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什么医院,才刚从医院回来呢,陶阮在心里说,他可不想再染一身消毒水味儿。医院的床也邦硬,害得他失眠了好几晚!
“不去,就是扭伤而已,别小题大做的。”他拍拍宁柯的肩催他去开车。
宁柯这才作罢,把车又往单元门挪近了点,方便陶阮上车。
这个点小区的大爷大妈开始出来遛弯儿了,遛狗的也有,一只被牵了绳的大金毛闷头往两人的方向冲,狗主人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嘿,大狗儿。”宁柯撸了把狗头,“下次哈,今天没空陪你玩儿。”
“走吧师父。”
宁柯拿了钥匙准备绕朝驾驶座,回头却发现陶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宁柯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喜欢路虎?”
黑色的车身在拐弯处消失不见,陶阮收回视线,淡淡道,“走吧。”
“想吃什么?”宁柯问。
两人都还没吃晚饭,时间也还早,干脆先吃个饭再送陶阮去酒吧。
陶阮说,“馄饨。”
“……什么?馄饨?”
副驾驶座儿上投来一道视线,宁柯缩了缩脖子,“咱去吃点儿好的不行吗?”
“馄饨怎么不比蟹胳膊蟹腿儿的好?”陶阮勾起嘴角,“等着吧宁小少爷,保证你回味无穷。”
宁柯讪讪的,总觉得他师父在骗他。
天桥附近只有一个地下停车场,宁柯就先把陶阮在路口放下了,他把车停好再过来,免得陶阮脚崴了还要来回折腾。
老骆的小摊每到这时候总是人满为患,今天还好一些,只有零散两三桌的年轻姑娘在边吃边聊天。
陶阮在旁边静静等着,直到老骆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碗馄饨捞上来才走了上去。
“嘿,”见是他,老骆高兴地扬起眉毛,“小陶来了。”
陶阮弯起眼睛笑笑。老骆问他怎么挺久没来了,陶阮就说自己出去玩儿了一趟 才刚回来。
“好啊,趁着年轻就是应该多出去走走。”老骆说,“还是老样子?”
陶阮笑,“两份。今天还带了个朋友来。”
“好嘞。”
锅里的水随时都沸着,老骆麻利地把馄饨下进去,舀汤的勺一滚,个个翻起了白肚皮。
“你放下小周,坐那儿休息,别抻着了!”
陶阮眼睛余光里瞥见有人走近,与此同时,宁柯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是这儿吧师父,我来了——”
话说到一半,宁柯突然没声儿了。他前面挡了个穿白色背心的年轻男人,身高很高,手里夹着一摞叠在一起的塑料板凳。
“这么点儿凳子算什么。”男人说。他把凳子堆在三轮车后面,眼神从宁柯身上很快地扫了一眼。有一桌客人已经吃完离开了,他便走过去,动作利落地收拾起桌子。
“愣着干嘛,”陶阮喊他。馄饨已经出锅,热乎乎的热气直溜溜的往上冒,猪油油润的香味也直往鼻子里钻。
“啊……哦,好。”宁柯回过神,“我来吧。”他接过陶阮手里的馄饨,眼神闪烁着往旁边跑,“坐这儿吧师父。”他指着男人刚收拾好的桌子说。
“湿乎乎的,换一张吧。”陶阮看了一眼。
“没事儿,说明才擦过嘛,干净。”宁柯说。
陶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咳,”宁柯干咳一声,余光瞟见年轻男人已经收拾好桌子,正懒洋洋地倚在竖杆和老骆说话。
看不见人了,他的目光终于转到眼前的馄饨上。干虾片上洒了一层葱花,猪油的香味立马被激发出来,再加上碗里皮薄馅儿大的莹白馄饨,别提有多馋人了。
陶阮笑了,“卖相怎么样?”
宁柯忙不迭点头。
“尝尝吧,小少爷。没吃过路边摊儿吧?”
宁柯迫不及待往嘴里舀了一个,“谁说的, 你别看不起我啊小陶,我上学的时候也吃呢。”
他周围的人总是把富二代想得太高端,但富二代又怎么了嘛,富二代也是人,也要吃饭的嘛。
陶阮笑笑。宁柯这小孩儿虽然家里条件好,但从来不摆什么少爷架子,他也只是逗人玩儿罢了。
“小陶!!”宁柯突然睁大眼睛看他,陶阮皱眉,“怎么了?”
