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阮大脑还没反应,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往韩骥身后挪了一步。他今天没穿黑夹克。陶阮边盯着他后脑勺边想。
“你哪位?”
花臂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语气不善。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韩骥比他高,黑色作战服包裹着的紧实肌肉一看就不是花拳绣腿,真刀真枪的充满了震慑力。
“这都看不出来,我保镖。”陶阮说。
“啥玩意儿、保镖?”山鸡哥又打量了一眼,韩骥沉默不语,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轻微向下,眼神和长相一样锋利,确实有种保镖打手的气势。
“至于吗你。”山鸡哥有点无语。
“至于,就是为了防你们这些瘪三。”陶阮说。
“你他妈说谁瘪三呢?!”花臂骂骂咧咧上前,又想去推陶阮,不过这次还没靠近就被拦下了。
韩骥瞟了一眼缩在他背后的陶阮,手腕暗自发力,轻易就将花臂捏得嗷嗷叫,山鸡哥见状撸起袖子就要上,陶阮从韩骥背后露了个头,淡淡道:“他杀过人。”
动作硬生生止住了,“什、什么?”
“我说,”陶阮下巴指了指韩骥,“他杀过人。”
山鸡哥瞪大眼睛。
“上个月刚放出来。”
“妈的,”山鸡哥上前扯了扯花臂,“我们走,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等他们走远了,陶阮从韩骥身后神清气爽地单脚蹦了出来,第一次体会仗势欺人的感觉,还不错。
韩骥皱眉看着他,“我没杀过人。”
陶阮愣了下,“我瞎编的。”
韩骥不说话,身上有种莫名的沉闷,陶阮眼神上下扫视一圈之后,突然愣住了。
韩骥手臂上,有一枚小小的牙印。
陶阮的笑容僵在脸上。
黑色的路虎停在酒吧后门,轮胎上沾有潮湿的黄泥,又被一路的摩擦碾平风干了,牢牢卡进凹陷的纹路里。
韩骥浑然不觉,“上车,送你回家。”
陶阮盯着车牌上的一串数字,冷淡道,“你跟我多久了?”
“每天。”韩骥说。
陶阮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每晚都停在楼下的黑色路虎,酒吧里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当保镖的潜质。”陶阮讽刺道,“怕我死了?没人帮你?”
“对。”
韩骥爽快承认。
“……”这下反而陶阮愣住不知道怎么开口,“靠,就不能委婉一点。”他小声骂了句。
韩骥没听清,也可能是懒得搭理他,转身走向驾驶室,见陶阮在原地半天没上来,不耐烦地摁了下喇叭。
“催什么,还想让我健步如飞吗。”陶阮恶狠狠地盯着路虎,朝里面的人龇了龇牙。
车窗没打开,韩骥只看得见外面的青年嘴角在动,接着面目狰狞地冲他龇牙,跟条恶犬似的。
不过陶阮那张脸和“恶犬”实在是不搭边儿,反倒像被扬了狗盆的幼犬,龇牙咧嘴但攻击性为0。
“你笑什么。”陶阮没好气地说。他打开车门,扭头竟然看见韩骥嘴角勾起来,像是在笑。
“……”韩骥没发觉自己笑了,轻咳一声后不留痕迹地岔开话题,“安全带。”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陶阮不满地说。
回幸福家园的路上车里又静下来,韩骥开着车不说话,好像旁边根本没坐一个大活人。
陶阮用余光瞟他,只瞅得见下巴和很小一块儿侧脸轮廓。不用看陶阮都知道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臭烘烘又硬邦邦,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
哦,他不就是讨债的么,怪不得。陶阮想。
也不知道宁柯那小子到家了没有。陶阮看向窗外,思绪开始乱飘——
说什么一见钟情,他对宁柯念叨了一整晚的男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只依稀记得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
长什么样,很帅么?
