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院子里没有开灯,小豆儿坐在门口。
“嗯,”陈涧停好车,从车把上拿下一个塑料袋递给她,“辣条,还有奶酪棒,底下的两包香肠给你奶奶。”
“这么多?”小豆儿接过袋子很惊喜地往里看着。
“今天发工资了,”陈涧说,“你爷爷奶奶睡了吗?”
“奶奶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了,”小豆儿点点头,“爷爷去看打牌了。”
“你奶奶今天有没有出去捡垃圾?”陈涧走进自己屋里,开了灯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
“没有,就喂猪看电视了。”小豆儿跟在他后头吃着辣条。
“你也去睡觉了,”陈涧说,“我今天晚上去鬼屋住,你锁好门,手机充上电,有事儿打我电话。”
“知道,不用每次都说。”小豆儿点点头。
陈涧在她脑袋上轻轻戳了戳,走出了屋子。
回枕溪的时候,陈涧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近路,走的大路,车开过岔路口的时候他往里扫了一眼,没看到人,但第六感却觉得陈二虎他们应该在。
这帮人一定还会再去枕溪,至于是去应聘保安还是二次找茬,就不清楚了。
车开回枕溪院子,老远就能看到亮着不少灯。
有些是赵姐做卫生开的,而一楼那一大排灯火通明的,连小花园的氛围灯都打开了应该是刘悟驱鬼用的。
陈涧还没走进前厅,就听到了刘悟的声音:“回来啦!”
“你是怕电费用得太慢吧?”陈涧进门顺手先在总开关那儿把院子里的灯关掉了。
“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了!”刘悟说。
“外面要真有什么东西,你当场能吓疯,”陈涧说,“怕就拉窗帘。”
刘悟拎着那半箱啤酒跟着他进了屋,过去拉上了窗帘。
“驱鬼吗?”陈涧看着他手里的啤酒,“一直拎着这玩意儿干嘛啊?”
“喝点儿,”刘悟把箱子往桌上一放,拿了一瓶出来起开了递给他。
“大学生酒瘾不小啊。”陈涧接过酒。
“你不懂,”刘悟给自己也开了一瓶,仰头灌了半瓶下去,“喝点儿睡得实,我昨天没睡在这儿都一直梦到杀人,简直了。”
“你今儿晚上别尿床就行。”陈涧说。
“你这一开口也不饶人啊。”刘悟笑着坐到茶桌旁边。
“比不了你哥。”陈涧说。
“我哥就那样,你不用介意他说话,”刘悟笑着边喝边说,“习惯了就好了。”
碰上个习惯不了的他腿就断了是吧。
陈涧笑笑,靠到床头,拿出手机扒拉着。
“他人真挺好的……”刘悟拿着瓶子,仰着头叹了口气。
陈涧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看着刘悟,之前还觉得刘悟酒量应该挺好,这会儿一瓶啤酒就开始抒情了。
但在陈涧等着他抒点儿单羽的秘闻时,他却突然换了话题:“哎陈涧,听赵姐说你是个苦孩子。”
等秘闻突然等到自己头上,这猝不及防的,陈涧愣了愣:“你还打听上我了?”
“没,”刘悟摆摆手,“别误会,我刚害怕嘛,去找她聊天,说起你胆儿大什么的,她就说吃过苦的孩子胆子都大,我说那也不一定,我哥就没吃过什么苦,从小胆儿也特别大,我妈说他肚子里没有别的器官,就一个胆,他就是一个胆人!”
“什么玩意儿。”陈涧乐了,本来还想着刘悟要是直愣愣地追着问他吃过什么苦,他要怎么答,结果刘悟一下蹦到了这上头。
虽然感觉有点儿傻,但刘悟一看就是那种美好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挺有意思的。
刘悟应该是被单羽警告过了不能把他的事儿随便往出倒,但毕竟是喝了酒,加上单羽估计没说他自己的事儿不能说,所以他就开始絮叨自己从小到大的事。
在陈涧听来,刘悟的这些事无聊且幸福,里头能听出来的信息也不少,单羽的确不是良民,打架还留过级,大学也没上,跟朋友一块儿做过生意……
说到这个一块儿做生意的朋友,刘悟就很生气:“不是个东西!坑人!要不是他,我哥……”
陈涧竖起了耳朵,眼睛也往刘悟那边看了过去。
但只听到了几声“miamianianiania”的呓语,刘悟躺床上睡着了。
“多说一句能困死你啊?”陈涧踢了他一脚。
大概是能的,刘悟毕竟开了一路车过来,到这儿两天又是惊又是吓的还没睡好,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十点多。
还没有尿床。
陈涧推门进屋的时候他正在检查床单。
“看尿没尿床吗?”陈涧问,“摸摸裤子不就知道了,你还能脱裤子尿床单上啊?”
