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自温见雪失踪,脾气怪得很,多问上两句,他便会不耐烦。
听到几个内门弟子的询问,谢琅停住脚步,抬眼看向几个内门弟子。
几个内门弟子触及他目光,心中咯噔一下,他们问这话莫非让谢琅觉得不耐烦了?为了避免被谢琅怼,几个内门弟子轻咳一声,叫了声谢师弟,转身便想走。
谢琅开口了,却没有怼人,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温见雪如今灵根顺坏,恐心情不好,我买些东西,哄哄他。”
几个内门弟子诧异地看着谢琅。
谢琅接着道:“我方才走过来时,听见你们的交谈声了,这些话你们最好不要再说了,温见雪听了会难过。”
“这是自然,我们也就是这会儿说说罢了。”几个内门弟子连忙道。
“师弟先回住所了。”谢琅说罢,越过他们,朝住所走去。
其中一个内门弟子注视着谢琅离去的背影,对其余几人道:“我们明日也去看看温师弟?”
“好。”
几个内门弟子收回注视着谢琅的目光,转身继续往宗外走,他们打算去附近市场买点锻造本命剑的材料。
走出宗很远后,几个内门弟子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互相看了一眼,憋出一句话:“谢琅该不会喜欢温师弟吧?温师弟一回来就耐心了,还如此维护温师弟。”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谁?!”几个内门弟子迅速走到发出响动的地方,却是一只雀儿在枝干上跳跃。
几个内门弟子收起戒备心,继续往附近市场走。
“同一个师父,不一定是出于喜欢才维护。”
“若是喜欢,温师弟不过两百多的寿命,往后余生,那可真是……”
“不谈这个了,温师弟修为无法晋级,意味着,不能炼制中、高级丹药,我们还是得求旁人炼制,或者花高价购买。我是越想越不得劲。”
“你不得劲儿,温师弟恐怕比你还不得劲儿,一天到晚都想着丹药。”
温见雪听着交谈声彻底消失了,压低帷帽,从枝繁叶茂的树顶跃至地面。
温见雪能够熟练得用巫尖尖的身份说话后,想炼制中级丹药的心彻底按捺不住了,他换上一身常服,从师父哪里借了一顶帷帽、四张隐身符,收敛气息,绕开巡夜弟子,从侧门溜出剑宗,打算前往出售药材的店铺,谁知路上竟碰到几个内门弟子。
听到几个内门弟子说起谢琅,他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却听来一句谢琅喜欢他。
温见雪惊得握住了身旁的树枝,却不甚发出声响,叫他们听见了。
温见雪只得跃上树,轻轻抓起栖息于鸟窝内的雀,放到枝头,雀受到惊吓,在树枝间跳跃,瞒过了几人。
温见雪继续往出售药材的店铺去。
几个内门弟子的话,他并不放在心中,只是方才陡然听到他们说,谢琅是不是喜欢自己,惊了一下。
谢琅怎么会喜欢他?
又不是同性恋。
他和谢琅可是好友。
喜欢?温见雪想象不出来谢琅喜欢他,谢琅若是喜欢他,他估计没法与谢琅像如今这样相处。
别扭,特别别扭。
温见雪其实并没有喜欢过谁,但他想了想,他肯定不会喜欢谢琅。一来兔子不吃窝边草,打个比方,你有个从小就认识的好友,你能想象你去扒他裤子,跟他坦诚相见吗,人至少不能如此堕落;
二来,虽然他没有喜欢过人,但他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现在只是没有碰到喜欢的人。
他们与其猜测谢琅喜欢他,不如猜测,谢琅喜欢温韵。
说起温韵,温见雪也不知温韵现在的情况。
温见雪想到温韵,眸子沉了几分,心中浮现杀意。
这是他第二次对温韵起杀心,温见雪根本压不下杀意。
温见雪清楚的知道,温韵若是活着,定然会暗中给他和谢琅使绊子。温见雪抬头看向天上明月,温韵都杀他了,他为什么不能杀温韵?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见雪缓缓收回看着明月的视线,挺直腰背,继续往出售药材的店铺走去。
月光在他身上铺上一层冷光。
他无意害人,但人若是害他,害他在乎的人……那这种人死了最好。
温见雪很快来到出售药材的店铺,他购买好想试炼的中级丹药所需的药材,又购买了一些低级丹方的药材,在柜台结账后,询问店小二怎么去含镇。
含镇离温家所在的城镇很近,温见雪打算去含镇后,转入城镇,去打听温韵现在的情况。温韵如果还在城镇内,就干掉她,她如果回了门派,就得另想办法了。
温韵八岁时就拜了师,是扇云派弟子。
店小儿见温见雪购买了中级药材,便知温见雪并非那些不入流的炼丹师,而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炼丹师。
凡是能练出中级丹药的炼丹师,都有一定名气了。
店小二特别愿意与有名字的炼丹师说话,闻言,立刻道:“出了店面,直走,一公里处有个喂养龙马的场,您可以在哪里乘坐龙马到含镇。”
“若是乘龙马,什么时候到含镇?”温见雪现在用得是巫尖尖的身份,声音冷淡,叫店小二不敢套近乎。
店小二老老实实道:“明天早上就到了。”
“更快的方式有吗?”
