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做小甜A吧!by管红衣
管红衣  发于:2024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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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点了。
盛澜目测了下最后的距离。
一米七到一米九之间,对于他的身高来说不算高……反正是很难摔断腿的程度。
……只要不断腿,就怎么都可以。
盛澜闭了闭眼睛,最终纵身下跃。
耳旁风声呼啸,但想象中双脚落地后的剧烈震颤带来的疼痛、或者可能发生的腿部关节挫伤都没有出现。
——盛澜双脚还没沾到地,一双非常有力的大手就扶上他的腰。
借助那双手的力道,盛澜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清冷的冰雪味扑面袭来。
盛澜心有所感,诧异抬头。
“郁、郁长官?”
刚下过雨,凛冽干爽的独特气息却直接取代了雨水、潮湿以及泥土的味道,还是那样好闻。
繁茂的法桐树下、潮湿闷热的首都星。
盛澜仿佛撞入一片冰雪。
郁长官还穿着带有银色翅膀图案的军装,只不过是换成了常服,但线条清晰明朗的制式服装仍旧将他衬得威严无比,更何况他本身就个高又腿长。
浅银色的短发下,五官深刻锋利,面容俊美无俦。盛澜直接看愣了。
以至于他几个恍惚后才反应过来:
“真的是你!”
惊讶和惊喜充斥在男生的表情里,但这些又随着扶住他的人迅速收回双手而消散。
路灯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投成一片深重阴影,铺天盖地笼罩着盛澜。
盛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心里又开始打怵,私自咬了对方的事实始终困扰着他,盛澜私以为郁长官是来惩罚自己的。
于是被扶着站住身体后,盛澜十分干脆:“噫呜呜噫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大佬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噫呜呜噫我知道我错了!!”
一口气把憋住的话全说完不说,他还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臂。
如果不是觉得那样子很冒犯,他还想直接抱住大佬的裤管。
郁长官眼皮下耷,黑暗里,黯红色的瞳仁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但比盛澜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
郁诚晏说:“知道错了?”
声线仍旧凛冽又充满质感,仔细听,他嗓音里还带着一息稀薄的笑意。
可惜盛澜太自责了,根本不敢多去回味这个声音。
“呜呜呜知道的!”
盛澜小仓鼠式抹脸:“这几天我已经做了深刻的反思!”
“是么?”
郁诚晏深沉无波的眼底漾起一丝兴趣,首都星带给他的黑雾笼罩般的恶劣心情,竟就这样骤然放了晴。
他同样站定,缓缓注视青年,饶有兴致地问:“都反思些什么了?”
“……”
盛澜像死机了一样,直接顿住。
反思什么了……关键他之前也不知道信息素究竟是干啥的啊!想预防真的很难,所以是该反思自己穿越前不该那么保守和无知?……
唔好吧,其实他还真没反思,就是随口一说。
但郁长官竟然这么犀利,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自己的虚情假意了!
在对方审视的视线中,盛澜实在不敢承认。
黑发青年下意识咬紧唇瓣:“反思……我该更拼命忍住的,下次我咬死自己也不会咬您!”
郁诚晏:“……”
那是忍住的问题么?
郁长官的气息愈加凛冽。
但两人垂直站定后,路灯重新落入男生的眼,于是男生略微仰头看他的时候,黑珍珠一般乌漆明亮的眼眸也正对着他,清澈地晃动。
郁诚晏又没由来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男生真的很自责。
这并非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并没有责怪过男生,毕竟对方不受家里宠爱,没有空间收纳器又流落废星,身上没有抑制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如果自己不想被咬,就一定不会被人冒犯到。
虽然至今也不清楚男生为何会咬自己,而且还不是为了获得威慑,骤然被“袭击”的那一刻的确很突然。
但之后的情况,也不能全部都怪到男生头上。
再说自己又不会被标记。
对于在战场上被热武器洞穿过半侧身体、被虫族几乎咬断一条手臂的郁诚晏来说,即使此生第一次被人冒犯地咬了腺体,也依然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但他觉得,自己仍有必要前来解决一下此次事件,同男生说个清楚。
毕竟,如果那天的Omega不是自己呢?