有没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骨会压住极薄的双眼皮,眼神有没有很凶,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还有嘴唇,听说嘴唇薄的男人都很薄情。
声音呢,是不是很低沉?还有个子,个子高吗?太高了脖子会仰的疼,很麻烦。
副驾驶突然安静下来,韩骥不动声色地偏头看了一眼,陶阮正盯着窗外出神。
车子驶过减速带,车身震了一下,不大的幅度,却叫陶阮猛地一激灵,扭回身子坐正了。
“怎么了?”韩骥皱眉。
陶阮仿佛慢半拍,愣愣地看着他。
鼻梁、眉骨、嘴唇。声音、个子……
刚才他心里浮现的那张脸,和眼前的韩骥完全重合了。
“到底怎么了?”韩骥又问。
“你这么不耐烦干嘛?”陶阮眼神闪躲,刻意不去看他的脸,“没怎么。”
韩骥熄了火,“到了,下车。”
“催什么催,腿断了走不快。”陶阮没好气道。他下车走了一半,突然又折返回来,韩骥发动车子还没起步,冷眼看着他去而复返。
“你刚才说的,没杀过人,是不是真的?”
韩骥简直莫名其妙。
“问你呢。”陶阮追问。
“是。”
陶阮拧起眉毛露出有点犹豫的表情,韩骥干脆熄了火,放下车窗。
“你今年几岁了?”
“……”
韩骥开始后悔刚才没直接开车走人。
陶阮执拗地看着他,韩骥只好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三十。”
比我大四岁。陶阮想。
“你家住哪里?”
韩骥重新点火发动车子。
“等等,”陶阮叫住他,目光终于落在韩骥小臂上,那上面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印记,“你今晚去了哪里?”
绕了一大个圈子,陶阮真正想问的,现在才问出口。
那样的牙印,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令人浮想联翩。是谁留下的,在什么情况下留下的,是女朋友吗,亦或是男朋友?陶阮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如此在意这些问题的答案。
“与你无关。”
又是这句话。
韩骥的本意是不想向他透露太多关于马国安的事,可在陶阮听来却完全变了个味,“那什么和我有关,李漆吗?”
陶阮深吸一口气,“告诉我,牙印哪里来的,我就答应帮你。”
凌晨时分,每次一下班回来都是一片寂静,陶阮已经习惯了,可当下的沉默,却叫他有些难捱。韩骥面上还是没有表情,车子的发动机还燃着,发出低沉的声响,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牙印。韩骥垂眸看了看小臂,只留下淡淡的一圈痕迹,陶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遭人盘问,或许事情的走向在他决定找上陶阮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偏离了轨道,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也都开始变得不正常。
尤其是眼前的青年。
“我绑架了一对母女。”韩骥说。
陶阮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小女孩反抗的时候咬的,”韩骥嗤了声,“你以为是什么?”
陶阮内心震颤,再一次刷新了对韩骥已有的认识,他嘴巴微张,可车子早已消失在视线里。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陶阮低低地说。
不对,他绑架人家母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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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一路疾驰,在半个小时后抵达深红,朋城最大的娱乐场所。朱红色的漆像血一样嵌进墙壁上,韩骥一言不发地推开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刚一打开门,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豪华包间,亚马逊绿奢石制成的方桌在灯光下发出幽幽的冷光,韩骥一眼就看见了桌子前方跪着的王家明。
已经看不出从前的一点样子。
王家明头狠狠地垂着,从前面看头和脖子像分了家,仅靠皮肉虚弱地粘连着,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已经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来了。”
皮鞋落地时发出清脆的一声,李漆从沙发上坐起来,朝身后的人摆摆手。训练有素的保镖提着一只装满冰块的水桶,面无表情朝地上泼去。
王家明终于动了动,先是颤抖,紧接着便是剧烈的抖动,他眼白微翻,瞳孔涣散,双手紧紧握握拳抵在嘴边。
“求、求……”王家明牙齿颤抖,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漆。
李漆却并不去看他,多日不见,他似乎很满意韩骥的守时,心情不错地摩挲着扳指。
“你给他注射了毒品。”韩骥沉声说。看王家明的样子,浓度应该也不低。
李漆并不介意他语气上的冒犯,坦然道,“是。”
韩骥皱眉。高浓度的毒品一旦注射过量很容易致人死亡,王家明干了什么,会让李漆这么对他?
