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
东河曦轻声问顾君谦,“这人谁?”
顾君谦也轻声回他,“是大爷爷的小女儿,顾蓉怡顾堂姑母,今日不知哪里得了我回来的消息,巴巴的跑来要将她婆母家的侄哥儿说与我做侧君。”
“原来是那边的人,他们消息倒是灵通。”东河曦了然,“我怎么觉着这位堂姑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哪里有人明知人未婚夫郎在府上,还巴巴的不顾忌给人说纳妾的事情的。
要不他怎么骂她是蠢货呢。
顾君谦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大爷爷虽宠小堂伯,但也并无那重男轻女的心思,上面的伯伯姑母也都很是得宠,加上又只得了堂姑母这一个女儿,便也自小宠着,如此这位堂姑母便自来无所顾忌,尤其是对我们这支,惯来脾气大着。”
脾气大都是好听的,其实就是蠢。
自他有记忆以来,这位堂姑母从来他们家便都是颐指气使的,除了对祖父祖母有所忌惮外,哪怕是对着他们爹跟大伯,也是惯来说话无所顾忌。
完全将勇武伯府当成自家。
今日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竟是跑来给他说纳侧君的事情。
木婉雪深吸一口气,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压抑着怒气道:“我家长风日后如何见人与你无关,堂姐你若是今日只为这事来的话,你便不需再说了,长风不纳妾,你走吧。”
顾蓉怡愤然起身,长这么大她就没在顾家受过这大的委屈,今日竟是为了个乡下的哥儿拒了她的提议不说,还敢给她脸色,等着,顾蓉怡瞪了眼东河曦,“也就这么个东西配得上你家长风了。”
说完就想走。
东河曦抬手将端着的茶杯扔了过去,直直的落在人抬起的脚前,成功将人给惊得停了下来,见人不可置信的瞪过来,似笑非笑的道:“骂了我就想走?我同意了吗?”
顾蓉怡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乡下来的野哥儿不知礼数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冲自己扔东西,一时被震得失了语,同时还有点被吓到,她要是走得快些,那杯子是不是就砸自己身上了,“你,你竟然敢……”
东河曦可懒得听她把话说完,“得了,别你你的了,一口一句我是个乡下哥儿,你莫不是忘记了大爷爷与大奶奶的出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数典忘祖呢,大奶奶没教过你莫忘记自己的根吗?明知人有正经的未婚夫郎,还跑府上来给人说纳妾,我说你不安好心是个蠢货,你还不服气?长风哥他们顾忌着不敢对你做什么,我这个乡下来的不知礼数不尊长辈的哥儿可不管那么多,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能让她更不高兴,你若再敢提给长风哥纳妾的事情,我就做个尊长辈的晚辈,改日给堂姑父也送几个美娇娘过去。”
东河曦一顿输出,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莫说顾蓉怡被说得目瞪口呆,就是木婉雪也一时都听得愣住。
几位主子里,唯一没变脸色的怕就只有顾君谦了,等东河曦说完,他还好整以暇的给人重新端了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嘴边,看着人喝完才又放下。
厅里候着的下人们,除了跟过来的墨书,就连向来知晓自家少爷正君性子的笔润都有些被惊住。
一时之间,大厅里落针可闻。
半晌,顾蓉怡才好似从这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脸色涨红,双眼都因愤怒而大睁,呼哧喘粗气,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指颤抖着指着东河曦,一时竟是找不到要说的话来。
他怎么敢,怎么敢。
木婉雪也回神,一见顾蓉怡这被气得不轻的样子赶紧招呼人过来将人送走,自嫁进顾府二十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这位向来娇蛮跋扈的堂姐被气成这样过。
