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向我的御主展现我的价值了。”费奥多尔轻笑:“否则柔弱了我要是被御主丢下,即便侥幸不死,也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我可不想遭遇这种可怕的不幸。”
“…………走吧,去体育馆。”
面对这个人,纲吉似乎总是无话可说。
但费奥多尔说的不错,他确实十分着急。他突然被书所改变的现实送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港口Mafia的大家不知道会有多么担心,他当然想要快一点赢得胜利,快一点离开这里回去。更何况,黑色夜空中倒映的港口Mafia中央大楼的影子,那与圣杯重合的部分,总让他感到不安。
就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必须要赶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回去。
费奥多尔笑了笑了,乖巧地走在纲吉的前面,前往了处于学校后||庭的体育馆。
正如少年首领猜想的那样,这所学校他非常熟悉,前庭是如此,后||庭更是。甚至于他只是随便瞟一眼,就知道哪些地方适合躲避攻击,哪些地方从某些角度看是视觉死角需要小心,哪些地方可以借力前进,哪些地方不适合落脚。
好似曾经的自己,已经在此处经历过赌上性命的殊死搏斗。
他有些头疼地揉按着太阳穴,眼前模糊的影像闪烁着,就像是过去他的每一场梦境,醒来后就如同竹篮里的水,空荡荡的,只留下湿润的篮筐证明着梦确实存在。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纲吉站在体育馆大门前,将费奥多尔拨到自己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门上。
——超直感没有任何提示。
难道是猜错了?敌人的阵地不是这里?
抱着这样的疑惑,纲吉深呼一口气,一把推开了大门。
随着门的打开,原本幽暗的体育馆忽然亮起了所有照明灯。暖色调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甚至让纲吉晃了下眼,立刻进入防备状态,随时准备燃烧火焰战斗。
但是,超直感依旧没有给出任何警报。
这是当然的,因为站在体育馆正中央的英灵,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啊啊啊……果然来了,好麻烦,公主最怕麻烦了。”站在体育馆正中央的人发出长长的叹息,口气中满是疲惫与怨念:“所以都是什么和什么嘛,公主明明根本不想参加什么圣杯战争,还是来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狭间世界——没有网络,没有小说,没有游戏,没有零食也没有手办!叫公主来干什么?睡觉吗?还第一个就遇到神灵系对手,根本连努力的必要都没有……不管了,公主要回去了。”
“……”
听到这样近乎于怨念的碎碎念之后,别说是纲吉,就连费奥多尔都沉默了。
“这就是……‘英灵’?”
纲吉试图为自己认识的英灵们挽尊:“我觉得她才是特例……大概……”
空旷的体育馆中,没有陷阱,没有攻击,甚至没有敌意,有的只是一位穿着十二单衣的绝色美女。如同她的自称一样,这是一位公主一般高贵典雅的女性,哪怕是这样的碎碎念都没能打破这种美丽,甚至看到她悲伤的表情,哪怕明知对方是敌人,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助她。
“……你是……Assassin?”纲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道:“穿着十二单衣的暗杀者吗?”
“唔唔唔……没法反驳呢……讨厌居然是撞设定的吐槽系……但公主即便是退场也必须美丽吧……”绝色美女嘟囔了几句,眼见纲吉想要上前,顿时惊惶后退,再也没法维持方才高贵的模样:“你、你不要过来啊!”
纲吉:“……?”
“总、总之,公主不是自愿参加的。本来感应到有志同道合的人召唤,公主才好奇过来看看,结果降临到一半‘线路’就乱了,御主换了人不说,还直接搞失联……”金色的灵子自绝色美女的周身逸散而出,也挡不住她的碎碎念:“难得公主纠结了那么久想要努力一次,就遇到了你们!太过分了,这算什么,神灵做御主再带个英灵,二打一围殴公主!这是内幕!你绝对走了后门!犯规!太犯规了!这么犯规的圣杯战争公主要投诉!”
纲吉:“……”有没有可能我的英灵压根没有战斗力?
