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 by巫哲
巫哲  发于:2024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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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和三饼跟过去一边一个挨着他也坐下了。
单羽看着陈涧:“泡茶。”
什么茶?哪儿来的茶?拿什么泡?
单羽虽然不知道上哪儿拿了杯茶,但没给他任何提示,他只得走到单羽身后的架子前找了找,发现有几个茶叶筒子。
拧开看了看,一筒长毛了,还有一盒没毛,但也没什么香气了。
去他妈的就你了,陈二虎他们也喝不出什么好坏来,估计除了冰红茶就没喝过别的茶。
旁边饮水机的水倒是新的,陈涧拿过架子上的两个杯子,用手指头抹了一下,没灰,行。
把茶叶捏了点儿到杯子里,泡上了。
回头把茶拿过去给陈老板时,他往单羽的杯子里瞄了一眼。
顿时有些无语。
他看到了气泡。
单羽喝的是他妈可乐!

第010章
“这是之前留下来的普洱,估计也就二十年,喝着还是涩,凑合喝吧,”单羽喝了一口他的可乐,“我刚来,这儿都还没理顺呢。”
陈二虎嗦了一口茶,品了品。
看表情应该是只品出了茫然,旁边的三饼和老四状态也差不多,但陈二虎毕竟是个老大,不能茫然,他点了点头:“是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啊有点儿……
陈涧怕他们在这个过期了的还可能是过期了的绿茶上探讨太多会引发不必要的尴尬,于是打了个岔。
“今天单老板请几位过来,主要是想说一下……”陈涧在脑子里艰难地想着词,他毕竟不是大学生刘悟,要在眼下这么高端的会晤中说话得体实在是有些费劲,“聊一下……之后的……合作事宜。”
“哦。”陈二虎空无一物的回应倒是衬得他非常得体。
大概是觉察到了,陈二虎看着单羽又补了一句:“那你……那您……”
“那单老板你……”陈二虎喝了一口二十年的陈普,“您说吧。”
“是这样,”单羽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那一口可乐,双手交叉往桌上一撑,“陈老板也是直爽的人,我们就不绕弯子,今天我们确定几件事,工作内容,范围,合作方式,费用和结算。”
陈二虎迅速往陈涧脸上扫了一眼。
陈涧也扫了他一眼。
这个还需要翻译吗?
“那先说一下工作内容吧。”陈涧说。
“最主要的就是安保,这个陈老板和……”单羽也犹豫了一下,在手下和员工之间选择着,“几位,也已经展现过实力了。”
陈二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三饼略微有些不能苟同,他们展示了两次三饼被揍。
“安保需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岗,范围是内部四层以及院子和周边,包括门外小路前后五百米距离的安全,”单羽说,“确保没有人或者动物干扰和影响民宿的正常营业。”
“那有人在屋里自杀呢?”三饼问。
不得不说,三饼给陈二虎当手下是屈才了,这个问题还是问得很好的。
“这个是不可抗因素。”单羽说。
“嗯。”陈二虎点头。
“除了安保,还需要有……对外保障工作。”单羽说。
“是……什么呢?”陈二虎喝了两口茶。
“货物运输,接送游客,”单羽说,“这个需要有驾照,最好是B本。”
“B啊?”陈二虎愣了愣。
“C也够了。”陈涧看了单羽一眼,这帮人别说B本,摩托车本都凑不够两本的。
而且民宿现在有车吗就一辆轮椅。
“那二虎哥有。”老四说,顿了顿又重新说了一遍,“我们陈老板有。”
“很好。”单羽点点头,“工作内容没有异议的话,我们说一下合作方式。”
“先说……钱吧,”陈二虎努力地拿到了主动权,“工资。”
对于他们来说,来来去去,扔牌也好,砸石头也好,过来当陈老板也好,都是为了钱。
陈涧很清楚,这帮人平时看着咋咋呼呼,其实兜里跟他差不多干净,除了陈二虎家经济还行,三饼他们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工,他之所以一拳能把三饼捶飞了,无非是三饼太瘦。
“基本工资两千,包住宿,”单羽往后靠到椅背上,“节假日三倍工资,有夜班补贴,接送游客和货物运输的工作按次计费。”
这个价格应该是参考了之前钱宇的工资,在小镇这里,这个工资差不太多,不过夜班补贴和三倍工资钱宇是不会给的,住宿每月还要收一百块钱呢。
陈二虎没上过班,他的跟班儿里也没有上过班的,听到这个工资的时候三个人相互对了一下眼神,应该还算是满意的,毕竟他们有时候抽烟都买不起一包,得论根儿买。
“这个工资是不是……低点儿?”陈二虎要为他的兄弟们争取一下。
“不低,”单羽底气比他要足得多,语气始终不急不慢,并且迅速转移话题,“而且有一点也是我们要确定的,就是合作方式,我这里只需要两到三个保……安保人员。”
“两三个?”陈二虎一听就愣了,“才两三个吗?”
