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运动就是这样,赢了的人才有话语权,不过......”
林笑虎眸光精亮,即使比赛结束,仍旧燃烧熊熊战意,他补充道:
“这并不代表我放弃打败你!”
温让剑垂眸落在身前的手,沉思几秒后,握了上去,点头道:“今天的比赛令我受益良多,你很强,如果有机会,希望与你再次交手......”
林笑虎眉眼飞扬,他也欣赏如今的‘温良仁’,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一年经历了什么,但是如此坦诚的姿态,对了他的脾气。
下一秒,这位击剑部的部长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温让剑说:“不过退部申请是‘我’早就写好的,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想改变的想法。”
“而且,我今天来学校,是为了申请延长休学的期限,没有加入击剑部的打算。”
既然是温良仁之前所做的决定,温让剑现在的职责,就是不能擅自偏离他的人生。
一切都等两个人交换回原来的世界后,由温良仁自己做决定。
此话一出,原本和谐的氛围又有些诡异。
但是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温让剑更不可能随意和他人深交,他迈步准备离去。
又被一个人叫住了,是严颂柏:“‘温良仁’你不会还因为大一那场地区比赛,对我们有意见吧?”
温让剑连事情的细节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有意见,也无法做出回答。
但是他的沉默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成为默认。
面容清秀有些娃娃脸的严颂柏,此刻看着温让剑挺直的脊背,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明明就是同一张脸,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现在的‘温良仁’与一年前的‘温良仁’等同起来,总觉得有一丝丝怪异。
但是这种怀疑,只是无根据的直觉而已,很快被他压下。
严颂柏严肃起来的面庞,总有些吓人,他冷声解释道:“先说好,一年前的比赛,你之所以被换下剑道台,是你自己比赛心态的问题,哪怕是今天,我包括全部击剑部的成员对此都没有异议。”
温让剑眼神一松,也听明白了似乎是‘温良仁’自己的问题,他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后,就准备离开。
这幅作壁上观,不屑回应的冷漠姿态,实在是太拽了,反而让人觉得‘温良仁’瞧不起他们,甚至不屑和他们说话。
一向好说话平易近人的严颂柏,第一个被激怒了,他在拦门口挡住去路,一只手重重拍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还以为一年的时间,你在剑道上脱胎换骨了,没想到本质里还是一个只会逃跑的逃兵!”
温让剑脚步一顿,脸色一沉,侧头道:“你说什么?”
一旁‘观战’的吴优瑟瑟发抖,心道不愧是学长的气势,空气都冰火两重天,眼底却有些好奇,想知道学长之间的因缘关系,吃瓜的表情不能再明显了。
吴优躲避战火的焦点,恰好也看到了一脸“吃瓜”的独孤遐尔,凑近好奇道:
“独孤学长好啊,我是击剑部的新人,我叫吴优,那个......你和温学长是什么关系啊?”
“不会真的是网上说的那样吧?”
“网上说的哪样?”
独孤遐尔即使随意回答吴优的话,目光的注意力却死死钉在温让剑的背影上。
专注发亮的眸光就像在观察什么稀有物种,又像见了唐僧肉,总是不是什么正常情感的眼神。
吴优心底一个我去,隐隐相信网上的留言都是有迹可循的,这种专注发亮的目光,说是看“一生挚爱、生死相随”也不为过啊!
吴优已经十分肯定两位学长不可言说的关系,在这个前提下,他直接问出所有人都会好奇的关节,有些迟疑道:“独孤学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和温学长是......你追......他吧?”
独孤遐尔想都没想就点头,肯定道:“当然是我在追他了!”
“你看师哥这么冰冷的样子,如果我不追上去,他怎么会回头看身后的人呢!”
吴优先是瞳孔地震,然后一脸姨母笑,最后格外怅然,轻轻拍了拍独孤遐尔的肩膀,悲伤道:“独孤学长,你也不容易啊。”
然后又补充道:“我以后也要学习你这种不惧寒冰、为爱燃烧的勇气!”