虽然担心,但她心里却是舒心得不行。
脸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这又惹得顾蓉怡更气了,被人送出大厅门时才从愤怒中找回语言来,狠声道:“你,你给我等着。”
木婉雪目送人走了才轻笑出声,回头笑看着东河曦,“还是小曦你会说话。”不好在小辈面前说长辈的不是,木婉雪叹了一声便转移话题,“我叫人送点糕点过来给你尝尝,用晚食还得一会儿,我们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好。”东河曦点头。
木婉雪也没离开,在一边说道:“昨日你舅奶遣人过来叫你祖母陪她去城外的天诚寺上香祈福,你伯母便将你二弟跟小妹也都带了过去,君玉还是因着昨日没完成司马先生布下的课业才被留在了家里,你祖母原是想着你这两日要到了,想留在家里等你,午时你爹遣人去叫他们,算着时间再晚些也该回来了。”
顾君谦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下午去祖母院子没人。”
他祖父生有两个儿子,大伯顾如麒自小喜爱舞刀弄棒,还未成年便跟着祖父去了战场,他爹喜文,便留在了上京城。
大伯生了两个孩子,两个堂兄都是男子,性子也完全随了大伯,早早便就跑去了战场,留下伯母在顾府。平日里伯母将他们四个当成自家孩子来宠着,侍候祖母也很是尽心。
要说府里最宠他们的不是他们爹娘,而是大伯母。
尤其是二弟君礼与小妹君如,因着是哥儿跟女儿,尤为得宠。
木婉雪笑道:“等他们回来家里就要热闹起来了。”说到这里,木婉雪转头对一边的东河曦说道:“届时让君礼君如带小曦你出去玩玩,他俩在家坐不住,平日里总是出去瞎逛。”
东河曦还没应下来,一边的顾君谦出声道:“娘,我会带小曦出去走动。”
木婉雪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是了,我都忘了你如今好了,是该出去多走动走动,那届时你便带着小曦出去,趁着年节这段时日外面热闹,多带小曦出去逛逛。”
她都忘记自家大儿如今脸上再没了伤疤,脚上的残缺也已治好,再不用担心出门遭人冷眼嫌恶,木婉雪看着他脸上戴着的面具,“你这面具,准备何时取下来?”
她也不是不知事的深宅妇人,自打大儿出事以来,那些明里暗里的腌臜事她也是见过听过不少,甚至连大伯那边都有了异心,她也知晓大儿这般做的用意,但她到底心疼自家大儿,即使知晓他如今已痊愈,不必在意人的言行,还是希望他能如以前那般。
顾君谦给她将空茶杯倒上茶水,“看今日堂姑母的言行,应是用不上多久。”
他这个堂姑母确如小曦说的那般,是个蠢货,被人当椽子使了都不知。
木婉雪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下来,浅浅喝了一口茶水,“到底是将胃口养大了,你大爷爷那般豁达宽厚的性子,没成想这才去世多久,你大奶奶就拎不清了。”
顾家的爵位是她公爹凭着实打实的战绩,用一身的伤换来的,偏生在那边人眼里,都是因着他们才有了如今顾府的荣耀,爵位他们也能争得。
大儿一出事,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莫说爵位与他们无关,就说当真有他们的一分功劳,他们顾家主支还有别的少爷在呢,如何也轮不上他们来争这个爵位。
也不知是听了何人的撺掇,也不带上脑子想想,这爵位到底如何才能落到他们身上。
顾君谦没出声,他一个晚辈也不好说长辈的不是。“舅爷的身子骨可还好?”
他舅爷也是战场出身,曾外祖父他们战死之后,虽后来有祖母祖父帮助,但舅爷伤势好了之后,放心不下的又上了战场,那一身的伤,不知多少。
如今年岁大了,身上那些顽疾到了冬日,比祖母还要难捱。
第76章
提到这个, 木婉雪就有些赧颜,又有些庆幸,她看了眼边上的东河曦, “多亏你早前让人送回来一根三百年的人参,你祖母分了半根给你舅爷,每年这个时候你舅爷原本顽疾都会复发, 今年用了三回, 倒是身体轻省了很多。”
木婉雪叹息了一声,又道:“中午那会儿我听你爹说,这人参是小曦给你的。”说到这里, 她便又感激的看了一眼东河曦, “还得多谢小曦, 不然今年入冬,你祖母跟舅爷怕是要不好过。早些时候听说济春堂收了一根四百年的人参,等我们得了消息赶过去时, 那人参已被万国公府买去了。”
参龄高的人参可遇不可求,上京城各药铺一旦有了,各家各户一得了消息便就会去高价买回家。
消息稍慢的,那自然是买不到的。
东河曦闻言若有所思, “这人参, 很多人需要?”
