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喧嚣,一时洞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林在水在光脑上整理接下来的路线,边知醉捂着肚子蜷缩在角落,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直播机器人转了一圈,看没什么卖点,干脆跑出去直播战斗现场了。
见它走了,林在水立刻停下指尖的动作,淡淡地问道:“在哪里听的那句话?”
边知醉乱晃的视线落回林在水脸上,光脑的屏还亮着,薄光擦过鼻梁和眼底,莹莹地泛起一层亮色,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哪句话呀,殿下?”
“你凑过来说的那句。”
边知醉挑眉,也不在角落蜷着了,拖着腿坐到林在水身边,作势又要凑过来:“我这样说的话多了,殿下到底指的是哪句呀?”
林在水关了手里的面板,挡住他越来越近的脸:“人总有比命还重要的……”
“哦!殿下你说这句啊,”边知醉被挡了一下,鼻尖碰到面板,不要脸的劲儿又上来了,干脆把脸也贴了上去:“好像是我五岁的时候,听另一个在星舰上的小孩说的,感觉很有道理,记到现在。”
“五岁?星舰?”林在水皱了皱眉,有点嫌弃面板被贴着,又赶紧收了回来:“你不是贫民出身?”
他下意识问出这句,出于皇家习惯,立刻垂下眸道歉:“不是故意揣测,失礼——”
“我是贫民出身。”边知醉抬高了音量,打断他的致歉:“殿下猜的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对我,你不用道歉,也不该道歉。”
边知醉离了镜头和人群,就像换了一个人,虽然戏还是那么多,看着也像是强行拉进距离没错,但总加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目光更加直白赤裸。
这样一双眼本就生得脉脉含情,再被主人刻意发扬光大,就难让人招架了。
林在水张张嘴,移开目光,没再去执行那些规规矩矩的礼数:“那你是怎么听那个小孩讲的。”
“哦,我想想啊。”边知醉嘴上说着想,目光却不依不饶地绕着林在水打转,一点没有思考的自觉。
“想起来了。小时候,每天都要去爬一座山,到了山顶,我总能看见一艘星舰飞过,上面经常放那个小孩拍的广告……”
他突然不说了,林在水等着后话,抬起眼看向他。
边知醉见自己成功吸引到了林在水的注意,勾起了唇角,表情有点小得意:
“然后就听见他说这句了呗,他说是从什么书上看见的,小时候觉得很厉害,记到现在。
说起来,殿下,那个小孩儿长得和你一样好看。”
能不一样么,就是他自己。
林在水腹诽一句,极其敷衍地哦了一声,别过脸去,打算终止话题。
“殿下?”
“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殿下你理理我嘛~”
边知醉叫了几声,林在水都没有理他的意思,但也没让他闭嘴,他得寸进尺,伸手去拉林在水的袖子:“殿下???”
林在水无奈转头。
“殿下你不问我为什么非要留下来吗?”
“问了你会说实话吗?”林在水面无表情。
边知醉支着下巴,想了一下:“可能会吧……不过,殿下太聪明了,我不说实话你也能猜出来,不就等于我说了实话嘛。”
“满口谎话,这句也多半是假的,”林在水对上那双调笑的眼:“人前已经换了几个性格了,现在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边知醉一脸委屈:“我也不想,你要是告诉我你的口味,我也不至于换这么多人设。”
林在水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打量他片刻,得出结论:“所以你的任务果然和我相关。”
他这一句,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边知醉被戳穿也不害怕,往后面一靠,依旧笑嘻嘻的:“殿下,我只是单纯仰慕你,什么任务啊?”
林在水皱了皱眉,逼近半步:“若真是单纯仰慕,宴会上我话已经说绝,足够让你知难而退了。”
边知醉噗嗤一笑,捂着肚子一抖一抖的:“殿下你学了太多绅士礼,没见过没脸没皮。万一是我不要脸呢,你怎么骂我都学不会知难而退,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呢?”
