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你怎么知道是她?”
顾母沉着脸,讲了那日媒人上门,何花想把她女儿嫁给叶如尘的事。
顾父听后十分恼怒,难怪当日顾母那么生气,但问她为什么也不说。
刘婶儿啐了一口,撇着嘴说道:“她年轻时就是个狐媚子,到处勾搭人,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老实,竟然要把女儿嫁给有夫之夫,真不要脸。”
又问其他人,“这事儿你们打算怎么办?现在村里传的可难听了,辰哥儿最好不要过去。”
叶如尘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片吵闹,乌泱泱来了一大堆人。
好呀,主动送上门了。
“呵,这是干什么呢?”顾母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淡淡地瞥了一眼为首的何花和她背后的杨柔。
叶如尘等人随后跟上,两方人分立而站,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不过叶如尘几人的气势更胜一些,一个飘飘的眼神就能穿人心肺。
“大伙们,可要为我母女俩做主呀~”
何花突然破口大嚎,指着叶如尘质问:“叶秀才,你看了我家柔妹的脚,毁了柔妹的清白,这事儿怎么说!是不是该对柔妹负责?!”
人群中议论纷纷,嗡嗡地如苍蝇一般。
叶如尘冷眼瞧着何花身后低头抽泣着的姑娘,正是前些日子在半道假装崴脚的女子。
“别哭了,丑了吧唧的,眼泪快用帕子接好,可别掉在地上弄脏了地。”
叶如尘嫌恶地说道:“既然你说我看了你的脚,便将事情经过完整说一遍,让大家都听听。”
杨柔傻眼了,委屈地看着叶如尘。
众人一愣,也都静默了,没想到温和如玉的叶如尘会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情。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跟着来凑热闹的,没有帮谁说话的意思,就等着看好戏,有人不耐地催促:“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呀!”
第41章 打
眼见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杨柔有些胆怯,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那日在路上, 我不小心崴了脚, 叶秀才路过就, 就脱, 脱了我的鞋,帮我看了脚。”
“这也是好心,不能人家帮了你,反而要负责吧?”
有村民看不惯这母女俩, 但也有拱火的,藏在人群中嘿嘿说着, “帮忙也要注意分寸不是,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想占便宜?毕竟柔妹这么好看。”
“也是,好心没错, 但姑娘的脚怎么能乱看呢。”
顾父暴跳如雷,头发都要炸开了, 可对着两个女流不知怎么办。
“颠倒黑白!”
顾青辰一脸鄙夷,怎会有这般无耻之人?
他不屑地看着杨柔问:“你说的便是五日前夫君从府城回来,在榕树东,地头间那条道上吧?”
杨柔诧异,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就坐在车内呢,外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可能, 你明明没在...”
杨柔不自觉后退一步,有种被拆穿的窘迫。
眼尖的人注意到了, “所以是真的见面了,只是人夫郎也在场呢,哈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花眼珠子一转,叉着腰恶气冲冲,“你说谎,你是嫉妒我家柔妹,怕她进门会威胁到你,故意使绊子不想叶秀才对我家柔妹负责。”
何花没敢将矛头指向叶如尘,虽然媒婆传话过来说叶如尘看不上柔妹,但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不好色?否则叶秀才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还让她们说事情经过。
就算顾青辰有几分姿色,但毕竟是个哥儿,抱在怀里肯定比不上玉软花柔的女子。
媒婆说顾母和顾青辰当时也在场,何花便笃定叶秀才是顾及他母子二人的脸面才这么说的。她家柔妹勾了多少男子魂牵梦萦,叶秀才一定也不例外,只是有顾青辰挡着罢了。
何花母女俩自以为是,打了一把好算盘,此次来逼婚,逼得就是顾青辰松口。
顾青辰接着说:“你不知道我是与夫君一同去的府城吗?那自然是一起回来的。”
“你假意崴脚,摔倒在我们车前挡了去路,夫君根本就没有下车,只是口头询问你是否有恙。”
“你嘴上说着站不起来了,主动提出让夫君送你回家,紧跟着又自己起身走到车边,开口让夫君扶你上车。”
“发现你是装的,我二人就径直走了。”
他说的一字不差,杨柔眼神飘忽,不知如何反驳,硬着嘴狡辩,“不是这样的,叶秀才真的看了我的脚。”
顾母紧握着拳头,感觉要气坏了,却干不出撒泼对喷的事情,除了“不要脸的贱人”都想不到还能骂什么,而且何花那边根本没有给她插嘴的机会。
我方友军刘婶儿冲到前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杨柔破口大骂:“分明是你勾搭人不成反咬一口!”