“陈老板,我刚开业,小镇的经济状况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还是要考虑怎么才能获得长久稳定的合作收入,”单羽拿起空了的杯子喝了一口,“像你们这样一直在镇上承接零散业务其实很不稳定,有时候为了业绩,还需要自行做一些引导……”
陈涧实在是佩服单羽,硬是帮着陈二虎把小混混骚扰商户收保护费给包装成了生意。
陈二虎也听得很投入,自己做的事儿还能被描述得这么高级实在是他没想过的。
“我们的合作形式其实就是外包,”单羽说,“我把安保工作外包给你,你每月安排两三个人过来,工资我结算给你,扣除提成……比如一百一人,由你再开给他们。”
陈二虎听人说话最认真的一次估计就是现在了。
说实话,陈涧听得也很认真。
一直到单羽示意他给陈老板续茶,他才回过神,过去把茶杯收了过来,重新加了热水,因为这茶实在泡不出什么色儿来,他又捏了点儿茶叶放进去。
“给单老板也续上啊。”陈二虎也示意他。
陈涧看了他一眼。
你还支使上了?
你知道他喝的是什么吗就让我给他续上。
但面子还是要给的,谁让自己一开始给陈二虎捧到陈老板的位置上了呢。
陈涧转身走到单羽面前伸手拿过了他的茶杯。
“不用加茶叶了。”单羽看着他。
“嗯。”陈涧给他加了杯热水放回桌上。
“以上还有什么疑问吗?”单羽的视线又回到了陈二虎那边,“没什么疑问就可以把合同签一下了。”
“啊?”陈二虎回过神,“还要签合同吗?”
“正规的事就正规着做。”单羽说。
陈二虎看了看三饼和老四,然后一点头:“行,签!”
单羽拉开抽屉,拿出了已经打印好的合同放到了桌上:“陈涧。”
陈涧过去拿了合同扫了一眼,居然还是真的合同,单羽的那部分已经签好了,他看了单羽一眼,转身把合同放到了陈二虎面前:“陈老板,你看看……”
“签哪儿?”陈二虎问。
“最后一页。”单羽说。
“看一下内容。”陈涧小声提醒陈二虎,不为防骗,反正单羽要想骗陈二虎应该易如甩棒,主要是想让陈二虎显得专业一些。
“看屁,”陈二虎也小声说,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不懂。”
“拿回去慢慢看。”单羽说,“合作开始之后有任何实际操作上的问题,都可以商量讨论。”
陈二虎的真名就是陈二虎,签名一笔一划的,无论是名字本身还是字迹,都跟旁边单羽潇洒的签名形成鲜明对比。
合同签完,合作就这么开始了。
陈涧在单老板的安排下,带着陈二虎陈老板参观枕溪的工作环境,确认工作范围。
“不用看了,这里咱们比单羽熟呢,”陈二虎进了电梯之后摆了摆手,又靠着轿厢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看着陈涧,“这个人,怎么感觉跟钱宇不太一样?他跟钱宇是朋友吗?”
