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雪随着宗主走到牢房门口,他回头看向谢琅。
谢琅不与他对视,径直拿起手链,给自己拷上了。
“谢琅。”温见雪用传音,喊谢琅名字。
宗主把隔音阵撤掉了,不用传音,旁人会听到。
谢琅抬眸看向温见雪。护卫收到消息,正往这边走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踏在谢琅心里。
谢琅传音道:“有什么事?”
淡淡的香味袭来,从始至终,都显得过分冷静的漂亮青年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腰。
“谢琅,你要活着回来,我等你。你若不活着回来,我就另嫁。”温见雪传音道。
谢琅怔神间,温暖柔软的躯体离开了他的怀抱。
护卫来到了牢房前,耳边传来咔哒一声,护卫打开牢门。
温见雪和宗主离开了,身影被摇曳的灯火拉得很长。
“这断肠鬼怎么在发呆?”
“或许剑宗宗主用了什么不可明说的手段逼问他,导致脑袋受损了吧。”
两个护卫见谢琅撑着墙而站,一动不动,用传音议论。
谢琅不理两个护卫,他低下头,看向左胸襟。左胸襟残留着淡淡的深色痕迹。
温见雪方才哭了。
谢琅顺着墙坐了下来,银耳坠摇晃,冰冷的铁链作响。他捻了捻衣襟,菱角分明的脸庞藏在黑暗中,眼睛却格外幽深。
漆黑的深夜,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温见雪跟在宗主身后,头发上,肩膀上,睫毛上,都落上了雪。
他与宗主走到山脚时,回头仰望巍峨耸立的行宫。
“宗主,谢琅被打入莲都时,我能去送送他吗?”
宗主道:“他现在是断肠鬼。”
“我明白了,不送了。”温见雪低声道,他收回视线,随着宗主回宗。
“哐啷——”
大雪下到后半夜,温度剧烈骤降得厉害,天空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的冰雹小得如弹珠大小,大得有婴儿拳头大。
飞僵倒在冰冷地面,疯癫之症终于有所缓解,他恢复了理智,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墙顶。
他盯了许久,颤抖着举起双手。
他都做了什么?
不过是因区区驱赶,就发疯杀人?
飞僵垂下手臂,遮住眼睛,咬着牙,低声啜泣。污浊的血泪从他眼角流到稻草一般枯燥的头发上,又从头发上,流到冰冷的地面。
牢房外的两个守卫听到啜泣声,回头看他。
“哭什么哭!在这里哭丧?!”
飞僵还在啜泣,两个守卫厌烦地转过头。
漆黑的天空像是幽深的水潭,雪夹着冰雹,快速从天空上坠落,地面的一切在这场灾难前,都显得尤为渺小。
许久,飞僵停止了啜泣。
两个守卫总算得到安静,他们侧头漫不经心看飞僵一眼。只这一眼,他们忽然慌神。
“飞僵凌十救回来没有?”
“没有。”
“恐怕是早知莲都的厉害,不想进去送死,自我了断了吧。”
审判正殿,审判司正在和下属说话,下属说到飞僵自我了断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也不知在牢里,封了他鬼力,他是怎么自我了断的?”
“找到飞僵的神魂没有?神魄是不是跑了?”审判司问。
“没有找到。”
审判司坐在桌案前,外面还在下冰雹。“看来不是简单的自我了断。”
“您的意思是,飞僵是自爆的?神魂也跟着散了?”下属道。
自爆分两种,一种直接自爆,不仅会杀死自己,还会波及周围,若有人在自爆范围,必将受到波及;另一种是体内自爆,只会杀死自己,不会波及周围。
审判司将一份资料递到下属手里。“看看吧。”
下属打开资料。
资料显示飞僵名叫凌十,多年前,他与道侣王灵被断肠鬼抓到七星城。
断肠鬼他们当着他的面,玷污了王灵,还把王灵掐死了,跟凌十说不羡羊是人间美味,而凌十被断肠鬼留了下来,栽种药材。
王灵死后百年,各大宗派联合凌十等被断肠鬼控制的修士,清剿了断肠鬼为首的祸害。
凌十于第二年,自杀了。原因是不想被断肠鬼杀死。
断肠鬼为了控制凌十等修士,给他们下了毒。
断肠鬼死后,此毒便无解了。
“这份资料大部分来源于某位大能的清剿断肠鬼功臣录。
“剑宗那边囚着鬼面书生的神魂,从慧明大师手中接过飞僵凌十后,就你们审讯谢琅,准确来说是审讯断肠鬼时,我派人去了剑宗,审讯鬼面书生。”
“剑宗抓住鬼面书生神魂时,便审讯过鬼面书生,但鬼面书生不肯透露半个字。
“剑宗名门正派,又要留他引出飞僵,所以没有动鬼面书生。现下已经抓住了飞僵,我叫人直接搜了鬼面书生的神魂。”
“从鬼面书生的神魂中可知,飞僵凌十是他从坟里挖出来的,用招魂术加傀儡术,将其塑成飞僵,并用魂钉钉死了记忆。
“飞僵凌十头顶的头顶应是受到过重击,所以导致他记起了记忆。”
“你还记得之前一个走火入魔的修士被我们抓住,暂时恢复理智时,做了什么?”