李漆转身,“打一针,留条命。”刚才泼水的保镖闻言又拿着注射器打进王家明血管手臂里,不出一分钟,抽搐幅度变小了。
王家明眼神终于恢复了点清明,看清眼前的人,瞳孔又急剧地收缩了一下:“李哥,李哥你饶了我,饶了我这一次,求求您、放过我吧……”
李漆置若罔闻。
“他做了什么?”韩骥问。
“你自己问他咯。”
王家明被声音吸引视线,抬头一看发现是那天晚上的男人,手指头指着韩骥,“是、是你!”
李漆闻言看了韩骥一眼,“哦?”他踩着皮鞋缓缓靠近,“你认识他?”
王家明很激动,眼神里开始浮现出另一种恐惧,但很快,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匍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李漆的腿:“要不是他,我肯定能杀了陶阮,你信我,求求你李哥,放我一马,我下次一定——”
“呃、噗!!”
王家明被一脚踢飞,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韩骥收回脚,李漆意味深长地笑笑,目光颇有些始料未及。不过现下这不是最要紧的,李漆一步步走向地上趴着的人,王家明瞳孔涣散,在意识到有人靠近时挣扎着蠕动两下,但根本于事无补。
“谁说我要杀他?”李漆半蹲下身子,眼神轻佻玩味,“想上他啊?”
“巧了,我也想。你说怎么办?”
王家明惊恐地瞪大双眼。
“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留着还有什么用?”李漆漫不经心地说,“割了吧。”
王家明顿时面色惨白,“求、求您,求求您……别过来、别过来!!!”
“呃、、啊啊!!!”
下一秒,包房里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深红,地上喷射出一柱血流,李漆嫌恶地摆摆手,很快就有人连同他的东西,把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家明架走了。
他下身的血迹被拖拽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拖痕,足有七八米长,逐渐蜿蜒至门口,然后消失不见。
李漆脸上恢复了惯常的表情,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什么。
“马国安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李漆果然是听到风声了。韩骥虚虚握了下拳,接着沉稳道:“我会想办法。”
“一个星期之内,我要见到那笔钱。”李漆说。
有人进来打扫房间,清水泼到地上卷出血沫,又很快被吸进了抽水机,再接着,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韩骥垂眼盯着那一块地毯,神情晦暗不明。李漆就在他身侧的位置,突然开口道:
“他认识你。”
第29章 混乱
李漆此番的目的,恐怕不单只是打听马国安,在他面前料理王家明,也只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只不过,现在似乎有了点意外发现。
韩骥顿了顿,说,“见过一面。”
“不止吧。”李漆笑,“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被拖出去的王家明。
在幸福家园的那晚,陶阮被送上救护车,韩骥也跟着一同前往医院,路上,他给老二打了个电话,这才有了后来景观河裸男的新闻。原本只想给个教训,可他万万没想到,王家明的动作,背后竟然是李漆的默许。
韩骥眼神一暗,继而笑开,“那晚我也在现场,看不过去帮了一把。”韩骥三言两语带过,只不过把地点换成了酒吧,片字没提幸福家园。
李漆似乎很吃惊,“没听你说过。”
韩骥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想闹出人命吧?”
“哈哈哈,”李漆大笑几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他的确有意默许王家明去找陶阮的麻烦,不听话的小玩意儿嘛,就是该吃些苦头。可王家明那蠢货,竟然打起了陶阮的主意,甚至最后被阉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还错以为是自己办事不牢没能杀了陶阮。
十足的蠢货一个。
笑够了,李漆停下来打量身侧的韩骥,英俊的男人,多的人想往上贴。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李漆嗤了一声,“有哪个男人是不爱玩的。你喜欢他?”
“谁?”
“你说呢。”李漆似笑非笑。
韩骥面色一沉,“李少别开玩笑了。”
“漂亮的东西,谁会不喜欢。”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李漆更觉有趣,“你敢说你对陶阮没有过想法?”
“脸长的那么白,身上肯定也不赖。那双眼睛最漂亮,要哭不哭瞪起人来,啧,”李漆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韩骥面前,语气深沉,“你不会不喜欢吧?”