“我找我手串呢!”刘悟晃了晃手腕。
“昨儿晚上慷慨陈词的时候摘下来搁茶桌上了,”陈涧说,“单羽让你去吃早点,吃完了赶紧走,晚了又要下雨了,山里雨大。”
“哦,”刘悟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还真是又阴天了。”
早餐不是买的,早餐是赵姐做的。
为了给善人老板留个好印象,早上陈涧去买早餐的时候,赵芳芳让他去市场直接买的菜和面条,做了一顿牛肉汤面,味道很好。
陈涧记得赵芳芳以前在工地卖过盒饭,虽然只是盒饭,但从面条的技术上看,做菜应该也还不错,所以在她直接包揽了中午和晚餐让陈涧不用再出去买的时候,单羽并没有反对。
刘悟吃完早餐,单羽就催着他走,刘悟上了车,想想又把脑袋伸出了车窗:“那我要把这车开走了,你就没车用了啊?”
“我用不着。”单羽说。
“那你去个哪儿也不方便啊。”刘悟说。
“我开轮椅。”单羽说。
“可是……”刘悟皱着眉。
“那你下来,”单羽拉开了车门,“车留给我,你走回去,赶紧的,现在出发下周能腿儿到学校了。”
陈涧在后头坐摩托上乐出了声。
“不是不是不是,”刘悟把车门又关上了,“我意思是你要不去买一辆车?”
“……快滚,”单羽看着他,退开两步,冲他挥了挥手,“快。”
刘悟是个很能解闷的人,在眼前晃着的时候觉得很烦,但人一走吧,整个楼里似乎一下就安静了。
陈涧去联系人洗窗帘床单什么的,赵芳芳还在拼命收拾,能听得到动静,但这动静越显得四周更加空荡荡。
医生让单羽每天要活动一下腿,有助恢复,他坐着电梯从一楼到四楼转了一圈,最后进了四楼钱宇之前的办公室兼卧室。
这里赵姐还没收拾,说是怕有贵重物品,让单羽检查过了她再进来收。
也没什么贵重物品,最贵的可能就是那套桌椅,单羽过去敲了敲,也可能就是贴个红木皮,各种瓶瓶罐罐也不少,很有艺术气质,看起来也挺值钱,但单羽拿了两个起来看,下面还贴着价签。
一个三百二,一个一百七十五。
卧室里也没什么东西,还专门弄了个小衣帽间,也是空的。
太无聊了这人。
单羽正想下楼,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接着就听到了赵芳芳的喊声,四楼走廊上的对讲机里也传来了她惊慌的声音,不过喊的什么单羽听不清。
但听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人是没事儿的。
那就行了。
等他拄个拐慢吞吞地遛达到走廊,赵芳芳已经跑了上来:“老板啊!单老板——”
“在在在。”单羽赶紧应了一声。
“二楼窗户让人砸了!”赵芳芳指着窗外,“从这边砸的!”
“看到人了吗?”单羽往走廊窗户走过去。
赵芳芳很急,看他移动的速度大概更着急,过来一只手搀住他胳膊另一只手往他咯吱窝一杵,架着他就往窗边过去了。
“这么急……”单羽有些无奈地被拖到了窗户旁。
“玻璃被砸了啊!”赵芳芳说。
“这儿能看到被砸的玻璃吗?”单羽问。
“看不到。”赵芳芳凑到窗边往下瞅了瞅。
“能看到砸玻璃的人吗?”单羽又问。
“那还不早跑了,”赵芳芳说,“我听到动静跑过去看的时候外面就没人了!”