“这个我真不清楚,”陈涧说,“我也就刚来上班,这种事儿也不好打听。”
“嗯,”陈二虎点点头,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虽然外面只有一个正在拖地的赵芳芳,他还是挺起胸膛走了出去,“那按合作要求,这边收拾完,我就安排人过来了。”
“好的,陈老板辛苦。”陈涧说。
送走陈老板的摩托车,陈涧又马上回到了四楼。
单羽还在办公室里,门开着。
陈涧走过去,在门上敲了两下。
“这么快?”单羽正拿着茶叶筒子看着。
“他在这儿长大的,”陈涧说,“你只要能说出来的地方,没有他不知道的,看不看也就那么回事了。”
“嗯,”单羽敲了敲茶叶筒,“是得买点儿茶叶了,我那天来的时候看到路口有个茶叶铺子。”
“你不是喝可乐么。”陈涧说。
单羽笑了起来,从下面的柜门里拿出还没喝完的半瓶可乐,倒在杯子里喝了一口。
“直接喝不行吗?”陈涧问,“倒这一下气儿都跑没了一半。”
“这么喝不容易打嗝。”单羽说,“把合同收一下。”
“这合同哪来的?”陈涧拿起合同,“钱宇都没跟我们签过合同,应该不是他的模板吧?”
“我自己的。”单羽简单地回答。
刘悟说他以前做过生意,估计是那会儿的?
“收哪儿去?”陈涧问。
“找一个文件夹,放进去,”单羽说,“然后放到抽屉里。”
“这个合同,”陈涧翻了翻合同,感觉有点儿字不入脑的痛苦,“不会坑陈二虎吧?”
“坑他不至于,”单羽说,“无效合同。”
“无效的啊?”陈涧愣了,“他回去肯定美滋滋回味呢,看出来了怎么办?”
“他自己都说了,看不懂。”单羽说。
“他要找别人看呢?”陈涧问。
“你还挺谨慎,”单羽啧了一声,“合同上有保密条款,对于他来说最容易看懂的就是这条。”
陈涧在后面的架子上翻了翻,找到了一个空的破文件夹,把合同放了进去,塞到了抽屉里。
“这事儿就算解决了。”单羽活动了一下左腿,“出去走走,跟赵芳芳说今天不用做咱俩的午饭。”
“去哪儿走?”陈涧看着他。
“周边,山啊,河啊,林子啊,”单羽说,“我想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哦,”陈涧犹豫着,“轮椅?”
“征用一下你的摩托车。”单羽说。
陈涧叹了口气。
“给你油钱。”单羽说。
“不是,”陈涧看着他的腿,“很多路不好走,一会儿真给你颠成瘫痪了……你要真想出去,一会儿等我一下。”
“好。”单羽点点头。
陈涧开着摩托车出去了,单羽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
这边风景其实挺不错,昨天的雨没下,今天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天看着还挺高,风也很清爽。
没多大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但听着不是陈涧的那辆。
单羽看向院门。
几秒钟之后,陈涧开着一辆挎子出现在了外面的小路上。
单羽看笑了:“开这个?”
“起码腿有地儿搁是吧。”陈涧下了车,拍了拍偏斗,“你坐这儿视察起来也方便。”
“哪儿来的?”单羽站了起来,拄着拐慢慢走了过去。
“我锐哥的,”陈涧说,“就修车铺那个老板,唐锐,他在这边有个库房。”
“挺有意思。”单羽上了车,腿放不直,但凑合坐着还是比摩托车后座舒服些。
陈涧又跑进屋里,拿了个靠枕出来,塞在了他左腿和车斗之间。
“脏吧?”单羽说,“赵芳芳收拾出来准备送洗的。”
“嗯,”陈涧应了一声,跨上了车,“又不让你贴脸上,怕什么,垫着点儿你那个支架,我看那东西悬得很,别磕哪儿了再给你骨头戳个洞。”
“说得我都想下车了。”单羽笑了。
“下吗?”陈涧问。
“走,”单羽一挥手,“先巡视一下陈二虎负责的这门前五百米路,里头是不是还有几家?”
“嗯,”陈涧开着车顺着小路深处开过去,“还有四家,离枕溪最近的那家也快倒了,另外两家因为有别的路能绕过去所以还在。”
“这路还得整修一下,弄得再阳光些。”单羽说。
“你是……真的打算干下去吗?”陈涧问。
“不知道,”单羽说,“怎么,怕失业啊?”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
“暂时不会,我刚招了保安呢。”单羽说,“怎么也得干一阵儿的。”
“保安你给两千,”陈涧突然想到这茬儿,“服务员多少呢?”
