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阅卷极快,虽然这次贡生有些多,但绝不会超过十日。
顾青辰好生期待,眸光亮闪闪的小声问道,“夫君这也算是得了陛下青眼吧,会中状元吗?”
叶如尘揉了揉他的脑袋,戳破了他的想法,“怕是不能。”
顾青辰不解,“为什么?”
“夫君本就是会元,又擅策论,连圣上都被吸引了,怎么不能是状元呢?”
叶如尘想了想,“或许因为最后跑题了,东拼西凑,论点混乱,阅卷人不喜,就排到后面了。”
顾青辰摇头说道:“可最后卷子是要呈给圣上钦定的,圣上会认出你的卷子。”
叶如尘轻笑,“不知道,就是感觉而已。”
“嘘~”
顾青辰握住他的嘴,“不要瞎说。”
“不重要,反正殿试不淘汰,考倒数第一也关系。”
叶如尘拉下他的手,抱着人在床上滚了一圈,低着墙边把人圈起来。
顾青辰小声说,“可若考了状元,那夫君便是六元及第,大燕第一人呀。”
“那怎么办呢,考不了状元阿辰是不是不要夫君了?”
“不会不会。”
顾青辰抱着叶如尘,嘻嘻一笑,“无论如何都要的。”
叶如尘勾唇,“便好。”
阅卷首日,二百多份封了名的试卷交给专人誊抄,防止考官靠辨认考生字迹作弊。
最给送到数名阅卷管手中轮流传阅评卷,阅卷官会根据好坏做五种不同的记号,“○”为最佳。
经过阅卷官初评、复核后,会先排出名次,再将前十递给圣上做最终排名。
圣上的御案上,按顺序放着十份卷子。
打开第一份,内容长得出奇,远超一般策论字数。
正是叶如尘的。
八名阅卷大臣列坐两边, 皆为一、二品官员,众人恭默守静,等待圣上做钦定。
能送到御案上的前十, 评分必定都是八个“○”, 但依旧是糊名状态, 要等圣上排完才会揭晓名字。
圣上拿起第一份卷子看了会儿, 然后放置旁边,再挨个看下去。
许久之后,方提起朱笔,然而却略过了第一份卷子, 直接拿过了第二份。
“陛下!”
笔尖将落未落,被台下突然的开腔惊得一颤, 圣上不满地看过去,“怎么?”
礼部尚书王大人面上惊恐模样尚未收回,一只手还向前伸着悬停在空中。
见圣上顿了笔, 这才惊觉自己的莽撞,他缓缓松了口气, 站起身走到中间拱手附身略带紧张地问:
“陛下,恕臣斗胆一问,陛下看好的一甲是...?”
“爱卿急什么,朕不是正要下笔吗?”
圣上拿起面前的考卷,“朕觉得此卷不错,担得起状元之名。”
王尚书果然瞪大了眼睛,其余大臣也都坐不住了,不应该呀, 圣上不是更看好第一份吗?
作为首席阅卷大臣的太傅率先发言询问,“陛下, 那第一份卷子呢?”
圣上说道:“最后一道题末赘述过多,偏离题意。”
众大臣齐齐无语,这不正是你催着人家写的吗?
太傅说道:“确实跑题了,但其想法甚有创意,且前面答得极好,瑕不掩瑜,若一步之差错了状元未免太可惜了。”
“一步之差?”
圣上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唇角带笑看着众大臣,“朕觉得需要两步,探花足以。”
“陛下慎重!”
王尚书又一惊一乍的,他急急说道:“叶如尘确有状元之才。”
圣上微微眯眼,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王典,你怎知这是叶如尘的卷子?”