独孤遐尔一愣,终于扭头看了一眼长得不怎么聪明的新生,目光疑惑,似乎在思考对方话中之意。
吴优立刻拿起手机,善意道:“学长你看!网上现在关于你和温学长的图片可多了,还有一些是我刚才偷偷拍的,你喜欢哪张,我分享给你,希望它们可以慰藉你的心灵!”
独孤遐尔随意一瞥,瞳孔微微放大。
手机里,
全部都是他和学长两个人的抓拍图片,高手都在民间,各种图片剪辑和特效,氛围感满满,即使知道是假的,可是独孤遐尔的心脏不受控制,加速跳动。
尤其是出现了CP两个字后,独孤遐尔嘴角缓缓扩大,眸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占有欲和某种惊人的小心思。
原来还有这种作用啊!
如果组了CP,那自己和师哥是不是就算绑死在一起了?
当有这个想法出现后,独孤遐尔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有些偏执的精神问题,但是并不准备压制,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更会不择手段地去实现。
“学长?”
吴优莫名觉得,带着诡异笑容的独孤遐尔有些危险,就听对方说:
“全都发给我。”
“哎?”
独孤遐尔重复道:“我说,把照片全都发给我。”
吴优表情一僵硬,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全部都要?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怎么有些恐怖啊喂!
就在吴优单方面分享照片的时候,门口学长们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凌霄微微蹙眉,上前拦住情绪激动的严颂柏,他反而是最冷静的,除了微微蹙眉的眉宇表达他的不悦。
凌霄的语调没什么情绪,客观评价道:“小柏,人各有志,既然他不想回击剑部,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严颂柏一把扯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不悦道:“现在是强人所难的意思吗?”
“我明明是在说他自己的问题!一年前自己比赛输了,连个交代都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
严颂柏的身高算击剑部里最矮的,站在温让剑面前只到他下巴,却气势强势道:“‘温良仁’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
“不过你不要误会了,我说这些不是要求你回击剑部。”
“你当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搞得全校都以为是我们把你赶出部,当初是我们赶你走的吗?难道不是你自己比赛输了,就缩回家里,学校不来,训练也不参加,一个交代都没有给我们就直接休学,给你打死电话也一个不接。”
严颂柏愤怒到脸颊涨红,死死盯着温让剑道:
“更有不知情者,还说击剑部的老生不容新生,说我们在霸凌你!搞得接下来的两年,没有一个新生敢加入击剑部!我们连比赛都参加不了!”
此话一出,
不远处的独孤遐尔,原本优哉游哉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忽然指骨用力,捏紧手机,脸色发白,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严颂柏眸光冰冷,咬牙道:“你说实话,究竟是我们说了哪句话,做了哪件事情伤害到你脆弱的玻璃心,让你觉得我们曾经霸凌过你!”
身后的凌霄原本一直拉着他肩膀,防止情绪激动的严颂柏冲出去和人大打出手,毕竟他们部里,看起来最和蔼可亲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人,确是认真起来,最容易大打出手的人。
听到最后的问题,
击剑部的人都望向,垂头沉默不语的温让剑,似乎在等着他给出一个回答。
温让剑真的有些头疼了,垂眸不语,气息越发冰冷,这都是一些什么事情,就在他思考对策的时候,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人来。
独孤遐尔站在温让剑身前,手臂微伸展,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他冷脸道:“师哥他已经说过了,不会加入击剑部!”
“况且师哥前段时间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到了脑袋,记忆力还处于混乱的状态,精神更是不稳定,你们就不要拿以前的事情刺激他了!”
“别是失忆这么鬼扯的话?”
严颂柏根本不信,他狐疑看着独孤遐尔,问道:“还有独孤,你在搞什么,你什么时候和‘温良仁’的关系这么好了?”
要说谁有可能霸凌温良仁?