“两千。”单羽说。
“不是,”陈涧偏过头,“服务员活儿多也杂,保安还有夜班补助,是不是有点儿不公平啊?”
“保安也可以兼点儿服务员的活儿。”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
“服务员反正没招呢。”单羽说。
“你……”陈涧看着他。
“真黑啊。”单羽说,“别感叹,你也不是服务员,你有另外的价。”
陈涧开着挎子带着单羽顺着小路一直开到了尽头,尽头是进林子的山路,徒步的路线之一,风景很好。
“适合隐居。”单羽说。
“现在去哪儿?”陈涧掉了个头。
“附近的什么露营地之类的,或者村子。”单羽说。
“村子?”陈涧问,“什么村子?”
“你是不是住旁边的村子?”单羽说,“去看看。”
陈涧把挎子停在了路中间:“单老板,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看看你住的那个村子,”单羽说,“附近不是好几个村子么。”
“你是查我呢吗?”陈涧问。
“这么敏感吗?”单羽说。
“不是敏感,”陈涧皱了皱眉,“你会去查别的人吗,赵姐,陈二虎三饼老四他们。”
“只要在我这儿做事的,我都会查。”单羽看着他,说得很平静。
这意思似乎也不是针对他一个人,陈涧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
“特别是你。”单羽又说。
“我次……”陈涧控制着自己没骂出来,“为什么?信不过我我可以走人。”
但钱暂时退不了你,或者你咬牙让我干够俩月的。
“这地方只靠招聘,招不到什么有能力的人,”单羽说,“你倒是还挺能办事的,如果以后这里大多数的事都交给你,我肯定得摸清你的底,比如你为什么这么缺钱。”
陈涧没说话,单羽这话一上一下的听得他还没高兴两秒又郁闷了。
不过从这话里他还是听出了那么一眯线索,似乎能跟刘悟的话对上,他看了单羽一眼:“除了钱宇,你以前做生意是不是还被人坑过啊。”
“刘悟这个嘴,”单羽啧了一声,“对。”

又过于假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骗的,安慰都找不着下嘴的角度……
“驾。”单羽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陈涧叹了口气,一拧油门,车往前冲了出去。
算了,不跟缺胳膊少腿儿的老板计较。
去村子就去村子吧,村子里也有不少农家乐,看看没准儿能给单羽一些经营灵感。
车开出民宿的小路,转上出镇子的水泥路。
“这儿还有个博物馆?”往前开了一段,单羽看着路边的一个牌子问。
“嗯,一个……农具博物馆,”陈涧说,“很多地方都有的那种,给游客看看农民干活儿的工具,免费的。”
“有人去看吗?”单羽问。
“没有,”陈涧说,“进村里家家都有,还能玩。”
“这镇子都没个清晰的定位。”单羽叹了口气。
“定位不定位的……反正游客也有点儿,”陈涧说,“入秋林子红了,就还能再多点儿。”
“嗯,”单羽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已经开始变色了……得买辆车去。”
“什么?”陈涧问。
“你认识卖车的人吗?”单羽问,“你锐哥,能买到车吗?”
陈涧沉默了两秒,放慢了车速:“你想买个什么车?”
“四个轮子的,那些拿C本的保安们能开的车,”单羽说,“我总不能买个挎子吧。”
“那你找唐锐买不着啊,”陈涧说,“他那儿顶多能找着几辆报废车……”
“哎,这就对了,”单羽说,“就这个。”
“啊?”陈涧愣了。
“也不至于是报废,”单羽说,“二手旧车就行,翻新一下。”
“我……以为你是要买辆新车的。”陈涧说。
“没那个预算,”单羽说,“刘悟那个车要不是他找同学借的,我都不会让他开走……陈二虎有车吗?”
“单老板!”陈涧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什么地方保安上班还要自带一辆车啊?还是汽车!你要这么搞,你今天办公室这些个逼白装了!”