那么不管因为何种不可抗力,男生所做的事,就叫临时标记。而且就会有一个Omega真的受到了伤害。
“那天我也有责任。”郁诚晏率先说。
“不不不。”盛澜的头直接摇成小拨浪鼓,“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怪到您的头上!”
郁诚晏继续将话说完:“一个Alpha,在未征得Omega同意的情况下啃噬其腺体,即使身处易感期也仍是违法行为,你知道这一点就好。”
男生从善如流地点头,眼角的小泪痣都跟着晃出了虚影!
“嗯嗯嗯,我知道了的……”
盛澜声音十分诚恳,这种诚恳在他看见郁长官衣领下面竟然贴着一张很大的胶布时,直接哆嗦起来,变成了颤音!
自己那天咬那么狠?!都把大佬脖子咬坏了!?
那更是罪大恶极了啊!!!
盛澜的脑中直接映出小仓鼠滩成鼠饼的表情包,他没办法了,干脆闭上眼睛,把自己往大佬的方向一凑。
“不是,郁长官,您还是惩处我吧。”
他穿着一件素色长袖户外衣,里面只搭了一件简单的T恤。
如今长颈舒展,直接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肌肤,以及下方明显凸出的净白锁骨。
郁诚晏:?
冷昳秾丽的眉眼下耷,郁诚晏没有丝毫动作。
盛澜被对方身上凛冽的气息冻得直打哆嗦,不知道该怎么赎罪,他能想到方法就唯有——
让对方打回来。或者怎么惩罚都可以。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真的被陌生人啃了,而那个人又是因为某些未知因素和不可抗力……那就好像只有打对方一顿了。
盛澜刚才并没有注意到郁诚晏口中刻意强调的Omega,当他21世纪的观念与未来文明相结合之后,他已经坚定认为咬人脖子就是不对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能咬!于是他的道歉很诚恳。
所以打吧打吧,多疼都行。
他不想含糊,为了方便对方下手,姿势还摆得很到位。
啊,想起郁长官见过自己在荒星上摸爬滚打的脏污,为了避免惹人不适,他又悄悄睁开一双眼睛,乌凄凄半阖的眼瞳泛着水光,低声特别强调:
“我洗干净了的。”

任家的宴会未散,但宅邸外的小径却极为安静。
有风吹来,法桐树沙沙作响,站在树下盛澜感觉有雨珠滴落在他的脸上。
但他不敢动。
郁长官一直在打量他。
红宝石一般的眼瞳锋利地眯着,视线滑过他面颊的每一处,比那滴冰冷的水滴更让人发颤,像逡巡领地的猎豹,细腻又危险。
“洗干净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盛澜咬了咬嘴唇,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郁长官你可以动手了。”
“……”
郁诚晏反应了半天,才稍微明白男生的意思,淡色的眉宇轻压:“你是想让我打你?”
“对啊。”盛澜特别诚恳地点头。
“……”
郁诚晏停顿片刻,问:“为什么?”
盛澜瞄了眼对方颈侧的胶布,“因为我……没什么可赔给你的了。”
气氛忽然一静。
郁诚晏最后深吸一口气,将乖巧温顺的男生摆正。
“站好。”
男生听话地立直身体。
虽然站直了,但依然露着瓷白细腻的锁骨,盛澜自己并没有留意,又瞪大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不解地看着对方。
郁诚晏稍抬眼皮:“正常来说,你咬了我是该对我负责。”
盛澜忙从善如流:“好啊好啊,我对你负责!”
男生的眼睛一瞬如星般明亮。
郁诚晏眸光晃动,忽然不大明显地笑了笑,“你真敢啊。”
分明是如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眸,可面对这双眼眸时,人们总是会自动带入冬日里结冰的潭水。
只唯独盛澜,他却并不会因此觉得冷。
他从前训练时,秋冬交际的北方,就经常看见潭水结冰、旁边有鲜红枫叶的景象。
每次与郁长官对视,盛澜就总会自动代入那个场景,熟悉的、宁静的,他所愿所求的冰雪世界。
“嗯。”于是盛澜认真地点头。
眼尾的小泪痣因为这个动作上下晃动,郑重又虔诚,倔强又固执:“我说话算话。但只是……”
他又偷偷地打量了郁长官修长挺拔的身姿一眼。总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对对方负那种责……如果郁长官是Omega的话。
唔,自己躺下还差不多。
盛澜心跳猝不及防地快了几分,但这些话他不敢说也不会说。
郁长官也没说让他负那种责啊!