下属道:“他意识到自己滥杀无辜,因为太愧疚,自爆了。”
“所以啊。”审判司拿到下属手里的资料,“飞僵也是如此。他恢复记忆时,承受不了记忆,疯癫之下,造下杀孽,清醒了,就自爆了。他或许根本不知道莲都是个什么地方,毕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下属道:“他这样是不能抹掉他造下的罪孽,不管这罪孽是有意还是无意造成的。”
“自然。”
“飞僵完了,鬼面书生被搜魂,不出三个时辰,就要消散于世,也完了。”下属道:“看来三日之后,只有断肠鬼一个家伙去莲都了,真是令人惋惜。”
审判正殿灯火明亮,照耀着一切。
“主人,你回来了。”吞金在住所等了许久,也不见温见雪回来,便跑到宗门口等。
慕容复和之前陪温见雪去审判处的师兄师姐也等在宗门口。
他们撑起了灵罩,顺带把吞金罩了起来,以免被冰雹砸伤。
吞金能夜视,远远看见温见雪,踩着一个师兄的肩膀一蹬,扇动翅膀,打算飞出灵罩,去迎接温见雪。
“等等,回来!”慕容复抬手就想抓吞金,“你这小东西,没看到天上再下冰雹吗?!”
吞金灵活地躲开慕容复的手,径直冲出灵罩。
它很快走到温见雪面前,温见雪也撑着灵罩,见到吞金,用灵罩将吞金罩了起来。
吞金落到温见雪肩膀上,四处张望:“谢琅呢?”
宗主走在一边,瞧吞金一眼,道:“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多想,当务之急,我不说,你也明白。”
温见雪行礼,道:“是。”
宗主说着,消失在原地。慕容复等人只来得及看到宗主一眼,便见宗主离开了,他们快步流星走到温见雪面前,也问出了吞金的问题。
“谢师弟呢?”
温见雪把吞金从肩膀上拉了下来,抱在怀里,手放在吞金柔软肚皮下。他越过慕容复几人,轻声道:
“他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慕容复几人皱起眉头,吞金更是一脸困惑,它仰头看温见雪。
温见雪下巴微尖,脸部轮廓流畅,他垂着眼帘,浓密睫毛上带着一点冰渣。
“他死了。”
“咕叽?”吞金瞪大眼睛。
“什么?”在场之人以为听错了。
“温师弟是在开玩笑吗?谢师弟怎么会死了?”