“那你拖着我过来看什么?”单羽叹了口气。
赵芳芳看着他,似乎一时之间也没有找到答案,最后一挥手,一边往楼下跑一边说:“你真是……我打个电话叫陈涧回来吧。”
203房间里有一块石头,拳头大小,直接把房间对着院墙那扇窗给砸了个大洞。
用石头砸玻璃是一个很大众的选择,石头在院子外面就能捡着,但这块石头稍微有点儿不一样。
它有味儿。
陈涧闻了闻,旁边站着的单羽啧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单羽一眼:“怎么?”
“饿了让赵姐给你煮碗面。”单羽说。
“是陈二虎他们。”陈涧说。
“我不用闻也知道,”单羽说,“你闻这一下的意义是什么?”
“确认,”陈涧说,“这镇上也不是只有一个陈二虎,说不准儿还有没有谁不喜欢你或者不喜欢这个民宿。”
毕竟你这嘴比你这人能惹事儿。
“怎么确认?”单羽有点儿兴趣。
“这石头是从猪圈带过来的,”陈涧说,“有猪屎味儿。”
“陈二虎住猪圈里吗?”单羽皱了皱眉。
“不至于,他们喜欢在那儿聚会,平时走那条路的人少,”陈涧扬手把石头从窗口的破洞里又扔了出去,“估计还会再来的。”
单羽看着玻璃上的洞:“这准头可以啊。”
“怎么办?”陈涧想问问老板的意见。
“把窗户都打开吧。”单羽说。
“什么?”陈涧愣了。
“打开就砸不着玻璃了,省点儿玻璃钱,”单羽说,“屋里也没什么怕砸的,他们要有那个臂力把墙砸穿了,我上门找他们签合同去。”
“保安合同。”陈涧说。
“卖艺合同。”单羽说。
不过单羽是一个谨慎的人,开了窗户之后他让陈涧先去院子外面试着扔了一块石头进来。
石头直接砸到了走廊上。
“借机报复呢?”单羽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陈涧。
“我还没使劲呢。”陈涧说。
“保险起见,”单羽伸手拉过了窗帘,“用窗帘兜一下吧,反正还没拿去洗。”
于是窗户全都打开了,但窗帘全拉上了。
不确定陈二虎他们会不会再来,也不确定他们什么时间会再来。
但单羽吃过晚饭之后就很有耐心地坐在了餐厅里,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发呆。
已经下班了,按说陈涧可以回去,但他毕竟还兼职着“助理”的活儿,所以打算等单羽休息了再走。
这会儿没什么事,他打开侧门准备去院子里看看。
“干嘛去?”单羽叫住了他。
“外面转一圈儿,”陈涧说,“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提防点儿。”
“别去,人看到你该不来了。”单羽说。
“不是,”陈涧有些不能理解,“你还盼着他们来啊?”
“这事儿总得解决。”单羽说。
“怎么解决?”陈涧一下警惕起来,就算单羽挺能打的,他俩加起来也就一个半人三条腿,陈二虎他们光数腿儿都赢了。
“让他们砸。”单羽说。
陈涧等了一会儿,确定单羽后面没话了,才问了一句:“然后呢?完事了我去给他们寄个感谢信。”
“然后你给陈二虎打个电话,就说瘫痪老板觉得这里果然危险,约他们来谈一下安保事宜。”单羽说。
陈涧没说话,他一时半会儿没太能理解这个操作:“你确定他们会来?”
“试试吧,”单羽说,“也没别的办法,就算想给他们打服了也得俩月以后我拆了支架的。”
“别别别,”陈涧赶紧拦了一句,“别打,他们今天晚上要不来,我自己出去砸石头然后明天给他们打电话。”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一早开始天就阴沉沉的,不过一直也没憋出雨来。
天都黑透了,风才刮了起来。
所有的窗户都开着,穿堂风就没停过,陈涧站在水台后头也挡不了风,他已经开始期待陈二虎快点儿来扔石头,甚至想着要不晚点儿就给陈二虎打个电话。
你再去砸一次,瘫痪老板一害怕就会主动来找你们合作了。
“单老板!”赵芳芳并不清楚他俩的计划,非常不高兴地皱着眉拿着一块抹布下了楼,拉着窗帘晃了晃,“这窗户都开着是要干什么啊?风这么大,灰都吹进来了,我刚做完的房间啊!而且从外面看着跟鬼屋似的!”