店小二想了想道:“那就要用大型传送阵了,或者,去剑修聚集点,剑修都穷得很,经常搞兼职,拉人去各个地方。虽然价格比乘龙马贵不少,但他们飞得快,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含镇。”
温见雪问清剑修聚集点的地址,谢过店小二,径直来到剑修聚集点。
这里的剑修都是些散修,很少有入了宗派的剑修来这里拉人,因为钱不多,而且丢人!
“道友,去哪里啊!去林南城只要三枚中品灵石。”
几个剑修瞧见温见雪,立刻围了过来。
温见雪担心帷帽被挤落,他扶住帷帽,退后几步,冷冷道:“去含镇多少钱?”
“三十枚中品灵石。”其中一个剑修抢答道,“现在就能出发!”他说着,召出了自己的本命剑。那是一柄看起来比他人都要贵的利剑。
温见雪拿出三十枚灵石递给那剑修。
其余几个剑修见状,懊恼道:“又让这个家伙抢先了。”
那剑修嘿嘿嘿一笑,跃上剑,示意温见雪也上剑。温见雪跃上剑,他跟剑修保持了一点距离。
这剑修御剑倒是很稳,就是爱叭叭,御剑没一会就开始叭叭。
“道友去含镇干什么啊?现在出发,到哪里应该还有饭馆开着,我知道一个特别好吃的饭馆……”
“闭嘴。”温见雪忍无可忍。
那剑修:“哦,好吧,不过你性子真冷,我还挺喜欢你这性子,认识一下,我姓……”
温见雪道:“你再说送你一枚毒丹。”
那剑修瞬间安静了。
一个时辰后,抵达了含镇,那剑修御剑落到含镇镇口。
温见雪径直向含镇走去,那剑修收了剑,忙追了上去。
“你是炼丹师吧?来含镇办事,需不需要帮忙,我收费很便宜,认识一下,我姓……”
温见雪转身,帷帽黑色的轻纱微微晃动,他维持着巫尖尖的冷漠,道:“滚远点。”温见雪后悔搭这个话痨的剑了。
还是谢琅好,干什么都让人舒服。
那剑修:“……”
那剑修被温见雪冷着脸怼了一下,瞠目结舌,终于不再说了。
温见雪神清气爽,他进入含镇,在含镇停留片刻,沿着含镇大道,来到温家所在的城镇。
此时还不到深夜,温见雪故意经过温府。
温府大门上还贴着封条。
温见雪瞧了眼温府,在隔壁街道上找了个酒楼坐下,他随意点上两道菜,叫来店小二,装来投奔温大小姐的温家远方亲戚,询问温韵现在何处。
“温大小姐?”店小儿哎呀了声,“她死了,被人毒死了。”
面前的客人难掩惊讶,清清冷冷的声音微微提高。
“谁毒死她的?”
店小二耸肩道:“就她家奴仆,刘什么来着。”
“刘桦?”
“啊,对,就是刘桦。温大小姐被刘桦毒死在客栈两日后,客栈老板才发现,尸体都发臭了。姓刘那小子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要我说,这姓刘的小子真是心狠手辣,若不是温大小姐当初把他收为奴仆,他能活到今日!”