韩骥面沉如水,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男人。”
李漆满不在乎地扫了他一眼,“这么激动干什么。把酒喝了。”
韩骥没动,李漆加大了握住杯壁的力度,平静地重复:“喝了。”
酒是烈酒,在杯子里映出一张表情难看的脸,韩骥冷漠地盯着酒杯,半晌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漆满意地笑了,拍了拍手,房间里立马多了四五个人,有男有女,穿着会所的制服,整齐地站成一排。一眼扫过去,男的马甲把腰身掐的极细,女的胸前白花花一大片,其中一个察觉到他视线,羞怯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韩骥沉声:“李少这是什么意思。”
李漆笑的意味深长:“好好享用。”说完,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
包房的门刚被阖上,韩骥下腹便升起一股诡异的燥热,裹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来势汹汹。
那酒里有东西。
韩骥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飞快起身朝门口走去,“帅哥,我帮你吧。”刚才朝他抛媚眼的女人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余下几人立即贴了上来。她身材高挑,脚下还蹬了一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踮踮脚凑到韩骥耳边,轻声道,“你喜欢哪一个,今晚我们都陪您。”
语气媚得快要拉丝。
韩骥下意识抚摸后腰的枪套,可那里空空如也。他黑着脸甩开缠在自己小臂的胳膊,女人藕节一般的胳膊上还涂了粉,在韩骥衣服上蹭了蹭,沾上一片亮晶晶的细粉。
“滚开。”他冷声说。
可这几人置若罔闻,不仅如此,身形修长的男生也缠上来,“还是说,您喜欢我这样儿的。”男生妆容精致,故意用身体去蹭韩骥,浓郁的香水味比起刚才的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韩骥一把把人推开,厌恶地皱起眉头。
“离我远点。”
被推开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棘手两个字。人是李漆送过来,他们哪敢懈怠,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把人勾走。
会所里的人可没什么道德底线,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如此,睡一觉就有钱拿,更别说眼前的对象还是肩宽腿长的大帅哥,比起那些啤酒肚、老女人来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个个儿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恨不得直接上手撕了韩骥的衣裳。
可这男人眼底的寒意又让他们忌惮。
“帅哥,来都来了,怎么着还要饿着肚子回去?”妆容精致的男生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眼神指向韩骥似乎有些动静的部位。
按理说,见这阵仗,寻常男人早都饿虎扑食了,可眼前这位,眼神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倒像是隔壁扫黄大队的条子,看他们的眼神活像要把人活剐了。
看见韩骥憋起青筋的额角,男生嗤笑了声:“省点儿力气吧帅哥。”从被安排在外面等的那一瞬间他们就知道今晚来活儿了,李漆养他们就是为了这个,不止他们,没被叫上来的还有很多。相貌好的混得好的,就被送往稍微有点头脸的权贵手里,这是深红一贯的规矩。
“酒里有什么。”韩骥充耳不闻他挑逗的话,强迫自己咬着牙关面不改色。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女人懒洋洋地做了个口型。
韩骥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狠意,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深绿色石桌,桌上的玻璃应声而碎,四处飞溅。韩骥面若寒冰,目光狠狠从吓作鹌鹑般的众人身上扫过,“谁跟过来我他妈杀了谁。”
众人更是不敢再动。
韩骥冲进卫生间,伏在洗手池上毫不犹豫地两指并拢伸进喉咙猛力抠挖,就这么毫无间歇地来了三轮,他胃里已经吐不出什么,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意。
这种东西极易被人体吸收,韩骥现在不止脸颊,他全身都烫的不正常,像被放在火炉上蒸烤,然而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灰色的裤子,他的反应一清二楚。
“妈的。”韩骥咒骂一声,解开了裤子抽绳。
隔了很长时间,洗手间的门才重新被打开。所有人都震了震,化妆的男生最先反应过来,眼神瞟向韩骥腿间似笑非笑,“那么久啊?这不还——”
“呃、!”
