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家主大人。”
赛特斯将手按在木制推拉门的门板上,木门滑动轻启,迎面扑来便是那带着热意的水汽,迷蒙了赛特斯的视线——
所谓的汤室就是由木板、造景假山石堆砌而成的墙面和隔离开的一个个独立露天的沐浴空间。
此时的提瓦特正值炎热盛夏。
夜间的风轻柔带着些许的凉意,与汤池内蒸腾的热气并不冲突,两种揉合成了令人舒爽的温度。
赛特斯仍在回忆刚刚和神里绫人交谈中那些直觉上被自己忽视的重要细节,尚未注意到温泉这里另有其人的存在。
他正打算将木盆搁到进门由汤屋专门提供放置物品的置物柜上,注意力瞬间被柜中另一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木盆拉回现实。
赛特斯猛然怔神,心下一紧,不自觉瞟了眼汤池的方向。
靛紫发色,碎发削齐掩耳,发尾略长,记忆中也只有那么一个人能驾驭得了如此独特的发型。
除了[散兵]还有谁?
“……”
太多情感揉合在一起,超出大脑负核导致宕机一般的难以思考再多。
他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压低存在感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的就这么转身出去,怎没想池子里泡着的人便先一步出声。
“擅自闯入我的私人领域却还妄想佯装无事离开,谁给你的胆子。”
那道身影缓缓从浴池中站起,精瘦的躯体一览无遗,只是一眼,人的视线便会不觉那被白皙的背影吸引了去。
散兵回眸,朦胧乳白色的水雾笼罩下,衬得那张漂亮昳丽的脸仿佛柔焦了般愈发的勾人心魄。
一滴水珠顺着他精致如画的眉眼流下,在锁骨的凹陷处打了个旋,最终不甘心的滑落——那是一种邪魅与清纯的踫撞,穿透灵魂的窒息感。
彼时的赛特斯傻傻愣在原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她就仿佛忘记了如何正常呼吸一般。
察觉到鼻腔里突如其来的一阵温热,下意识拿手掩住了鼻子。
小股鲜红的液体在手指顺着指缝下淌,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圆点大小的红迹。
——他居然流鼻血了!
赛特斯一时难以置信,错愕的迅速别开了脸,避免让散兵看到自己此时此刻失态难堪的样子。
“呵。”
少年故意挑起眉毛,歪着头,笑容可见的恶劣,细细打量着赛特斯,就像是在揶揄他的行为有多么不轨,这让一生道德感极强的赛特斯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道歉吧——他并没有故意偷窥的行为,而且散兵虽然长得好看,但他好歹是个男性,并非异性。
不道歉吧——虽然是个意外,而且地点在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里,较自己而言,不着寸缕的散兵明显是弱势的一方,心里莫名的不坦荡。
赛特斯咽了咽口水,没曾想到时隔三年再次见到散兵竟会是这样社会性死亡的一幕。
“……这间好像是我的。”
他试着为自己的清白辩解,脸依旧是别向一边的,说起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只手捏着鼻腔试图止住不断外源的血。
散兵眼神微眯:“不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牌子吗?”
这句话点醒了赛特斯,但也因此油然生出了另外一层强烈的不安。
果然,手心中躺着木牌上的数字居然由之前的“9”变成了“6”。
——倒不如说,这上面的数字原本就是6,赛特斯之前看的太急又粗心大意,将木牌拿成倒置的了。
堂堂钱愚人众执行官第七席,能失误拿反牌子将“6”看倒成“9”,这种低级错误会被散兵这种刻薄的人揶揄也正常。
“看来你离开愚人众,眼力也下降了不少。”少年恶劣的调侃,让赛特斯更加确信了他真的是那个第六席的散兵。
“听说你在璃月差点搅黄罗莎琳的计划?该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勇气可嘉。”
“被扣上[叛逃]的帽子,还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愚人众眼皮子底下晃悠,是生怕愚人众逮不到你,是吗?”