店小二说着,目光看向这位投奔无望的客人。这位客人戴着黑色帷帽,身穿乌青衣袍,虽看不到容貌,仅凭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以及周身淡雅的气质,便能判断出对方是一个有些家底的修士。
倒是符合前来投奔温大小姐的远方亲戚。
在店小二看来,即便是温家的远房亲戚,也应当是一个有些家底的修士。
“欸,客官,你来晚了,来得太晚了,还期待温大小姐做什么,人都死了好久了。”店小二忍不住说到。
温见雪压根没想到温韵已经死了很久,还是被刘桦毒死的。
在他记忆里,刘桦是个怯弱、记性不好、将希望寄于他人的人。
温见雪本还想杀了温韵后,让刘桦走得远远的,谁料……
温见雪不再多想,不管如何,温韵确实死了,威胁被铲除了。早知温韵死了,他便不跑这趟了,浪费钱。
温见雪目光扫过桌上两道菜,让店小二把菜打包了,他想带回去给谢琅尝尝这酒楼的菜。自称温家远方亲戚,询问温韵去哪里时,温见雪拿起筷子,尝了点的两道菜,味道还不错,比他做得好吃。
说来他已经好久没做过饭了。
温见雪觉得自己可能不太会做饭了。
店小二很快将菜打包好,递给温见雪。温见雪将菜装入乾坤袋,想了想,又要了两份白米饭和一份果酒。
温见雪还记着黑色森林时,自己对谢琅说,回宗后,给他抓只兔子做烤兔肉,于是出了酒楼,径直去抓兔子。
温见雪如今会控制草木植物,因此,很快就抓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灰兔子。
将灰兔子打晕,温见雪用灵力把灰兔子腿绑起来,抱着灰兔子,绕回含镇,打算回宗。
刚来到含镇,温见雪便瞧见之前载他的剑修在拉客,想到剑修絮絮叨叨的性格,温见雪装作不认识他,从旁走过,想找个其他剑修载他回宗。
含镇这地方虽小,却也有剑修为了赚钱,在此接送人。
那剑修眼睛很尖,余光瞧见温见雪,立刻凑了上来。
“道友,你办完事了,回去?”
温见雪不想理他,加快脚步,衣袖却被扯住了。
“我也要回去,送你回去,打七折怎么样?”
温见雪顿住,他扭过头:“现在就走?”
“对,现在就走。”那剑修说着,祭出自己的本命剑。
温见雪受不住七折诱惑,再次上了这剑修的剑。
途中,这剑修耐不住寂寞,又开始叭叭,从东讲到西,又问及灰兔子,讲到如何炒兔子,温见雪后悔上这剑修的剑了,他就不该贪图七折。
温见雪冷声冷气威胁了两次,这剑修才不情不愿闭上嘴。一回到市场,温见雪当即跃下剑,朝剑宗走去。
那剑修道:“你看你坐了我两次剑,好有缘分,不如我们交换一下联络符纹,日后你想去哪里,叫我一声,我送你去。打九五折哦!对了,我姓……”
温见雪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剑修如此评价温见雪,他叹了口气,坐了个地方坐下,从怀中精美的乾坤袋内翻出干巴巴的大饼,准备啃大饼。
“小少爷。”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剑修抬头,拳头大小的五彩鸟从房檐上飞了下来,口吐人语,“你要在外面折腾多久才肯回去?你看你,落魄得只能啃大饼。”
剑修看到五彩鸟,面色不虞,他道:“关你屁事。”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跟我回去吧,若是不回去,主人就来抓你了。”
“少拿我姐吓我。”
剑修狠狠咬了口大饼:“你敢说出我的位置,等我回去了,我就把你毛拔了,让你成为一只秃鸟。”
五彩鸟落到剑修肩膀上,道:“下界很危险,下界的人也很卑鄙,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主人很担心你……”
“她担心我怎么不与我说……”
“说什么?”五彩鸟好奇道。
“关你屁事!破鸟,天天就知道打小报告。”
剑修抬剑,一剑敲晕五彩鸟,他拿出一道传送符,把五彩鸟传送回家,啃着大饼,朝客栈走去。走了两步,他不啃大饼了,死死攥住大饼。
还有六个月,若是这六个月找不到九转金丹,姐姐就会永远离开他。
虽然姐姐瞒着他,但他知道,姐姐中了阴蛊虫。
阴蛊虫是阴寒毒物中最歹毒的毒物,它会在脑袋内繁殖,一旦企图剿灭它们,它们就会顺着血管爬到心脏,危及性命。