“故意摔在人家车前,还让陌生男子送你回家,你可真要脸,这种事情只有花楼的狐媚子才干得出来!”
“你放屁!”何花张开双臂护在自己女儿前面。
“我家柔妹脚崴了,站都站不起来,请个过路的帮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你要那天掉河里了有本事别喊救命呀!”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呀,受伤了找人帮忙合情合理。”
“所以叶秀才究竟帮了没有?”
“就算要帮忙,送人回家就行,叶秀才不会真的脱人家鞋,再帮忙揉一揉吧,嘿嘿~”
“瞎猜什么,辰哥儿都说了没有,这母女俩搁这儿演呢!”
“对呀,受什么伤,辰哥儿说杨柔自己站起来了。”
杨柔一脸委屈,掉了几滴眼泪,“他胡说的,我当时疼的根本站不起来。”
“是吗?”叶如尘终于又开口了,大家都想听当事人说话。
杨柔抬起头,无措的看着他,心里有点紧张又有些期待,娘说叶秀才一定会顺着他们的意认下的。
只听他说,“但我亲眼看着你站起来了,若我记错了,你又是怎样回家的呢?爬回去的吗?不知道有没有乡亲欣赏到杨柔姑娘优美的爬姿?”
“爬着会累吧,是不是用滚的?要不给大家表演一下?”
四周爆发出一阵哄笑,顾母捂着嘴忍俊不禁,杨柔涨红了脸,听不得这刺耳的笑声,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哎,我想起来了!”
一位大娘突然说道,“前几天黄昏时,我和当家的从外边回来还在路上遇见柔妹了。”
“我记得当时柔妹穿的红裙子,涂了脂粉,我还夸她收拾的好漂亮来着。”
顾青辰问:“请问婶子见她时,她的腿脚可便?”
“走路很正常,没有毛病。”大娘回想了一下,确定的说道。
刘婶儿啧啧摇着头,“看吧,就说是个狐媚子,出来勾引有夫之夫,真是不要脸。”
“你她娘的才不要脸!”
何花气急败坏,骂了刘婶儿又对着那说话的大娘,“你记错了,不是同一天!”
“反正叶秀才就是看了我闺女的脚,不但看了还上手了,我闺女的清白都毁了,他今天必须负责!必须给个说法!”
顾母冷静的问:“空口白话,你可有什么证据?”
本来就是编的,哪里来的证据,何花不管不顾,咬死了不松口,“就是看了我女儿,别不承认,你们就欺负我母女俩吧,你有本事,你证明叶秀才是清白的呀!”
“我不需要证据,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叶如尘烦了,已经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下去,“你二人也不配我花心思来证明自己,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
这话一出,叶如尘落了下风。
明明两边都没证据,但看热闹的人可不在乎,何花还坚持着让叶如尘负责,叶如尘直接说不需要证明,那是不是心虚了?
一个老光棍岔着腿蹲在大石上,对着叶如尘吹口哨,昂着头大声喊,“叶秀才,我们都看出来了,人家小姑娘就是喜欢你,想嫁给你呗。”
“你就别装了,心痒痒赶紧把人收了吧,你夫郎长得是好看,但又不能生,正好再娶一个,左拥右抱快乐似神仙,大家说是不是呀?”
有不正经的汉子听了这话偷偷笑着,但周围这么多妇人哥儿,大家都要脸,还有惧内的,没有人附和老光棍的话。
叶如尘低头挑了块圆润的石头,弯腰捡了起来。
大家疑惑的看着他,见他将石头上抛到空中在手心颠了颠,突然冷下脸,猛地将石头向外掷了出去。
“啊!呜~”
太快了,大
家的头跟着石头线路、顺着惨叫声方向扭过去,一脸震惊,立刻围了上去。
“牛蛋!牛蛋你怎么了?”
