嘴角的笑意渐浓,只是有些可惜,怕是不能亲眼见对方穿了。
唐放对陈牧德的夸赞不置可否,他对自己的长相很清楚,一条豹纹短裤而已,他穿什么都好看。
“……周姨没给你做?”唐放看向周勃。
周勃说:“做了,做了件外套,和你那个差不多。”
陈牧德对外套很是欣赏,此时羡慕道:“周姨怎么不给我做一件啊!”
“材料有限,”周勃笑着说:“本来想给你做来着,但是布料不够了。”
陈牧德对这个理由很是满意,原来是打算给自己做的啊!没想到周姨还能记着他!
唐放很快收好衣服,那件外套被他单独放在一旁,看着周勃再度询问:“真不用我送你?”
周勃一顿,他是有点想让人送的,但都白蹭了这么久车了,再蹦下去有点良心不安啊。
唐放看出他的犹豫,笑了。
这是他这两天的唯一的一个笑,直接打开车门,“上来!我送你过去!”
周勃住的地方距离市中心不远, 刚进海城的桑塔纳慢悠悠绕着街道驾驶。
车开得慢,一股香味从车窗外飘进来,陈牧德闻得直流口水。
完了开始接近市中心。
喧闹的人群更多了,大多骑着自行车, 不少货车公交车也从路上过, 在车上听了一路的歌又出现在海城街头。
年轻人越多的地方, 歌越是响亮。
三三两两穿着饱和度明亮的T恤短裤的年轻男孩站在电线杆底下, 抽着烟乐呵着不知道说着啥。
还有路过穿着裙子的姑娘, 一头长发用简单的发带绑出漂亮的弧线。
由于西方文化的流行,甚至还能看见些烫发染发的姑娘,抬头挺胸, 笑眯眯的走着, 像只高傲的孔雀。
陈牧德看花了眼。
有骑着自行车的人从车旁边过,看了眼从车里探头探脑的陈牧德, 估计是在猜测这是刚来海城的人,见怪不怪, 施施然脚一蹬, 走了。
这时候是上午, 距离中午饭点儿不远了,路过骑着三轮儿的还有刚收摊卖豆浆油条的大妈。
一切都很新鲜, 充满市井气息。
和后世的鲜艳明亮的国际大都市海城有着天壤之别, 周勃看着窗外的一切, 有点儿恍惚。
谁能想得到只短短十几年时间,海城的城市化建设能这么快。
唐放没陈牧德表现得那么夸张, 他很是淡定, 说到底,他虽然是第一次到海城, 但又不是没去过别的城市。
沿海的城市,都这样。
周勃是租的房子,一房一厅,在三楼。
下了车,唐放还亲自给他把行李箱提上楼。
“进来喝杯水。”周勃给俩人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