“太好吃了!”
“……”
陶阮翻了个白眼。
宁柯又往嘴里送了一颗,嘴里嚼巴着,眼神一直往后面瞟。
“都说了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了,非要过来陪我折腾。”老骆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锅子里的汽跑出来有些熏眼,周齐换了个位置,靠在另一边的杆子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您这儿来蹭碗馄饨吃。”
自从他住院以后韩骥就没给他再派活儿,即使出院了也只是让他在家里调养休息。马国安的事暂时被交到了老二和阿杰头上,两人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都顾不上老骆,反正也是闲着,还不如来这儿帮老骆的忙。
“你要是想吃我过去给你做不就得了,想吃多少做多少,用得着你这么瞎折腾么?”老骆板着脸。周齐腿受伤的消息他也是出了院才知道,还想着过去照顾照顾,结果倒好,周齐自己跑过来了。
“早好了。”周齐满不在乎地说。
马国安扎的那一刀,在他眼里跟过家家似的。记得两年前出的一个任务,一个毒枭的单子,韩骥带着他在深山老林里伏了一整晚才等到对方露面。上千万的现金交易,对方在发现他们时毫不犹豫开了火,枪声横贯整片山头。那种时候他都不怵。
“好了也得仔细养着!”老骆骂了句,“都伤到肉了你以为闹着玩儿呢?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你等着谁来疼?”
周齐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这不还有您呢。”说完他顺手收拾了前面一桌,晚上天儿热,他提起背心领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顺势滚进了胸膛,又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而一览无余。
宁柯梗着脖子,眼睛珠都看直了。
第26章 登门
他们这桌已经是最后了,等他们吃完,老骆也开始张罗着收摊儿。陶阮上去帮忙,老骆却笑呵呵的不让他干活儿:“行了,我这儿用不上你,该忙啥忙啥去吧。”
“这是小陶,经常来光顾我生意的。”
周齐摞好凳子走过来,老骆拉着陶阮介绍了一句。周齐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淡漠地点了下头。
“我是小宁,您叫我小柯也可以!”气氛正静的有些尴尬,站在旁边的宁柯突然开始自我介绍,他对着老骆笑容灿烂,搞得老骆一时词穷,“好,好,小宁是吧。”
“您的馄饨可太好吃了,我以后能常来不?”
老骆乐,“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陶阮在旁边看着,暗道宁柯小时候绝对是压岁钱收最多的那种小孩儿,嘴巴跟炸爆米花似的往外蹦糖豆子,都快把老骆夸的合不拢嘴了。
周齐也在看他,散漫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戏谑。
哪来的人精?
他抱起地上的凳子,小臂一颠,稳稳地收进三轮儿里。周齐走了,宁柯的眼神也开始发飘,直到陶阮催他,才恋恋不舍地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去了。
算起来陶阮已经有整整一礼拜的时间没去上班了,凯文也给他打过电话,被他以和打发宁柯一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但凯文到底比宁柯多长了个心眼儿,打从陶阮一进酒吧门就敏锐地觉出些什么。
“逃荒去了你,”凯文皱起眉头,“想用这锥子脸戳死谁?”
凯文伸手掐了掐他下巴,小脸儿又瘦了一圈,寡白寡白的,俩黑眼珠子倒是一如既往的亮。
陶阮啪一下打掉他的手。
宁柯端详着陶阮的脸,摸起下巴:“怪不得小陶美貌更胜从前,原来是消减了些。”
……一个两个跟神经病似的。
陶阮连白眼都懒得翻,“自由古巴,谢谢。”
“不喝你那大饼酒了?”凯文腹诽,“好好的酒被你叫的那么难听,真是糟践。”
“好喝不就行了。”陶阮若无其事道。凯文低头给俩人调酒,间隙凑了过来,“你老实和我说,这几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李漆又找你了?”凯文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陶阮叹了口气,暗暗佩服凯文老鹰般的眼睛,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凯文实情,不管是王家明,还是韩骥找上他的事。李漆狠毒,牵扯的人越少越好,他不想自己身边的人因为他而陷入危险。
“没有,就是玩儿的太累了。”
“真的?”凯文眯起眼睛。
“真的。”
“说起来,李漆最近都没再来过,他这是断了念想了?”