提及这个,散兵竟莫名感到烦躁。明明这个人耗费那么多力气也要逃出去,却不选择安稳度日,而是不断的自找麻烦,真搞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
这不明摆着犯蠢吗?
“你可知,罗莎琳已经将你的事上报给皮耶罗老爷子了?”
“我还挺好奇,迫于愚人众的压力,你还能坚持你心中的正义多久……毕竟,若不是公子那家伙对于愚人众还有利用价值,你的家人早被那群人当作威胁你的有力武器。”
“卑鄙……”
赛特斯双手紧攥成拳状,呼吸因压制的怒火而变得急促。
光是听闻散兵的描述,他的脑海不自觉的想象如同播放录像带般的画面,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将自己的家人绑住手脚带到自己面前的场景。
——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去赌上那帮人的死。
“你不正是接受不了愚人众的卑鄙才离开的么?”
散兵嘴角弧起一抹冷笑,将额前垂落在滴着水的湿发随手伸撩了上去一一绝美的真容更清晰的呈现在视野。
“不出意外,接下来会有二连三的麻烦找上你的……自求多福吧。”
“那你呢?”赛特斯语气稍急:“你来稻妻,和罗莎琳一样也是为了神之心?”
——面对他的质问,散兵不可置否,却又故意直接自动忽略这个问题。
“怎么?害怕与我为敌?”
散兵的语气似调笑,对上赛特斯紧拧的眉眼。
“只是出于兴帮了你一次,就擅自把我当成你那边的人了?”
“快打消那些愚蠢的想法吧,趁着至冬那边还会向我下达针对你的任务。”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仿佛能洞析一切,此时仿佛要将赛特斯的灵魂穿透一般,却又毫不留情面用犀利的言语直戳进赛特斯最柔软的心窝。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学医之后,脑容量已经不够我想剧情的了,苦露西。
看魈上仙时比钢筋还直纹丝不乱,看老婆洗澡直接上火到流鼻血。
留云啊,这很会聊天真君的位置,不如让赛宝坐几天吧。
——也是,这才是散兵该有的样子。
或许在散兵看来,上次伸出援手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之举,根本不足挂齿,也不值得留念什么。
“……你还要站在这里多久??”
散兵语气已经染上不耐,半边身子已经落回了池子里。
“听明白的话,还不快滚出去。”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斯卡拉姆齐。”
赛特斯神情认真,面具下露出的一双蓝眼在月色下荡起涟漪。
散兵兴趣莫名被勾起,微微挑眉,姿态慵懒的靠在汤池边缘——哪怕是这种不着寸缕的情况下,也一点都不显狼狈,美得不可方物,如同一只无意落入凡尘的精灵,掩不去的清冷矜贵。
那意思明显。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散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有些皲裂。
震撼如雷击将他整个人劈得外焦里嫩,一副“你是不是脑子被丘丘人踢了”的嫌弃表情。
“这又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人偶是没有心的。
他欲言又止,似乎根本没料想过有人会关心这种事,一贯傲骨嶙嶙的他也在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散兵还以为愚人众执行官几人皆知晓他是雷神巴尔泽布的造物,但现在看来,赛特斯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哪怕告知了赛特斯事实也无济于事,倒是能看看这个男人所谓的“真心”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我不需要人类那些没用的情感支撑自己的精神。”
散兵砸了砸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不屑后笑。
其实这样的答复在赛特斯预料之内,毕竟很有散兵的个人风格。
他一直不解散兵为什么总是在强调他自己和人类的区别,在他看来明明散兵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一双眼一只鼻,四肢健全也能直立行走,会像正常人一样的发脾气——虽然性格上别扭又阴晴不定。
在赛特斯看来,散兵的话显得匪夷所思了。
“如果你只会无聊的没话找话,就趁早滚蛋……没看到我在沐浴吗?”