顶着身后的费奥多尔因为对面绝色美女地话而变得炽热的目光,纲吉强自装面瘫,眼睁睁地看着对手直接自我放弃回了英灵座,觉得离谱的同时也非常庆幸。
离谱于这么一个对手他们居然小心翼翼的应对、还花费了大把时间探查,简直像个笑话;又暗暗开心对方主动离开,这样自己就无需点燃火焰,也不必和对方战斗。
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不喜欢和他人战斗。
随着暗杀者职介的英灵离开,一道星光一般的光点如同雪花似的飘飞到纲吉的面前,轻轻融入了他的掌心。与此同时,这片空间发生了明显的震荡,他们可以感觉到原本若有若无的禁锢消失不见,代表着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神灵做御主再带个英灵’……吗?”费奥多尔在纲吉的身后轻笑着说:“真是有意思的情报,原来御主你竟然是神明大人吗?这样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如此柔弱的我会变成负责战斗的英灵了。”
“不是,没有,不要乱说!”少年首领立刻做出了否认三连:“一定是对方搞错了。”
费奥多尔直接笑出了声,他没有说接受,也没有说不接受,只是点了点头,用哄小孩一般的口气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御主不需要去战斗了,真是太好了呢。”
“……走吧。”纲吉率先离开体育馆:“去校园外面看看情况。我们还有三组对手。”
他有一种预感——那个一直困扰着所有人,无法抓捕的帕拉塞尔苏斯也在这个世界。
第155章
对于纲吉提出的立刻离开学校区域,去其他地方寻找其他组合的建议,费奥多尔却持相反的意见。
“御主不是想不起过去的记忆吗,那么不如再找找。”他笑着说:“难得遇到了熟悉的地方,或许会获得一些拥有的情报。”
他说的,其实也是少年首领所希望的。但是时间并不等人,现在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赢得圣杯战争,抓住惹了一大堆麻烦的帕拉塞尔苏斯,然后回到原本的世界。
“不,我们先去探索其他区域,既然所有队伍都是随机被分配到不同区域,那么这里不会有其他组合的情报。”纲吉冷静地说:“至于关于我的线索……之后有机会的话,再来也没关系。”
——也或许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只要他希望,布克就会告诉他一切的始末。现在比过去的记忆更重要的,反而是他那还不够坚定的决意。
“如果我的御主这样希望的话。”
听到对方顺从的回答,纲吉撇过头看了他一眼——过于瘦削的少年穿着宽大粗糙的囚服,脚上的布鞋只有一层极薄的底。这个世界并不温暖,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冷。在这个世界转悠了快四个小时,对方本就苍白的皮肤因为寒冷而发着青。他的眼睛有问题,看到的费奥多尔并非是他的真实年龄,按照现有情报推断,对方至多不过十来岁,应该和中岛敦差不多大……
平心而论,刨除掉过于锋芒毕露的攻击性,费奥多尔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他非常的聪明也非常的有眼色,顺从且听话,虽然方才遇到的美女英灵让他们的小心谨慎更像个笑话,但纲吉相信,若是换一个战斗意识很强的对手,费奥多尔的提前准备甚至可能成为他们致胜的关键。
更甚至于,纲吉对费奥多尔的初始印象十分好。
作为同被魏尔伦胁迫的人,纲吉一开始就与那个温文尔雅言语幽默的情报商人起了共鸣,甚至可以说是好感,他一度为魏尔伦对费奥多尔的不屑感到不满——直到项链中出现了玛雷指环,直到太宰治告诉他真相,他才突然讨厌起了曾经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临时朋友。
如果那些伤害都是只是限于自己身上,那么面对“过去”的费奥多尔,纲吉在初始的纠结之后,都愿意尝试再度和对方做朋友,努力去改变对方与他敌对的“未来”。但是事件中受到伤害的是他的朋友们,那么纲吉就做不到去原谅。
纲吉转回了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身后单薄的身影,快步朝校门外走去。
另一方面,想到方才与敌对英灵儿戏一般的见面,纲吉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种浓浓的疑惑与违和。
【圣杯战争是这样的吗?】
被印入脑海中的“规则”,再结合方才美女英灵的抱怨,圣杯战争选定御主和从者的方法似乎是随机的……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绝非如此呢?