陶阮没说话。要是李漆真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就不会纵容王家明来找他算账了。王家明只是李漆手底下的一个小喽啰,如果没有李漆的默许,根本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地来堵他。
“贱蹄子,我看你现在还怎么狂?”王家明恶狠狠地捏着他脚踝,笑容猥琐:“李漆玩儿腻的烂货!”
想起那晚王家明恶心的嘴脸,陶阮一阵恶寒。王家明夹带私货想要报仇,又有李漆的默许,更加猖狂,可他似乎又在忌惮着些什么,或许是李漆的授意,陶阮还不能确定。那一瓶子只能算是给他的一个教训,王家明留了手,否则,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李漆这个人,睚眦必报,手段阴狠,陶阮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除非……
“想什么呢?”凯文把调好的酒递过来,无意间看见陶阮脸上的表情,愣了两秒皱眉问道。
“没什么。”他扬起笑脸。
凯文晃了晃脑袋,心想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谢啦凯文哥。”宁柯咬着吸管说。
“有什么事随时喊我。”凯文交待。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凯文一走,宁柯立马端着酒杯挪了过来,黏在他旁边欲言又止,眼轱辘转半天了也不说话。
“有话就说。”陶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小陶,”宁柯扭捏,试探,“刚才那个年轻男人你认识不?”
“哪个男人?”陶阮皱眉。
“很帅的那个,馄饨摊儿上。”宁柯提高音量。
陶阮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哪里有个很帅的男人,宁柯表情幽怨地看着他,“你还和他说话了。”
闻言,陶阮愣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他说的“很帅的男人”到底是谁,记不清脸长什么样子,但这个叫法倒是也让他想起宁柯口中很帅的死党,好像叫阎什么来着。
合着宁柯口里根本就没丑人,想着,陶阮突然笑了一下,都忘了反驳宁柯的“说过话”。
“可能是老骆的孙子吧。”他说。
“你认识他?”宁柯追问。
“……你觉得呢?”
说完,陶阮后知后觉地眯起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
宁柯的性向在他这里一直是默认为异性的,这小子从第一次见面异性缘就好得离谱,身边从来不缺漂亮爽朗的姑娘。
“当然是一见钟情啦,小陶你这都不懂。”宁柯装模作样来了个羞涩的表情,脸颊也配合地染上两朵红晕。
陶阮扭曲地皱起眉毛。
“那你和那么多姑娘玩在一起?!”
“她们都是我的闺蜜啊,从小玩儿到大的。”宁柯云淡风轻。
陶阮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此时,城市另一边,韩骥开着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暗夜中的路虎宛若一头猎豹,发出低沉而又危险的轰鸣。
经过几天高强度的大范围搜寻,老二终于在傍晚发来了章慧母女的详细住址。章慧是马国安的妻子,自从生下女儿马晓彤后便一直在家当全职太太,马国安出事之前在盛泰地位不低 母女俩日子自然过的舒心。可马国安携巨款潜逃的消息一传出来,章慧就立马带着女儿藏到了马国安为她们购置的城郊一处房产中,就连盛泰的人都没能找到。
后视镜里,韩骥神情冷漠。
副驾驶上还坐着个人,俨然是酒吧里正被某人惦记的周齐。
下了高速之后,车子驶向荒无人烟的国道,周围的高楼渐渐被未经开垦的废田所替代,偶尔有对向车开过来,不过也屈指可数。
“马国安可真会藏的。”周齐勾唇讽刺道。自从爬上盛泰三把手的位置,马国安这些年来暗中购置房产,光是朋城三环以内就不下五处。而且这孙子从不用自己的户头,每追查一处房产,就得花费数十倍的精力去排查他的关系网,老二眼睛都熬红了,才最终锁定了位于朋城城郊一处毫不起眼的农村自建房。
马国安不可能把妻女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所有的根基和人脉都在朋城,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朋城始终是他安置她们的最佳选择。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路虎轮胎轧进半米高的杂草堆,瞬间碾平了楼房门前的一小块儿空地,周齐从车上下来,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独栋楼房。
一共三层高,外墙皮是农村很常见的青灰色,乍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仔细观察,这栋房子却是突兀地立在路边,和周围最近的房子差了至少两百米。
这是朋城城郊的一个坝子,人口相当密集,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空隙。
韩骥也从车上下来,率先向大门紧闭的房子走去。
农村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可视电话,韩骥拉起门上铁质的扣锁,叩了三下,扣锁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动静。
周齐盯着,正准备从后腰里掏出匕首,被韩骥眼神打断了。
他又叩了三下。
依旧没什么动静,可几秒钟之后,两人敏锐地听到里面传来很细微的动静。周齐顿了一下,“嫂子,是我。”
门内悉簌声再次响起。
周齐和韩骥对视一眼,“马哥那边有消息了。”
过了很久,女人的声音终于传出来,“彤彤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周齐笑了,“嫂子,马哥现在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他可没功夫告诉我这个。”
女人停顿了许久,半晌笃定道:“你不是他的人。”
“我当然不是。”周齐说,“马哥派给你的人早死了。”
门里突然传出一声小孩子的嘤咛,章慧拼命捂住彤彤的嘴巴,用眼神示意她先不要讲话。然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对外面的人说:“你怎么证明?”