“天哪~”
离得最近的老哥儿不可思议的捂着嘴,怯怯地退了一步,看着就疼。
老光棍杨牛蛋身边围了几圈人,叶如尘这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顾父看看叶如尘,再看看那一圈人,“如尘,你打到哪里了?”
叶如尘淡淡地说:“也不知道碎了几颗,但四个门牙应该保不住了。”
嘶~想想就疼,顾父开心的拍着手,“打得好,他活该!”
杨牛蛋躺在地上吱哇乱叫,嘴上、手上满是鲜血,五官扭曲着,眼泪肆流。
“牛蛋,你没事吧?”大家不忍地问道,但杨牛蛋疼的根本说不出来话,双手捂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苍天呀,太恐怖了。
周围人瞪大眼睛看向叶如尘,叶如尘和杨牛蛋的距离有四五丈远,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的叶如尘让人有些害怕,杨柔都不敢哭了,何花也闭了嘴。
仗着人多,有村民皱着眉头批评他,“叶秀才,牛蛋是说的难听了些,但你也太过分了吧?”
“对呀,骂回来就行了,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要是不小心打在脑袋上,牛蛋的命就没了。”
“这和杀人没区别吧。”
众人越想越后怕,看叶如尘的眼神都变了,“平时那么文气,书读的也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可怕了。”
叶如尘勾了勾唇,冷声一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有些人误会我是好欺负的?”
“也对,杨大柱上门偷东西都是一年前的事了,想必他的下场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认识一下。”
叶如尘目光幽幽的看向何花母女,“反正我没兴趣自证清白,可你们脏水都泼到门上了,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气氛不对,众人都不敢吭声了,何花有些腿软,护着杨柔往后退了好几步,往人群方向靠去。
后面的人见状,下意识躲开何花母女俩。
何花咽了口唾沫,挺直腰杆强装镇定,“我们是女人,你不能对女人动手。”
叶如尘挑了下眉,微微歪着头作思考状,“有何不可呢?”
他微笑着,“只是,我怕弄脏手。”
何花松口气,众人也放心了。
叶如尘抬脚踢了踢毛球的屁股,毛球向前踉跄几步,站稳后仰天长啸,“啊呜~~”
众人又绷紧神经,但没有太害怕,毕竟大家都知道叶如尘养了只狼,比狗还乖顺。
毛球叫了一声扭头看向叶如尘,叶如尘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看向何花方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上”。
毛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双眼冒着幽光,何花与杨柔打了个激灵,全身僵硬。
倏尔,一道黑影闪过,毛球箭一般蹿了出去,何花大叫一声被扑倒在地,杨柔腿一软被她娘撞到在地。
危难当前,杨柔眼见自己的母亲躺在狼口之下却不管不顾,手脚并用狼狈地往外爬去。
人群尖叫着一哄而散,有些人头都不敢回瞬间跑出老远,还有部分人被吓的走不动道,立在原地不敢乱动。
何花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利爪滑过,在她脸上留下几道印子,跟着眼一翻,吓昏了去。
杨柔也没爬多远,毛球往前一扑正好踩到了她的脸上,娇嫩的肌肤冒出血珠。
“救命!救命呀!”
毛球都没做什么,杨柔挣扎之下自己给自己添了几道伤,衣服被尖爪勾破,发髻也散下来,浑身沾满了土。
毛球冲她咧了咧嘴,口水滴在了她的脸上,冒着寒光的尖牙近在咫尺,杨柔哭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场面一片混乱,叶如尘平静的问:“你错什么了?”