单羽笑了起来:“急死你了。”
“我还憋个劲儿泡半天那个茶叶渣子呢。”陈涧说。
“哎,”单羽笑着叹了口气,“你问问唐锐吧,看能不能找着二手的,开起来动静不太大的就行。”
“……行吧。”陈涧点点头。
车开出镇子之后路的两边就完全是田园风光了,前两天下的雨把四周清洗得很鲜亮,景色仿佛被翻新过。
“老村。”车开过村口的牌子时,单羽念了一下村名,“这村子就叫老村?”
“嗯,因为还有个新村,”陈涧说,“在东边。”
“挺有意思。”单羽说。
“一会儿车就停村口,”陈涧说,“村里的人爱看热闹,开这个一会儿都看咱们,你还是个生面孔。”
“这儿不是有游客吗?”单羽说。
“你不是游客啊,”陈涧说,“你也不消费,让人空期待一场不好。”
单羽忍不住偏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还挺……”
“就这儿吧。”陈涧一个刹车,把挎子停在了路边。
“等一下,”单羽扶着偏斗,“我就这么走着吗?”
“你今天电梯还是蹦进去的呢,”陈涧说,“村子也没多大,走几步也差不多了。”
“你是在报复吧。”单羽说。
“我没那么小心眼儿。”陈涧说。
“我消费。”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什么消费?”
“我现在是游客,我一会儿在村里找个农家乐吃饭。”单羽说。
陈涧没说话,村子是真没多大,走一圈跟单羽每天在民宿瞎遛达也差不多少。
“再买点儿山货。”单羽说。
“……坐好。”陈涧只好重新发动了车子。
老村之所以叫老村,可能就是因为村子比较……老了,建筑老旧,人也以中老年居多,年轻人是一个都没看到,小孩儿倒是还有那么三两个。
“你家在哪儿?”单羽问。
“开过了,”陈涧说,“晚点儿走的时候带你去。”
“好。”单羽回头看了一眼。
村里的农家乐都比较简单,小河边自家的房子修整一下,再挂个牌子。
这会儿能看到河边停着几辆车,有人在河边拍照嬉水。
“周末和节假日游客多一点儿的时候,”陈涧给他介绍,“这条河有漂流,老村这儿是终点。”
“好玩吗?”单羽问。
“不好玩,水太缓了,纯漂,”陈涧说,“合适十岁以下。”
单羽笑着拿手机往河那边拍了几张照片。
“我以为你手机就打个电话用呢。”陈涧说。
“那也不至于,”单羽说,“只是不用微信而已。”
“你是在躲仇家吗?”陈涧问。
单羽收好手机看了他一眼:“想象力挺丰富啊。”
“主要是你腿伤得丰富。”陈涧说。
老村不大,留在这里的大多是做些农家乐生意的村民,村中间通往漂流终点的路上有不少卖东西的小摊,批发来的工艺品,一筐筐的山货,还有些针对本村人的肉摊菜摊。
因为现在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游客少,基本都是摊主们面对面杵着。
陈涧开着挎子带着单羽出现在路这头时,大家都看了过来。
“这么瞩目的吗?”单羽说。
“我说了让你走进来,”陈涧说,“看一眼得了,不用逛了吧?”
“逛逛,”单羽说,“买点儿蘑菇,是不是有蘑菇?”
“真买啊?”陈涧有些怀疑。
“说了买,你当我骗你呢?”单羽说。
陈涧没再说话,开着车慢慢往前,进入了众老板们的目光扫视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陈涧在,大家默认这就不是游客,积极性并不高,基本就是看看,没人出声招呼。
“那是什么肉?”单羽看着旁边一个烧卤摊。
“卤驴肉。”陈涧说。
“买点儿,”单羽说,“晚上吃驴肉火烧。”
“……还挺能开菜单,”陈涧说,“你看赵姐背后骂不骂你。”
“背后骂我又听不见。”单羽已经伸手冲老板比了个巴掌,“五斤驴肉。”
骂不骂不知道,但做是肯定会做的,毕竟现在民宿在招人,赵芳芳也想要留下。
就是不知道赵芳芳会不会做驴肉火烧。
和榛蘑松茸老山参。
单羽甚至还买了点儿豆角和老黄瓜。
“行了吧,”陈涧把一堆东西塞到单羽脚下,低声说,“再买够一辆报废车的了,这些玩意儿在外面老镇便宜得多。”
“走。”单羽点点头,“找个农家乐吃条鱼。”
陈涧上了车,艰难地把车在路中间来回倒着,掉了个头,带着单羽去找个吃鱼的地方。
还没开出这条路,他就看到了小豆儿从前面一个小巷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着,接着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儿拿着支水枪也跑了出来。
“豆儿!”陈涧喊了一声。
小豆儿停了下来,转过身。
小男孩儿是邻居家的大鼻涕,欠扁玩意儿,又笨又犟,猪圈党后备人员,陈涧看到他就烦。
“你又欺负她!”陈涧指着大鼻涕,“给你三秒滚!”