他们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顿住了,站定在原地,冰雹与雪砸在灵罩上的声音格外噪杂。
“温师弟……你的意思是,那真的是断肠鬼?谢师弟其实早就被夺舍了。”
温见雪还在往前走,雪色的柔软衣角拂过地面落雪,他垂着头,声音有些空灵。
“是。”
慕容复最先反应过来,他沉思几息,道:“谢师弟最近的言行举止都很正常……”
温见雪手臂铅薄肌肉绷紧,藏在吞金肚子下的手指弓起,有圆润棱角的手指骨节硌吞金肚子不太舒服。
但吞金听到谢琅死的消息太震惊,还没缓过神,即便被硌得不舒服,也没有换姿势。
它在脑海里反复重复着谢琅死了的消息。
“宗主审问了断肠鬼,断肠鬼在七星荒城夺舍谢琅后,搜了谢琅的魂,所以言行举止都很正常,正常得连我,连宗内的长辈都没看出来。”
温见雪闭了闭眼,接着道:“审判处没有问题,审判结果也没有任何误会。”
慕容复定定地看着温见雪的背影。
“温师弟,节哀”
温见雪抬起头,道:“各位师兄师姐不必担心,我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温师弟,我请你去喝酒,去不去……”
温见雪打断慕容复的话,道:“慕容师兄,我不喝酒。多谢慕容师兄好意。”
“既然你不去喝酒,那跟我们去茶馆听戏?”另外几位师兄师姐连忙道。
温见雪已经踏进了宗门,闻言,站定脚步,他站在台阶上,回过头。
隔着一段距离,温见雪的脸被风雪冰雹模糊了,慕容复几人看不清。
慕容复几人听到他声音带着笑,那笑很淡,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寒风吹散。
“你们真的不必担心我,我没事,我接下来还有事做,就不与师兄师姐们多聊了。”
“温师弟……”
慕容复拦住了三人,掸了掸衣袖,挑起眉,笑道:“不知温师弟要做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你师兄我,随叫随到。”
“多谢慕容师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我一个人便能做下来。”温见雪说罢,转身就走,他走得很快,一会就没人影了。
师兄师姐见他离开,蹙起眉头,齐刷刷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你方才拦我们做什么?温师弟一看心情就不好,我们不拉着他去散散心,万一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你负责啊!”
慕容复收起了笑容,道:“让温师弟自己冷静冷静吧。”
温见雪没有回住所,他抱着吞金,绕过亭台楼阁,来到冰牢。
“咕叽咕叽咕叽?”来这里做什么?
吞金刚接受谢琅原来不是谢琅,而是断肠鬼的消息。
它就说,主人的道侣怎么可能那么恶劣,处处与它过不去!
原来是断肠鬼!
温见雪没有回答吞金,他放下吞金,以宗主之命,要看守冰牢的执事弟子打开冰牢。
吞金见温见雪进入冰牢,也想跟着进去,但被温见雪制止了。
“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就出来。”
温见雪这话明明不大,却格外有威慑力。
吞金顿在原地,看着温见雪走进冰牢。
冰牢内很冷,寒意从四面八方侵入身体。
温见雪很快走到关押着鬼面书生神魂的牢房。
鬼面书生被审判处那边搜了魂,神魂虚弱,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鬼面书生被审判处那边搜了魂,神魂虚弱,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冰牢内一向寂静,发出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鬼面书生在温见雪靠近牢房时,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他费力抬起头。
他实在太虚弱,看不清来者是谁。
“怎么,你们审判处搜了我魂,没找到想要的答案,又想搜我魂一次?”
鬼面书生猜测来者是审判处的人。
对方并不答话。
寒意渐渐洗去毛玻璃一样的模糊,鬼面书生看清了来者。
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温见雪?”鬼面书生扯动嘴角,紧绷的神态放松了几分,他那张如同彩绘一般的脸上浮现细微的嘲弄。
“审判处来搜魂时,听说谢琅经过重重验证,证实其真实身份是尊主。你来找我,不会是要我去辨认谢琅是不是尊主?”
鬼面书生笑了声,不紧不慢,自顾自地说。
“审判处都出了结果,那肯定是尊主啊。”
温见雪上下打量鬼面书生。
“真为你感到伤怀,谢琅居然是尊主。”鬼面书生讥讽道。
审判处不会出现误判。
审判处都说了谢琅是断肠鬼,那必然是断肠鬼。
鬼面书生只是想不明白,既然是尊主,为什么尊主在之前要出卖他们?是为了获取剑宗的信任?
既然是为获得剑宗信任,为什么在他被抓后,要以引魔珠为借口救他?不直接向他透露身份?
这些鬼面书生不得而知。
他猜测尊主另有谋划。
谢琅这具身体有引魔珠,或许尊主想放了他之后,寻找机会,夺舍其他人。
可恨一切都被飞僵毁了。
全毁了。
鬼面书生没多少时间可活,口上便毫无遮挡了,极尽恶毒,以言语刺激温见雪。光他一个人怎么够?其他人也得痛苦!
可惜,言语刺激对温见雪没有一点作用。
温见雪并不是来找他去辨认谢琅是不是尊主,更不是来求他办什么事。
鬼面书生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有什么事需要求他办?