杨柔闭着眼睛,颤抖地说,“是我不要脸,是我想嫁给你,是我和娘冤枉你。”
“村长来了!”有人激动的叫了声,像看到了救世菩萨一样。
叶如尘望了过去,村长气喘吁吁一路小跑过来。
等村长赶到看见了眼前的场景,心脏猛一跳,差点就背过气去,“叶小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叶如尘态度较为冷淡,“没什么,有人上门挑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村长,你来晚了。”
“毛球,回来。”
叶如尘一声令下,毛球蹭的一下又蹿了回来,杨柔连忙爬起来就往外跑。
“站住!”叶如尘叫住她,杨柔瞬间双膝着地,用力地磕着头,“不敢了,叶秀才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叶如尘嫌恶地说道:“把你娘拖走。”
“是是是”,杨柔好像现在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娘,忙上前去拖,但她力气太小,拖不动也背不动。
周围的人睁眼看着都不敢吱声,更不敢上前帮忙,还是村长指着几个人去帮忙,才将何花和杨牛蛋给带走了。
村民不敢再多待, 都跟着一起走了,院门前除了他们一家人就只剩下刘婶儿和村长。
除了叶如尘,顾父等人其实也吓着了, 只是在强装镇定, 刘婶儿躲在顾母身后, 生怕毛球会突然发疯。
叶如尘带村长进屋坐下, 并给他倒了杯热茶压压惊。
两边沉默了许久,村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叶如尘的解释,见他毫无悔过之情,村长心下不满, “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还想要了人性命不成?”
叶如尘深深地看了村长一眼, “若村长早点过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杨牛蛋与何花母女都会安然无恙。”
“你这是什么话!你伤了他三人反倒怪在我的头上?”村长绷着脸, 语气不太好。
叶如尘恭敬地说:“村长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若村长早点来,我也能冷静些,不会一时冲动。”
村长不再说话,他自然知道叶如尘的意思,也听出来叶如尘这是怪他的。
相识了这么久,村长不说多了解叶如尘,但也发现了他是个极小心眼的人,尤其是在护短这一方面。
很巧, 村长也护短,而且叶如尘一早就发现了。
叶如尘喝了口茶, 随意地问道,“这几日村里的流言,村长应该都听说了吧?”
“何花二人这一番意图村长应该也知道吧?”
“杨牛蛋什么货色?村长和他同支,应该他比我更清楚,村里女子、哥儿有几个没被他骚扰过?”
何花闹哄哄带着一群尾巴上门闹事,村长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什么没有跟着出现,反而在杨牛蛋出事后有人去喊才急匆匆地过来。
村长憋了火,胸中烦闷,就算他来晚了,叶如尘也不该这么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叶小子,可你...”
“可我过头了,我认。”叶如尘打断他的话。
“先说清楚,他们三人都活该,道歉的话不可能有。”
看着心烦意乱的村长,叶如尘顾念着两人的情分,终究不想让他太为难。
“医药费我包了,不是已经去请大夫了吗,一会儿我们一同过去。”
“杨牛蛋的牙,刚才他们说只掉了上面两颗,具体情况等大夫来了看。”
村长忍不住问:“只掉两颗,你还想掉几颗?”
“我以为至少四颗,失手了。”
“你...”村长语塞,如鲠在喉。
叶如尘继续说:“除了医药费,我会再赔他十几两银子,如果他想,这钱也够装个简单的义齿了,但要是拿去花天酒地或者赌博我可不管。”
“到时劳烦村长做个见证,钱一次给完,将来要敢上门纠缠,后果自负。”
村长点了点头,事情已经这
样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杨牛蛋那混账,要是知道有十几两银子,说不定还敢再给自己敲掉几颗牙。
“至于何花母女俩,没有赔偿,我说的医药费仅包括并让脸上、身上的抓痕愈合,若后续留疤毁容,或有其他问题,概不负责,是她们自找的。”
“可柔妹正是出嫁的年纪,脸上落下几道疤,怎么...”
