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倾城道:“可以。”
谢琅道:“不知灵船上其他人是否有想到这点,最好提醒一下,险境之中,活着人多点总比人少点好。”
“这你放心。”花倾城合拢铁骨百花折扇,站起身,拿着铁骨百花折扇击了一下手掌心,“你好生疗伤,我走了。”
谢琅侧头,看向窗外。
海雾厚重,水流一般涌动。
他收回视线,掐诀关上窗户,拂去衣上水汽,正想打坐疗伤。
灵船剧烈颠簸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安静的环境被打破,雨声响彻房间。
谢琅目光骤然凌厉,召出斩邪剑,身影一闪,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大雨毫无阻拦地砸在灵船之上,海面涌动的海雾钻入灵船,笼罩二楼走廊,因雾气钻入还不算多,此时,尚且能看出栏杆大概模样。
真是好事不灵坏事灵——防御阵法破了。
谢琅啪地关上窗户,几步走出房间。
仅仅几步的时间,外面又不一样了。
海雾彻底笼罩了灵罩,一切都看不清。
谢琅掐诀联系花倾城,对方没有回应,联系其他人,其他人也没有回应,似乎此间只剩他一个人。
甩出一张符箓,拦住朝灵船砸来的雨水,谢琅果断封了视觉。
浓雾既遮眼,又遮神识,在没办法驱散的情况下,眼睛同神识一并失去作用,不如撇下神识,封了视觉,将全部精力投入其它感知。
谢琅适应了一下封住视觉后的状态,依靠空气中,花倾城残留的淡淡的气息,寻找花倾城。
“呼啦啦——”刺骨海风从身旁拂过,刚走下二楼,他就嗅到海腥味。
这股海腥味正朝他靠近,每靠近一分,腥味便浓重一分。
谢琅站定,海腥味浓郁的呛鼻时,他握紧剑柄,一剑劈下!
咔嚓,什么东西碎了。
刹那间,数股带着热度的液体朝他飞溅来。
谢琅撑起防御灵罩,挡住液体,这液体应当有腐蚀性,砸在灵罩时,升起细微的灼烧声。
为了不沾染上液体,谢琅又叠了个防御灵罩。
修士强化了□□,感知力非凡人能比,待听不到烧灼声,谢琅才继续寻花倾城。安全起见,他没有撤掉防御灵罩。
这次未走几步,耳边传来呼喊声。
这呼喊声有些耳熟。
侧耳倾听,竟是温见雪的声音。
见雪在天水派闭关修炼,怎么可能在此呼喊他?
谢琅蹙起眉,忽然,他嗅到一丝淡淡的香气。
反应极快地屏住呼吸,待到香气散尽,谢琅方才呼吸。
就在此时,一只纤细柔软的手穿过防御灵罩,落到他脖颈上。
“谢郎君,叫你呢,怎么不理我?”有人趴在他背后,双脚缠住了他腰,温热的气息尽数往他耳边扑。
“灵船在虚无海行驶数日,你莫非寂寞难耐,与其他人好了?”
谢琅顿住,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他解开封住视觉的封印,嘴角上扬,微微偏头,看向趴在他背后‘那人’。
‘那人’似乎带了驱雾神光,以他为中心,周围的雾气散了。
凭借肉眼,便能清晰看到‘此人’模样。
他长得与温见雪一模一样,甚至笑起来,也同出一辙的温柔。
谢琅目中闪过一丝暗光,弯起眼睛,眼尾上挑,道:“我怎么会与其他人好了,我心心念念都是你。”
‘温见雪’道:“那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理我?”
谢琅无辜眨眼,道:“我以为听错了。我记得你在闭关修炼,并未随我来虚无海。”
‘温见雪’直勾勾看着他,看了会,笑吟吟道:
“郎君,你记错了吧,我明明同你,同其他人一并来了虚无海。”顿了顿,他接着道,“听说这海雾有毒,吸入过多,人的记忆会错乱,你该不是是吸入海雾过多,记忆错乱了吧?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一同来了虚无海。”
谢琅垂下眼帘,认真想了许久,道:“……好像是一同来了虚无海。”
“我确实是来了,若没来,你此时见到的我,又是谁?”
青年哑然失笑。
“好了,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温见雪’轻声道。
“行吧。”谢琅收起了斩邪剑,道:“你能不能从我背上下来?你好重,我背不动。”
“胡说,我这样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背不动?”