再说自己才是做错事的那方,无论怎么负责,都该由对方说了算。
于是盛澜沉默。
眼见男生悄咪咪打量自己半晌,最后一个字都没有了,郁诚晏忽然有些想笑。
他轻呵口气,抬手在男生眼尾的小痣上摸了摸。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同时一滞。
盛澜稍稍仰头,黑白分明的眼不解地望向对面。
郁诚晏的指尖已经下落,大手拉住男生衣领上的细带,将他敞开的领口重新合拢。
“幸好你这次遇见了我,要真咬了别人,你就真要对人家负责了。”
盛澜:“……”
盛澜愣住了,任由对方施为,连身体被拽得摇来晃去都不知道。
……郁长官这意思,是不用自己负责了吗?……
“上次是你第一次易感期?”郁诚晏忽然问。
“嗯,是第一次。”盛澜忙回神回答。
郁诚晏听后手上一顿,表情不动,但眼神微妙。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你已经经历过一次,应该知道易感期来临时,你其实根本无法自控。”
声音冷肃,郁诚晏已经为盛澜整理好了衣领,抬手时顺便理了理男生散在耳边的少许短发,指尖自然擦过对方的耳鬓。
他说:“这次就算了。”
盛澜:啊?
“……算了?”
少年愣着,都没注意到自己耳朵尖尖被人用指尖擦过。
郁诚晏放下手,好整以暇地恢复了官方又正式的模样:“如果还有下次,无论你冒犯的人是谁,我都会亲自出面惩处你,你接受吗?盛澜。”
“我……当然接受。”
盛澜愣愣答应。
被原谅了他当然是开心的……是啊!郁长官原谅他了!
这不正是这两天最令他揪心的事?
虽然没理解自己怎么就被原谅了,但一旦反应过来,乌漆的眼眸便当即泛起了光,盛澜保证:“不会有下次了郁长官!”
不用再自责了的男生是真开心了,就差小仓鼠一样揣手手蹦蹦跳跳。
郁诚晏冰魄似的眸子眯了眯,深深看了他一眼,故意拖慢了嗓音:“不需要对我负责,你这么高兴?”
盛澜:“……”
小仓鼠没蹦起来,耳朵一耷,盛澜眼睛轻眨。
他很想反问什么意思啊,不是郁长官自己说不用负责的吗……
怎么又不高兴。
纠结又不解地磕了磕后槽牙,这个动作让他腮帮子轻微鼓起,盛澜有些赌气地说:“负责还是可以的,但尽管我是A,也只能做下面那个。”
郁诚晏:“……?”
盛澜:!!!
等等,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鬼话!?
他本意只是想跟着开句负气的玩笑,说自己可以负责,但也不能负那种责……因为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一直都是精神小0,只能代入下面那个。
但脱口而出的瞬间又觉得跟郁长官深入探讨这个不合适,于是说得委婉了些。
但怎么最后的话听起来就好奇怪啊!!
一定是一天一夜没睡觉,现在所有压在心里的问题都基本解决,骤然松懈,他竟然如此口无遮拦!!!
“咳咳。”
顶着郁长官直勾勾盯住自己、深邃不明的视线,盛澜赶紧揉了把脸,就像刚刚只是开玩笑一样转移了话题:“那个……这样说来,我没有标记郁长官吧?”
郁诚晏以相当不着痕迹的角度歪了歪头,垂下的手指在大腿旁侧轻敲两下,又是盯了他半晌。
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任何人都无法标记我。”后面这句话,他像是说给自己听。
不过盛澜也听到了。
他刚刚还沉浸在幸好自己没有真的冒犯郁长官的庆幸中,又忽然觉得对方最后一句话语气不太对。
有点沉闷。
于是盛澜问:“……郁长官是Alpha?”