真正的圣杯战争不应该是这样游戏一样的“随机”,尤其是受召唤而来的英灵们,应该是,应该是……
【应该是心中怀有求而不得却一定要实现的悲愿,才会赌上自我,自英灵座而来。】
——他所参加的,真的是“圣杯战争”吗?
恍惚间,他猛地想起了刚刚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小女孩的声音。
『祝你玩的开心!』
“………………”
“御主?”费奥多尔的声音打断了纲吉的沉思:“是想到了什么新的记忆吗?”
“不,没什么。”纲吉摇了摇头:“走吧。”
在离开校园大门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骤然一变。
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树木,即便抬起头,遮天蔽日的树冠也将夜空隔绝的非常彻底。空气也变得寒凉而潮湿,虽然地面还是黑色的泥土,但那些树冠的顶端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积雪。
“真是有意思……”费奥多尔伸出手臂朝身后一晃,他的整条胳膊就消失了。再探出身体,少年就只剩下下半身还在纲吉的视线范围,但依旧能听到对方兴致勃勃的声音:“原来如此,这就是‘狭间’,由无数不同的空间组成的世界。”
他收回身体,对着身后沉默的少年首领笑道:“即都市校园之后,这次的副本是原始森林吗?越来越有趣了呢……我的御主,快走吧。”
看着对方吐出的呼吸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纲吉忍无可忍,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风衣和红色围巾扔给了对方:“穿上吧。”
抱着怀中尚带温度的衣物,费奥多尔笑了起来:“御主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做,也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道德。”纲吉摇了摇头,他本就穿的不少,再加上常年锻炼,即使只剩下衬衫和马甲也不觉得多冷:“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知道走哪条路吗?”
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除了身后是可以回到校园的路外,其他几个方向没有任何区别。他的超直感再怎么厉害也只是给予他一些暧昧模糊的提示,而非清晰准确的答案,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身后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这显然是不够的。
就在纲吉犹豫是否要点燃火焰飞起来的时候,费奥多尔却仿佛只是随手一指:“这边。”
少年首领顺着看去,确实是超直感所指引的方向:“……理由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费奥多尔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穿上那也有些宽大的风衣,用红色的围巾在纤细的脖颈上缠了三圈,语调含笑:“即便做过遮掩,但总会有一些细微的痕迹存在。既然已经有前人为我们开路,那么只要顺着走即可。”
纲吉:“……”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看进那双含笑的紫眸中,对方明明是在笑着的,笑容温柔和善,但却让他感受不到善意。他见过费奥多尔真正温和的微笑,那是与眼前这虚假的笑容完全不同的感受。但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说谎,哪怕超直感明确的告诉他确实有什么不对劲。
和面对太宰治与涩泽龙彦一样,谎言被掩埋在真实之下,自己的超直感在这些脑回路九曲十八弯的聪明人面前,总是另类的不准确。
——是否直接暴露自己的能力,承担身体随时可能彻底神性化的风险,点燃火焰飞到在空中探查?
再三犹豫,纲吉最后还是打算先按耐住心中的焦急,跟着费奥多尔前进看看。
“……那就顺着这边走吧。”
就像是没有看到少年首领的不信任,费奥多尔笑意盈盈地率先前进,如同之前那样走在纲吉前方一米远的地方导航,带着自己的御主前行。
这片原始森林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在步行了接近半个小时后,他们依旧在这片深幽之地徘徊。刚开始纲吉还能记一下走过的路,但是十分钟后他就已经彻底放弃,所有的树木基本都是一个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在他决定要暴露自己的能力飞到天空时,费奥多尔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御主……你——”
纲吉一愣,下意识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去,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十分透明,可以轻松地透过肉||身看到身下的泥土!
“这是——!”