反正已经确认了散兵会在稻妻呆上很长一阵,之后再想见到他不是一件难事。
赛特斯红了耳根,暗骂自己失礼,下意识摸了把刚止血的鼻子,心里默默念叨着“非礼勿视”,闭着眼近仓惶的退到门外。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赛特斯打算在稻妻城周缘转悠一下再回去。
夜风吹散了皮肤上蒸腾的热意,也暂时拂去了赛特斯徘徊在心中长久的不安。
赛特斯猛然警觉的绷紧了神经,视线捕捉到不远处一抹异样的色彩向着这边缓缓走来——一位身着异服,如般的长发扎成麻花垂落在身后,正随着走动摇摆。
那头金发在黑夜下趁得格外亮眼,身旁的飘在半空中飞行的白色小人也彰显着他的格格不入。
算算时间,距离璃月危机结束还不到一个星期,按理来说他和派蒙还留在璃月度假,不应该早就来稻妻。
[或许是临时更改时间了吧。]——赛特斯猜想,可直觉告诉他另有其因。
问题是天色已经这么晚,两人不在旅店休息,来这近荒郊野外的地方做什么?
赛特斯打消了上前和熟人打招呼的想法,好奇心让他决定再观察一会儿。
周围能作为掩体的东西很多,赛特斯择了棵所以隐藏自己的大树干。虽然这样做有点不道德,但他还是打算先听听两人的交谈的内容。
“第三位失去「神之眼」的人,好像是附近很有名的剑道家呢。”
派蒙悠悠的在空中飞着,紧跟着身旁旅伴的脚步。
“听说他是「明镜止水流」的现任掌门,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一想到明明是这样有着大好前途的人,居然被剥夺了神之眼,派蒙光听着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对于追求力量的人来说,神之眼是一种恩赐,亦是神明对他们追逐信仰的认可,突然失去神之眼,想必精神上会先经历一场巨大冲击。
[寻找失去神之眼的人……?]
赛特斯的脑中有了些猜想,视线紧跟随着向着一间木屋径直走去的两人,毫不犹豫的迈步跟了上去。
挂着陈旧牌扁的私人道馆门前站着一男一女。
两人都很年轻,都身着剑道服,眉眼间都有股习武之人特有的精神气。
看样子和派蒙话中的那位剑道家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
两人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难想到两人和那位剑道家有着极深的联系。
“师妹,你不要太伤心了,师傅一定会没事的。”
短平头的年轻男性明明自己也忧虑得不行,但还是表现得坚强的温声安抚着一旁眼下明显有哭痕面容略显憔悴的年轻女性。
“——以前那些来踢馆的家伙,不管他们有多强,最后不是都被师父打跑了吗?”
“可我还是很担心……”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惆怅的长叹一口气。
“因为以前,不管局面多么危险,师父都不曾动摇过。但现在……”
“那是因为师父中邪了!等这次驱邪仪式之后,师父一定会顺利康复的。”
“那个,发生什么事了吗?”见氛围不对劲,派蒙紧张的上前询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年轻男子目光犀利,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摆出作战的架势以示威胁。
“不管是闲杂人等,还是想趁师父中邪过来闹事的家伙,都给我闪开!不然……别怪我手里的剑不客气!”
瞅见鞘下亮出的银白色锋芒,派蒙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躲到旅行者身后去了。
“特别是你……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之人。”男子双目微眯,
“不是啦,其实我们是来……嗯啊啊……?!”
面对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大活人,尚未从刚才的恐吓中缓过神来的派蒙此刻又吓了一大跳。
“赛、赛特斯?!”小手惊魂未定地紧捂着胸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脏漏了大半拍。
“他们没有恶意。”
赛特斯平静地瞥了一眼派蒙,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算是为刚才无意吓到她的行为表示歉意。
待他回正视线,湖蓝的眸子里再无刚才的柔软。
他本来还想隐匿自己的存在静静瞧着的,但现况……似乎已经不允许了。
那男子是出于保护重要之人的强压在肩上的责任感才将旅行者和派蒙视为潜在威胁,不分清红皂白针对他们尖锐的言行。
——若是男子知道赛特斯是为何站出来,他应该庆幸自己只是出于恐吓,而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真的动手伤及两人。
“对,我们是来拜师的。”
顺着赛特斯的话,旅行者灵活应变道——态度十分真诚,看不出任何端倪:“我们听说「明镜止水流」的掌门非常厉害,所以特地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拜师学艺。”
“不过刚到这里,就听你们在说[中邪]什么的……”
“看你们的服饰,确实不像是本地人。”年轻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几名来者,眉宇稍有松懈,但视线转向赛特斯时,眉头又不禁蹙紧。
“他们是拜师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严严实实一身黑,明明是夜晚却还戴着面具,神出鬼没的冒出来……能是什么好人??