“不,我是异种。”
“异种是什么?”
郁诚晏没有回答。
他从自己的空间收纳器里拿出一枚戒指,递给男生。
“我放了几支抑制剂在里面,下次再有类似易感期的症状,就要提前给自己注射,用法说明上面有写。”
他声音清淡,好整以暇,就这样换了个话题。
盛澜在认真听着,由于过分专注,慢八拍地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多了个东西。
“这是……”
盛澜手下意识一抖:“……空间收纳器?!”
郁诚晏不置可否。
“你的东西也在里面。”他只是说。
“我的东西……”
盛澜想起自己的东西,无非是他落在飞行器上的几袋不浓郁的普通营养液、几本内容普通的书和一柄雨伞……
郁长官竟然注意到了?
还都给他拿来了,而不是嫌麻烦的直接丢掉??
……连拥有血缘关系的任家,都不肯收留原主的物品。
并且,这个收纳器……
盛澜重新抬起眼帘。
他对面的郁长官仍旧是一名自身风格冷硬、但对待普通民众却充满爱心和耐心的军人形象:“这是民用的,你先用着。我听说你还将智脑寄存在了商店里,它需要智脑才能绑定。”
盛澜望着他,黑漆乌亮的眼眸直接蒙上一层雾气。
因变化特别明显,郁诚晏很轻易便看见了男生眼里的水汽,不由心下一怔。
男生应该是很向往拥有一个收纳器的……郁诚晏仍记得为了赚钱,男生搜索过那种兼职职业。
所以,他为什么又要哭了?
眼底再度出现迟疑。
由于下属有给他汇报护送男生回来的全部经过,因此郁诚晏也知道盛澜在回家前,提前寄存了智脑的事。
当时阮副将就对这一细节表示过疑惑。
郁诚晏虽然没表示,但也上了心。
因为盛澜并没有给负责护送的下属们解释,少帅又不曾有要他们看住盛同学一言一行的指令,所以下属们汇报时也就无法解释原因。
不过后来得知男生回到任家后发生的事,就不难猜到他提前寄存智脑的原因了。
郁诚晏又抬头,视线从男生方才跃下来的围墙掠过。
很光秃的一面墙。体力值A级以下的身体强度根本驾驭不了两层楼的高度,无法直接跃下,男生不借助任何外力地爬下来应该很吃力。
……他好像终于知道男生为什么这么爱哭了。
在这样的家庭,一个弱A想要生存,是会很不容易。
“你现在翻墙出来,是去取回智脑。”他无比确定地说。
什么都瞒不过郁长官,盛澜也没想隐瞒他,安安静静点头:“是的。”
“那去吧。”郁诚晏微微抬起下颌指向路面。
他直觉自己应该继续说什么,但他并不很擅长言语安慰人。
视野中,男生有些迟疑,但还是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盛澜抬起自己的手。
那枚戒指形状的空间收纳器外形简单、素约,就静静卧于少年洁白的掌心之上。
“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风莎莎做起,带着氤氲的水汽,郁诚晏微微一顿,忽然很正式地说:“生日快乐,盛澜同学。”

便利店在六条街以外的地方。
毕竟是任家的地盘,盛澜不敢将智脑存放在太近的地方,生怕被人察觉自己的举动。
——哪怕是智脑被任家没收,这样的结果都是他不能承受的。
他根本没有钱买新的。
但也不能放在太远的地方,因为身无分文,而且盛澜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交通工具该怎么乘坐……
没有手机和网络就会寸步难行。
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总之经过深思熟虑,盛澜选择了可以靠步行抵达的便利店。
天上浓云密布,好像又要下雨了。
安静的街道上,不时响起几声“闼闼”的脚步声。
盛澜对走在他身边的高大身影说:“郁长官,谢谢您陪我去取智脑。”
郁诚晏低眸看了看男生,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直接撞入视线,他低声说:“没什么。”
黑发青年直接对他灿烂一笑。
郁诚晏收回目光。
他们很快抵达了便利店。
大概因为有郁长官跟着,这一趟盛澜走得格外安心,就这么顺利取回了智脑。
郁诚晏站在便利店门口,并没有跟进去。
店内明亮的灯光掸在他颜色变得腥红的眼眸上,漾出一股森然之气。他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盛澜闻言,握了握重新被戴在手腕上的智脑,一愣过后,才点点头:“……哦,好啊。”
顺利是顺利,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一路走来,郁长官的气质忽然又变得冷了起来。
盛澜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大佬都说原谅自己了,其实他们之间也就再没什么交集……
“那、那……郁长官再见?”