可若是不剿灭它们,它们就会在脑袋内筑巢,吃空脑袋。
姐姐找了医术高明的医修压制阴蛊虫的繁殖,可这抑制只是暂时的,六个后,阴蛊虫将大量繁殖。
若想除掉阴蛊虫,除非找到九转金丹。
九转金丹是兰姓炼丹师专门研究出来,针对阴寒毒物的高级丹药,服用后,药效在人体化开后,不会灼烧任何部位,只瞬间,便能吞噬阴寒毒物,修复损伤。
只是,多年前,兰姓炼丹师与妻子皆亡,而女儿不知所踪,九转金丹丹方便失传了。
其实丹方就算不失传,也很难有人能够炼制出来,究其原因,是因为九转金丹品质不够高,无法一瞬间杀死阴寒之物。
若无法一瞬间杀死阴寒之物,这样的九转金丹有什么用?岂不是废丹一枚。
不,不能说是废丹一枚,只是对于阴蛊虫来说,这样的九转金丹毫无作用,是废丹。
他前些日子找天机阁的朴老算了一卦。
朴老让他来下界,说在下界东南这一块地区,能遇到能够瞬间杀死阴蛊虫的九转金丹。
可他来下界东南这片地区已数月之久,一直没遇到九转金丹,把一切可能存在九转金丹的地方跑了个遍也没见着。
姐姐还不知道他知道了阴蛊虫的事,以为他是跑到下界玩,叫他赶紧回去,怕他如段青云一般,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家虽与段家离得较远,但段青云死后,段家挂白挂得跟地府一样,哭哭啼啼,叫人不想知道段青云死了都难。
当时,大家都觉得段家会一直哭哭啼啼下去,谁知没过多久,段家主和段夫人过继了个儿子,取名段复,一切又恢复平静。
剑修微微松了松手中大饼,他抬头看向夜空。
这九转金丹到底在哪里啊?
他烦躁得咬了口被捏得稀烂的大饼,他已辟谷,无需食物果腹,吃大饼完全是发泄焦急情绪。他一旦焦急,就要吃些东西,不吃,难过。
御剑送人去这里去哪里,一来是想结识更多人,扩大在下界的人际圈,方便打听九转金丹的消息;二来是为了赚钱,吃住要花钱,打听消息也得花钱,不赚钱,得喝西北风。
——他着急来下界,出门没带多少钱,这里用点那里用点,不知不觉就没钱了。
若是伸手向家里要钱,姐姐又会觉得他吃苦了,哭哭啼啼质问他来下界的原因。
他才不愿说,说了家庭气氛压抑不说,姐姐和姐夫还会觉得他脑壳进水了。
居然信天机阁那群家伙不着边的话。
他们会立刻让他回去。
可他不是永远只会上当受骗,需要好好保护的小孩子,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无需长辈来干涉。
剑修想到温见雪。
这个炼丹师真是不好相处,无论如何套近乎,都不带搭理,冷冷淡淡,可这种冷淡倒是很吸引他,让他特别有交谈欲望。
剑修啃完了大饼,焦急情绪总算舒缓很多,他打算休息一会,再接着找九转金丹。
九转金丹啊,九转金丹啊,这东西到底在哪里?
温见雪贴上张隐身符,收敛气息,抱着又肥又大的兔子,从剑宗偏门回到剑宗,避开巡夜弟子,穿过几道弯弯曲曲的小路,回到住所。
住所没有亮灯。
谢琅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温见雪举起又肥又大的灰兔子。
看来这灰兔兔只能等谢琅回来再杀了,现在杀了,烤时不新鲜。
温见雪剥掉巫尖尖的冷漠,推开院门,取了身上的遮掩,点燃院内灯,打算找个东西把灰兔子装起来。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关兔子的东西,于是拿出自己不喜欢的紫发带,捆住灰兔子,把灰兔子栓在柳树下。
灰兔子依然处于昏迷状态,肥硕的身躯趴在地上。
温见雪站起身,正打算去客厅整理下午买的药材,回头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温见雪还未看清那人是谁,便被揽住腰,压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琅?”温见雪本来想用丹火砸人,察觉到是谁,便歇了心思,他疑惑道,“你在住所?你在住所,为什么不点灯?还有,你抱着我干嘛?”
温见雪抛出一系列问题后,却感觉到谢琅身体在发抖,嗅到点血腥味。他旋即想推开谢琅,查看谢琅是不是受伤了。
谢琅却抱得更紧,片刻,谢琅身体终于不颤抖了,他脸颊贴着温见雪左耳,说话时带着沉重的鼻音:“你去哪里了?”