“路过。”
赛特斯展示了一□□验完后店里贴心送出的特色纪念品挂件,头发湿漉漉发丝上还垂挂着几滴未擦干的水珠。
汤屋近期到处做活动宣传,加上汤室自身也有一定知名度,男子一眼就认出了挂件的出处。
“非常抱歉,因为最近上门找麻烦的人太多,我们也不得不小心防备。”确认是误会,纯也尴尬的摸着后脑勺向几人道歉。
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如今师父状态异样到了需让人贴身照顾的程度,道馆的运营便暂时落在了他的肩上,哪怕有师妹帮衬,但论剑术,他还远不及师父土门,面对来道馆闹事的人也不及师父得心应手。
“你们来的有点不巧。师父他最近不幸中邪,身体还没恢复,暂时不能收你们为徒。”
“我可以等他康复。”旅行者上前补充。
——两个异乡人竟能为了拜师学艺做到这种程度,精神着实令人感叹。
被他们的执着打动,纯也一颗心也向众人敞开来:“看来你拜师的心确实很虔诚。这样吧,我和师妹先介绍一下师父的情况,是走是留,之后由你自己决定。”
——这家道馆的主人,叫做土门,也正是他和女子的师父。自土门少时学剑有成,曾连续击败许多有名的剑道家,一直屡战屡胜,而如今人已过中年,有了授徒的想法,但至今从未停滞过自己的脚步不断精进剑术。
可自从前些时日神之眼被夺走,一切都变了——这位名为土门的剑道家突然开始性情大变,不仅总是念叨一些奇怪的东西,还阻止徒弟们继续练剑,状态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再也没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于是俩师兄妹互相商量了一下,觉得自家师父应该是被邪祟附身了,特地请了鸣神大社的巫女来帮忙驱邪。
“你们不知道鸣神大社吗?那是鸣神岛最大的神社,掌管神社的大巫女,据说与雷电将军大人关系匪浅。”
一一一一
“虽然我们没办法请动那位大巫女亲自出手……但即便是鸣神大社中普通的巫女,对驱邪一事也有着绝对的权威。”
一想到自己的师父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迫不及待的和旁人分享这份喜悦。
也证实了鸣神大社在稻妻人心中的威望很高,大巫女身份特殊的可能性。
“驱邪仪式会在明天晚上举办,如果两位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看看。”
赛特斯思虑一瞬便接受了邀请,答得爽快。
——明晚的驱邪仪式是个关键,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那位大巫女如今成了他如今求助的首要人选。
如果明晚能成功见上那位普通的巫女,再通过她见见那位司管神社的大巫女,那就离见到雷之神不远了。
赛特斯本想询问旅行者是怎么穿行海上的雷暴抵达稻妻的,但转念一想,旅行者是璃月的大功臣,以他现在积累的人脉,想顺利渡洋来稻妻来根本不缺援手。
“我们受社奉行神里家的大小姐之托,走访几位失去神之眼的稻妻居民。”旅行者单手捏着下巴浅浅回忆:“我观察到失去神之眼的人会出现各种异常症状……所以我推测土门的境况也是如此。”
“不,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但又有一个共同特点——”
“那就是……[遗忘]。”
旅行者声音磁性又空灵,眸中不自觉真情流露出一丝哀伤。恰逢这时吹来了一阵清风,将他金色的发扎成的眼麻花长辫在风中轻轻摇曳。
名为手岛的武人,忘却了自己守候在村庄的理由,不顾村民们的苦苦挽留,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决定要离开,若不是旅行者及时出手,不知道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名为黑泽的士兵,心系百姓,一生贯彻仁义,连同神之眼被一同剥去的,是那颗侠心——一个不惜用自己微薄的积蓄兑换粮食下放给贫苦民众却选择隐瞒真相的好人,偏偏忘却自己所做的义事,最终凄惨的被自己所救济的人们斥责“不义”。
这一切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雷电将军亲手颁布的[眼狩令]。
或许,这便是神里家的那位白鹭公主真正想用来说服他合作的理由吧——旅者如是想到。
“没想到你还挺闲的。”派蒙双手叉腰,一脸艳羡的调侃着人。“我们可是因为担心你千里迢迢赶来稻妻的~哼,没想到某个人居然背着我在偷懒享受,是不是应该表示点什么?”