这倒是实话,枕溪整体的设计是偏复古的,窗户用的都是全开的复古平开窗,加上飘忽的窗帘……
“别是太吓人了人都不敢来扔石头了吧?”陈涧小声说。
“胆子这么小的吗?”单羽就站在门边的一扇窗前。
“怕鬼是基因里带的。”陈涧说。
“你基因里好像没带?”单羽回头看了他一眼。
“带了的,”陈涧说,“只是有很多东西排这个前头,我倒是感觉你好像没……”
“关窗户啊!”赵芳芳喊。
“关关关关,”单羽指了指陈涧,“你去帮赵姐关一下窗。”
“……就多余打开。”陈涧往房间那边走过去。
还没走到走廊,前厅左边的一片纱帘突然高高扬起,拧成一束直指陈涧。
在赵芳芳惊恐的尖叫声里,绷直了的纱帘里裹着的一块石头擦着脸落到了他脚面前。
这他妈是冲着砸人来的。
而且还不是随机砸的,砸的就是陈涧。
“狗东西。”陈涧只愣了半秒,捡起石头就往门口冲了出去。
“哎!”单羽喊了一声,“别去!”
但为时已晚,陈涧的速度仿佛他的棒球棍,只是没能转回来,他“别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陈涧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操。”单羽有些无奈,平时看着挺沉稳的一个卷儿,关键时刻突然炸了。
陈涧冲出去的决定是一瞬间做出的,陈二虎如果不冲着人砸这块石头,他就会按着单羽的计划走。
但这石头要没被纱帘裹那一下,是会直接砸到自己头上的。
这就得另说了。
他会退让,很多时候他都会尽量避开冲突,平和地处理矛盾,他会周旋,也会服软,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是怕事的,因为他的生活经不起除了生活本身之外任何多余的波折。
但如果退让不能让对方满意,他也会硬碰。
他现在就是要让陈二虎知道,不管砸石头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这一块儿冲着他脑袋就是不行。
一冲出门外,就能听到风声里有杂乱的脚步声,就在正前方的围墙外面,要从院门绕出去,可能会追不上。
陈涧没有停下,直接对着围墙冲了过去,围墙也就不到两米,蹬一下就能翻出去。
翻上围墙的时候他看到了跑在中间的陈二虎,直接跳下去就能砸到陈二虎的脸。
但他稍微顿了顿,选择了靠后一些的三饼。
不能动陈二虎,还是得给他留点儿面子。
陈涧跃下墙头,落在了三饼身边,起身的时候往上跟着就是一拳,打在了正好转头看过来的三饼的下巴上。
三饼骄傲地一扬头,往后飞了出去,重重摔进了路边的沟里。
陈二虎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停了脚步,他是仗义的二虎哥,立马就转头瞪着眼过来了,压着声音骂了一句:“是他妈谁敢!”
“二虎。”陈涧转过头看着陈二虎的眼睛,把手里的石头扔到了他的脚边。
陈二虎在跟他目光对上的时候不受控制地闪躲了一下,陈涧这眼神不常见,但陈二虎是见过的。
这是他生气了。
上次见到陈涧这样的眼神,还是前年,被大虎几个手下围攻的时候,在几根铁条的乱抡中他用拳头砸断了其中一个人的小臂,一肘子往墙上砸碎了另一个的掌骨。
大虎这两年都没再找过陈涧麻烦。
“看着跟土狗似的,逼急了张嘴咬的是喉咙。”
陈二虎拦了一下准备往前的跟班儿,看着陈涧:“怎么是你?”