就像是回应他的疑问,本就幽暗非常的原始森林瞬间变的漆黑,他看到费奥多尔惊讶地朝他伸手,下一秒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御主!!”费奥多尔颇为惊慌地跨步到纲吉方才所站的位置,那里自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对方如同来时一般突兀的消失,不留一丝痕迹。确定少年首领确实不在后,费奥多尔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默默地朝右方走了大概四百米的距离后停步,喃喃道:“是所有的御主都会像这样突然到来又消失,还是只有他会?”
“我的御主,看来和平的生活让你的观察力不太足,虽然我刻意用话题转移你的注意力,但竟然过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化,黑暗的环境可不能成为你失察的理由……嘛,也确实是很有意思的小兔子,我不讨厌哦。”
“不过直觉系的人还真是麻烦,还好有蠢材在这里迷过路,我才能少废点力气回来。”
他再度迈步,下一秒,世界变化,他又一次回到了最初始的学院空间。
“我的御主,虽然你不太关心自己的过去,一心只想尽快取得圣杯。但比起明显已经有主的圣杯,我对你更有兴趣呢。”他抬头看向天空,黑色的夜空只能看到那代替了月亮的圣杯之光,连星辰都不见一丝半点:“你眼中的天穹是什么样子呢?定然是与我截然不同的美景吧?看来我没有猜错,这个世界与其说是一场争夺圣杯的‘战争’,不如说是为你的愿望所搭建的舞台——你才是这场游戏的主角。”
“你究竟是被神明所偏爱的孩子,还是神明本身呢?”他充满兴味地朝着之前发现异常、故意带着少年首领避开的区域前进:“让我看看,‘未来的我’给我留下了怎样有趣的讯息呢?”
…………
………………
纲吉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入目的是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但诡异的是,晴空被一条条赤色的光带割裂,暗红色的点在光带中不祥地游动着。整个天空就像是一片老旧的蓝底反射式幕布,纲吉清楚的在被割裂的天幕倒影中看到了黑暗幽深的原始森林,以及位于森林深处的白色欧式城堡。
而欧式城堡的正上方,圣杯代替了月亮,散发着神圣金灿的光辉。
“镜像……?我、我回来了?”
突然的去了狭间,他都做好了得到圣杯后才能回来的准备,结果却比来时还要猝不及防的重回家园。
“这……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莫名其妙的……不、不对……”他突然想起之前与布克的对话,喃喃自语:“是因为我原本世界的干涉吗……?世界之间的碰撞导致了狭间的产生,现在已经影响到世界本身,让空间完全失控了……”
【所以我才会首当其冲的在世界之间来回?】
抱着这样的猜想,纲吉有些怔愣,如果不是这诡异的天空,他甚至要怀疑自己与费奥多尔一起参加圣杯战争的离谱事件只是自己的幻梦。直到耳边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让他猛地惊醒,才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躺在大街上受人围观!
少年首领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手脚并用从地上快速爬起,正准备不顾一切的逃离这个丢人的现场,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矮桥上传来了阵阵惊呼:“有人跳河了!”
心中的善良让纲吉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冲向了身后的矮桥。桥上已经围了一圈围观的人,纲吉挤了过去,正准备脱掉鞋子和马甲跳下去救人,突然看到了那个丝毫不打算挣扎的落水者彻底沉入水底的面庞。
霎时间,巨大的恐惧与愤怒席卷了少年首领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的动作快过了思维,在路人的惊呼声中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水流湍急的河水中!
“太宰君!”