“想你想得紧,自己解决的多,肾@虚,所以背不动。你那么喜欢我,那么体贴我,不会硬要我背吧?”谢琅说着,拍了拍落在他脖颈上的手。
对方闻言,笑呵呵道:“自然不会。”
说罢,缠着他腰的两条腿放下,背后骤然轻了。
谢琅柔情似水,笑道:“你真懂事。”
“你喜欢就好。”‘温见雪’拉住了他手臂,“此地不安全,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我要找个人。”谢琅拉住了‘温见雪’。
“什么人如此重要?”
“此人是我好兄弟,若将他一人留在此地,我良心难安。”谢琅道。
对方轻轻嗤了声,随后笑道:“生死关头,还管什么好兄弟。”
“你最是口是心非了。”谢琅笑道,“走,我们去找他,找到他,一并去安全的地方。”
‘温见雪’闻言,眼睛亮了几分,他背起双手,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执意去找他,那我便不阻拦了,走吧,去找他。”他说罢,拉着谢琅就往前走。
一路上,谢琅看到许多修士。
他们皆倒在甲板上,似乎在坐什么美梦,嘴角上扬,表情幸福。
谢琅只当没有看见他们,随着‘温见雪’走。
两人走了一段路,来到船尾。花倾城坐在船尾,正和一个长相丑陋的海怪说话,他笑得一脸甜蜜,眉梢眼尾还有几分羞涩。
谢琅凑近一听。
花倾城口口声声喊海怪秦月。
谢琅挑了一下眉,他弯下腰,压低声音,对花倾城道:“你在对秦小姐告白吗?”
花倾城骤然看向谢琅,他猛地站了起来,恼羞成怒道:“你偷听我们说话做什么?不对,你怎么在这里?这是秦月的闺房啊,你怎么进来的?”
“我穿墙进来的。”谢琅呵呵了两声,抱起双臂。
花倾城道:“你穿个什么墙?你他娘少在哪里吹牛。”
谢琅微微歪了一下头,右耳戴着的锥形银耳坠摇晃了两下,“不信算了。”
花倾城怒道:“女孩子的闺房你怎么可以进来?出去!”余光看见‘温见雪’,花倾城愣了愣,道,“见雪,你怎么也跑女孩子闺房来?你们要不要脸……”
谢琅沉下脸,抬手,将他脑袋狠狠往下按,道:“蠢货,真应该把你按进海水里,你好好看看,现在在哪里?还秦小姐,你对着个丑得不能见光的海怪告白,恶心死我了。”
花倾城懵了。
“春心荡漾个什么劲?”谢琅道。
花倾城更懵了。
谢琅掐出一道寒水,泼向他。
对方被冻得一个激灵,意识到什么,喃喃自语,道:“海怪?虚无海……假……假的?!”
眼前景象骤然破碎,花倾城恢复清明,看到了花容月貌的‘秦月’,他脸白了又白,召出本命刀,一刀劈向海怪。
海风被刀锋割破,格外刺耳。
海怪尖叫着避开攻击,滚到船尾右角,冲扰了它好事的‘温见雪’嘶吼,尖利齿间露出一条分了岔的猩红长舌。
‘温见雪’沉下脸,缓缓看向谢琅,一字一字道:“你没有中我的香?”
阴郁青年朝他微微一笑。
“空有一副皮囊,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你像他吗?”
他眼前的‘温见雪’容貌扭曲,刹那间,变回了皮肤乌青滑腻、丑陋无比的海怪。
虚无海内的海怪生殖腔在捕食猎物时,能够散发出香气。
大部分生灵无法闻到香味。
这香气吸入足够的量,便会使吸入者神志不清,出现各种各样的美好幻觉;吸入过量,则会陷入昏迷,困于美梦。
倘若中途无法意识到自己中招了,戳破对方诡计,便会被它们哄骗,或者拖至巢穴,成为口粮。
谢琅只吸入了一点香气,所以只是出现轻微幻觉,将海怪看成温见雪。
而花倾城吸了足量的香气,不仅失去对当前环境的认知,还出现严重幻觉,以为自己身在秦月闺房,与秦月甜甜蜜蜜。
至于其他人。
他们显然是香气吸入过量了。
“敢哄骗我!”
被谢琅忽悠了的海怪勃然大怒,猛地扑向谢琅。
“找死!”