温见雪不太想把自己不好的一面,例如千里迢迢跑去杀温韵,展现在亲友面前,他想了想,道:
“我只是出去买了个药材,你怎么了?”
谢琅贴着温见雪,道:“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师父知道我出去了,你应该问问师父,或者直接问我,你不是用我的联络符纹吗?”温见雪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他猛地抱住谢琅,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被藤妖掳走,并不怪你,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突然消失,不是说好一起去上界吗?”
谢琅低低嗯了声,许久,才放开温见雪。
温见雪视线落到谢琅双臂,他这才发现谢琅双臂上都是伤。
这伤应当是利剑割出来的,伤口很深,还在流血。
谢琅注意到温见雪的视线,抬起双臂,道:“出宗做了个任务,不小心被人用剑气割伤了。”
温见雪狐疑地看向谢琅漆黑眼睛。
谢琅噗嗤笑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自己割伤的?我又不是傻瓜。”目光落到柳树下的灰兔子身上,谢琅嘴角笑容淡了几分,他拖长嗓音,像是在夸奖兔子般,“这兔子长得真可爱。”
“我也觉得可爱。”
温见雪兴高采烈地解开绳子,举起肥硕的灰兔子,凑到谢琅面前。
“这么可爱的兔子,一定很好吃。”
谢琅:?
“你要吃了?”
温见雪摸了摸兔子耳朵,双眼明亮,道:“你上次不是想吃烤兔子吗?我逮了一只,吃吗?”
谢琅嘴角微微上扬,他转身走进房间,道:“吃,等会,我先去包扎伤口,包扎好了,我来做。”
“好。”温见雪放下兔子,去客厅整理自己的药材。
谢琅很快包扎好伤口,他清理掉房间内的血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提起灰兔子耳朵。肥硕的灰兔子还没清醒就一命呜呼。
谢琅放掉血,熟练地剥下兔子皮,去掉内脏,他本想用半月剑当烤兔肉的签子,目光瞥见整理药材的温见雪,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半月剑毕竟杀过人,用来当签子,恐怕有些人特别膈应。
谢琅四处找签子,未找到合适的签子,干脆省去签子,用灵力把兔肉架在火上。
热火烧灼下,兔肉冒出滋滋黄油,强烈的肉香铺满整个院子。谢琅布了层灵罩,防止香气飘出去,他接着烤兔肉,时不时翻动放调料。
温见雪嗅到香气,飞快整理好药材,端着碗,站到谢琅对面,目不转睛盯着兔肉。
兔肉烤得金黄,表面洒有细细的香辣调料,火焰每撩过一下兔肉,就有黄灿灿的油顺着香嫩的兔肉滴落到果木柴火上,击出细密、微小的爆炸声。
“可以了吗?”温见雪好久没吃兔肉了,看着色泽漂亮的兔肉,很想咬一口兔肉,看看是什么味。
谢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用灵力削了一小片兔肉。
温见雪捧碗去接。
谢琅将兔肉温度用灵力凉到适中的温度,送到温见雪嘴巴。
温见雪看了看自己捧着的碗,一口咬下兔肉。兔肉非常细嫩,不是很辣,但非常香,在唇齿咀嚼时,能尝到淡淡的果木香。
“好吃吗?”谢琅问。
“好吃!”温见雪点头,“厨艺真好,你在哪里学的?”
“不过跟我母亲学过一点。”谢琅道。
谢琅提及他母亲,温见雪不知如何回答,他深知回答不好说不定就会触及对方伤心处,于是干脆不说话了,将碗递了过去。
谢琅拿过碗,放在一片,直接片了喂给温见雪。温见雪本是不好意思让他喂,但吃着吃着,习惯了,就好意思了,偶尔还要挑三拣四,嫌腹部的肉没有腿部好吃。
温见雪饭量不大,吃了一只兔腿就差不多饱了,主要是腻了。谢琅把剩下的兔肉切成了块,拿了个大碗装,装好后,他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又出来了,递给温见雪一杯烧好的茶。“我买了米酒和点心,本想晚上把米酒煮成红枣枸杞酒喝,但如今吃了兔肉,怕是有点腻,喝点茶吧。”
温见雪觉得谢琅好贴心,他接过茶,坐在走廊台阶前,看着天上的星星喝茶。谢琅则坐在一旁吃兔肉,比起熟的兔肉,他还是更喜欢生兔肉,不过与温见雪坐在一起,熟的好像远远胜过生的。
“对了,我回来时,买了些饭菜和果酒,本来是想一起吃,但我吃着兔肉,忘了。”温见雪立刻把饭菜和果酒拿了出来,“我尝了菜,挺好吃,当然果酒没有尝,你要点果酒吗?”