“关我什么事,她们自己上门闹事惊着了毛球,要是不乐意可以去报官,刚好算算毁我夫夫清誉之事。”
“村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村长摇了摇头,话都让他说完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大夫已经到了。”
出门前,村长在叶如尘背后付之一叹,“叶小子,你我生分了。”
叶如尘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下,说道:“走吧。”
他不会忘记,初来乍到是村长帮他落户,遇到问题村长都会热心帮忙,借他牛车,带他找杨文作保等等。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分的,是杨大柱偷东西的事吗?不对,还要更早,从他发现杨书很护短开始。
自始至终他就是个外人,哪怕落了户,也终究不姓杨。
杨书这个村长,当得称职极了,事事为村里人着想,就是不知,当初热情的留下叶如尘,究竟有几分真心。
这种较为闭塞的小地方,但凡能出个人才,对村子的影响都是很深的,杨书的眼光确实不错。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叶如尘因此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份情是不能忘的。
见叶如尘不想聊这个话题,村长知趣地避开了,心情很复杂,眼神也带了几许歉意,他的确一直都有私心。
就单单说这次,他之所以没有早点过来,也是带着试探之意,若叶如尘真有机会和杨家姑娘在一起,那就算半个杨家人了,将来自会为村子谋福的。
事到如今,村长已歇了一切乱七八糟的心思,叶如尘太过狠厉,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况且他还是小三元,成为举人老爷是迟早的事。
该警告村里人了,若再有不长眼的,这最后一丝情谊恐怕就散了。
院子里只剩下顾母与刘婶儿,毛球一早被顾青辰带下去了。
“你家毛球,它,会不会吃人呀?”刘婶儿心有余悸,满脸纠结,小心翼翼地问着。
顾母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当然不会,你也是看着它长大了,该知道毛球一向很乖。”
话是这么说,其实顾母也才缓过来劲儿,尚有几分后怕,从未想过她一手抱大的小崽子会有这样一面。
毛球平日喜欢黏着顾母和团子,也一直是顾母在照料,有时叶如尘都叫不动它,谁料今日那么听叶如尘的话。
刘婶儿按着自己的胸口,对顾母说:“可刚才突然就扑了上去,何花她俩的脸都花了,那血流的,太吓人了,我这心尖儿颤的呀~”
“但也没咬人不是吗?毛球很有灵性,她们这样欺负人,就是条狗还知道护主呢。一个月前,那老胡家的狗不就咬掉了偷羊贼的腿吗?还扯了一块肉下来,血淋淋的。”
“行了,你快别说了,我晚上又要做噩梦了。”刘婶儿苦着脸,不愿想那个场景。
另一边,何花三人叫的一个比一个大声,老大夫面不改色的给他们处理伤口,从医几十年,什么伤病没见过,几人的情况就是看着吓人,并不难治。
大夫开了药,何花问:“我们脸上的伤会留疤吗?”
“看你们皮肤的自愈能力,大概率是会的,除非用珍贵药。”
珍贵药自然用不起,何花怨恨的瞪了叶如尘一眼,当叶如尘看过来时又慌忙低下头。
在大家的见证下,叶如尘按照和村长说的方案付了医药费,送走了大夫,又赔了杨牛蛋些银子。
杨牛蛋用两颗牙换了十几两银子,但他觉得还不够,而何花与杨柔偷鸡不成蚀把米,担着毁容的风险却得不到任何赔偿,三人都不满意,可叶如尘一个眼神就退却了他们所有的心思。
事情到此为止。
小三元的身份已成过往。
自今日起,叶如尘有了更响彻的名头:杨家村一霸。
几日后,叶如尘果然收到了云怀书院的录取通知,半个月后这一届学生统一入学。
府城路远,来回不便,虽然书院会提供宿舍,但叶如尘不想长期与夫郎分地而居,所以他们准备在府城买房。
顾父还有庄稼要照看走不开,顾母放心不下顾父,便和团子一起留下了,只叶如尘和顾青辰两人搬到府城住,他们约定每月顾父顾母都要去府城小住几日,或者叶如尘两人抽空回来看看。
家里有毛球坐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本来他们住的就偏,现在这么一闹,除了顾母交好的几位,再没有人上门打扰了。
年前那一批识字的孩子中,有两个小子挺聪明,当时那两家都想让叶如尘收他家孩子做学生,但被叶如尘以没有时间为由拒绝了,后来两家人就送了孩子去学堂。
因为很多人家都想让孩子继续学字,顺便看看自家孩子有没有读书的天赋,于是过完年顾母的识字小课堂就又开了。
不像之前那样连续上,而是每月末开五天课,不需要报名,不限性别年龄,只要想学都可以来。
除了孩子们,还有不少大人也会来凑热闹,反响很不错。
可这次月末,只有杨小春一个人过来。
也罢,顾母所幸停了识字课堂,还省了不少事。
明日叶如尘要去县里买东西,临走前为家里备足日常所需。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爹,你书写多少了?”