林在水眉头皱得更紧,单手撑在山洞的壁上,再次前进一步,一条腿抵在边知醉膝盖之间,靠得更近了:“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如果你想活的话,别打皇室的主意,更别打我的注意。”
边知醉被锁在这一方空间里,对林在水的施压面不改色,反倒有些享受他的靠近,支起上半身,微微扬起下巴,贴近了林在水的脸颊。
他的吐息轻微却绵长,剐蹭到林在水的皮肤,带起一阵波澜和痒意:“殿下啊,皇室如何,我不在乎。”
他轻轻抬起林在水的手,放到自己颈间,按过喉结,滑过下巴,一路逡巡向上,最后落在柔软温热的唇上:“我就是来勾引你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林在水放在一边的光脑突兀地息屏,山洞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越来越近,其中的漩涡几乎要把林在水吸进去。
黑夜里,林在水终于看清了,对方像是决心彻底摊牌,剥掉了刻意装出的纯净和天真,里面分明是几乎溢出来的欲望和媚意。
不知何时,气息形成了一张网,笼罩上来,林在水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明明自己是困住对方的那一个,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牢牢压制住了,再狠狠握紧。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手脚不受控地站在原地,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只是怔怔地看着边知醉的唇掠过他的下巴,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却也足够带起一片战栗。
林在水回过神来,仓促甩开边知醉的手,后退半步:“你……”
“殿下救命!!!”
一声尖叫打断了林在水,他那句“不知廉耻”就这样憋了回去。
齐瓷在外面大呼小叫,机甲也顾不上脱,连滚带爬地钻进山洞,越往里通过空间越小,她艰难地矮着身子,把头探了进来,里面太黑也不知道自己看没看见林在水,只能冲着一个方向胡乱喊:“我又闯祸了!!!”
林在水脸上还热着,尽快理了一下情绪,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想杀快点,然后就调大了波频……现在虫族有点多,外面那几个要顶不住了!”齐瓷擦了一把糊在目镜上的血:“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没想到这次做出来的玩意儿牛逼成这样,其他岛上的虫族也被引来了。”
“别喊了,现在立即出去关闭装置。”林在水快走两步,捡起面板和光脑:“我看看分布密度……”
面板骤然亮起,原本可控的密度范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密密麻麻,大片的红点铺开,把整个洞内也映得血红。
就好像,他们已经掉到了巨型虫巢中央。
外界一片哗然。
“聚集得太快了,目前接近两米一只,还在不断增多,已经直逼军区平日里面对的虫潮了。”司杉收起了笑意,调出几个镜头的视角,表情越发严肃:“四个单兵,就算齐瓷和林在水有普通单兵作战的能力,拖着一一个没有机甲的伤员,突围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那该怎么办?”主持人死死盯着场中的大屏幕:“还有希望么?”
“有,”司杉双手交叉,眼神冷静到近乎漠然:“抛下伤员,全力突围。”
“但是……”主持人犹豫:“军团原则第二条,就是不抛弃不放弃。”
司杉嗤笑一声:“这恐怕要加个条件——在保证最大生存度的情况下,对弱者不抛弃不放弃。”
“可是……”
“没有可是,他本就该出局,第一军校彻底突围后,我们会入场带走他。”
齐瓷匆匆跑出去关闭装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林在水看着已经泛滥的红点,开始飞速分析突围路线。
他身为指挥,对队里的单兵的身体素质了如指掌,三米一只的密度已经是极限,每缩减一分,就是在损耗他们的耐力。
他要尽可能节约时间,用最少的消耗突围。
反复斟酌后,林在水眉头微蹙,还是忍不住扫了边知醉一眼。
对方似乎不太明白目前的局势,更不懂自己被判定为累赘的处境,只是用那双含情的眼注视着林在水。
所以在林在水看过来时,视线突兀地相撞了。
林在水飞速撤离视线,合上光脑,起身开始挑选最有用的物资,收纳起来。
边知醉看着他的动作,心不在焉地问道:“殿下,我们要转移阵地了?”
林在水欲言又止,收拾完东西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盯了一会儿。
看这样子,似乎在犹豫。
边知醉垂下眸,眼里划过一丝了然和失落,很快就被他的笑意遮盖住:“殿下,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怪不好意思的……你要是喜欢我……我……”
弹幕开始疯狂滚动起来:
“这傻子,还美呢,殿下肯定不能带着累赘啊。”
“所以说还是傻点好,至少高兴得久一点。”
“被扔下之后,我看他还扒着殿下不?”