周齐肩膀抵着门,勾起嘴角笑得散漫:“你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是马哥在三年前买下的,落的你弟弟的户,买地皮的名字也是他。八个月前,他派人把你们母女从金水苑接到这里,从此再也没露过面。”
章慧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捂着女儿的手还在发抖。
他全说对了。
第27章 牙印
彤彤被捂的有些闷了,摇着头对妈妈眨眼睛。章慧如梦初醒,连忙放开了捂着女儿的手。她抖着手去开门,锁眼有点锈了,她费了些力才把大锁打开,门开的一瞬间,她看见年轻男人的脸。
“嫂子,你好啊。”周齐眯着眼睛,把后腰的匕首抵到女人侧颈。
章慧瞳孔猛地一缩。
“彤彤,快跑!!”
被叫作彤彤的女孩儿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无法接受眼前巨大的变故,突然闯入的两个陌生人抓住了妈妈,她不懂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只晓得听妈妈的话,跌跌撞撞地往大门跑。
“彤彤!”
“嘭!”
韩骥横空劈了一脚,大门被蛮横的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女孩小小的身体撞在韩骥大腿上又往后弹了半米,她被吓懵了,呆立在原地,几秒钟之后,突然嚎哭不止。
“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的孩子!”章慧歇斯底里地怒吼。她被周齐锁住胳膊,刀就架在脖子上,身体细密地发着抖,看见女儿被吓呆的时候却拼了命地反抗。
“嘶,”章慧挣扎的幅度太大,刀刃一不小心划破了女人白皙的肌肤,伤口立即渗出细密的小血珠。“安分点嫂子,这刀可不长眼。”
看见妈妈流血了,彤彤哭的更大声,边哭边要朝妈妈跑过去。
韩骥垂眼,突然伸出胳膊拦腰把女孩抱了起来。
“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你这个畜生,放开她……”
彤彤泪眼朦胧地看着把自己抱起来的陌生男人,幼小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可韩骥单手就能锢住她,这点微弱的挣扎根本撼动不了丝毫。
周齐紧了紧刀刃,表情冷下来,“我不想为难女人,嫂子,老实点,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章慧死死盯着韩骥和他手中的女儿。
“你知道马国安在做什么生意。”一直沉默的韩骥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令章慧狠狠一颤,“跟我们走,你和你女儿都能安然无恙。”
她打了个冷颤,出于本能地忌惮眼前这个眼神锋利的男人。
“要是我说不呢?”她故作镇静。
怀里的女孩不安分,韩骥把小孩儿锢的更紧了,轻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章慧全身毛孔轰地炸开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刚才那一瞬间男人眼神里的杀意。
“坏人!你这个坏人!”彤彤在他怀里,突然张开嘴巴一口咬在韩骥黑色作战服裸露的小臂上。
周齐神情一僵。
小孩儿没那么大的咬合力,可手臂上的牙印子还是让韩骥皱起眉头,他松了手把女孩放下来,彤彤哇哇地哭着往妈妈的方向跑,“你也是坏人!呜呜别欺负我妈妈……”
章慧胆战心惊地伸出手,颤颤巍巍接住哭不停的女儿,却不敢替女儿擦眼泪,而是盯着前方眉头紧皱的男人。
韩骥直起身,健壮结实的小臂上冒出一小串牙印,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他一步一步走近,彤彤往妈妈腿边缩了缩。
“想不想见爸爸?”