他当时就发现这一根,也没觉着多稀罕。
上回进东河山, 他也没特意去寻那人参。
木婉雪道:“上京城里各家各户都有老人,尤其是我们这安武大街, 皆是武将, 家里的老爷子年轻时大多上过战场,那一身的伤到老了, 便就会各种毛病,虽说这家里也不缺那滋补的药材,但到底不及参龄高的人参温和滋补来得有效。”
莫说他们这安武大街里武将家的各位老爷子,满上京城有钱人家的老人,谁不求这东西。
东河曦捻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想着要不要趁着在上京城这段时日让顾君谦带他去城外的山里转转,他去弄点人参给它们温养一下。
正好年节时,让伯母他们拿去当年节礼送给关系好的人家。
顾君谦只是知晓东河曦的能力有些惊人,但却并不知晓具体,所以这会儿也不知他心里在转着什么念头,“这参龄高的人参确不好买。”
他来回上京城这一趟,途中每到一处药铺都会去询问,不是没有,便就是晚去了一步。
不然他也不会在小曦说给他三百年的人参时,厚着脸皮接了下来不说,还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上京城。
几人在大厅说着话,待得日落时分,天色快要擦黑时,大门外响起了热闹的人声。
木婉雪还不及出去,就有一前一后两道少年少女的声音传进了大厅,随之是两道纤细娇小的身影,“听说大哥回来了,人呢。”
“娘,大哥呢,当真是回来了?”
两人甫一进到大厅,别人没见到,两双眼睛倒是极为精准的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那道熟悉身影之上,眼眶立马便就红了,“大哥。”
顾君谦含笑起身,只来得及对自家二弟小妹点头示意,便又有一道清丽的身影急急走了进来,“长风当真回来了。”
顾君谦便只好舍了自家二弟小妹,先行向进来的大伯母问好,“大伯母,我回来了。”
华念一身葡萄紫色的劲装,英姿飒爽,走路带风,一见到厅里站着的顾君谦,几步过来将人使劲拍了拍,“可算是回来了。”
她原是以为自家这个侄儿年节不会回来,没成想人回来不说,听信里所言,还会带着未婚夫郎回来。
可叫她放心了。
华念一双眼睛往边上一扫,便就见到厅里一道陌生的身影,小哥儿长相精致昳丽,肤色极白,眉心哥儿痣浓艳,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不见半分魅色,倒是清澈无垢,“这就是小曦了吧?”
顾君礼与顾君如尚未来得及与自家大哥说道几句,便被大伯母打断,听到这话,他们才发现在自家大哥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位长得极为好看的陌生哥儿。
两人同样出色的脸上露出一抹懊恼之色,他们光顾着自家大哥了,竟是将大哥的未婚夫郎给忽视了过去。
两人赶紧看向自家大哥,顾君谦伸手点了点两人,回身将东河曦拉到身边来为两方作介绍,“大伯母,这是我的未婚夫郎东河曦,你叫他小曦便好。小曦,这是大伯母,这两冒冒失失的是我二弟君礼,小妹君如。”
顾君礼顾君如赶紧行礼问好,“曦哥。”
东河曦笑了声,然后自己也跟华念与两人问好,“大伯母,君礼,君如。”
“好好好。”华念亦是将门之女,性子飒爽不拘小节。双方介绍完之后,便相继落座。
顾君谦问道:“祖母呢,怎么没见回来?”
顾君礼赶紧出声,“祖母与舅奶先去看舅爷了,晚些就该到了。”
他们也是急着回来看大哥,这才没跟着一起去看舅爷。
顾君谦担忧道:“可是舅爷身子不适?”