王尚书哑声,屈膝跪下,“臣,臣妄猜的。”
不只是他,大家阅完卷将全优的挑出来对比后就都猜到了好吗。
虽然他们没有在考场上看叶如尘的卷子,但圣上坐会元身边监考的事情朝堂上下谁人不知。
他们中也有三人当时在场监考,亲眼见到那考生几次停笔,然后被陛下逼着继续写。
陛下重变革,年轻时没少折腾,也就近些年才停歇,突然将重点放到了官场队伍上面,弄的血雨腥风,
把几个儿子都整顿傻了。
再看考卷,只有一份别具一格,符合圣上口味的。
这份卷子确实不错,是凭实力得了八个圈的,但八圈的卷子远超十份,并不是八位阅卷大臣都同意将其排在第一名。
一是因为跑题,二是因为那些想法不切实际,太过天马行空。
阅卷大臣投票表决,四比四平,首席太傅站在了叶如尘一边,最后其余人顾及着圣上的喜好也只能达成统一。
却不想,猜错了圣意?
其实最初表决同意的那四位阅卷大臣也不见得真欣赏叶如尘,而是另有原因,比如王尚书。
“陛下。”
王尚书语气激动,“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若点了叶如尘为状元,那将是本朝第一位六首状元,乃一大幸事!”
另一位大人也上前说道:“陛下,自科举实行以来,只南朝出过一名六首状元,距今已有二百年,且他第一次会试还落了榜,第二次才得会元。”
“而叶如尘一气呵成,无间断连中五元,实属不易,何不成了其六首状元的美名,为我大燕添一笔彩。”
两人见圣上不说话,心里没底,频频给其他人使眼色。
太傅大人无奈,明知左右不了圣上,但看在王尚书眼睛都快抽了的份上,开口道:“请陛下三思。”
见太傅大人开口,也有几位大臣出来帮着说了几句。
静默了许久,几位大臣心中不安地打起了鼓,圣上这才缓缓坐直身子。
圣上指着第二份卷子问道:“这么会猜,那你们猜猜这份卷子是谁的?”
数位大臣面面相视,“臣等不知。”
圣上将卷子递给身边的公公,挥了下手示意,公公连忙将卷子送给了几位大人。
其余几个没发表意见的大臣也上前查看,这卷子是重新抄录的,无法通过字迹辨认。
八人围着一份卷子,反复传阅查看,实在看不出什么。
圣上问:“如何?”
众人摇了摇头,根本猜不出。
圣上又问:“内容如何?”
太傅答:“分条析理,崇论宏议。”
能被他们排在第二自然是不错的,若没有叶如尘在前,这份卷子的确配得上状元之名。
圣上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昌宁黄仲生的卷子。”
殿试时,圣上眼中并非只有叶如尘,他转了几圈,看了不少答卷。
呈上来的这十份中,有五份他都记得座位号。
黄仲生是谁?有大人一头雾水,但总有其他大人记得,“是会试第二名。”
可会试第二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圣上说道:“朕记得,昌宁还未出过状元,没错吧?”
众人瞬间懂了圣上的意思,太傅回答:“是的,昌宁行省教育相对落后,莫说状元,能走到殿试的都寥寥无几。”
另一位大人跟着说:“今年贡生取二百八十人,昌宁行省仅一十九人。”
王尚书不太甘心,“可是...”
可是圣上的眼神不太友好,他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话到嘴边一转,又问道:“为什么不是榜眼呢?”
圣上看了眼被他们排在第三名的卷子,如果没记错,这位都有白发了。
“朕以为,没有比叶如尘更适合的探花了。”
王尚书沉默了,也罢,反正不是状元,第二和第三也没什么区别。
殿试结果已定,所有新科进士穿着新领的进士服再次入宫参加传胪大典。
传胪大典在太和殿进行,文武百官齐在,场面隆重壮观。
乐章奏起,鸣鞭三响,内阁学士取出黄榜,由传胪官高声唱读名字。
先是状元,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由礼官引领至御道旁跪下,接着便是榜眼和探花,榜眼看起来比顾父还要大几岁。
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
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
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
二百八十位进士一一点名,唱名结束,所有新科进士一同行三跪九叩之礼。
传胪大典结束,銮仪卫接过黄榜送至宫外布榜,新科进士们随榜出宫,一路游街示喜。
一甲三人中叶如尘最为淡定,榜眼激动之余掉了不少眼泪,上马时,还是叶如尘伸手将他扶了上去。
城内热闹非凡,街道旁挤满了人,两侧楼阁亭台也全打开了窗户,都等着一睹进士们打马游街的风姿。
顾清晨早定好了包间,带着李沧海守在窗边等叶如尘。
“来了!状元来了!”