赛特斯不好意思地挠烧头,心虚自己一时懈怠。
虽然因为临时的放松活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但也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此刻目标也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指日可待。
“看他的眼睛。”旅行者看着赛特斯眼下的一片浓重的青黑,心底一沉,眉头微微蹙起:“看他的眼睛。”
“看样子,他至少有二三天没好好休息了。”
突然想起旅行者跟自己提及过赛特斯是个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其实是个认真细腻,容易把别人的话当真,因此极容易对他人产生内疚感的人。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说得有点过头了,违背自己想娱乐的本意。
派蒙吱吱唔唔,一涨小脸涨得鲜红,踌躇地飞到赛特斯面前:“你……你也不要压力太大,我就是说说而已,别在意。”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
“你们可有住处?”赛特斯关切地提了一嘴,想到几人若是没有临时落脚的地方,可以随他回到自己现在所住的旅馆。
谢过他的好意,旅行者摆手解释:“最近来稻妻结识了一个朋友,他帮我们找了家旅馆。”
——该说托马不愧是社奉行现任家主重视的家政官,给他们安排的旅馆环境和价格都很合心。
他们昨天已经在旅馆里度过了舒适的一晚。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看着身旁打着瞌睡显然已经迷迷瞪瞪的派蒙,旅行者面露几分无奈和怜惜,冲赛特斯挥手笑笑。
“晚安,赛特斯。”
“晚安。”
次日,赛特斯难得放纵自己好好休息了一晚——现在目标已经明确,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在夜幕降临之际,如约来到了道馆。
旅行者和派蒙到的稍早些,正在门口等候。
道馆的门板啪的一声由内向外推开,纯也的身影快速窜出来,又慌慌张张的闭上背后的门。
几人见此顿时不自觉紧张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派蒙不安地询问。
“你们来了?幸亏你们来得晚,没有见到师父刚刚发疯的样子。”纯也顺了一口气,神色认真道:“刚刚师妹搀扶着师父,偶然听到师父正小声念叨着一些名字。”
赛特斯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师妹问他们是谁,师父突然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把将师妹推开……”
纯也声音激动的发颤。
描述着刚才的所见所闻,惊魂未定的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师父是被厉害的邪祟附身才会如此。
“师父他似乎很痛苦,捂着耳朵,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不停地四下环顾。”
“他一直在叫一些名字,有些我们认识,有些我们不认识,似乎都是师父曾经击败过的剑道家……其中一个名叫安西的,是师父曾经的师兄,不过早年被师父击败之后,就一直在居无定所地流浪。”
说起这个故事,纯也对此也感到遗憾,但现实总是无奈的——追求极致的剑道,与人结下一些梁子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这是师父的私事,他没有权力去干涉。
“刚刚师父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唉,幸亏神社的巫女打昏了师父,驱邪仪式才能继续下去。”
纯也微顿,转身看向身后,确认屋内的动静渐停这才长舒出一口气。
“现在驱邪仪式已经开始了,我们还是安心等待结果吧,希望师父没事……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拿点水来,万一师父等下醒过来,不能没有水喝。”
说罢,拾起门口的盛水的小木桶迈步小跑着匆匆离开了。
观察到这名为纯也的青年是个有心人。
赛特斯感慨这个剑道家收徒的运势不错,能收到一个贴心细腻,关键时刻又能担起大梁的好徒弟。
下一秒。
他弹射般反应的瞥向直觉发出预警的那方。