顾君如道:“大哥别担心,舅爷身子骨好着呢,这不祖母有半月没见着舅爷了,正好趁着从寺里回来便就去看看。”
华念在一边与木婉雪低声交谈,两人时不时看一眼顾君谦与东河曦,眼里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东河曦没刻意去听,但他五感敏锐,哪怕不去刻意听,在这大厅里,再小声,他也能听得分明。
听得两人是在说他与顾君谦有多般配,他眼睛闪了闪,笑看向跟自家弟弟妹妹说话的顾君谦,他与顾君谦自是十分般配的。
华念三人回来,见到顾君谦脸上的面具,半点没有提,都只是默契的说着各自分开这一段时日的事情。
几人说话也并未落下东河曦,偶尔会问他村子里一些事情,或是路上发生的趣事,言语里没有半点轻视与疏忽。
顾君礼与顾君如性子活泼,叽叽喳喳的在一边跟自家大哥说着上京城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偶尔说到好笑的事情,还会拉着东河曦一起乐,自然,说到气愤的事情,也会十分熟稔的拉着东河曦一起同仇敌忾。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就说到了那个白眼狼哥儿身上,顾君如愤愤道:“他还好意思向旁人哭诉,说他都是被家人逼得,迫不得已,每每见着我们了,还做出一副委屈万分的表情来,就希望上京城那些世家少爷们别误会了他,呸,就他那忘恩负义,白眼狼的行为,满上京城还有谁不知道他,还指望着再结上一门好亲呢,看看他这几月可有人上门提亲的?该得。”
小姑娘嗓音清脆,抑扬顿挫,脸上表情也极为丰沛,快人快语的说完,才发现大厅里安静极了。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顿时脸色讪讪的看一眼东河曦,又看向自家大哥。呐呐的唤了一声,“大哥。”
华念在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看两人,木婉雪是知晓自家大儿如今好了,又有了小曦这样一位未婚夫郎,心里那些芥蒂怕是早就烟消云散,便就没多担心。
顾君谦神色温和,即使听到前未婚妻的事情,脸上神色也半点没有改变,倒是一边的东河曦精致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来,甚至还往前凑了凑身子,对着顾君如催促道:“来君如,跟我多说说这,哎。”
东河曦转过头看向顾君谦,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顾君谦神色有些无奈,“齐冉,荣宁侯府的嫡小哥儿。”
“哦。”东河曦又转过头跟一边神色诧异的顾君如道:“君如你跟我说说这齐冉的事,年节我们府里与他们可会有来往?”
别说顾君如诧异了,就是比他们早些时候认识东河曦的木婉雪,此时也是分外诧异,这,这孩子,她看向自家大儿,眼神询问这是怎回事。
莫说拈酸吃醋了,怎还一副很是感兴趣的模样?
她怎有点看不懂这位大儿夫郎?
华念也在一边直盯着东河曦瞧,眸子里满是奇异之色。
顾君谦轻咳一声,神色宠溺,冲自家娘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晚些时候再说。
木婉雪便没再多问,侧头继续与嫂子说话。
不过两人明显说话也没方才那般专心,分了部分心神在孩子们这边。
顾君如诧异过后,心里不知为何很为自家大哥开心,曦哥可比那齐冉看着有气量多了,这才是适合他们顾府的嫡子正君。
当真是应了那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虽说大哥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但如今得了曦哥这样的夫郎,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曦哥我跟你说……”
顾君谦在一边含笑看三人说话,不时还得看着给三个说得眉飞色舞的人添茶倒水,眉眼疏阔,没有半分郁气。
华念在一边看得心情也跟着舒畅,压低声音道:“看长风如今这般模样,我这心里头总算是放下心了。早些时候我一直担心他郁结于心,他又是个惯爱将心事藏起来的性子,娘让他回爹祖籍散心,我这心里一直惴惴着,生怕他在那边待着再不愿回来。”
木婉雪心说谁不是呢,自大儿离开上京城,她这心里没一日不担心的。更是托着娘家那边一个走商的旁系帮着打听哪里有好些的大夫。
谁知峰回路转,大儿不仅身上伤疾痊愈,还给自己寻了位这般好的夫郎。
若不是当初眼瞧着大儿受了那许多痛苦,她说不得还得去感谢齐府的退婚之恩。
第77章
顾家大厅久违的热闹起来, 东河曦与顾君礼、顾君如年龄相差不大,又有共同话题,一时之间与两人谈得很是尽兴。
他是个慢热的性子, 加之天然对于不熟的人很难亲近起来,因此在外人看来他多少有些清冷不好接近。实则不然,若是与他熟悉起来便会知道, 他其实是一个很能跟人聊得起来的人。
而对于顾君谦的家人, 爱屋及乌之下,他便在心里先将他们划分在熟悉的人行列,又有顾君谦作为话题枢纽, 自然也就谈得起来了。
木婉雪两个大人在一边已经停止交谈, 喝着茶含笑看着他们这边, 偶尔才会针对他们说的话两人低声说几句,却识趣的并未参与到孩子们的聊天当中去。
顾君谦还是第一次见到东河曦这般与除他之外的人聊得如此开心,别说阻止了, 甚至还会不动声色的参与当中。
虽说教养叫他做不出在人背后道人是非的事来,但他可以针对弟弟妹妹与未来夫郎的话题说一些自己的见解。
顾祖母就是在如此热闹的气氛当中悄声入了大厅,一双沉淀着智慧的黑眸略带欣慰的看着大厅里这热闹的一幕,尤其是在三孙儿那挥去阴霾, 恢复往日神色的脸上停得稍久, 视线又移向挨着他坐,眉眼之间都是笑意的漂亮哥儿脸上。
想来这该就是东河家那位与自家三孙儿定亲的孙哥儿了。
好像是叫东河曦来着?