随着锣鼓乐声传来,一行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状元在最前头领队,叶如尘和榜眼老伯并排随其后。
周围欢呼声不断,无数鲜花手帕纷沓而至,其中叶如尘最受欢迎,坐在马上微微一笑就惹得姑娘哥儿们尖叫不已。
“啊!!探花郎好俊!”
“探花郎名副其实~”
不知是那位开放的姑娘藏在人群中大声问道:“探花郎可有成家?”
叶如尘春风满面,目视前方高声回道:“家有夫郎,如胶似漆。”
即便这样说,也抵不住姑娘哥儿们的热情,砸到身上的鲜花香包丝毫不见少。
这一路走的艰难,虽然一甲中只有叶如尘吸人眼球,但两三甲的青年才俊可不少。
姑娘哥儿们根本不挑人,谁走到身边都要高呼两声好俊好喜欢,甚至还有人家喊着要招婿,将未成婚的进士们惹得脸红。
没多久队伍就走近了顾青辰这边,李沧海忙叫道:“探花,公子是探花!”
“嗯,我看见了。”
顾青辰满脸欢喜地扒着窗户,眼神紧紧锁定在叶如尘身上。
叶如尘知道夫郎在这里等,也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织。
顾青辰周边炸了起来,“探花郎看过来了!”
“他是不是在我?”
“胡说,分明是在看我!”
一名哥儿伸出手挥舞着,“探花郎,看这边~”
李沧海打开屋里的另一扇窗户,伸出头大声对旁边说道:“没有看你们,探花郎在看夫郎呢!”
但是周围太过热闹,并没有几个人将他的话听到了耳里。
眼见叶如尘快走到楼下了,顾青辰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花环,瞄准叶如尘扔了过去。
可惜失了准头,眼看就要往旁边落去,叶如尘纵然起身,迅速接过花环又回到马上。
一手持缰绳控马,一手将花环戴到了头上,这一举动直接迷倒众人。
状元惊呆了,“叶兄好身法。”
榜眼也瞪大了眼,叶如尘突然窜起来,把他吓了一大跳,“你竟然还会武!”
叶如尘轻笑,“会一点。”
专门为不会骑马的榜眼牵马的小吏调侃道:“探花郎接了谁家的花环,可是看对眼了?”
叶如尘望向顾青辰,笑唇微启,“自然是我夫郎。”
一圈人随他目光看去,顾青辰倚着窗,容貌艳丽,眉目含情。
“探花夫夫好般配呀!”
“探花郎是叶如尘吧,那楼内的会不会是水风清?”
“对!探花郎就是写《九章算术翻版》的人呢,他夫郎是水风清!”
“是画廊亭之战和夜月八美的水风清!原来水风清长这样。”
“水风清真好看!”
“探花郎更好看!”
“我要水风清!”
“我要探花郎!”
身后突然有人小声感叹:“和离吧,我选水风清。”
叶如尘瞬间黑了脸扭过头,二甲第一讪讪一笑,“叶兄,开个玩笑。”
游街结束并没有直接回家,众人还要参加圣上亲赐的琼林宴,在皇家花园琼林苑举办。
叶如尘头戴花环出席,惹得人调笑不止,圣上也点了点头,对自己钦点的探花颇为满意。
宴罢席散,第二日大家再一次进宫。
一甲三人可直接授职,而其余进士则要参加朝考,按朝考成绩再分职位。
叶如尘跟状元、榜眼一同站在殿外阶下,等里面来人叫他们进去听封。
昨日琼林宴圣上表现的较为“亲切”,导致身边两位对圣上印象极好,如今也不会太紧张,还能和叶如尘闲聊几句。
按照惯例,状元应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则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三人对此都清楚,所以并不好奇。
殊不知,殿内一片喧哗,正吵翻了天。
“探花外派史无前例,陛下不可呀!”
“状元才从六品,探花任从五品像什么话,哪有探花压过状元的道理?”
“罗大人,陇州偏远贫瘠,区区一个从五品知州罢了,怎么就压过在京状元了?”