“差点儿砸到我了。”陈涧说话的时候,之前的眼神已经消失,看上去就像是正常地来解决一下误会。
“砸什么?”陈二虎必不能承认。
“二楼玻璃也是你干的吧。”陈涧说。
“瞎他妈说什么呢。”陈二虎坚持着不能承认的原则。
“这两天有空过来一趟,”陈涧说,“单羽正想请你们过来呢。”
“什么?”陈二虎愣了。
“没打起来吧?”赵芳芳站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想听围墙外面的声音。
“能听着么?”单羽问。
“听不着。”赵芳芳摇头。
“听不着还听,练功夫呢,”单羽说,“先去关窗户吧。”
“你说非打开个窗户干什么,”赵芳芳一边小跑着去房间里关窗一边抱怨,“一会儿下雨了屋里都得湿……”
单羽起身,坐到轮椅上,拿过一边的棒球棍,控制着轮椅往门口开了过去,棒球棍在地砖上拖出一串清脆的金属音。
陈涧走进院门,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的烟。
看到坐在门口的单羽时,他停了下来。
单羽整个人都在逆光里,只有一个他和他棒球棍的剪影,看不清表情。
陈涧有些拿不准他这会儿的情绪。
“走了?”单羽开口问了一句。
“嗯。”陈涧把手里那根烟弹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单羽没说话,手指捏着棒球棍握把顶端轻轻一转,棒球棍旋转着靠到了墙边:“给我说一下您这一趟的心路历程。”
“陈二虎明天会过来,”陈涧先把这趟的结果说了,毕竟现在单羽这个剪影看上去让人有那么一点儿压迫感,“不用我打电话了。”
“嗯。”单羽的轮椅转了个身,回了屋里。
一楼的窗都关好了,赵芳芳看他没事儿,又跑着回二楼收拾去了。
单羽打开了吧台的冰箱,拿出了一罐可乐,陈涧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空着的冰箱已经被放满了饮料,估计都是单羽从库房拿的。
“那石头是要砸我呢。”陈涧说。
“看出来了,”单羽把可乐倒进杯子里,“差点儿就要开瓢,镇上有医院吗?”
“有个社区诊所。”陈涧说。
“远吗?”单羽又问。
“在一街,不远。”陈涧指了指方向。
“明天带我去认个门儿。”单羽点点头。
“……不至于。”陈涧叹了口气。
“谁砸的啊?”单羽喝了口可乐。
“应该是老四,”陈涧说,“他劲儿大,准头好。”
“你揍他了?”单羽看着他。
“我打了三饼一拳,就是被你磕了一下脑门儿那个。”陈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为三饼感到无语。
单羽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些人就是这样,软的硬的都得有。”陈涧说。
“软的给陈二虎,硬的三饼扛。”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
“你想过没有,你是我助理,”单羽看着他,“我一个瘫痪的,你就这么冲出去了。”
陈涧没说话。
“他们要是进来了怎么办?”单羽问。
陈涧没有马上回答,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这个。
这个应该是保镖想的吧。
他也真没担心单羽,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就感觉只要愿意,单羽无论是凭嘴还是靠手,都是能自保的。
如果真有人冲进来了……
“下手别太重。”陈涧说。
“这牛逼替我吹的。”单羽往后靠在椅背上。
“以后我会注意的,主要是怕他们没完没了,”陈涧说,“真要留他们的人在这儿,我和陈二虎之间就不能有这个没完没了。”
“嗯。”单羽应了一声,“我没怪你,就是问问。”
之前是能看得出来陈涧不想惹麻烦,甚至能很熟练地避免冲突升级,这会儿听陈涧这简单的几句,他突然对陈涧的成长环境有些好奇。
“你那个腿,”陈涧说,“是每天都消毒吗?”
“着急下班啊?”单羽问。
“现在没什么事儿嘛,”陈涧说,“你昨天不是睡挺早的。”
“一会儿叫你。”单羽控制着轮椅往电梯那边去了。
陈涧跟了过去,跟他一块儿走进了电梯。
“怎么?”单羽问,“分担风险啊?”
“怕你按不着楼层。”陈涧帮他按了下了三楼的按钮。
“我问你,”单羽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刚如果砸的是我……”
“不可能。”陈涧回答得很果断。
“如果。”单羽说。
“好吧。”陈涧说。
“你还会冲出去吗?”单羽问。
电梯门开了,陈涧走出电梯,看着单羽的轮椅出来,没有说话。
“会吗?”单羽问。
“单老板。”陈涧叹了口气。
“真诚点儿。”单羽说。
“不会,”陈涧说,“砸到了我会马上送你去社区诊所,没砸到就给陈二虎打电话让他明天过来谈合作。”
单羽啧了一声。
“我不是保镖啊单老板,”陈涧提醒他,“我在你私人这块儿,算护工吧?”