盛澜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智脑。
于是郁诚晏最后的视野里,就只能看见男生黑发茂盛的头顶,一个小发旋规矩地趴在上面。
“再见。”他声音沙哑地说。
离开便利店后,郁诚晏没有叫车。
他单独走了很远,大雨不知何时落下,他盯着眼前逐渐被雨水打湿的街道,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一边沉默地听着耳边响起的各类声音。
每一次精神力失常过后,他都会出现心情烦躁、易怒,身体疼痛等现象,严重时还会出现幻觉。
而郁诚晏这次精神力暴走得十分不正常,原本每年一次的失控提前了不少不说,上一次被青年咬过之后,竟隐隐又出现了要暴走的迹象。
所以他不得不将男生单独留在彼彻星,自己率先返回首都星隔离。
尽管他的主治医生认为第二次只是与暴走迹象类似而已,其实是他精神力在复原的表现,是个好现象。
而事实证明亦是如此——在将自己关在墙壁十米厚、钢桶一般的防空洞独处了一天后,意味着精神力暴走的头疼就自动消失。他今天再度痊愈。
只是现在,很明显到了失常过后的后遗症环节。
老节目了。
尽管这个环节里他通常都可以自控,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但按照规定,自己还是应该尽快离开人群,离开所有人,也包括男生。
别回头又把人惹哭了。
郁诚晏忽然轻勾一下唇角。
但他并未察觉。
大雨如期砸在他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向前走。
耳边比较突出的是一道沉稳的男音,那声音在一遍遍地告诉他:“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帝国子民。”
但更多的,是一道细腻柔美,但经常混杂哭声的嗓音:
“小晏,你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就只剩下咱们孤儿寡母了。不许哭!你已经五岁了怎么还不懂事!……怎么办小晏?只有你和我,怎么守护得了银翼军和帝国?”
“什么生日,郁诚晏,你父亲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情过生日?!”
“不许停,只不过是下了场酸雨而已,跑不够五十圈不许回来!也别指望任何人会给你吃饭!”
“太好了小晏!你的体力值竟然是SS级!你才十一岁啊,能力还会再增加的!”
“天啊小晏,秦博士认定你的精神力是SSS+!这个强度已经彻底超过了一切机器可以检测的数值,太好了小晏,你可以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了!”
“……只不过是分化成Omega了而已,慌什么?!阿晏的体力值和精神力都是顶级的,在战场上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绝对不会。”
“注射了这个药,阿晏上战场后就不会跟Alpha们互相影响了,是吧?”
“什么?你说他成了异种?……那、那太好了!阿晏现在与任何人的匹配度都是0,信息素还有威慑的效果,这样在战场上也不用注射抑制剂了!阿晏,你就是帝国的希望!”
“不,怎么会这样……精神力暴走是什么意思?!真的每年至少都会发生一次?!!”
“阿晏你控制一下,阿晏爸爸求你了,你要控制住自己啊!你这样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如何……阿晏!”
“阿晏、诚晏、郁诚晏!”