它之所以第一时间哄骗谢琅,看中得便是谢琅精气足,年纪小。精气足,年纪小的猎物,口感好,滋补效果强,最适合提升实力。
它哪里想到会被对方戏弄?这简直奇耻大辱。
谢琅运转身法,躲过袭击,挽剑刺中这个海怪的心脏。
“速战速决,船上应还有两只雄海怪。”
据虚无海资料记载,海怪分雌雄,出行捕猎时,雌海怪必带一只雄海怪。
现下,无论是诱骗他的海怪,还是诱骗花倾城的海怪,皆是雌海怪。
这说明船上还有两只雄海怪。
雄海怪比雌海怪小几倍,它们没有香气,却天生有一种扰乱猎物心神,迫使猎物出现幻觉,看到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物的的奇特能力。
“这我自然知晓,无需你提醒。”
花倾城听到谢琅的话,当即回答。
目光锐利,刀势如游龙,逼近诱骗他的雌海怪。
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他心神一晃,并未一刀杀掉雌海怪。
寻声望去,二楼走廊倒悬着两只雄海怪。
雄海怪湿漉漉的漆黑圆眼,直勾勾看着他。
他被看得浑身不适,心神不宁之下,胸腔内的心脏剧烈跳动,眼前出现幻觉。
灰黑色,长有刺毛,柔软肥胖的身躯,两侧有小黑点,成对的足,黑色复眼,暗红口器。
这是一只巨型毛毛虫。
它在地面蠕动几息后,仅凭后半截身体长着的几只足,便立了起来。
花倾城猛地握紧本命刀,退至谢琅身旁,传音道:“英明神武的宗主,我有个建议,我们先把两只雄海怪解决了,再……”
谢琅握着剑,抬手捂住了耳朵,咬紧牙关。
“你也出现幻觉了?”花倾城注意到谢琅的异常举动,瞳孔微缩。
对方并不答话,气息逐渐不稳,额头青筋暴起,似乎看到了令他极度恐惧的东西,朝后退了几步。
谢琅刺中心脏的雌海怪并没有死,它匍匐在地,见戏弄者陷入幻觉,骤然暴起,尖利的爪子扣向戏弄者脑袋。
一道刀光劈来,砍断了它爪子。
“蠢货,你恐惧个什么劲!”
花倾城避开同时扑来的‘毛虫’与诱骗他的雌海怪,正想将谢琅拉到身旁,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到他脸上,于此同时,一道白影将谢琅撞下灵船。
鲜血的主人是谢琅,他捅了自己胸膛一剑。
白影从四周浓郁的海雾中出来,应是之前跟踪,袭击谢琅的东西。
花倾城顾不得许多,凝出一道灵绳,便想拉住谢琅。
白影速度比他更快,又撞了谢琅一下。
“哗啦!”水花溅起几米高,谢琅直直落入虚无海,海面绚丽色彩剧烈涌动,朝他扑去。
白影也朝他扑去。
“该死!”花倾城骂了一声,他强迫自己无视眼前的‘毛虫’,一撑栏杆,便想跃下灵船,丹田却一痛。
诱骗他的雌海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背后,锋利爪子刺穿法衣,穿过血肉与骨头,伸入他丹田。
海水又咸又冷,漫过了口鼻。
谢琅身体沉重,同斩邪剑,朝海底沉去。
他感知不到温度,听不到声音……
他被幻觉困住了,回到白雪皑皑的雪岭,站在高大松木下。
一道无形的力量迫使他抬头,仰望挂在高高松树上的尸体。
尸体还未彻底冷却,鲜红血液自银色毛发中流出,一滴接一滴,接连不断砸在雪地。
谢琅心神恍惚,喘不过气,胸口闷得慌,一遍遍重复:
“你在灵船上,在杀海怪。”
“醒过来。”
“你个傻逼玩意,不醒过来,是想看道侣给你殉葬?!”