顾祖母从未觉着这般庆幸过, 大抵便是这位小哥儿叫她那位三孙儿从往日伤痛中走了出来。
“老夫人。”纸书从另一道门进到大厅来,一抬眼便见到站在门侧脸带笑意, 但静默无声看着厅里的老夫人, 赶紧恭敬出声。
大厅里倏然一静。
木婉雪与华念赶紧笑着起身迎过去,“娘, 您是何时回来的,我们竟是没人发现您。”
顾祖母笑道:“瞧你们聊得高兴,我便没让人通知你们。”老夫人说着这话,视线却是落在起身的顾君谦与东河曦身上,“长风,过来扶祖母过去坐。”
顾君谦伸手拉着东河曦一同走过来,“小曦,叫祖母。”
东河曦脸上笑意收敛了一些,恭声道:“祖母。”
顾祖母笑着点头,“好,是叫小曦是不是,来,跟长风一同扶我过去坐,这坐了半日马车,腿脚都坐僵了。”
顾君谦与东河曦便一人一边扶着顾祖母在大厅主位上坐下。
“祖母。”
“祖母。”
顾君玉兄妹两一前一后笑着喊道。
顾祖母笑着伸手敲了两人额头一下,“两个小泼猴,一听你大哥归家了,半点都待不住。”
两人嘿嘿笑出声,赶紧笑着对自家祖母卖乖。
祖孙三人笑闹几句,顾祖母这才将视线看向顾君谦两人,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满是笑意,上下打量他一圈,“看来你祖父的乡下很是养人。”
脸上再无半点郁气,眼神沉静,她那个皎皎如月的三孙儿确是回来了。
顾君谦笑看了一眼边上的东河曦,刚好与他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两人便相视一笑,顾君谦道:“祖母,祖父乡下确实很好,祖母也可去看看。”
他自是知道祖母话中暗指什么,但除却这个,祖父乡下也确实很养人。
远离上京城这些缠缠绕绕的事情,在那边待上一些时日,心都要疏阔许多。
顾祖母笑着点头,“日后等你祖父回来了,我便与他一同回去看看。”说完,她又看向东河曦,“小曦与长风一道来上京城,可还习惯?”
东河曦回道:“习惯的,伯母他们对我很好。”
“好,若是有事便就让长风帮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嗯。”
木婉雪跟华念眼看时辰差不多,便一人去叫人上晚食,顺道吩咐下人在大厅将饭桌布上,一人遣人去将出去办事的顾如麟与顾君玉叫回来。
待得下人将饭桌布好,华念过来招呼道:“娘,饭桌布好了,我们去那边坐。”说过之后又招呼东河曦几人,“还有你们,也来饭桌这边坐下聊,等你们爹跟君玉回来,我们就用晚食。”
顾家虽是大家族,但因着顾家祖父出身寒门,顾祖母又是将门之后,家里向来没有那般多的规矩,旁的人家用餐时讲究食不言,他们家却是没那规矩。
白日里大家都在外做自己的事情,聚在一起用饭食了,自是要多聊聊增进家人之间的感情。
因此等人都坐在饭桌上了,也并没有停止聊天。
几人都有志一同的将挨着顾祖母坐的椅子空出来留给顾君谦两人。
顾君谦便也就拉着东河曦挨着顾祖母坐下。
木婉雪带着人进来布菜,指挥着人将三道菜放在东河曦面前的桌上,“这是小曦爱吃的菜色,小曦待会儿好好尝尝,看看厨娘做得合不合你胃口。”
“好,谢谢伯母。”东河曦没想到顾君谦娘亲当真专门给他做了爱吃的菜,心里开心,手便不自觉捏了几下顾君谦的手。
桌子是大圆桌,并没有餐布遮挡,两人的小动作一览无遗,顾君礼与顾君如两人在一边挤眉弄眼。
顾祖母在一边瞧着眼里笑意更浓,她见自家孙儿也没有半点迟疑的捏了回去,有些惊讶,但之后便就是欣慰。
她也是见过那齐家的小哥儿的,她可不曾见过自家孙儿与他这般熟稔,平日里走动,多是知礼守节,说话也很是有分寸,如今再看来,那哪里是有分寸,应是疏离才是,再与眼下对比,她才明白,孙儿与那齐家小哥儿之间,怕是并没有半点情意。