冰冷的雨滴砸在身上,像是男人脸上滚下的眼泪。
十八年前,父亲下葬的那天,也是下了这样的大雨。
好像那天之后,那个外表脆弱的Omega,眼泪就未曾断过。
帝国首都总是那么多雨。
纵然几年不回来一次,郁诚晏也依然记得这一点。
他沉默地盯着脚下逐渐被雨滴覆盖路面,重复了很多年,他已经可以区分幻觉与现实。
正如此刻,他可以一边听着现实里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边看着幻觉里、那人身体在自己面前炸开的血雾。
那个对他要求颇多、总是流泪不止的Omega,最终在这样一场冰冷的雨里,选择结束了他自己的生命。
他选择永远放弃身为“异种”的自己。
雨变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滴拍打在身上,四下没人的街道里,郁诚晏没表情的苍白面孔上,终于露出鄙夷自厌的神色。
他打算甩头,将那些带着粘腻血腥气的雨滴甩落。
但视野里,突然出现了全然陌生的一幕——
黑发黑眼的男生正向他的方向跑来,嘴里喊着“郁长官”,撑一柄黑伞。
这是新的幻觉,此前从未有过的人物。
郁诚晏怔了半晌,突然想起先前的某一刻,是这个人身体温软,全然地倚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
雨水和血腥气里,仿佛多了一股清爽的桃子味。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男生很快来到他面前。
黑伞撑过头顶,郁诚晏发现自己身上不再落雨。
竟然,不是幻觉。
郁诚晏低头,正对上一双如星般璀璨明亮的黑眸。
“下雨了,郁长官。”
男生仰面,带着温和温暖的浅笑,对他说:“这把伞给你。”

郁诚晏发现,男生如今撑伞的姿势很怪。
对方并不是在给他本人撑伞,而是将伞遮在自己的头顶,于是,郁诚晏是不会再被雨水淋湿,但大雨也无情地将男生全部打湿。
这样不行。
郁诚晏又凝眉,下意识地想,他太弱了,淋雨了会生病,又爱哭。
于是他长臂一伸,大雨里,他将正好跑来的男生包裹在自己怀里。
“……郁长官……”
被忽然抱住,就像是猝不及防地撞入一片冰雪里。
盛澜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撑伞的手又忽然被人握住。
整只手都被一只比他大的手包裹,盛澜抬眸,就见郁长官已经放开了他,还向后退了一步。
他步子很大,顷刻间就回到雨里,盛澜下意识不依,空了的那只手直接抬起,环住对方的腰。
距离再度拉近。
兜头淋下的雨幕消失了。
他们再度撑在一张伞下。
郁诚晏:……
红宝石般的眸子猛地一缩。
“……我不需要。”
诺大的雨声下响起郁长官低冷沙哑的嗓音,像冬日里被踏碎的冰。
他依然保持耐心和好涵养,只是淡淡地说:“谢谢,还是你用吧。”
盛澜却先一步离了对方的腰、反握住那只大手,略微一番固定后,他抽出自己被压在里面的手,将雨伞彻底交给对方道:“我穿了防雨的衣服,呐,你看。”
说着,就为对方展示了下自己这身防水外套的设计。
郁诚晏手一顿,保持住了单手举伞的姿势,于是撑在二人头顶的雨伞就纹丝不动地阻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固若金汤。
伞下的光线不算分明。
但男生被雨水冲刷过的面孔纯素若雪,白得发光,那颗眼角的小泪痣变得异常醒目。
盛澜抹了把脸,抬眸笑着说:“而且您是知道的,我在废星的时候只有这把伞陪我……虽然它的用处在那里不大,但它是能给人带来幸运的雨伞!”
毕竟是系统费劲巴力给他搞出来的一把伞,当初也的确帮助他撑过了一次沙暴,虽然过程和结果都相当灰头土脸,但这柄伞对于盛澜来说的确象征着新生。
就在刚刚,雨水落下之时,隔着倏然变大的雨幕,他看见郁长官笔直的、不闪不避徐徐前行背影,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对方曾说过不喜欢雨。
像郁长官这样风格冷厉的人,是很少说这样带有主观情绪的话的,盛澜想,他一定非常讨厌雨。
那会儿他就决定把这柄伞送到对方的面前。
恰好他正摆弄着智脑、已经连上了郁长官的收纳器。
盛澜摆弄这些未来科技还蛮得心应手的,他取出这柄伞,追了上来。
虽然,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和行为。
对了,收纳器。
“更何况您还给了我一只收纳器,无论如何,这算是我的回礼。”盛澜无比真诚地说。
郁长官送的收纳器盛澜最后也没好意思要,即便作为生日礼物,也仍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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