“醒过来……”
“幻觉!一切皆是幻觉。”
他对付雌海怪时,意识到雄海怪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特意服用了几枚定心丹。
定心丹是温见雪给他的,可以控制负面情绪。
正是这几枚定天宗,使他出现幻觉后,还能维持着几丝的清明,清楚所见所闻皆是幻觉。
然而,知晓所见所闻皆是幻觉却没有什么用。
当前画面的强烈刺激下,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消磨清明,企图逼迫他弯下背脊,跪在地上,永困幻觉。
谢琅剧烈喘息,攥紧地面积雪。
清明迟早会被耗尽,得赶在自己清楚这一切皆是幻觉前,摆脱幻觉。
斩邪剑刺出的伤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数口,谢琅痛得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胸膛。
幻觉里,胸膛血淋淋,斩邪剑刺出的伤口。
谢琅盯着伤口,抬手摸向右耳戴着的锥形银耳坠。
他想到什么,目光狠辣,垂下了手,握紧手中斩邪剑。
漆黑冰冷的海水漫出一小片血色,不出几息,血色扩大了,由淡转浓,越来越浓……
忽然,血色里闪出一道微弱的银光。
不断下沉,被凶物围得严严实实的黑衣青年,倏然睁开眼睛。
趴在他丹田处,汲取灵气的白影受惊,越过争先恐后撕咬青年血肉的凶物,朝海面窜去。
凶物却并没有逃窜,它们智力低下,天生贪婪,碰到能吃的东西,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东西能使它们停止进食。
它们疯狂撕咬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衣服破碎,身体像是被刽子手剐了几百刀,这里一个坑,哪里一个坑,露出的血肉有几分发白。
他胸膛、手臂有数道剑伤,伤口都是自己刺出的,十分新鲜,溢出丝丝缕缕鲜血。
手指僵硬地曲了曲,黑衣青年抬手,拔出刺入左手臂的长剑。
长剑争鸣。
谢琅下坠速度快了数倍,他握紧斩邪剑。
戾气溢出,寒光乍现,强悍剑气扫开周身凶物!
凶物仅仅退散几息,再度扑来。
谢琅瞳孔成了暗红色,脖颈青筋暴起,尚且完善的皮肤上冒出银白毛发……顷刻间,妖化了。
借助暗流,他冲出重围。
凶物以一个刁钻地角度,旋过身体,呼吸间,至他眼前。
海中漆黑,无海雾,仅凭肉眼,谢琅便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千奇百怪,有些凶物身体上甚至长了数根触手,每根触手顶端都有圆形口器,口器长满细密利齿。
谢琅冷静得不可思议,他权衡利弊,吞下控妖丹,微微抬眼,几只海妖凭空出现。
海妖上半身有了人形,下半身却长着长长的蔚蓝蛇尾,尾巴扬起,海水涌动,搅起滔天巨浪。
成群结队的凶物还未触及谢琅,便被滔天巨浪掀飞。
花倾城正设法拔出伸入他丹田内的雌海怪爪子。
若不想加重丹田损伤,只能沿着伤口,拔出雌海怪爪子。可这只雌海怪吞食了诱骗宗主的雌海怪,实力大增,花倾城使劲办法,也无法拔出。
烦恼至极之时,余光瞥见雾气腾腾的海面飞出一只凶物,心中闪过一计。
他用灵力封住雌海怪生殖腔,而后拽过凶物,将其按在雌海怪头顶。
凶物被按在雌海怪头顶后,脑中冒出这么一个概念,它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雌海怪。
雌海怪平日能使用香气,避免被凶物当作食物,可此时,花倾城封住它生殖腔,香气无法散出,于是,凶物噗嗤几口,咬碎它头盖骨。
血液横流,雌海怪痛得浑身一抖。
花倾城抓住机会,拴住对方爪子,猛地朝外狠狠一拔。
丹田内的元婴却被对方抓住了!
雌海怪痛得撕心裂肺,却冲他露出一个猖狂的笑容。
修士元婴被抓住便等同被抓住身家性命。
花倾城自是无法忍受,心下一狠。
元婴发烫,挣脱雌海怪爪子,嗖一下离开身体,化成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修士修为至元婴期,丹田中的内丹化为元婴;至化神期,体内元婴倍增;至炼虚期,元婴可以离体,化为分身。
不到实在需要分身时,几乎没有达到条件的修士将元婴化为分身。
一来,元婴与身体分开,自身实力会被成两份,不利于打斗。
二来,分身不具有魂魄,全程需要自己掌控,除非神魂强大,否则心神容易疲倦。
三来,元婴化为化身,身体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且收不回去。
修为至合体期,元婴便可收放自如,且化多少个分身,身体都不会损伤。当然,第一点和第二点问题依然存在,但比之炼虚期要好许多。
雌海怪未料到此景,愤懑嘶吼,当即收回爪子,撤出数米。
花倾城鼻尖溢出冷汗,身体浮出一丝暗紫光芒。
光芒灌入分身,感知连通,他取出一把上品灵刀,抛给分身,随即流畅地掌控分身,来到雌海怪面前,砍断对方双爪。
分身实力虽远远比不上主身,砍个雌海怪爪子,却绰绰有余。
“我艹你娘!”花倾城砍断对方爪子,仍然不解气,服下一枚疗伤丹药,快如闪电,穿过扑来的‘毛虫’,掐住雌海怪脖子。
怒火让他完全无视了恐惧。
什么虫!什么虫!他眼里只有海怪!