“杜大人为何支持探花外派,难不成见到探花会让你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就事论事罢了,罗大人莫要乱扯,陛下这么定自有道理。”
杜尚书对圣上说:“陛下圣明,臣也认为探花适合外派,叶探花策论写得头头是道,想法新颖,见解奇特,说不定能解陇州贫瘠。”
王尚书说:“陛下,探花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怎能担任知州一职?”
“探花就应该在翰林院才是,以探花之才,外派为陇州知州着实有些委屈了。”
“从五品比正七品委屈?”
李御史说道:“陇州是直隶州,由行省直管,地位仅次于府,这知州与知府也差不多,怎就委屈了?”
“陇州在什么地方,翰林院又在什么地方,李大人脑子不太好建议请个郎中看看。”
从品阶上说,知州比翰林院编修高出一大截。
但陇州是出了名的穷乡僻壤,难以获得功绩,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而翰林院内皆为拔尖人才,可谓之“人才储备库”,是阁老、重臣的起步点与脚踏石。
且翰林院与圣上接触紧密,若有幸受到赏识,可直接获得参政机会,如鲤鱼跳龙门一般荣耀。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众官竟一时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到底是不喜探花,还是有心对其磨炼?
朝堂上有反对有支持,更多是在看戏。
李御史没有理王尚书,而拱手对圣上谏言:“陛下,臣以为,探花外派的话做个知县就够了。”
太傅皱眉,“李大人,朝考结束后成绩较次的进士才会外派做知县,哪有探花做知县的道理。”
李御史又说道:“若非要做知州,便做个府属州的知州吧。”
王尚书白眼一翻,“那与知县也没什么区别吧?直隶州我都觉得不行,还府属州,李大人,探花是不是得罪你了?”
“咚咚咚”
圣上伸手敲了敲御案,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朝臣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陛下已经叫身边的元公公去宣三人进殿了。
原来站在中间的大臣尽数归队,将地方让出来, 叶如尘三人并列行跪礼, 只听元公公宣读:
“第一甲第一名进士及第黄仲生, 授翰林院修撰;
第一甲第二名进士及第王伯业, 授翰林院编修;
第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叶如尘,授陇州知州。”
听到最后叶如尘的职位,三人齐齐一顿,叶如尘率先反应过来, 说了谢言,黄仲生和王伯业连忙跟着叩谢。
这结果真是出其不意, 但叶如尘表现得极为冷静,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授职后三人并未直接退下,而是得了机会站一旁顺便听个朝会, 还能认认各位大人。
安王又被外派了,太子不知何故被禁足在东宫, 叶如尘见到了被封为晋王的二皇子。
晋王长相应该随母,一幅温润模样,面色苍白像是久病缠身,他频频看向叶如尘,被发现后大方报以微笑,叶如尘只觉得其心机颇深。
朝会吵闹的如菜市场一般,圣上就静静地看着,时不时插上两句话。
叶如尘注意到一个年事已高的老臣, 是工部尚书袁大人。
叶如尘记得,两年前曹公公就说工部尚书要告老还乡了, 怎么还没找到接班人呢。
不过瞧这战斗力,延迟退休也不是问题。
吵了许久,朝会也终于结束,圣上从殿后直接回了内宫,朝臣们也陆续离开。
叶如尘盯着圣上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黄仲生以为让还在苦恼任职的事,也不知如何安慰,客套地询问:“叶兄,想什么呢?我们该走了。”
[想银子。]
叶如尘叹了口气,转身和黄仲生走了。
进京赶考到底是为了什么?按原计划在老家当个逍遥举人平淡安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他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是来找圣上要银子的。
为了拿到赏银,放弃了原计划。
本想着在京里混个小官也不错,不要官拜朝堂大富大贵,只求朝九晚五工作稳定。
啊,万万没想到,会被丢到陇州当知州。
外不外派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当父母官好吗!
一直将自己定位成职场优质螺丝钉的叶如尘表示万分抗拒,不愿掌管一地大小事务。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单独面圣的机会,银子一分还没捞到,就摊上这种操心又费脑的事情。
几十年的平静日子就这样结束了...
叶如尘想,现在撂挑子走还来得及吗?