“一二三。”大鼻涕抱着水枪,“不滚。”
“操。”陈涧看着他。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单羽还坐在旁边,他实在不太愿意在老板面前展示自己的日常生活。
要搁平时,他能一骨节直接给大鼻涕脑袋上崩个包出来,然后跟大鼻涕他奶奶吵三天架。
坐在旁边的单羽突然动了动,冲大鼻涕喊了一声:“哎!”
大鼻涕看向了单羽。
单羽把自己的左腿抬了起来,架在了车斗上,轻轻扯了扯裤腿,露出了一截金属支架。
大鼻涕的眼睛立刻瞪圆了,死死盯着单羽的腿。
“机械腿。”单羽沉着脸。
大鼻涕不知道有没有信,但这个只露出一小截还发着金属光的东西,的确让他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好奇和警惕。
单羽拿起他的折叠拐杖,对着大鼻涕的方向一甩,在大鼻涕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又一收,咔嚓声中回到折叠状态的拐杖被他像拿枪一样举在手里,另一只手架着,瞄准了大鼻涕。
大鼻涕明显害怕了,开始后退。
单羽闭上了一只眼睛,拐杖跟着大鼻涕缓缓移动。
接着他嘴里发出了“啪”的一声,大鼻涕身体猛地一僵,抱着枪转身拔腿就跑,跑出好几步之后才发出了一声哭喊。
“我是真不喜欢小孩儿,”单羽啧了一声,收起了拐杖,“尤其是这么笨的。”
想收腿的时候发现空间有点儿不够,鞋卡在了车斗边上:“陈助理?”
“你……”陈涧赶紧伸手托了一下,提着他裤角帮他把脚放到了车斗里,重新垫好了靠垫。
“陈涧哥哥,”小豆儿跑了过来,又看着单羽,“谢谢叔叔。”
“什么叔……”单羽叹了口气,“不客气。”
“你腿上是什么?”小豆儿扒着车斗看着他。
“枪。”单羽说。
“骗人。”小豆儿笑了起来。
“走吧。”单羽看了陈涧一眼。
“我还上班呢,”陈涧看着小豆儿,“你一会儿别往大鼻涕他们家那边儿去了。”
“嗯,”小豆儿退到路边冲单羽摆了摆手,“叔叔再见。”
“……再见。”单羽说,车开出去之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你家的小孩儿吗?”
“不是,”陈涧停了几秒,一咬牙,“我住在她爷爷奶奶家。”
单羽愣了愣:“你家不是在这儿吗?”
“嗯,我家……我不住那儿了。”陈涧说。
“什么意思?”单羽没明白,“房子塌了?”
“抵给别人了,”陈涧盯着前面的路,“抵债。”
单羽沉默了一会儿:“是你爸欠了人家钱吗?”
“嗯。”陈涧点了点头。
“你需要帮着一块儿还钱是吗?”单羽又问。
“嗯。”陈涧应着。
“怎么……欠下的钱?”单羽问。
陈涧没马上回答,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车速慢了下来,最后把车停在了路边,转头看着单羽:“我妈治病欠了不少钱,我爸凑了点儿钱跟人做点儿小工程,想着能赚点儿把钱还上。”
单羽没说话。
“干一半大老板出事了,工程黄了,钱也没赚着,又欠了不少,”陈涧声音有些低沉,但是语气很平静,“所以我很缺钱。”
“你妈妈什么时候没的?”单羽问了一句。
“我不到十岁的时候。”陈涧回答。
“知道了。”单羽没再问。
陈涧把这些事说得很简单,只有描述,没有任何相关展开,仿佛剧情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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