“不是,你们没人觉得他挺可怜的吗?”
“弱者不需要可怜,都星际时代了,怎么还有圣母婊?”
“……”
林在水看了一会儿,没理他又开始扯皮的话,上前一步架起他的胳膊,避开镜头低声威胁道:“这次自己走,没人抱你。”
边知醉眼里的高光刹那间亮起,刚刚的神情可以瞒住,可惊喜和雀跃却已经藏不住了,不过他也没有想要藏着掖着的意思,对着转过来的直播镜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弹幕短暂地空白一瞬,紧接着又开始爆炸,这次不管是不是站在边知醉那边的,都开始觉得荒谬了。
“殿下疯了还是我出现错觉了?”
“殿下要带他走???”
“殿下怎么能带他走???”
“第三军团总指挥都说了不可能突围,殿下居然还带着这个累赘?”
“我好担心等会儿怎么打。”
“……”
边知醉朝着全网观众炫耀完,反而更高兴了,把半边身子都栽到了林在水身上,虽然还在一瘸一拐地走,脚步里却明显带了几分轻快。
离洞口近了,他没忍住,开口道:“殿下。”
“又干嘛?”林在水被压得烦,睨他一眼。
“你……”他抿了抿唇,眼神游离了一会儿,那一句“为什么要带走我”到底是没有问出口,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你身上真香。”
作者有话说:
对视后。
边知醉(委屈巴巴地思考):殿下不会要抛弃我了吧?
林在水(深思):这人这么沉,等会儿怎么让他别作妖,老老实实自己走?
“殿下,你扶我扶得真好,我一点也不疼。”
“殿下,你腿真长,走得好快,我好喜欢马上就要起飞的感觉。”
“殿下……”
这人仗着两人离得近,直播镜头收不进去音,所以嘴一直嘟嘟嘟不停。林在水忍无可忍,想了一串骂人的重话,最后碍于皇家的风度,憋出一句:“闭嘴。”
边知醉笑吟吟地点头:“我最听殿下的话啦,我这就不说了。”
就当林在水以为世界清净了的时候,他又凑过来问:“闭嘴了你就会喜欢我吗?”
林在水:“……不会。”
“那我不闭——”
“不闭给你扔虫子堆里,”林在水冷漠脸:“反正我正愁怎么让虫族把你脑袋咬下来。”
边知醉沉默一瞬,然后眨眨眼:“殿下你肯定不忍心这样,毕竟我最好看的就是脑袋上长的脸。”
林在水:“……”
终于到了洞口,林在水把机甲放出来,直接把外壳剥了下来,打开机甲舱看了看,把刚刚从物资堆里翻出来的机甲零件全堆在了一起。
齐瓷抱着她的装置回来了,看见林在水有点心虚,站在洞口没挪步子。
林在水抬眸看她一眼:“过来。”
齐瓷走近了些,这才发现林在水身上除了队服,就只穿着一件机甲里层的薄甲:“殿下,你这是要?”
林在水把边知醉提到面前:“虫族密度太多,直接带着他迟早受伤,不如放到机甲里。”
齐瓷扫过地上的一堆材料:“所以……殿下你要改造机甲?”
“简单改改,主控还是我,把机甲舱扩一下,能容纳两个人就行。”
齐瓷有点发懵,蹲到材料堆前挠头:“殿下,简单改也不是小工程……”
林在水拿起架在旁边的狙击枪:“我出去顶一顶,给你一个小时够不够。”
齐瓷一脸难色:“够是够,但是殿下你这次不是不能……”
林在水眼睫颤了颤:“无妨,只是控枪射击。”
“殿下?”边知醉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眼里流过一丝关切:“其实也不用麻烦……”
“我已决定,你只需要服从。”林在水没看他,低头将几排弹夹绕在腰侧,迅速组装好狙击枪,子弹上膛,全程不超过二十秒。
他将狙击枪半举,持枪站好,眼神淡淡地扫过来:“会射击么?”