严颂柏觉得比起他们击剑部的成员,这个曾入部见学两个月的独孤遐尔,更有可能。
因为他就看见过......
“关你屁事!”
独孤遐尔第一次爆了句粗口,带着点强制打断的意味,青年眸光冰冷,一瞬不瞬盯着你看的时候,更像一种肉食野兽,恶意和杀意毫不掩饰流露出来。
“我和师哥的关系,还用不着向你交代。”
一只骨感修长的手,带着一点力道搭在独孤遐尔的肩膀上。
温让剑稍微被震惊了一瞬,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略微瘦弱的背影,这道背影仿佛第一次被他看到眼里,但他到底不习惯被人“保护”的感觉。
他从独孤遐尔身后走去,挡在人面前,回复道:“就是这样,过去有些事情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是我保证,等我记忆恢复的那一天,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严颂柏还想说什么,同样也被一只胳膊给挡住了。
林笑虎沉眸看向温让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温让剑没有躲开。
林笑虎少见的严肃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这个人也不喜欢什么秋后算账,就像莫教练在我们比赛前的那句话......”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场击剑解决不了的!”
“我和你用剑交流过,深刻明白你的剑一往无前,锋锐无比,这不是一个只会逃跑的懦夫用的剑,所以我尊重你的剑,连同尊重你这个人,包括你所做的一切决定。”
说完后,林笑虎侧身,示意道:“你走吧。”
温让剑点头,不忘记拉住身后的人,朝门口走去。
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话:
“‘温良仁’,只要有我在击剑部一天,击剑部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随时找我。”
温让剑脚步一顿,以剑对战这么多次,林笑虎算是他第一个对手。
是好对手,
不是厮杀的敌人。
求剑半生,终遇一个好对手,温让剑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他侧头回道:“多谢。”
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多了几分郑重。
独孤遐尔低头看向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掌心的温度都透过衣袖传递到皮肤上,一阵滚烫,他微微抬头看向温让剑的侧脸,眸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两个人刚走出排球馆的后门,
独孤遐尔眸光一闪,穿梭人群,仿佛看到了什么人,立刻道:“师哥,本来想和你去后街吃好吃的,今天可能不行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啊!”
“以后再补回来!我请客!”
温让剑手心一空,看着青年迅速跑远的身影,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适应握住几分,“你......”
其实他本来也不打算去,就是......
黑衣青年的周身氛围,第一次有些萧瑟和尴尬,他嗓音冷冷道:“你还没告诉我办公楼在哪儿。”
最后,温让剑七拐八拐摸索着校园的大小路径,好在因为之前的击剑比赛,他在校内算是大火,不少人都认识他,按照好心人的指路,终于走到了职工办,办理了休学延期。
一个学期算半年的话......
半年的时间应该足以让一切回归正轨。
温让剑一边思考,一边迎着夕阳的余晖,朝着校门口出去。
视线里是安宁美丽的校园,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对未来的畅享和希望,没有挣扎的求生,没有残忍的厮杀,没有寒冷的大雪......
真是一个过于梦幻的世界,都有些不真实了,也有些......不太适应。
刚踏出学校的大门,
温让剑敏锐地感知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视线看过去。
果然在门口来回穿梭的人群里,看到一个坐在小摊贩前的黑衣中年人,鬓角半灰,眉眼深刻带着皱纹,似乎经常思考一些问题,眼中带着一副看透人心的犀利。
男人面前的黄色塑料桌子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才吃了一半,对方就像守株待兔的猎人,并不着急填饱肚子,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校门口。
而自己......就是他等待的“兔子”。
温让剑眸光一沉,看着对面的中年人目标明确朝自己走来,第一句话就是:
“‘温良仁’,等你好久了。”
看着青年瞬间冷冽下来的表情,李明警官立刻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哦,千万别误会,我叫李明,说起来我们挺有缘的,你还记得你前几天在山城医院里帮过一个昏倒的老太太吗?”