韩骥冷冷扫了一眼,单手扼住他的脖子,缓缓收紧,立马如烙铁一般留下可怖的指印。
“把解药给我。”
“我哪里会有解药!老板怎么可能会把解:药给我、咳咳!”男生面色涨红,“放开我、咳咳,我可以、可以给你……”男生死死盯着韩骥,眼前的男人,明明已经火烧眉毛,脸上的表情却冷淡至极,看着看着男生竟然笑了:“憋的很难受吧?放开我,我保证把你伺-候得很舒服。”
说实话,光看着韩骥那张脸他都酥了,更别说那灰色裤子下……和这样的男人得有多-爽,想想他都头皮发麻。
“嘶、草!你来真的啊??”
男生遐想到一半,被扼住的脖子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韩骥用玻璃碎片抵着他喉咙,他能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热度,可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
“再多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他顿时不敢再动了。
这东西在体内停留时间越长对身体越有害,韩骥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在进门之前他就被门口的保镖搜剿了随身携带的手枪,门也被反锁住,因此想要破门而出几乎是不可能。
但房间内有个大大的落地窗。
“喂,三楼啊,你也敢跳。”被冷落了一整晚的女人喊道。那落地窗十多米的高度,不要命了敢这么玩儿?
话音才刚落,落地窗应声而碎,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女人最先跑过去,却只听见了一声闷响,除了被压碎的桌子,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喂,死了没?”身后有人问。
女人皱了皱眉,没说话。
韩骥落地侧身翻滚了一圈,背影很快就消失了。
二楼有一个露天阳台,他掉下来的时候压烂了一张玻璃茶几,碎片刺进背上的瞬间,反而还减轻了体内的燥热。
韩骥随手捡起其中一块,拨通电话的同时,狠狠刺向了大腿根部!
“喂,帮我个忙。”
一辆车等在街头拐角处,后视镜里出现个人影,开车的人立马调转车头朝人开了过去。
“什么情况?”
“春药。”韩骥言简意赅,“你先别管,先送我去医院,然后把化验结果带回局里。”
林仲景深深地皱起眉头。
坐进副驾驶,药效又上来一波,韩骥指腹几乎完全陷进座椅里,脖子上青筋明显得吓人。
林仲景瞄了他裤裆一眼,立马眉头高皱,“靠,你这个样子,走哪儿都会被人当流氓吧。”
“别废话,开车。”
小熊酒吧。
“在等谁呢?脖子伸那么长。”凯文用高脚杯敲了一下陶阮面前还剩一半的酒杯,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陶阮收回视线,抿唇又啜了口,“没谁。”
凯文才不信,“黑衣服那个吧?”
“你看见他了?”
话一出,陶阮才知道自己中套儿了,眼神一闪,扬起脖颈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全干了。
凯文门儿清,但也没有说穿。很快又轮到陶阮上台,他兴致不高,只能靠劲歌来炒气氛。台下的观众是嗨了,可台上的DJ小陶却蔫了吧唧,眼神时不时瞟向酒吧入口。
韩骥今晚没来。不会是生气了吧?生的哪门子气!不是就不是呗,我才应该生气好吧?陶阮心想。
不对,他又生哪门子气??