这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不仅是弹幕在发疯舔屏,在场的俩人的反应也挺大。
齐瓷平日里都是第一个嚎出来的,结果这次遇到了对手,边知醉比她反应还快:“殿下,太帅了,”他目不转睛,咧着嘴笑,还不忘夸自己一句:“我眼光真好。”
对方答非所问,林在水问了也是白问,提枪就走。
边知醉捡起旁边立着的枪,一瘸一拐地在后面喊:“殿下等等我!”
“不是说只会耍刀子?”林在水见状回头把人捞过来,架着他走。
“确实只会玩刀,”边知醉有些生疏地扣上狙击枪:“这不是想和殿下一起么?不会可以学啊。”
林在水顿了顿,表情有一丝微妙的不自然,这次没让边知醉闭嘴,只是把脸别到一边。
他们刚踏出山洞,就看见了大片大片密集的虫海。
它们的翅膀煽动着高频的声波,即使戴了屏蔽耳塞,噪音还是吵得人头昏脑涨,浅滩上被啃得什么也不剩,口器流出的毒液把地上的沙石侵蚀得发黑,所有虫族的目标显然已经变成了地面上还存活的人类。
虫族一般体型较大,日常外出寻找食物和筑巢材料的成年工种就可以达到三米的长度,相当于人类穿上外置轻型机甲的大小。因此,被它们团团包围住的队伍就像一叶扁舟,看着摇摇欲坠。
高空中,牧沧一边躲避着虫族的扑杀,一边提供最佳视野,站在地上的三个人配合无间,周青瑶双刀冲在最前面,冷师用光剑处理后方的虫族,何越衡抬着中型炮弹清理两侧。但这种高强度的配合太过耗费心神,几个人已经露出了疲惫的姿态。
本来在林在水计算里,这座岛会聚集附近九个小型虫巢的虫族,根据距离远近,正好达到错峰出现的标准,即使有误差,密度也不会超过八米一只。
可现在,貌似齐瓷的装置把他计划逐个攻破的中型虫巢也惊动了。
林在水架好枪,冷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局势,然后对着联络器下达指令:“战线拉太长了,回来点,当前目标:守住洞口一小时。”
牧沧沙哑的声音传来:“殿下,扛不住了,我脑袋要爆炸了。”
侦查者的视力和听力都属于人类中的顶尖,在战局中可以起到极佳的战略优势,但受到虫族干扰的可能也越大,因此不能在战场待太久。林在水本来也想让他先回来休息,直接开口道:“你立刻下场休息半小时,其余三人轮番休息二十分钟。”
“可是……”周青瑶劈开面前的虫族:“少了人,队伍的弊端就太大了,我们现在已经很勉强了。”
林在水眯眼对准瞄准镜,呼吸平稳,声音冷静:“你们照常发挥,我补充位置,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一枪打出,粒子弹滑出一道平直的轨迹,直接洞穿了一只虫族的头颈衔接处,断裂开的身体还在振翅飞翔,而它的头已经炸开了血花,下一刻,身子陷入僵直,直接从高空坠落在地。
“现在,牧沧下场,我来充当你们的眼睛。”
他似乎生来就要比正常人思路清晰,再加上性格格外冷静,提出的决策就是最佳的处理方式,即使外界不知道,队伍里也没有人能质疑他其他方面的实力,立即执行安排。
几个人向着洞口靠拢,牧沧在掩护下收了机甲走进洞口休息,林在水沉着的声音开始陆续在光脑中响起。
即使只是架枪在地面观察,但他依旧学着牧沧平时汇报视野的习惯,以队伍中央为准线计算点位,但与牧沧不同的是,他有指挥的思维,在利用最少的损耗控制全局。
少了侦查者单兵,队里的几个人非但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反而觉得压力都小了不少。
边知醉趴在林在水旁边,鼓捣半天手里的狙击枪,也没成功打出一颗子弹,尝试了半天后,他拄着下巴开始摆烂,仗着林在水忙管不了他,光明正大地盯着人家的侧颜一直看。
镜头正在对着林在水直播,自然也把他拍了进去,弹幕刷了一会儿“殿下真帅”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
“给孩子馋的,眼睛里的精光都要冒出来了。”
“男人还是矜持点好,这么明目张胆……就会一直享受,不如把机会让给我。”
“他不会一时冲动,伸手上去摸殿下一把吧???”