黄仲生见他这样,也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叶兄,我家就是昌宁的,陇州虽然穷苦,也有些盗匪,但民众大都淳厚善良,叶兄莫要太过忧虑。”
唉,忧虑的也不是这个。
不过事已定,叶如尘接受能力挺好,还是想认真了解一下这个地方,“黄兄去过陇州吗?”
“没有,我家在平川府。”
黄仲生实话实说,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们昌宁人都很善良。”
末了又补一句,“如我一般。”
叶如尘深深地看向他,“多谢黄兄。”
黄仲生听这话有点变扭,说不出哪里奇怪,礼貌地回复:“不客气。”
“陇州?”
顾青辰露出吃惊的小表情,不可置信,“可是,探花一向都是授翰林院编修的呀?”
顾青辰心中发堵,“圣上怎么能这样!是偏和咱家过不去了吗?”
“没事。”
叶如尘安抚顾青辰,“三年而已,很快的。”
大燕朝官员赴任并未禁止携带家眷,顾青辰表示:“我要和你一起去。”
叶如尘有些犹豫,夫郎去了会不会跟着一起吃苦。
但顾青辰态度坚决,叶如尘想想还是同意了,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夫郎的。
“元宵...”
顾青辰问:“元宵怎么办?”
叶如尘说:“他肯定不能去,留在爹娘身边吧。”
顾青辰心痛万分,几个月不见都够难受了,这一去又要等多久。
可夫君和儿子只能选一个,怎么办,顾青辰思绪杂乱,不知如何抉择。
叶如尘也不想让自家孩子做留守儿童,“不如等个一段时间,待我们安稳下来后,让爹娘带着团子元宵一同搬去陇州如何?”
顾青辰觉得主意不错,“好!”
叶如尘笑了笑,“如此说来,外派也挺好,不用担心爹娘进京问题,一人家可以团团圆圆。”
顾大伯听了此事沉默许久,说:“还不如随我从军。”
叶如尘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吧,打打杀杀不适合我。”
朝考结束,楚秋归与徐时年入选了庶吉士,暂入翰林院学习,为期三年,三年后再次考试,成绩优秀的话可正式留任为翰林。
其余进士依朝考成绩排名会分别授予不
同官职,期间过程繁杂,等了好些日子才陆陆续续结束。
徐时年等人对叶如尘远赴陇州一事都不太能理解,直到殿试前十的试卷被展示出来。
看见叶如尘那一堆改革创新观点,大家都沉默了。
这坑挖得又大又深,圣上摆明了是让叶如尘自己填坑去。
罗之清悲痛不已,“如尘呀,你这写的什么,你为何这么想不开呀~”
叶如尘也悔呀,他也没想到圣上能这么不要脸。
徐时年反倒一脸兴奋,“期待如尘能实现这些东西,如需帮忙,一定和我说!”
在正式任职之前,根据家里远近不同,众人会获得不同长短的假期回乡看看。
分为京官的,可先回乡探亲,等返京后再办入职。
而外派人员则需要提前办好手续,不再返京,直接上任。
叶如尘这边不知是手续复杂还是怎么,上任时间也没说,只接到通知让他在京中多待一段时间。
如此便不能和徐时年等人一同返乡。
悦来楼里订好了包间,叶如尘与顾青辰一同前往,与徐时年、罗之清、陆子昂三人吃最后一顿饭。
饭桌上气氛伤感,因为第二日便要走,所以不能喝太多酒,但也都醉了几分。
徐时年说:“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三年,或更久...”
罗之清似乎都哭了,“如尘啊,我舍不得你啊~”
“我跟陆子昂考那么差都留在京里了,你怎么那么倒霉,呜呜,答应我,好好干,任期满了一定要回来。”
徐时年说:“干太好或许就回不来了。”
罗之清顿住,“那别干太好?”
陆子昂说:“干不好就更回不来了。”
“呜呜~”
罗之清抱着叶如尘一条胳膊,“如尘啊,你怎么这么惨呀~”
叶如尘啼笑皆非,用力拽了拽胳膊没扯出来,“注意下,别把鼻涕蹭我身上了。”
罗之清吸了下鼻子,嫌弃地放开叶如尘,“真是个没良心。”
“又不是生离死别,总会再见的。”
叶如尘端起酒杯敬大家,“有机会来陇州玩,到时不醉不归。”
众人同举杯,一饮毕,陆子昂说道:“我家在昌宁也有书坊。”
罗之清瞪了下眼睛,一言难尽调侃道:“你家生意还真大...”