魔怔了吧。陶阮晃了晃脑袋,赶紧把吓人的想法晃走。
下班回家后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一点,有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陶阮找出一个多月前医院打来的电话,拨了回去。
“您好,陈福寿的家属是吗?他两个星期前就已经出院了,医药费是一位叫韩骥的先生付的……”
挂断电话,陶阮眉头微微皱起。怪不得陈福寿最近再也没来纠缠过自己,可两个星期前韩骥明明还并未和他有牵扯。
陶阮摩挲着草莓熊,陷入了沉思。
下午的时候宁柯打电话来,说想吃天桥下的馄饨。
陶阮不轻不重地嗤了声,“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哎呀,”宁柯不好意思,“就是想吃馄饨嘛,你别多想。”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吃馄饨是假,看人才是真。
“你自己去呗,又不是找不到地儿。”陶阮说。
“不行,我脸还没混熟,爷爷对你亲热,你得陪我一起去。”
简直没眼看,都叫上“爷爷”了。
不过晚上确实也没什么事儿,想了想陶阮还是答应了,就当为春心萌动的小孩儿掌掌舵。
“你那轮椅还带不,带的话我换辆宽敞点儿的车。”宁柯问。
“得了吧,你抬得动么。”陶阮毫不留情地戳穿,这两天他腿也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走路慢点,没什么大毛病。
宁柯还在叽叽歪歪:“谁说我抬不动了?我连人带车都给你扛起来……”
陶阮笑而不语,连人带车二百来斤,说的倒是轻松,又不是谁都能像韩……他脑海立刻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别贫了。”陶阮垂眼,把某人从脑子里强行挪走,“行了,收拾收拾过来吧,上次的礼物还没给你。”
“来了来了……”
挂断电话,陶阮稍微出了几秒钟的神,但很快他就顾不上了——
他骗宁柯说出去玩儿给他带的礼物,其实就是一张网上买来的限量专辑,上午才刚到,这不礼物这事儿前段时间他心虚的都没敢提。
宁柯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发来的红包堪堪有小四位数,他选了挺久才选出个等价儿的。
“小陶,你说他今晚会来吗?”宁柯担忧道。
陶阮凉凉地觑他一眼,专辑被冷冷清清地扔在后座儿,除了刚接到手时宁柯对它短暂地表示了一下欣喜,之后就再没下文了。
小兔崽子,才见一面就开始重色轻友了。
宁柯问:“你咋不说话?”
“……”
陶阮深吸一口气,“好好儿开你的车,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宁柯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人还真没来,摊子就老骆一人儿,摇着蒲扇还没开张。
宁柯眼神肉眼可见地黯了下去。
陶阮翻个白眼在他腰间软肉杵了一把:“打起精神,干活!”又低声说了句,“人爷爷在这儿呢。”
宁柯眼睛亮了下,仿佛听懂了他的暗示,屁颠屁颠地凑老骆跟前儿去了。
陶阮在背后听着,硬是听他一口一个“爷爷”叫着,从老骆身子骨硬朗长得亲切瞅着跟他亲爷似的夸到擀面皮儿的手艺,把老骆哄的眼尾炸金花,嘴没合拢过。
“兔崽子。”陶阮笑骂一声。
“来来来,快来上两碗热乎乎的馄饨。都没吃饭呢吧?”老骆招呼着他们坐下,还不等陶阮开口,就听见宁柯笑眯眯地说:“专门过来的,就为了吃这一碗心心念念的馄饨!”
陶阮于是安安静静吃自己碗里的馄饨,把话匣子留给对面这两爷子。
吃完宁柯照例要送他到小熊酒吧,陶阮想了想,“去公园逛逛吧。”
陶阮爱往公园溜达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宁柯自打认识他时就知道,但也没琢磨出是为什么。好好儿一热血青年,平时下班儿了就宅家里,要不就去逛公园儿,白瞎了他师父那张脸,多如花似玉呐,就适合出去招蜂引蝶。
陶阮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保管兜头给他来个大脑崩儿。
“行,去呗。”宁柯狗腿地笑。
今天这一出他感谢他师父呢,要不是陶阮他还想不到去和老骆套近乎儿,人家是搞婆媳关系,他把爷孙关系搞好,也是一样的。
今儿不是周末,聚集的人少了一圈儿,石桌前只有十来号人,陶阮没上前,绕着湖边溜达了一圈。
味儿不对。
“是不是我走太快了?那我慢点儿。”宁柯问道。见陶阮落在身后,皱着眉头表情不是很好,他还以为是自己走太快没顾上自家师父,连忙停下来放慢速度。
“不是。”陶阮摇头否认。和宁柯没关系,他就是觉得不对,哪儿都不对。
心里空落落的。
总不能是差俩小孩儿撞他身上吧?陶阮皱着眉,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滑稽的想法。
“走了,回酒吧。”他放弃挣扎道。
宁柯一头雾水。这是咋了?
第三晚了,韩骥今晚也没来。
陶阮不动声色地收回四周打量的视线,仰起脖颈喝了口自由古巴,周围有人低声交谈,眼神时不时往他身上跑,陶阮听到自己名字,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甩甩手上的水汽上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