边知醉高高兴兴看了一会儿,正窃喜自己没有被发现更没被阻止时,林在水一边对着联络器报点,一边将握枪的一只手抽出来,按在了边知醉面前的狙击枪上。
边知醉一个激灵,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正打算应对林在水的拷问,就见对方看也没看他,修长的手指一动,直接把枪身一侧的按钮按了下去。
边知醉眨眨眼:“这是干嘛?”
“开枪。”
边知醉瞄了一眼林在水的枪,发现果然有一个相同的按钮被按了下去,恍然大悟:“啊,这是传说中的保险栓。”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面前的狙击枪,时不时对比林在水的姿势,纵然他看起来乖巧好学,弹幕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不是,他以前没看过枪是咋的,呆成这样。”
“这位不是明显的贵族送进来的玩物,等着攀高枝的嘛,哪里会枪这种用来打打杀杀的武器。”
“没见过世面的贫民……到底是基因低贱,改不了的劣根性。”
边知醉试着开了一枪,被枪的后坐力吓了一跳,按住枪杆愣了一会儿,然后眯着眼睛盯着瞄准镜,发现自己果然什么也没打中。
林在水手里的面板甩到他面前,上面罗列了狙击枪不同距离的需要使用的计算公式,以及针对新那亚星目前的风力、重力、自转速度、湿度等一系列干扰因素数据。
边知醉拿起来看了一会儿,笑嘻嘻的表情消失了:“这么复杂???”
他在旁边磕磕绊绊地试枪,视线再也没反复落在林在水脸上。
林在水分心用余光观察了一会儿,不提边知醉打中几枪,打到了什么部位,他发现对方握住枪支的手稳得可怕,每次子弹出膛,枪身几乎看不出来一点反震的迹象。
明明刚刚还被后坐力吓了一跳。
他在心里默默种下了这个怀疑,回过神来继续狙击虫族。
齐瓷把机甲送过来的时候,场中的虫族密度已经到达了惊人的两米一只。
林在水也顾不上细看她改成了什么样,马上钻进机甲舱,把边知醉也拽了进来。
合上舱盖之后,他才意识到里面的空间有多挤。
单人机甲内有专门的卡槽,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直立,机甲项链最开始释放的薄甲起到保护和增强神经感觉的作用,吸附上机甲内部复杂的连接线路,接通能源,就能达到操控机甲的地步,所以里面根本不会有另一个人的活动空间。
齐瓷为了尽可能不影响林在水操控的观感,只能把林在水背后的区域扩大,因为这里用来操控机甲的神经最少,挤进来一个边知醉也不会耽误正常行动。
她想的思路确实没错,也是最节省时间的改造方式,不过林在水现在和边知醉背对背站着,只隔着两层布料,连彼此的体温也能感觉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边知醉对他的心思,多少让他有点不自在。
他头一次有点后悔自己的决策,轻咳一声,昧着心意夸了齐瓷一句:“干得不错。”
齐瓷高兴极了,将功补过的感觉让她的负罪感一扫而空,也没察觉到林在水的尴尬,换上机甲,高喊了一句:“第一军校准备出发!”
林在水开启能源,站在队伍中央缓慢前进,四周队友在和虫族厮杀,尽力破开了一道口子。
他指挥的任务已经做完,索性换了一把小巧的枪,开始射击面前的目标替队友减轻压力,然而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难以避免地剐蹭到边知醉的蝴蝶骨。
或许是战场的紧迫感催生了体内的激素,又或许是两个人困在狭小的空间实在是太勉强,耳边嗡嗡声乱糟糟的一团,他有些热得慌,但是更影响他的,是心里控制不住的燥。
他开始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身后的人。
只不过是怀着目的接近他的玩意儿,即使长得再特殊,性格也比想象中有意思得多,他也见惯了这类人。
今天过后,第一场比赛结束,他们就此别过,从此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即使对方再挖空心思用尽手段,他也不会给对方任何靠近他的机会。
他如此想了一会儿,感觉整个人平静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射杀虫族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动了。
边知醉在后方的狭小空隙中艰难地转过身。
蝴蝶骨精致优美的起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胸膛蓬勃的生机和热气,后背蹭上了一点潮湿的血迹,林在水猜想是刚刚这人不知死活地非要转身,又把伤口扯开了。
“老老实实待着,转身做什么?”