“那是我母亲,身旁那个脸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是我弟弟,叫李默,他在涉外新区开了一家新媒体工作室,我记得他说过他给过你一个名片,你应该还留着吧?”
不愧是警察,随口的几句话,可是话里有意无意提及一些只有温让剑和当事人知道的事情,一般人这个时候已经放下警惕了。
温让剑故意将表情放松下来,点头道:“记得,是给过我一个名片,但是我也说过随手而已,你们家的道谢我收下了,没有别的事情,我准备回家了。”
温让剑单手插兜,不疾不徐准备离开,却在和李明擦肩而过的时候,面色一沉。
李明笑道:“先别着急走嘛,我忘记说了,其实我还是一名警察......”
李明故意在这句话后停顿了一瞬,似乎专门为了观察温让剑的表情,见青年仍旧不为所动的冷冽表情,继续道:
“而且是专门办大案凶案的刑警。”
温让剑心下叹气,但是他在心底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明白这一天早晚都会来,脚尖一转,表情坦荡,直面李明道:“是一个月前发生在涉外大学后街的案子?”
‘温良仁’的主动提及,是李明没有想到的。
温让剑这一次主动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解释道:“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最近网络上都有真真假假的消息,我多少也了解一些,而且距离我们学校还很近。”
十分合理的理由,再正常不过的回答。
李明警官点了点头,却不动声色观察青年的表情。
他发现青年毫无躲闪惊慌的情绪,反而过于光明磊落,李警官心下一跳,出于刑警的直觉,他立刻分析会有这种表情的情况有两种:
第一种自然是问心无愧,清清白白的好人。
第二种则是......视杀人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的“疯子”。
可是根据他们局里了解的资料,温良仁一个从小受到霸凌,大学因为一场比赛,精神脆弱到要休学一年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和“血债累累”的变态杀人狂联系到一起。
李明警官想的这些事情,在现实世界不过一秒而已。
他立刻挂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解释道:“这种残忍可怕的凶杀案件,怎么可能和你一个大学生扯上关系,而且我们早就在事发的当天,将有可能接近事发场地的人做了比对,发现那柄被凶手遗留的菜刀上的指纹,全都对不上。”
指纹比对!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将菜刀上自己的指纹和温良仁的指纹比对过了。
可惜,现在这个世界他们看到的‘温良仁’,并不是真的温良仁!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诡异,”按理说,警察不该对一般大众透露案子的消息,可是李明警官似乎只想找个人感叹道:“菜刀上的指纹,居然和数据库里的几亿个指纹都对不上,让人怀疑这个凶手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他仿佛只是凭空出现,杀了一个人,又凭空消失,太诡异了。”
温让剑不置可否,按照他的性子不该这么耐心听完这些话,可是他却少见露出恐惧害怕的表情,附和道:“确实有些诡异,希望凶手早日被抓住。”
李明警官叹了一口气道:“说的是啊,为了民众的安全,我的同事们都连续几天几夜没回家了,让凶手逍遥法外,就等同于在羊群里游荡着一匹狼,下一个葬送狼口的不知道是谁?”
温让剑表情不变,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眼逐渐褪色变暗的夕阳。
这么明显的举动,身为一民警察怎么可能看不出温让剑不耐烦、想要离开的意图。
李明警官立刻道了声抱歉,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温让剑这一次,确实真心露出疑惑的目光。
真正的来意?
李明警官严肃了几分,甚至比方才说起凶杀案还要严肃,他道:“说起来,我也是今天从网上看到了你的击剑比赛,才发觉你身边的一个人,根据我调查的资料,不论是出于你帮助我母亲的私人情谊,还是身为警官的职责所在,我觉得这件事情你有知情的权利。”
对上温让剑疑惑的目光,李明警官一字一句道出一个人的名字:“独、孤、遐、尔。”
温让剑心底一沉,问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李明警官略微偏淡的眸光凝视着温让剑的表情,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会放过,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他就是从你初中开始,乃至高中,霸凌你的始作俑者吗?”