温见雪来此只是不想让鬼面书生那么轻易消散。
鬼面书生看到温见雪祭出丹火,脸色微变,他神魂抖动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鬼面书生眼神凌厉。
丹火在指间转了两圈,液体一般从指缝流出,爬入冰牢。
“谢琅被夺舍,你功不可没,我自然要来感谢你。”温见雪道。
丹火裹住了鬼面书生的神魂,高温烫得鬼面书生神魂剧烈摇晃,连带着细小铁链也在摇晃。鬼面书生神情痛苦,他死死忍住痛呼,声音从狭窄铁管中挤出,嘶哑模糊,伴随着回音。
“温见雪!你以为折磨我就能……”
一缕丹火窜入了鬼面书生的神魂中,他痛得发不出声,眼前尽是赤红火焰,神魂像被撕裂,又粗暴合在一起,反复蹂^躏。
温见雪站在冰牢外,注视着鬼面书生。
“谢琅进莲都,没办法亲手报复你了,我便擅作主张,代他来了。”
“放心,丹火温度不算特别高,不出意外,要烧到你神魂消散那刻。”
“你应该庆幸被搜魂了,若不然,我会把你丢炼丹炉里,隔三差五就好好感谢。”
“毕竟你给谢琅带来了许多痛苦,你现在所承受的,我认为不值万分之一。我还没算上你给我带来的麻烦与伤害。”
“温见雪!”鬼面书生咬牙切齿道。
温见雪淡淡地看着他,那双浅色瞳孔,穿过冰栏杆,将鬼面书生痛苦之色尽收。
鬼面书生头一次感觉到莫大的压迫力。
极度痛疼下,鬼面书生回想温见雪方才说的话,他猛然发现到一个疑点。
温见雪一开始说谢琅被夺舍,可随后,温见雪又说,谢琅进了莲都。
若谢琅已被尊主夺舍,这里便不该称呼谢琅,应该称呼断肠鬼。
这两句话相互矛盾,说明有一句是假话。
“谢琅没被夺舍?”鬼面书生的神魂在丹火里扭曲。
温见雪垂下头,抬手拨弄睫毛上的冰渣,道:“审判处确定他被夺舍了。”
鬼面书生听出言下之意。
谢琅没被夺舍,是为了一些他不得而知的东西,自愿进入莲都。
唯一的窃喜被打破,扬在了地面。
鬼面书生哈哈笑了两声,道:“世人说我心机深沉,你们比我深沉千万倍!”
“温师弟,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
“该不是里面温度太低,在里面冻晕了?”
守在冰牢外的两个执事弟子掐着时间一算,发现断肠鬼神魂消散的时间到了,可奇怪的是,温见雪还未出来。
两人意识到不对劲,一人立刻打开玄铁木大门,朝关押着鬼面书生的地方走去。
温见雪正站在牢房前,看着空空如也的牢房。
他的身影倒映在冰面,有些泛黑。
执事弟子看向空空如也的牢房,鬼面书生的神魂看来是消散了,他轻声叫了一声温见雪。
“温师弟?”
温见雪侧头朝他看来,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冰牢内待久了很冷。”
执事弟子下意识回答:“这是肯定,若非有避寒珠护身,人都能被冻成冰柱。”
温见雪双手合在一起,朝冻僵的手心哈了口热气,他转身朝外走,接着道:“我们出去吧。”
“温师弟,你对鬼面书生做了什么……”执事弟子注意到冰牢内残留着一点温度。普通火焰无法在冰牢内残留下温度的,只有用于炼丹的火焰才行。
温见雪是炼丹师,毫无疑问,是他在冰牢里召出了丹火。
问题是召出丹火干了什么?在牢房里能干什么?
温见雪继续朝前走,他轻盈纤长的睫毛向下垂了几分,半掩住瞳孔。
“如果有人伤害你和你在意的人,应该怎么做?”
执事弟子毫不犹豫道:“杀了他。”
“那假如这个人注定要死,你杀不杀,都一样,那你会怎么办?”