边知醉没有回答。
良久,林在水发觉自己的腰间伸过来一双手,轻轻地环在了一起。
边知醉把下巴搭在林在水肩膀上,唇靠着他的耳垂,低低叹了一声:“殿下,我喘不过气了。”
作者有话说:
边知醉(陶醉):我长得这么好看,殿下肯定舍不得我
林在水(嫌弃脸):……
边知醉(眨眨眼):什么表情?你敢说你能放下我的脸么?
林在水(坦诚):不能……
第14章 可怜可怜我吧~
对方揽过来的刹那,林在水僵硬一瞬,枪顺着手滑了一下,子弹偏转,没能一枪爆头。
不过这种失误,解说很难面面俱到,观众看不出来,队友也没注意到,只有林在水自己比较在意,立刻补了一枪。
“机甲透气性良好,氧气浓度适宜,湿度温度正常……你怎么就喘不过气了?”
“我可能,一直在流血脑袋发晕,有点虚脱,站着太累了,能不能让我靠着殿下……”他低着头,脸颊在林在水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发丝被拱得乱糟糟的,有几缕扎到林在水的脖颈,有些痒。
“刚给你止血过,急救药也用了,在山洞里不是挺精神的?”林在水想扭头看看他腰上的伤,无奈空间太窄,视角也不太好,只能翻出止血的绷带递过去:“你勒紧点,别失血过多休克了。”
他一句话叮嘱完,腰上的手动了动,勒得更紧了。
“?”林在水晃手里的绷带,无奈道:“按压止血,是让你把绷带勒得紧一些。”
“哦……”边知醉接过去,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弯着腰,头抵着林在水的后颈,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在水松了口气,又听见边知醉委屈地哼唧一声:“殿下,真的好痛,我讨厌流血,这玩意儿根本止不住……”
林在水意识到自己还是忽略了一些细节。即使知道边知醉的身体素质不能用军校生的标准衡量,但对方在山洞里生龙活虎,林在水下意识地觉得,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愈合一部分伤口。
他记得贫民之中,因为出生时没有基因修饰,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存在基因缺陷,其中就包括一种叫做凝血功能障碍的先天性疾病。
止不住血……难不成?
他开始沉思对策,考虑怎么保证边知醉在不出局的情况下保住脆弱的小命,边知醉又开始哼哼了:“要殿下抱抱才能好……”
他没等林在水允许,已经贴上来了。
林在水震惊。
亏他还在给边知醉认真下诊断,鬼知道刚刚对方是不是又在扯皮,满口谎话的人,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又被影响了?
他冷漠地扒拉开边知醉的手:“没事了就别乱动。”
“不抱着殿下我就疼……我好难受,殿下可怜可怜我吧~抱一会儿就好~”
林在水不明白,边知醉究竟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奸滑狡诈不说,还十足地娇气,这一会儿撒了几次娇了。真该说不愧是被选进来做任务的人吗?除了那张脸,确实还有点本事在身上。
他正了正被扒乱的领子,见对方不依不饶地又靠过来,几次尝试无果后,像是老僧入定一样干脆不动了。
算了,烦得很,又不影响他打枪,抱着就抱着吧。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高空中,俯拍的直播镜头里,地面一片斑驳,飞行和蠕动的虫族构成了地面的色彩,随时变化的组合又显示了它们的存在感,中央有一条极窄的缝隙,那是第一军校划开的口子。
他们身后是大片虫族的尸体,路程已经行进大半,每个人的机甲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但没有人敢停下休整。
第一军校的斩杀播报太过密集,只在中央间隙偶尔穿插几句其他军校的播报,观众们已经听麻了,即使之前是其他军校直播间的,也都跑到第一军校这边的视角来了。解说的四人开始还分析几句其他军校的动向,现在都站起来看着主屏,跟着林在水他们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