你给我去死!
他猛地收紧力度,雌海怪剧烈挣扎,眼看要窒息而亡。
花倾城恢复了理智。雌海怪不能死了,海雾浓重,需留着它驱雾。雄海怪仅能驱散一小团雾气,远远比不上雌海怪。
松开雌海怪,花倾城劈断它脊椎,挑死凶物,一边将其拖到栏杆旁,一边操控分身去杀两只雄海怪。
两只雄海怪此刻并没有离开,它们眼睛中尽是怒火,疯狂发挥自己能力,想为雌海怪报仇。
花倾城脑子被火气填满了,处于无敌状态,压根不受影响,操作着分身,直击两只雄海怪。
雄海怪羸弱,完全比不上雌海怪,它们狼狈躲藏不过几息,便被斩于刀下。
疯狂扑腾的‘毛虫’消失了。
花倾城朝海面看去,雾气腾腾的海面时不时有凶物飞出。这是凶物有活的,也有死的,更有受伤严重的。
什么情况?
谢霜死没死?
花倾城思索几息,将雌海怪绑在身上,打算下去看看。若是谢霜没死,他便可帮衬一二。
忽然,腰被人死死抱住了。
花倾城目光一暗,控刀便要斩。
“花道友醒醒!”对方怒道。
花倾城一顿,回头。
原来是其它修士从美梦中清醒了,瞧见他要离开灵船,误以为他还处在幻觉中,被幻觉中的东西迷惑着想要跳海。
花倾城一把拍开对方的手。
“我清醒得很!若不清醒,怎么会搞出个分身?”
对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分身,确定他没有出幻觉,松了口气,他搓了搓掌心,道:“花道友为何要跳海?”
花倾城简单说明前因后果。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
几个修士目中闪过惭愧之意,深知没有谢霜,他们不一定能活,他们咬了咬牙,握紧本命灵器,道:“我们随你下去看看。”
就在此时,海雾稀薄许多。
众人无需借助雌海怪,也能看清周遭环境。
事出反常,必有鬼。
众人神经绷紧,警惕地看着四周。
“哗啦!”巨大海浪声响彻云霄。
众人心中狠狠一跳,朝海面看去。
漆黑海面横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凶物。
凶物皆没了气息,它们紧紧挨在一起,绚丽身躯凑成一幅抽象而诡异的画。
大家注意到画中间有着一只银白狼妖。
狼妖满身戾气,伤势很重,皮毛所剩无几,皆染上鲜红血液,他持着一柄漆黑长剑,空着的手掐着一团白影,那团白影有几分鱼的模样。
因为掐得过于用力,手臂肌肉尽数隆起。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狼妖抬头,朝他们看来。
暗红眼眸凝着阴郁,众人对上他的目光,背后骤然爬上寒意。
海风呜咽,拂过灵船,寒意瞬间蔓延全身。
他们握紧本命灵器。
“哗啦!”海面剧烈晃动,几只尾部鳞片掉了一堆,浑身是血的海妖破水而出。
一群凶物随之破水而出,它们扑向海妖与狼妖。
狼妖抬剑,恐怖剑气将凶物劈成两半。
凶物纷纷落入海水中,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上灵船。”银白狼妖对几只海妖道。
什……什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狼妖手中的长剑是谢霜的本命剑,豁然看向花倾城,他们厉声道:“谢道友是半妖?”
花倾城神色微暗,直直看着谢琅。
灵船晃动,谢琅与几只海妖跃过他们,落在他们身后。
气氛凝固,众人当即转身,本命灵器对准谢琅。
“你竟是半妖?!灵船偏航,可是与你有关!”众人呵斥道。
“哐啷——”茶杯滚落在地,茶水撒了一地。
执事弟子连忙半跪在地,道:“温宗主恕罪。”
温见雪端坐在书房,按了按眉心,道:“与你无关,起来,接着说。”
虚无海久久没有消息,他因此越发不安,方才一怔神,手指微松,茶杯就摔在地上。
“温宗主,退宗之人想回来,他们说,他们是受了细作蛊惑,才做出糊涂之事,望宗主宽宏大量,原谅他们。”执事弟子站了起来,接着道。
“你怎么看?”