第156章
其实纲吉很不喜欢下水,虽然在学习游泳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太宰治他们都发现了,并且体贴的没有问,接受了他的所有软弱。
——与其说不喜欢下水,不如说他不喜欢的是将整个身体包括头部沉入水底的感觉。
水压压迫他的身体,波纹模糊他的视线,无孔不入的水流堵住了他的耳朵,让他什么也听不清——就仿佛在那段遗失的记忆中,他也曾孤独的飘荡在一片虚无的大海之中,隔绝一切光芒和声音,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过这些负面情绪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少年首领迅速地在河下调整好姿势,朝着不远处不断下沉的黑衣青年飞快的潜了过去。此时此刻,他因为过于担忧和激动,甚至忘记自己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人类在遇到极端恐慌的事情时,剩下的只有刻印在DNA中的本能。
这不是太宰治第一次跳河,但是说不出为什么,纲吉上一次如此恐慌,还是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太宰治从港口Mafia的中央大楼一跃而下。
就仿佛……如果不去伸出手,对方就会永远离开他。
纲吉的游泳技术是被兰波盯着特训出来的,这位法国谍报员在这些求生技能上的要求十分严格,哪怕看出自己心爱的首领不喜欢下水,也依旧狠心让对方学到熟练。而此时此刻,这些技巧派上了大用场,让少年首领可以快速的潜到对方的身边,并飞快的将对方抱在怀里的石头一把推出去。
一心求死的太宰治就像是过去每一次入水一样,根本没有正常落水者发自生存本能的挣扎。在被推掉怀中的石头时,这位港口Mafia的干部甚至还有闲心慢悠悠地睁开眼,不悦地看着面前多管闲事的家伙。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布满担忧与愤怒的脸。
那一瞬间,太宰治鸢色的漂亮眼睛满是茫然,似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犹在梦中。他的头上缠绕着白色的绷带,受到落水的冲击而散开,飘飘荡荡的更是看不清眼前的少年首领的面容。
【我在做梦吗?】
他这样想着,然后也开口问了。
可惜太宰治忘记了自己并不是站在大地上,而是飘荡在河水下。所以在开口的一瞬间,他毫不意外的呛水了。无尽的气泡从他的口鼻处上涌,突如其来的窒息与水流进入气管的痛苦让他的身体开始本能的挣扎。见此情景,纲吉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单手一把揽住太宰治的腰身,蹬腿朝着河面游去。
【好瘦。】
在揽住对方的刹那,他震惊于挚友腰身的纤细,那绝不是属于一个正常的17岁少年应有的腰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没有仔细关注过自己的挚友了呢?宽松的衣服遮住了鸢眼少年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如此瘦弱。
比愤怒更浓烈的愧疚涌上心头,但当下的情况由不得他多想,最重要的是立刻将他爱作死的混蛋朋友带上河面,然后按照中原中也教他的那样,狠狠给对方一拳。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太宰治在最初的本能挣扎之后飞快的冷静下来,然后——
就像是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绕上了纲吉的全身。
“唔——!!!”
少年首领做梦都没有想到所有的危险居然来自他怀中的挚友,突如其来的危险让他一时岔了气,冰冷的水流直接涌入肺部——火辣辣的痛苦中,他恍惚间回想起兰波对自己的谆谆教导。
『如果有一天你要入水救人,切记务必要从落水者的后背接近。』异国的长发男人严肃地说:『求生的本能会让人下意识的缠住你,不顾一切地抱紧你,就像是抱住救命的浮木那样,无关善恶。但浮木被抱住后依旧会上浮,人却不可以。纲吉君,一定要小心。』
——如果被兰波知道了,自己一定会被念叨很久吧?
所幸,纲吉并不是普通人。
本不可能在水中燃烧的火焰熊熊燃起,不存在自然界中的生命之焰带着两个少年穿过湍急的河水,在围观路人的惊呼声中直冲天际!
纲吉一边飞行一边拼命地咳嗽着,猛烈的寒风吹过浸湿的衣裤带走了身体所剩不多的热量,冷的刺骨。气管中的水珠又让他觉得整个胸口都在发烫发热,如同烈火一般不断灼烧着他的喉咙。但即使如此,他的左手依旧紧紧抱着同样虚弱咳嗽的挚友,确定远离事发现场之后降落在了岸堤边的草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太、太宰,你这次究竟是——”
还来不及生气,生命力无比顽强的太宰治比他更早一步的恢复过来。本就如同八爪鱼一般缠住他的鸢眼少年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命运的尽头去拥抱着最珍视的生命余温,即将死亡的彷徨之人悲伤无措且绝望,只能用最后的时间去体验这地狱中再也不会拥有的温暖光辉。
“纲……纲君……你真的是纲君……?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太宰治拥抱着他,紧抱着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纲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那嘶哑干涩的声音仿佛哭泣一般,如此悲伤和绝望,又饱含快乐与喜悦:“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啊啊啊……或许是睡得太少,还是吃了错误的药,所以产生幻觉了吗?”