谢琅盯着温见雪,只把温见雪盯得有点不自在时,才收回视线,他搬了张桌子出来,把东西都放桌子,坐在桌前吃饭。谢琅长得高大,饭量也大,除了果酒,基本都吃完了,温见雪同他收拾好残局,搬了两张扶椅,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一切都很安宁。
温见雪很喜欢安宁,他闭目感受着有些燥热的风拂过脸颊。
谢琅左腿叠在右腿上,靠着椅背,仰望着夜空,余光却看着温见雪,从温见雪凌乱的发丝看到长长的睫毛,又看到挺翘的鼻尖……
“谢琅。”温见雪忽然睁开眼,朝他看来。
谢琅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道:“怎么了?”
“你知道哪里风水好吗?我想给母亲立个衣冠冢。”温见雪回宗后,便看了个吉日,吉日正是三天后,他打算在明日给母亲立个衣冠冢,不过他没想好在哪里立衣冠冢,此时想起此事,便问问谢琅知不知道哪里风水好。
谢琅道:“迁坟前,我看中了个地方,本来是想用作安葬之地,如今立衣冠冢想来也不错。”
温见雪和谢琅约好三日后去那个地方立衣冠冢,起身打算去炼丹。走了两步,温见雪又回来了,走到谢琅面前,弯下腰,身上淡淡的香气瞬间扑向谢琅,他缓声道:“你若是最近在宗内听到什么闲话,不要放在心上。”
谢琅挑起眉,道:“什么闲话?你听到了?”
温见雪确实听见了,他本身对这个事也不在意,只是怕谢琅哪一日听到后,心里不舒服,所以提前告知谢琅,免得因此出现隔阂。
他沉思几息,传音道:“宗主不是宣称我灵根受损了吗?你可能太维护我,然后我回来后,他们说你脾气变好了。”
“所以呢?”
“他们觉得你喜欢我。”
谢琅骤然绷紧全身肌肉,僵住了,锥形银耳坠静静悬在半空。
他缓缓垂下眼帘,神色有几分不自在,随意搭在扶手两边,修长苍劲的手微微拱起,显出几分力度。
“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82章
温见雪奇怪谢琅为什么会问一个与他所说话题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他视线落到谢琅垂着的长睫上。
谢琅长睫如蝴蝶翅膀,轻轻扇动。
温见雪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他飞快收回手,没有多想谢琅为什么会问一个与他所说话题完全不相干的问题,认真道:
“你很好,吃苦耐劳,能抗能打,做事负责,多才多艺,长得也很好看,完美。”
温见雪弯着腰,几乎与谢琅平视,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似乎也夹着点身上的淡香,羽毛一样扫过谢琅鼻尖。
谢琅缓缓握紧扶手,他看向温见雪,凸起的饱满喉结攒动,道:“那你喜欢我吗?”
“你问的是哪个喜欢?”温见雪错愕不已,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是单纯喜欢,朋友的那种喜欢,无关爱情。”
滚烫、期待、涩然瞬间打入冰窟,心脏不再剧烈跳动,谢琅直直看着温见雪。
“虽然我们是道侣,但这是名义上而已,假设你如果以后有喜欢的人,我们可以和离。我不喜欢男人,而且不能接受好友做恋人,谢琅,你不必担心,我们肯定是一辈子的好友,你要是有危险,我绝对飞奔着来帮你。对了,我待会炼出中级丹药,送你一些,不收钱。”
温见雪站直身体,声音轻快,带着不加掩饰的高兴。
“药材钱都不收,感动吧?”
谢琅喉结艰涩地上下滑动,想说的话全部咽回,他扯起嘴角,微笑道:
“我好感动,我给你哭一个。”
温见雪:“这就不必了吧?”
谢琅啪唧一下,把脸埋到温见雪腹部。
腹部传来痒意,温见雪本能想避开,却被谢琅抱住了腰。
温见雪痒得不行,他眼尾溢出眼泪,用力扳开谢琅的手,啼笑皆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