单羽笑了起来,没再说话。
跟钱宇相比,单羽是个很不错的老板,给钱痛快,也不故意找茬儿扣钱,就算要他负责衣食住行,但也没什么太多的事儿。
给单羽的腿消完毒之后,单羽就在房间里没再出来了。
陈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正想去敲门问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儿,走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单羽的声音:“陈涧。”
“在呢。”陈涧过去回了一句。
“下班了。”单羽说。
“嗯。”陈涧应了一声,拿了包往外走,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
明天事还挺多的,他虽然以前也在这儿干,但没管这么多事,现在整个民宿的准备工作全都得他来联系,备忘录上写得密密麻麻的……
如果俩月之后这个民宿单羽还打算做,他倒是挺想继续干下去的,只要工资能按时发,就算两千也行。
只要单羽不是真的只为体验傻逼人生,入秋之后生意会慢慢好一些,一直到雪化都会有游客。
第二天一早,陈二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个单羽,一般什么时候起床?”
陈涧强忍着困意和骂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半。
估计陈二虎是打了一晚上牌这会儿刚出来。
这个时间整个镇子的老板,怕是只有早点铺老板是起来了的,陈涧拿开手机打了个呵欠。
“怎么也得九点多吧,”陈涧说,“你十点半左右过去合适的,早了显得急,晚了又没诚意。”
“我要什么诚意。”陈二虎说。
“表面上总是要展现一下。”陈涧说。
被陈二虎吵醒之后,陈涧也睡不着了,起来去村里的水泥路上跑了几个来回,再回去换了衣服准备去上班。
小豆爷爷从外面遛早回来,看到他,从兜里掏了一把枣出来放到他手里:“这个枣特别甜。”
“今天去看打牌吗?”陈涧吃了一颗枣。
“晚点儿再去,昨天坐得腰疼,”小豆爷爷撑着腰,“一会儿让陈按摩给我拔个罐儿去。”
“我给你拔,他拔还要花钱。”陈涧说。
“你现在是回鬼屋上班了是吧?”小豆爷爷说,“忙你的,有空再说。”
“嗯。”陈涧笑笑。
“赚钱了别瞎给我们买东西,”小豆爷爷拍拍他肩膀,“留着点儿,不往出拿的也自己多留点儿。”
“嗯。”陈涧点点头。
他其实挺省的,今天专门到枕溪吃早餐,没有在外面自己买。
赵芳芳给做的是五花肉烙饼,很香。
“单羽已经吃了,这些都是你的,”赵芳芳说,“爱吃就都吃了吧。”
陈涧把剩下的五个烙饼都吃掉了。
站在吧台后头擦手的时候,单羽拄着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刚那个烙饼……”
然后看到桌上已经空了的盘子,他愣了愣:“没了啊?”
“我刚吃完。”陈涧说。
“五个啊?”单羽看着他。
“啊。”陈涧摸了摸肚子。
“……你去外面给我再买俩回来,烧饼烙饼千层饼酱香饼,都可以。”单羽说。
陈涧正想往外走,突然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看一眼时间,都没到十点,陈二虎也太沉不住气了。
“合作方来了。”他看着单羽。
“带他到办公室见我。”单羽转头就蹦进了电梯里,用拐杖头点了一下按钮。
“办公室?”陈涧愣了愣,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钱宇的那个办公室,很少有员工进去,他跟人说事儿一般都在餐厅,单羽见个陈二虎居然要在办公室?
陈二虎也配这么正式的待遇吗?
但很快他就知道单羽为什么要把陈二虎叫到办公室了。
听到“办公室”三个字的时候,陈二虎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身边的老四和三饼顿时也有些同手同脚,三饼进门的时候拉了一下门把手才把自己调整成了左手右脚。
对于几个平时在废猪圈聚会的混混来说,一个老板的办公室,有着无形的压力。
别说陈二虎他们,就连陈涧,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都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到了吗?”单羽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茶正喝着。
“到了,”陈涧看着他,居然有一瞬间的陌生感,他回头给陈二虎介绍了一下,“这是单羽单老板……”
然后再给单羽介绍了一下:“这是陈二虎……陈……老板。”
“坐。”单羽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了,“喝点儿茶吗?”
“……好。”突然变成了陈老板的陈二虎走到沙发前,突然有些端庄起来,拉了拉衣服才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