“什么?”
温让剑瞬间抬眸,只觉得耳边一阵嗡明,他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李明警官又重复了这句话,温让剑沉默了,本就冰冷到几乎毫无情绪的脸上,此刻更是看不到什么表情,偏长的碎发盖住眉眼,落下一片阴影。
李明警官拍了拍温让剑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你还有想要了解的,在工作允许的范围内,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虽然现在时间有些久了,但是不能掩盖独孤遐尔曾经伤害过你的事实,近年来霸凌更是被列入了刑法,如果你想让伤害过你的人承担法律责任,随时找我,虽然时间跨度久远,证据有些难以搜集,但是事在人为。”
温让剑点了点头,看着李明离去的背影。
“哦!”本来离去的人忽然回头。
此刻若是温让剑的表情稍微松懈,都将成为猎人的靶子。
可惜李明警官失望了,他仿佛公事公办道:“还有一件事情,之前你住院一直没去打扰你,毕竟你曾经近距离出现过凶案事发地,可能以后时不时会打扰到你,有些例行问题需要找你确认。”
李明警官的笑容一收,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是审视的目光格外具有压迫感,最后问道:
“不麻烦吧?”
温让剑仿佛还沉寂在有关霸凌始作俑者的震惊中,眸光有些空洞,麻木地摇头道:“不麻烦。”
李明警官说了些场面话,彻底转身离去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温让剑蓦地抬头,目光瞬间幽深难测。
自己很长一段时间被盯上了!
这个警官很难缠,而且具备优秀猎人的本能,先是和自己套近乎获取信任,然后猝不及防暴露身份,这种身份和目的上的转变,一般心理防线薄弱的人,肯定会露出一瞬间的情绪漏洞。
然后,再拿温良仁的创伤,或者说最不想被人知道的弱点刺激自己,就是长时间受到霸凌的事情,真的温良仁绝对会暴露自己的情绪,被人捏着鼻子走!
还有最后那个回头,最后的那句话......
什么找自己了解情况,明明是在侧面警告威慑自己!
不过,这其中几次交锋和试探,虽然有些惊险,温让剑的心中都古井无波,真正有一瞬间令他暴露出真实情绪的是......
独孤遐尔!
听到那个霸凌的始作俑者,那个名字,温让剑一瞬间的震惊是真实的。
“弟弟,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再接近‘温良仁’了吧?”
排球馆后门,比赛结束后,学生都走光了,这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甚至是有些寂寥。
一处飘满落叶的胡泊旁,站着两个面孔肖似,身量一高一矮,气质截然不同的一对兄弟。
位于排球馆后面的胡泊,叫枫林湖,一到了夏末秋至,湖面上会飘满一层金黄色的叶子,又叫黄金湖。
独孤遐尔看着面前气质沉稳内敛,表情死板的男人,十分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没有了在外面伪装的柔弱温柔,往湖前的木椅子上一靠,右脚后跟翘到左腿膝盖上,头一歪,面无表情道:
“所以呢?”
哪里有半分在温让剑面前良善无辜的样子。
这幅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样子,像个十足的混混。
冰镇河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也有些头疼,一本正经道:“之前我为你摆平这件事情,花了不少钱......”
“哦!”
独孤遐尔长长嗷了一声,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不屑道:“原来是找我要钱的,你早说啊,直接发个短信就行了,跑这么大老远的,一定耽误了世界冠军宝贵的练习时间。”
“不是钱的事情。”
冰镇河皱眉的表情就没变过,“你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态度,我是你哥!”
“可千万别!”独孤遐尔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晃悠着,伸手拒绝道:“你姓冰,我姓独孤,咱们连户口本都不在一起,千万别和我攀亲戚。”
冰镇河一板一眼说明道:“那是因为你跟父亲姓,我跟母亲姓,但是血缘上我们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你无法否认这一个事实。”
血缘,血缘,又是血缘!