等菜布上,顾如麟与顾君玉也先后回来了。
“娘。”
“祖母。”
“回来了就过来赶紧坐下用晚食了。”顾祖母招呼华念与木婉雪也都赶紧过来坐下,“行了,你俩也别忙了,赶紧也都坐过来。”
顾君谦先给自家祖母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放进一边的菜碟里,又给东河曦夹了几道他爱吃的,“祖母用饭,小曦还有别的想吃的记得与我说,我给你夹。”
“好,你也快吃吧。”东河曦礼尚往来的给他夹了些他爱吃的。
两人这亲密而自然的举动叫一边的顾祖母等人看得有些惊讶,尤其是对于顾君谦的变化,他们作为家人是最为惊讶的。
孙儿/大儿/大哥/长风,对家人亲近这自不必说,但对家人之外的人,看似知礼守礼,但却稍显冷淡疏离,即使是对那位自小定下亲事的齐家小哥儿,任那小哥儿平日里如何在他面前撒娇卖痴,他都保持着自己该有的分寸,不会有半点逾矩的言行。
何时见过他如此照顾人?
要说小曦/曦哥是家人,那也是没错。
但早前那齐家小哥儿……
几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是笑意。
顾祖母不动声色的一边吃一边观察着二人之间的相处,而越是观察越是欣慰。
长风当真是变了许多。
如此也好。
待吃过晚食,原本该散了的众人,今日竟是不约而同的在撤了饭桌之后又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顾君玉带着弟弟妹妹坐到自家大哥身边,跟他说着今日下午他出去的事情,“嘿,大哥你是不知,万家那小子还想反击,结果被我一下子就给撂倒,摔了个狗啃泥,最后气得哟,那个脸色可比他爹还黑。”
他今日下午本是去司马先生那里交课业的,中途遇到万友季几人,他素来与他们不对付,虽都是将门之后,但将军之间亦是有阵营划分的,他们顾家与万家就分数两个阵营,平日里见面就针锋相对。
今日自是不例外,也不知那小子打哪听来他大哥与曦哥定亲之事,在那里嘲讽他大哥的伤势不说,还讽刺他大哥如今只配娶个乡下哥儿为正君。
他能忍?
他大哥娶谁与他们有何干系?他曦哥好得很,皇城里那些哥儿他就没觉着一个能比得上他家曦哥的。
文人斗嘴,武将斗狠。
最后万友季那几人自是被他狠狠收拾了一顿。
“大哥,万家那边是如何知晓你的事情的?”顾君玉有些疑惑,祖父的乡下可是远在沧州府城,与上京城相距上千里路,他们是如何知晓大哥在乡下与曦哥定亲之事的?
顾君谦与他说道:“应是大爷爷那边说出来的。”
顾君玉皱眉,顾君礼与顾君如面面相觑,大哥出事之后,他们多少也知晓一些家里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大爷爷那边。
顾君谦拍了下他,“好了,这些事自有爹他们去解决,如今我既已回来,自然也有我去解决,你与君礼他们便暂且好好玩闹。”
顾君礼闻言眼睛一亮,“大哥,你是决定不走了吗?”
顾君如也赶紧盯着他。
顾君谦道:“暂时未定。”
两人有些失望,但看到一边含笑的东河曦又觉着好像明白了,是舍不得曦哥吧。
两人挤眉弄眼,心里虽失望,但想到自家大哥能从伤痛里走出来,全赖曦哥的功劳,又觉着没甚了。
还是大哥开心最重要。
顾家在大厅里一家人轻松的谈笑, 而整个上京城都因着顾君谦的回归,开始暗潮汹涌。
顾家旁支。
顾蓉怡一脸怒意的回到娘家,她暂时不敢回去婆家。
婆母托她的事情没有办成, 她怕回去再被婆母跟大嫂阴阳怪气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