果不其然,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正鬼鬼祟祟的潜藏在建筑后,自以为隐匿得很好的探出半颗脑袋。
不明身份,不明意图。
若是放任欲图对屋内那位刚刚经历驱邪仪事的土门行事不利的人就这样离开,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趁人之危袭去道馆。
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面露惊愕的跑开了——脚踏在枯叶上无意发出清脆窸窣的动静声响,瞬间吸引了旅行者和派蒙的注意。
旅行者警觉,欲要追上,却被赛特斯伸手两人阻拦在身后。
“你们留在这里。”
此时纯也不在道馆,昏迷尚未苏醒的土门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为防止敌人运用“调虎离山”的方式将他们引开,这里必须有人暂时守候。
旅行者很快会意,没再上前。
不一会儿——大概过了十秒,赛特斯便闪身出现在了视野。
手里还拎着个人。
正是刚才躲在墙角偷听的男人。
“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无礼毛头小子!!”
那中年男人大声叫嚷的,中气十足,实则像只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明明身为长辈却被如此不堪的逮着,他又羞又恼,但身后青年周身的气势和手拽在他衣服上的力道让他又不敢反抗的太激烈。
想着有自己在男人也跑不掉,赛特斯松了手,没曾想男人一个重心不稳,顿时脸朝地趴倒在了地上。
——好面子的人,终究颜面尽失。
究其偷听的原因,原来男人正是土门意识不清时念叨过的“安西”。
两人曾一起学习[明镜止水流],拜入同一师门——安西早五年拜师,是土门货真价实的师兄。
安西和其他[明镜之水流]的弟子一样,一心修行,淡泊名利,而土门一心只想着成为天下第一的剑道家,从观念上两人就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在土门到来之前,安西曾对继承「明镜止水流]志在必得,为此也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但士门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原本被众人高高捧起的安西失去了支点,从空中落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在与土门的比试中落败,安西丢尽了脸面与地位,从师门中落荒而逃。
后来安西听说又土门去找了师父比试,那时师父年事已高,在那场比试中耗尽了最后的元气,至此安西对土门有了彻底的怨念,并发誓不再和土门有任何交集。
但听到土门疯了的消息时,安西还是没忍住来看看想要确认一番——只是看看,没有任何要伤害土门的意思。
“我的话说完了,也该走了……我可不想和那家伙见面。”
说罢,安西侧眸提防的看了一眼赛特斯,似乎怕他下一秒又采用刚才暴力的方式拦截自己,小心地确认着赛特斯不会有动作,颇为傲娇的冷“哼”一声,和众人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赛宝和五郎被神子玩弄于鼓掌之中,成为一对难兄难弟的剧情了hhh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这么曲折的故事……”
目送安西离去的背影,派蒙表情恹恹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还挺心疼安西的,先是被同门师弟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然后又得知是因为师弟的年少轻狂才促进了师傅的死亡……安西这些年肯定不好受吧?”
安西原本受尽赞美和崇拜,有着不错的天赋和实力,也会为了他人的期待不断朝着剑道的巅峰而努力,直到土门后突然出现。
土门无疑在“天才”的范畴,而安西不过是个天赋好的普通人,后者仍是悬殊于前者的
在土门面前,安西被毫不犹豫的碾碎了骄傲,仿佛成了一颗路边的石子,被比较得彻彻底底。
普通人难以接受这样的精神折磨,何况是年轻时的安西,哪怕是现在已是一位阅尽人间无数的老人,想必也没办法放下当年的全部。
但赛特斯没有回答,心中生了些沉重后想法——虽然安西的师傅本就垂暮,离逝不可避免,但土门的行为又确实加快了师傅的寿命走向终结……或许才是安西无法原谅土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