陆子昂笑了笑,“在昌宁治所地平川府,一个小店而已,没怎么管,生意也不好。”
“本来准备年底关门的,但现在倒可以考虑搬去陇州了。”
“让如尘帮忙管,哈哈~”
叶如尘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想的可真美。”
第二日一早,叶如尘送走了徐时年等人,然后又去找牙人续了半个月房租。
余下的时间,叶如尘一边等通知,一边和夫郎到处游玩,珍惜宝贵的悠闲时光。
每隔几日会顾子征会跑来让他指点一下练武,期间他还被大舅哥拉去卫所转了一圈,探讨了一下士兵的日常训练。
这日宫中突然来人,召叶如尘面圣。
然而马车却并未将他送往皇宫,而是来到了京郊。
大舅哥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来。
叶如尘这才知道,原来是火器营改进了火箭,并重新调整了炸药包配方,在这里试验。
叶如尘跟着大舅哥来到圣上面前,“微臣见过陛下。”
圣上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试验场在一片无草荒地上,这里应该是军营地盘,也建了一个小城墙围起来。
圣上对他说:“这是你提出来的,便一起瞧瞧威力如何吧。”
叶如尘默默地站在圣上身后,观看这一场试验。
在叶如尘看来,这威力效果着实一般,用法也较为简单,不能几年时间能有如此进步已经很不错了。
圣上看向叶如尘,“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叶如尘面无表情眨了下眼,伸手呱唧呱唧鼓起了掌,“好厉害,臣十分意外。”
圣上静静地看着他,叶如尘放下手解释道:“臣面瘫。”
过了一会儿,圣上开口:“最好是。”
圣上又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叶如尘回道:“臣没有深入了解过,见识短浅,并无看法。”
圣上听后没有再问,而是带叶如尘回了屋内,其余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几名护卫和元公公。
叶如尘被赐了坐,圣上说起去陇州的事情,“你那策论写得很好,朕就欣赏你这样的有志青年,陇州不错,适合你大展身手。”
“朕实在不舍良材流落在外,故特免陇州三年农税,等你任期结束,带陇州脱贫,必调你回京。”
叶如尘忍不住问:“要是没脱贫呢?”
圣上和蔼地笑了笑,“那便继续完成你的宏图大志吧。”
叶如尘嘴角一抽,他并没有这样的志向。
圣上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如尘眸光一闪, 来了精神,“陛下,臣确有一事, 不知如何开口。”
圣上抿了口茶, “且说。”
叶如尘拱手说道:“陛下, 臣一届寒酸书生, 穷困潦倒,几年前,臣不是贡献了两个点子嘛,硝石制冰和蜂窝煤。”
“唉~”
叶如尘叹了口气, “若不是养家糊口实属艰难,如今又要远赴陇州上任, 前景未可知,臣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圣上放下茶杯,“那就别说了, 知道你脸皮薄,不必勉强。”
叶如尘牵强地笑了笑, 一脸苦涩,“那两个好点子如今也广为普及,当真造福于民,臣深感欣慰。”
“陛下,臣缺钱,不得已相问,可有奖赏?”
旁边的元公公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表情精彩万分。
圣上盯着叶如尘幽幽问道:“你不是面瘫吗?”
叶如尘表情凝固, 考虑到现在收回去太假,扯了扯嘴角,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
圣上冷哼了一声,“知道了,回去等着吧。”
“是!”
叶如尘恭恭敬敬,“多谢陛下,臣告退。”
“慢着。”圣上突然叫住叶如尘。
叶如尘谨慎地转身,咋地,不会这么快就反悔吧?
圣上问道:“连中五元,差一步名留青史,可心有不甘?”
“臣才疏学浅,没有不甘。”叶如尘松了口气,不昧他银子就好。
“可你殿试所答并不比黄仲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