彤彤呆呆地点了点头。
韩骥蹲下来与女孩视线平齐,伸手要去摸女孩儿的头发,却被扑上来的章慧一把推开。
周齐在她身后不爽地啧了一声,要不是他收刃快,这女人脖颈早被割开了。
“滚开!离我女儿远点……”章慧把彤彤死死地搂在怀里,看韩骥的眼神充满戒备,一副随时可以为了女儿和他拼命的架势。
韩骥竟也不恼,眼神淡淡掠过她怀里的女孩儿,“马国安现在就躺在医院里,至于让不让女儿见爸爸最后一面,在你。”
听到这句话后,章慧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整个人也像强弩之末,瞬间瘫坐在地上。
另一边,小熊酒吧。
心里老想着宁柯刚坦白的性取向,陶阮今晚在台上分了好几次神,该进节奏的地方没插点,摇的正嗨又等不来高潮,搞得台下的人不上不下的,跟便秘了一样。
第二场结束,陶阮以龟速缓慢挪下台,凯文眼尖,早就一副审问姿态地等在吧台。
“脚怎么了?”
“崴了。”
“哪儿崴的?”
陶阮面不改色,“迪厅里。我去偷师来着,那个DJ太猛了,我情不自禁跟着蹦,被前面姑娘的高跟鞋挫了一脚。”
凯文越听越皱眉,有点不太相信:“真的?”
陶阮点头。
“你就信小陶吧,凯文哥。”宁柯适时在旁边插了一嘴。
“你咋知道,你跟着去了?”
“没有啊,”宁柯吸走杯子里最后一口果酒,“对了小陶,你不是说给我准备礼物了吗,哪儿呢?”
“家里,改天去拿。”
“好嘞。”宁柯高兴地弯起眼睛。
眼睁睁看着话题就这么被他带偏了,凯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调酒去了。
宁柯趴在吧台上,神情有些蔫巴,经过的美女有上前来问联系方式的,他把头转了个方向,闷闷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喜欢男的。”
陶阮惊悚地看着他。
“怎么办,小陶。我坠入爱河了。”
“啥?”陶阮皱眉,“喝多了吧你。”
和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坠入爱河?拉倒吧。
“你太不解风情了。”宁柯腹诽,“懂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
听见他说一见钟情,陶阮脸色怪异了阵,眼珠子不自然地乱瞟,落到某处时突然顿了一下,他揉揉眼睛再去看,又仿佛只是错觉。
好像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飞快闪过来着。
“不懂。”他没好气地说道。
“唉。”宁柯长长地拖了口气,陶阮抬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喝了口酒就又上台了。
这一场他没再走神,散客区重新热闹起来,可台下还是有人不时发出嘲笑的嘘声。
“专业DJ就这点水平吗?还活招牌呢,我看是拿那张脸招的吧!”
“就是,这碟打的还不如我回家放DVD呢,浪费老子的钱……”
两道声音不合群地冒出来,在一众欢呼声中刺耳极了,陶阮眯起眼睛找台下说话的人。
他们这行就是这样,有人追捧自然就有人唱衰,认为DJ不过是站上台放几首歌而已,凭什么拿那么高的酬劳。
对于这种人,陶阮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他甚至有些怀念之前老是在台下和他激情互动的活宝,顿时觉得他们比这俩人可爱多了。可惜活宝今晚没来,于是陶阮看底下这俩人更不顺眼了。
一个穿的花里胡哨,拔了毛像要去相亲,一个夸张花臂,生怕别人瞧不见还穿件小背心。
陶阮手一抬,放了首DJ版的《丑八怪》。
在唱到“丑八怪”的时候他还专门cue了点,左手控制灯光,把一束强光打到台下的两人身上。
完了之后又来了首《丑人多作怪》。
山鸡哥和花臂哥慢慢回过味儿来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同时怒目瞪着台上笑容轻快的漂亮DJ。
陶阮冲他们挑了挑眉。
下台的时候宁柯已经趴下了,陶阮走过去拍了两下没把人叫醒,“你给他调了什么?”