“我、我是泽田纲吉没错……太宰,你……你是太宰……?”满腔的怒火都被对方的绝望所浇灭,哪怕是火焰状态下,纲吉都只剩下了满心的惶惶。他从未见过挚友如此脆弱的一面,甚至怀疑对方究竟是否是太宰治本人,否则怎么会发出这样虚弱的声音?
哪怕他的超直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明确的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太宰治本人,这种异常依旧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他担心地抱紧他的挚友,顺着对方的力道顺从地躺倒在草地上,任由对方并不重的身体压在自己之上,如同安抚着刚来到港口Mafia的中岛敦那样轻轻拍击着太宰治的后背,安慰着说:“太宰,冷静一点,我在这里,你没有做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
太宰治沉重的喘息声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对方的身体也在他的火焰的温暖下不再颤抖。他沉默着,似乎在平息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然后渐渐趋于平静。
“纲君……抱歉呐……我刚刚太激动了……”太宰治撑起身体,鸢色双眸安静的与身下的少年首领四目相对,一如既往,看着他的目光溢满温柔,方才激烈的情感与失态仿佛从未发生,甚至开起了玩笑:“要不学习小蛞蝓那样打我一顿怎么样?只要纲君不生气就好~”
今天的他是二十岁上下的样貌,纲吉之前见到过,只是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简直和狭间的费奥多尔有的一拼,却又因为方才剧烈的咳嗽染着一抹绯红。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他的面颊,让此时的太宰治如同泡沫一般脆弱。
不过,所有产生这种错觉的敌人基本都已经被鸢眼少年送入了地狱深渊。
“不要转移话题,太宰。”纲吉皱着眉头,步步紧逼:“你怎么会一个人跳下河,你的部下没有跟着你吗?芥川呢?还有你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九点整,你突然在我的面前倒下,无论我怎样接触你,‘人间失格’也不能阻止书将你带离这个世界。”太宰治悲伤地说:“什么‘绝对异能无效化’啊……连想要将你挽留住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你的身体如同召唤恩奇都的那个晚上一般,慢慢变得透明,如同泡沫一样消失在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你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放弃了我,放弃了这个世界。”
“太宰……”少年首领看着面前的挚友,金橘色的眼眸被额头上的火焰所渲染,灼灼其华,温暖坚定:“你不是通过窃听器听到了我当年和中也的对话吗?我向中也承诺过,也是对你的承诺——‘如果真的有一天要回去,我绝对不会不告而别’。”
“………………真是让人心动的诺言啊,纲君。”太宰治露出笑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身下少年的脸颊,轻柔又深刻:“可是我与中也可不一样,比起不会不告而别的承诺,我更愿意纲君背着我一直在天上飞啊飞,一直飞到没有力气了,再一起掉进海里殉情~”
纲吉死人脸:“不可能!”
“真是无情……”太宰治噘着嘴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随意重新挂上笑脸,嬉笑着道:“那换一个,我希望纲君背着我在河上飞啊飞,一直飞到没有力气了,和我一同沉溺于河底——我用灵魂向你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放开你~”
纲吉忍无可忍,一拳敲打在挚友的脑袋上:“这和上一个有什么区别啊喂!”
“好痛~~纲君居然打人家——啊,不行了,我脑震荡了——”
“我都没有用力。”少年首领颇为无奈地撑起身体,总算把他装模作样的挚友从自己的身上拉开,坐了起来:“别闹了,太宰,我背你快点回港口Mafia,再这样下去你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