执事弟子犹豫片刻道:“他们认识到错误,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温见雪淡淡道:“做任何事情,都需承担相应结果。你且下去吧。”
打发了执事弟子,温见雪继续查看资助单。尔家得知剑宗主宗建筑受损,且离开了好些弟子,担忧剑宗主宗困难,派人送了物资,聊表心意。
除此之外,天水派也送了物资。
天水派已经剿灭入宗凶物,修补好阵法。
“温宗主。”刘嶂快步走了进来,他摸了摸胡须,笑眯眯道,“定天宗知晓宗派有难,派刘执事送了一些东西,另外,遭受凶物困扰的宗派、世家,携礼上门求问我们研究出的,能快速除掉凶物的办法。”
温见雪合上资助单,道:“定天宗送了什么东西?”
“珊瑚定神珠、七杀阵阵法构造图、若干灵石、延年益寿灵果等,都是些上好的东西。”
“定天宗不愧是大宗派。”温见雪道。
“那咱们收还是不收?”
“定天宗有心,我们不收?”温见雪站起身,“我们不仅收,还得好好宣传,定天宗对我们的看重。”
刘嶂闻言,满心疑惑,他看向温见雪,看了许久,总算知晓原因。
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温宗主放心,定会宣传得人人皆知。”
“他们在哪里?”他们指得是携礼上门求问办法的各个宗派、世家。
“温宗主随我来。”刘嶂道。
阴沉的天空,电闪雷鸣,冷雨穿过灰黑云层,止不住地往下砸。
灵船失去防御阵法庇护,悬在船上的海灯,在咸湿海风中,剧烈摇晃,似乎下一刻便要坠在地面。
几个海妖凶神恶煞的同一众修士对峙,僵持不下。
谢琅慢条斯理掐诀,捆住手中捏着的白影,又摸了一把沉沉压于银白眼睫毛上的污血,这才看向其他人,条理清晰道:“诸位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我确是半妖,可这与灵船偏航有什么关系?”
“我们目标一致,处于同一艘船,致使灵船对我有什么好处?”
“再则说,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诸位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便叫灵船偏航了。”
众人闻言,皆未说话,在心中暗自思忖他话的真实性。
片刻,有人冷哼了一声,道:“有道是妖说得话再真切,也不可信。”
“这话极是……”
“妖生来狡诈,善长编造利用自己的谎话,轻信他们,轻则丢财,重则丢命。”
大家交头接耳,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中灵器。
谢琅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手中灵器,他收起斩邪剑,朝左侧走去。
众人绷紧了神经。
鲜红血液从银白毛发落下,在甲板上溅出一朵又一朵边缘不规则的血圈。
狼妖走到休憩区域,坐了下来。
众人不着痕迹吐了口气。
谢琅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拿出药瓶,边上药边嗤笑道:“有道是人越老越奸诈,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在场之人,除了他与花倾城,谁不是大几百岁?
他这话,明晃晃是在骂他们。
怒火直冲脑门,众人维持着修养,道:“胡扯八道!”
“我胡扯八道,你们就不是胡扯八道了?!”
强悍妖气瞬间将休憩区域中的桌椅板凳掀翻,噼里啪啦声震得众人眼皮一跳。
“妖生性狡诈,所言皆不可信,此言出自何处?你们敢说真就没有品行端正的妖?以偏论全,你们会,老子也会!”
“你……”
“你什么你?你们若是咄咄相逼,老子便击沉灵船,一起死。”
谢琅缓缓裂开嘴,或许是遭受凶物撕咬的狼脸,大部分皮毛都没了,露出鲜红的血肉,此刻他显得格外阴邪。
“处处皆有烦心事,老子反正也不想活了,多拉些人垫背,有何不可?”
在场之人瞪圆眼睛。
他们如今待在灵船上,若谢霜狗急跳墙,那这……
谢霜本身实力不弱,有几只海妖,还捏着一团雾精。
瞧那白影的模样,再环顾着雾散之景,便能猜出这小玩意是雾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