凯文摆摆手,“长岛冰茶,他自己要喝的。”
陶阮扶额。长岛冰茶对酒量差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尤其是宁柯这种半吊子,陶阮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杯底,两眼一黑。
这是多想给自己找醉受。
“你怎么不拦着他?”
凯文相当无辜:“谁知道他酒量这么差。话说这小孩儿藏得够深的啊,怪不得之前天天抱着果酒喝。”
陶阮没功夫和他瞎贫,用力拍了拍宁柯的脸,“起来,送你回家。”
这一巴掌是有些力度在的,宁柯嘟囔着蹭了蹭,“小陶你下班儿了啊,走,我送你回家。”
“送个鬼。”陶阮伸手掏他兜儿找车钥匙,拿起手机叫了个代驾,一路把人送上车,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师傅:“麻烦您看着他进门,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小陶、小陶我送你啊……你走哪儿去啊,等等我……”宁柯扒着车门神志不清地瞎喊,陶阮懒得搭理他,车子启动,宁柯被呛了口冷风后终于安静了,缩在靠背上闭上了眼。
终于送走了醉鬼,陶阮抱着胳膊折返,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往身后看。
怎么今晚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凌晨两点零五分,酒吧里人只散了一半,小熊酒吧营业到四点,往往这个时间只有卡座区还在进行散场前的最后一轮。
陶阮回到吧台,凯文今天得呆到打烊,手里还有几杯酒要调,见他进来,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有事电话联系。
“你那腿还能行吗?”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陶阮瞪大眼睛,拿起高脚凳上的浅灰色外套搭在手上,“慢点慢点儿呗,能用就成。”
凯文笑:“德行。”
陶阮也喝了酒,自然只能打车回家,他慢慢悠悠地穿过休息室走出酒吧,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明天夜间有雨,陶阮边走边想着自己那把明黄色的伞扔去了哪里。
距离上一次用它还是半个月前,得回去找找了。陶阮想。
很快,陶阮又想,自己是不是和酒吧后门犯冲。
下次得走正门了。
“哟,我们活招牌下班儿了?”山鸡哥堵在门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相比花臂哥就有些急躁了,“刚刚台上那两首歌,你他妈的什么意思?”胳膊上的肌肉抖了抖,纹身也跟着颤,陶阮眯起眼睛看了下,应该是个老虎,不过被撑开了,有点难认。
一看就是脂包肌。
“没什么意思啊,”陶阮说,“什么歌火我就放什么歌,我们DJ都是这样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末了还补上一句,“你们没听过吗?”
“少和他废话,他就是故意的!”山鸡哥恶狠狠地说。他们早就看陶阮不顺眼了,两人原先是黑森林的DJ,几个月前黑森林倒闭被人收购,本想着新来的老板能将他们留下,刘潼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转头高价挖来了陶阮。两人只好另谋他路,可那些酒吧生意都不如小熊,没过多久也倒闭了。
他们气不过,于是就想看看这个陶阮到底是何方神圣,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你很狂嘛,不要以为有几个人捧就是老大了,我们这一行玩儿技术的,你有得起吗?不过有张脸罢了。”花臂语气十分不屑,看陶阮的眼神也充满了轻视。
陶阮听完,连白眼都懒得翻。这俩人怪有意思的,当初酒吧重建,刘潼也不是没考虑过要把以前的DJ留下,可花臂和山鸡,站台上只会耍些假把式,自己摇得跟帕金森似的,打出来的碟却是一坨狗屎。
“你那什么表情?”花臂盯着他的脸。
“羞愧。”陶阮说。
个屁。他十八岁从学校出来学打碟的时候这俩瘪三还不知道在哪个巷道鬼混呢,竟然有脸说他技术差,呸。
花臂看出来了,不耐烦地走上前推搡了陶阮一把,陶阮脚本来就没恢复,被他这么一推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眼见着就要往地上倒——
然后被人稳稳托住了。
韩骥托着他的腰,等到他站稳才又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