明明因为从小父母离异,自己跟着父亲,冰镇河跟着母亲,此后直到成年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偏偏自从父母去世后,一向只关心自己击剑比赛的哥哥,突然冒出来管教你,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无法接受!
独孤遐尔眉眼划过一抹厌恶,烦躁地起身,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个只会说教的哥哥。
“说完了吗?说完咱们也早点各回各家吧,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这张死人脸。”
这个在剑道上所向披靡的‘击剑帝王’冰镇河,生活里大概是有些不善言辞的木讷男人。
毕竟他人生中所有的热情和关注,都投注在了击剑上,为此难免在别的地方有所疏忽,等意识到的时候,发现有些事情也无法挽回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谈今天的比赛。”
到底还是兄弟,对彼此基本的了解和认知还是有的。
冰镇河一句话就让独孤遐尔离去的脚步一停,他直蹦主题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温良仁’在剑道上脱胎换骨,但是你为他选错赛道了......”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无意之举,还是在故意报复他。”
冰镇河的瞳仁颜色和独孤遐尔的的眸色很接近,只是更偏深色一点,眼睛的弧度也偏锐利和冷淡,这就显得这个男人更为沉稳内敛。
其实,冰镇河更像父亲,独孤遐尔更像母亲一点。
此刻那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眸,因为激动发出炽盛的光彩,独孤遐尔像个刺猬炸起一根根尖锐的刺,他好像生气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比起花剑,师哥明显更适合攻守自由的重剑!”
“他是为重剑而生的!”
三句话如炮弹般吐出,独孤遐尔胸膛起伏不定,死死盯着对面如山岳般沉稳的男人,心底却下意识有些不安。
因为独孤遐尔自己也清楚,即使不愿承认,他这个哥哥对剑道比谁都认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冰镇河微微诧异,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对那个‘温良仁’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说回击剑上,解释道:“确实,比起注重华丽姿势的花剑,他更适合攻守自由的重剑,可若是和佩剑相比呢?”
独孤遐尔一愣,仿佛明悟什么,自语道:“佩剑?”
冰镇河自己主攻重剑,可作为一名职业击剑选手,必定对其余的两项有基本的了解。
冰镇河一字一句沉稳道:“佩剑横断面近似长方形,剑尖为圆形,没有弹簧头,可刺又可劈,这是与花剑、重剑最大的区别。”
“今天的比赛,你应该隐隐约约也意识到了,‘温良仁’犯规的那几次,出剑的手法更接近佩剑,仿佛是本能,又或者是无意识的习惯。”
“但在以秒决定胜负的击剑比赛里,不管是本能也好还是直觉,都是胜负的重要因素!”
“起码,在重剑里他犯规的那几次攻击,在佩剑中可以得分!”
最后一句话,宛若醍醐灌顶,让独孤遐尔浑身都冻结起来,可是他却强撑着不肯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师哥他,今天的比赛......赢了。”
“就算是重剑,师哥也可以胜利。”
冰镇河微微蹙眉,直接了当道:“你这般执着于重剑,是幻想着在重剑项目上,有一天他会打败我吗?”
“或者说不论我们两个谁胜谁负,都可以看到另一方落败的惨样?”
“独孤遐尔......”
冰镇河沉稳内敛的气质一变,仿佛一柄破旧古朴的剑散发出锐不可当的光芒,起码在击剑上,这个男人有着绝对的信心,这是踏着无数败者,堆积的信念。
这个男人第一次直呼全名,十分平淡且如常道:“你应该明白,我不会输。”
独孤遐尔一愣,表情渐渐阴沉下来,嘴角勾起,精致的面孔有些扭曲,看着面前的‘击剑帝王’,冷笑道:“该死的老哥,你这幅不可一世可恨的面孔,真是更令人期待你惨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