“这能怎么办?他都注定要死了。”执事弟子道。
“自然是竭尽全力地将他施加在你和你在意的人身上的痛苦,尽数还回去。”
玄铁木大门微敞,寒风卷着大雪,冲入冰牢。
温见雪乌黑发丝飞扬,他淡淡道。
“他们破坏你渴望的生活,就必须付出代价。”
三日后的夜晚,谢琅被审判护卫长拉出了牢房,来到行宫外。
今晚黑云压顶,无月,行宫外有着明晃晃的石灯。
审判护卫长接着石灯的光打量眼前狼狈不堪的断肠鬼。他打量一会,皮笑肉不笑道:
“莲都可是个好地方,断肠鬼,好好享受吧”
谢琅脸色苍白,他抬眼看向审判护卫长。他只看了审判护卫长一眼,目光便径直越过审判护卫长,看向了远方的剑宗。
“带走!”审判护卫长道。
几个黑甲护卫一拥而上,拽着谢琅就走。目的地,莲都。
几个黑甲护卫并不进入莲都,他们来到莲都最边缘后,用术法将其罪犯丢入莲都,便快速离开。
——即便站在莲都边缘也能感受到莲都的恐怖。
无数眼睛于暗处盯着他们,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无形的恐惧,从脚跟一直蔓延到后脑勺。
只有快速离开这里,再喝上一杯灵茶,才能压下这恐惧。
几个黑甲护卫押着谢琅很快来到莲都边缘。
站在莲都边缘,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青黑林海。正如往常一样,一来到莲都边缘,无数眼睛便盯上他们。
几个黑甲护卫心知,这些眼睛的主人是莲都内的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被剑仙孟然引诱到莲都,杀死后,以魂的形态存活于世。剑仙孟然怕它们的魂为祸人间,死前,设下了一个阵法,将它们全困在了莲都。
后来,一些宗派怕有人误入莲都,又在莲都外设了一个阵法。
此阵法持有令牌,便可随意进去。
而剑仙孟然设下的阵法,只要进入莲都,便不能出去了。
几个护卫感觉到莲都内,妖魔鬼怪投来的目光,鸡皮疙瘩直起,他们当即掐诀,想将谢琅丢进莲都。
“我自己走。”谢琅道。
不等他们答复,谢琅便走向莲都。
几个护卫站在边缘,不敢再进一步,他们互相看了看,稳住掐诀的心,注视着谢琅走向莲都。
一步,两步,三步……
谢琅走进了莲都,背影融入了青黑林海。
假设他现在后悔了,想离开莲都,也没有机会了。
几个护卫见此,立刻转身离开。他们离开得太快,甚至没注意到莲都边缘的名贵药材被吞金摘没了。
谢琅见他们离开,用妖力破开铁链,拿出墨玉指环,摸了摸,又放进小空间。
他召出半月剑,顶着妖魔鬼怪看来的视线,朝莲都内部走去。
很快,他的身影被青黑林海吞没。
吞金趴在书桌上,舒舒服服地看温见雪炼丹。
温见雪炼制到最后一炉丹药时,忽然停止了。
吞金绕到他面前一看,发现温见雪眼眶泛红。
“主人,你怎么了,被毒丹药味熏到了。”
温见雪最近特别喜欢炼制毒丹,隔三岔五就在研制毒丹。吞金都吃了好几枚毒丹了。
温见雪揉了揉眼睛,望向房顶,道:“嗯,被毒丹药味熏到了。”
吞金眼珠一转,朝丹炉奔去,道:“敢熏你,我吃了它!”
温见雪抓住吞金翅膀,把它按在书桌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实点,待会我炼完丹,还要修炼。”
吞金被戳破想法,老实了,它咕叽了一下。
“你也好好修炼,万一碰到危险,我可不救你!”
吞金:“……”
“讲真的吗?”吞金瞪大金色眼睛,“我可是一级妖兽,不救我,亏死!”
温见雪轻轻笑了声,他弹了吞金脑门一下。
“少废话,修炼!”
吞金:“呜呜呜呜!”我只是个拥有寻药功能的兽,为什么要逼我修炼!传承记忆里,我的祖先都不用修炼,个个都被捧在手心!
你这个主人好过分,仗丹行凶!