上元节在县城明远书肆买书时,掌柜说他们能刻印话本卖出去,叶如尘不在意,但勾起了顾父的兴趣,顾父前半生忙忙碌碌,如今清闲下来,什么乐子都想尝试一下。
叶如尘说:“不是想要发出去吗,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顾父哼了一声,闷闷不乐,“不去,我的著作怎么能随便发。”
这又怎么了?叶如尘看向顾青辰,后者也很不解。
顾母笑了笑,“你们还在府城没回来时,我和他就去了趟县里,书肆不收他的书,说没意思卖不出去。”
顾母还安慰顾父,“老头子,不是你写的不好,是这个小地方容不下你的著作,话本就是看乐子的,书生艳妖情谊绵绵,你写的太正经了。”
叶如尘忍俊不禁,“爹,我之前就说你这书名不行,《村中杂记》,没有吸引力。”
“你又不是隐居田园的当世大儒,没有名气支撑,这书要放在大城市或许有人看,在这小县城没有销路,怪不得掌柜,人家做生意也是要挣钱糊口的。”
“娘说的对,你写的太正经了,文绉绉的,话本看的就是轻松。这《村中杂记》用来压箱底可以,百年后指不定还会小火一把,但现在肯定不行。”
叶如尘眨眨眼,“爹,想写话本就要换个叙事手法,这名字也要改。”
“不如改成《我那天才儿婿》?你信我,肯定火。”
顾父放下碗,两手支着大腿白了他一眼,“你能要点脸吗?”
临行前一晚天落了雨, 第二日放晴后空气有些湿润,刮着小风很是凉爽。
叶如尘他们收拾了好几个大包袱,不只是衣物和书籍, 甚至连被褥都带上了。
小小车厢放不下, 被褥只能绑在车顶, 顾父送他们去了镇上。
这一次他们不再自己驾车去府城, 而是租镇上的马车,让人送他们过去,驴车就留在家里,让顾父他们用。
马儿跑的就是快, 比他们之前赶着驴慢慢晃悠快了将近一天。
但主要还是归功于驾车的师傅,一路疾行, 生怕耽搁一点时间。
也实在颠簸,还好他们都不晕车,忍忍就好
两人先在一家普通客栈落脚, 然后在余家商铺孙掌柜的介绍下,找了一名靠谱的牙人看房子。
书院附近的房价有些贵, 而且周边太过冷清。
在村里他们可以偏安一偶,但到了府城,还是要将安全与出行便利放在前面。
看了三日的房,最后叶如尘选了一个离书院稍微有些远,但地段尚可的青砖小院,离街市比较近,步行也就半刻钟。
院子不大,讲完价, 二百三十四两。
省会城市的物价令人有些窒息。
这小四合院正对大门是正房,中间是堂屋, 左右两间卧室,一间他们住,一间留给顾父顾母。
另有东西厢房各一,东西耳房各一。
房间倒是挺多,牙人说他们可以租出去,还能挣一点。叶如尘拒绝了,本来院子就小,厨房也就一个,再住进来几个外人,又挤又麻烦。
夜晚,叶如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感觉心在滴血。
“阿辰,咱什么时候能把这钱挣回来?”
叶如尘掰着指头,他家好像一直在吃师父和大舅哥给的老本儿。
最开始他偶尔还会上山打猎去换几个钱,但后来打的东西全都自家吃了,美滋滋的。
除了算那几次卦挣了几十两银子外,就是去帮人写信几文几文的进账,攒了有几百文吧?
所以,他那么努力的挣钱养家,却一直都在吃软饭吗?
小迷弟顾青辰摇摇头,“夫君很好,而且你考中了秀才,每月可从官府领补贴,家里的赋税也免了,刘婶儿他们都将地挂在你名下,每年也会给咱家些钱不是吗?”
叶如尘叹了口气,“傻夫郎,这些不够的,若我们一直在村里不出来,一年都花不了多少钱。”
“但如今出来了,就算物价贵,也绝不能凑凑合合的过,往后路长,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