吞金怨气冲天,但迫于淫威,还是老老实实修炼。
一直修炼到三月十号,吞金终于解放了。
他们要去上界了。
春光明媚,巍峨的剑宗沐浴在阳光下,金光粼粼。
温见雪锁好住所,他拜别宗主,又在师父闭关的洞府前行了礼,拿出一片玉色叶子,叶子放大,宛如一叶小船,温见雪抱着吞金,跃到叶子。
宗主之前承诺三月一号让他们进剑宗宝库挑东西。
宝库里大部分是灵剑和淬炼灵剑的材料,温见雪用不上,挑来挑去,挑中一片叶子。
这叶子名叫飞叶,速度只比御剑慢一些,且十分好掌控。
温见雪拿到飞叶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练习,如今已顺手了。
温见雪驱使着飞叶前往剑宗传送阵。
剑宗传送阵能直接传送到上界边界线,在边界线亮出通行令牌,就能顺利进入上界。
慕容复等人已经等在剑宗传送阵前。他们御剑,飞行速度比温见雪快。
“温师弟,这里。”慕容复看见他,朗声喊他。
温见雪驱使叶子落到传送阵前,他收起飞叶,落到地面,歉意道:
“各位师兄师姐久等了。”
大家要前往上界,便都褪下了剑宗宗袍,换上了常服。
温见雪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法袍,他将衣袖用黑色皮革护腕束了起来,墨发随意绑起,发尾染着几分阳光的光芒。他本就生得高挑,这样一身打扮,于漂亮无害间添了几分锐气,让人眼前一亮,挪不开眼。
大家见到他,都呆住了。
温见雪奇怪道:“怎么了?”
吞金飞在温见雪身侧,也疑惑地咕叽了一下。
慕容复最快回神,他轻咳一声,走入传送阵中,道:“没什么,出发吧。”
其他人这时也回过神,随之走入传送阵。
温见雪见他们走上传送阵,和吞金也快步走入传送阵。
慕容复见所有人都进入传送阵了,拿出灵石,掐诀启动传送阵法,一阵天旋地转后,恢复正常。
温见雪稳住,抱住吞金,率先走出传送阵。
阳光耀眼,映入眼帘的是气势磅礴、高耸入云的白玉城墙。
白玉城墙前五十米处,立着一块界碑。
界碑上雕刻着上界二字。
朱雀划破天际,越过地面巍峨建筑群,如流星一般坠落,来到一边蔚蓝的海边。
鲜艳的尾羽与海面平行,快速飞向海中央。
海中央有一座小岛。
小岛四周海水比其它海域清澈,各类鱼皆可以肉眼观赏。小岛之上灵气浓郁,栽种着数不尽的山樱花,海岸东南边搭建着一个宽阔平台。
此时正逢春季,山樱花盛放,远远看起,如轻盈云霞。
朱雀落到海岸,翅膀带着的凉风扇落无数樱花花瓣。
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人从朱雀背上跳下来,他快步走向宽阔平台。
平台之上放置着茶桌,茶桌旁盘坐着四个人。
一个身穿白袍,胸襟修着金莲的老头。
一个蒙着轻纱的紫衣女子。
一个相貌端正无比的蓝衣中年人。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老妇人。
这四人正是针对剑宗的几个上界大宗宗主。
“宗主。”锦袍年轻人很快走到蓝衣中年人身后,他朝蓝衣中年人行礼后,恭谨道:“剑宗那群弟子来到上界了,不过我打听过,这批剑宗弟子没有特别拔尖的,唯一一个比较优秀的名叫慕容复,我们是否要拉拢这个叫慕容复的?”
蓝衣中年人看向锦袍年轻人,道:“我们拉拢了,其它三位宗主,岂不是没有拉拢对象了?”
坐在一旁的老头笑道:“下界其它宗派还有优秀的苗子,你先拉拢便是,我没有意见。”
“我们也没有意见。”其他二位道。
蓝衣中年人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便不客气了。至于其他剑宗弟子,也不差,我不争了,你们若有看中的,可千万不要与其他宗派客气。”
锦袍年轻人闻言,继而道:“宗主,你可还记得温见雪?他也来上界了。他如今不过筑基期修为,来上界岂不是想送死?”
蓝衣中年人道:“是来寻找机遇的吧?灵根受损,今生修为几乎无法进展,沦为平庸——可怜。看在剑宗的面子,如果他们想进我宗,谢琅给个外门弟子身份,温见雪给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宗主,弟子打听到,谢琅被断肠鬼夺舍,早死了。”
蓝衣中年人饶有兴趣哦了声,他道:“运气真是不好。修炼啊,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审判处现下将断肠鬼打入了莲都。”锦衣年轻人道。
“知道了,下去吧,如果温见雪想进我宗,就按我之前说得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