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真的很辽阔,辽阔到无边无际,很缥缈,仙气飘飘,可帝祸天越发想要毁掉这里。
因为这样美丽的世界,没有他的蓝宝!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要自己一个人,无边无际,毫无终点的活在这个没有少年半点踪迹的世界里,帝祸天生怕自己有一天会重蹈覆辙,生出毁灭一切美好的念头,并且付诸实践。
可是,帝祸天又深知,那个会化为亿万花瓣,打通仙门的少年,一定会不情愿,更甚至会生气。
与其这样,不如,就大梦一场,永远和少年待在一个世界里。
多好......
“阿宝,我想见你了。”
帝祸天喃喃道,便要掏出自己怀中死死护着的仙丹,说着一口便要塞到嘴巴里。
“当本殿之面,还想觊觎仙丹?”
炽阳冷笑一声,双目大灿,指尖轻点,直将帝祸天的右手烧成焦黑状,手骨上附着的火焰立刻将仙丹也化为了劫灰。
帝祸天呆呆得看着自己最后一丝念想,也化为了灰烬,目光少见的呆滞,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连最后一次见到蓝宝的机会都不给他!
为什么对他这般残忍!
够了,这世间的一切都该死!
这众生就该撕裂他们!
下界生灵自私愚蠢,是害死蓝宝的源头。
仙界各仙家一个个只会旁观看戏,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移山搬海之能,却只会冷眼旁观,放任下界世界毁灭!
最后,死的却是一个不过十八的少年而已!
“你、们、都、该、死!”帝祸天喉咙沙哑,和着血道。
于是,众仙只见,一个不过才登临仙界千年不到的魔修,居然敢直撄太阳神君的锋芒,浑身魔气暴动。
原本祥和宁静的仙庭都搅动的狂风肆虐,刮来一股冰冷血腥的气息。
千年的修为,又加千年的修为,可对于生命没有尽头,千万年、亿万年起步的仙神而言,却也......
“不过如此!”
炽阳殿下眉眼倨傲,却高高在上,不紧不慢道:
“原本想给你一个痛快,叫你在太阳的光辉下化为灰烬,其实你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但是现在本殿特例赐予你死于这神枪之下!”
众仙只见,站于神阶之上的太阳神君炽阳殿下,右手的红枪转动,挽了一个潇洒的枪花。
双目中火大灿,似两轮熊熊燃烧的太阳。
“去吧!太阳神枪,洞穿一切邪恶!”
炽阳殿下神威赫赫,手中神枪顿时脱手而出,直接破了帝祸天最为坚固的魔气屏障。
黑雾溃散下,帝祸天倒退好几步,光是神枪的威严气流,就叫他胸骨碎裂,仿佛浑身都要被这神威灼伤,燃烧成灰烬。
眼看着最尖利的枪头就要洞穿自己的胸膛,帝祸天忽然平静了下来,三只猩红的眸子缓慢闭上。
终于结束了吗?
“阿宝,等我......”
“忘川河上,会有你的踪迹吗......”
就在帝祸天直面自己的死亡之际,却迟迟没有感到神枪洞穿胸膛的痛楚。
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这是......”
“这股光芒是?”
“这魔仙身上怎么会有......那位的气息......”
帝祸天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金色的光芒,他眼眶瞬间红得滴血,这一刻,他才觉胸口那股千年不曾感知过的滚烫,再一次叫他的心脏烫的刺痛。
这滚烫,如此刺痛,如此鲜活。
心脏跳动的声音不停的传来,连四周炸锅般的耳语都消失了。
“咚——”
“咚——”
“咚——”
就在裁决神殿如沸水般炸锅之时,遥遥相对的最远处,一座辉煌却冷寂的空旷殿宇。
一双赤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了。
拥有这双赤金色眸子的俊美神君,身子挺拔,盘坐于一方莲花道台之上,周围有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大道,流转于身躯之上。
这位神君,生得冰铸般俊美无暇,眸光流转间有无尽神威,而此刻,这亿万年都不曾有过波动的面庞,终于淡淡的蹙了蹙眉,鼻腔冷冷轻咦一声。
纤薄的淡色唇瓣,终于吐出两字:
“何、人。”
下一秒,只见那神君胸口,有金色光芒不停闪烁,越来越快,越来越明亮。
仿佛在不停催促他什么,又或者是一种警告。
神君似乎有所不悦,不得不结束他神魂归一的最后一步,被打断了悟道,淡漠威严的眉宇微微压低,赤金色的眸子暗了一瞬。
接着,身形如金色的闪电,一闪而过,顷刻间消失。
只余一方莲花道台,在空旷的神殿中孤零零座立。
“你这魔仙身上究竟有什么鬼!”
炽阳殿下原本信誓旦旦的一击,刺破一切虚妄的太阳神枪居然被一阵金色的光芒给弹了回来,其威压比身为神子的他还要高上一个层次。
“呲——”
火红的太阳神枪被反弹原来的路径,于半空中划过撕裂空间的虚影,擦过炽阳的侧脸,直直插入他身后的无名神椅。
枪杆微微颤抖,发出规律的音律,还在消减收到的威压之力。
炽阳殿下神目一缩,原本倨傲的神情忽然一变,指尖擦过脸颊的热血,猛地看向面前的同样有些不解,有些震惊的帝祸天。
他浑身似点燃一般,发出暴怒般的呵斥:“诡异魔仙,找死!”
区区下界魔仙,居然在仙界众仙面前抵挡、甚至反弹自己的天命神枪,无异于在挑战自己的权威,甚至动摇了他身为天君之子的尊严。
炽阳必须要用此魔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炽阳反手握住自己的太阳神枪,火红色身影瞬间出现在帝祸天面前,手持神枪,居然动用了自己的太阳之力,选择亲手灭杀面前的诡异魔仙。
“死在本殿手中的魔多了去,但在这裁决神殿下,你可是独一个,感到荣幸吧!”
帝祸天却对面前的杀机视而不见,反而有些疯魔一般探看四周,一只手捂着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胸口。
“是你吗......”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你在哪里......”
炽阳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对自己的神枪视而不见,简直是对自己一击的蔑视,他神情躁怒,心底又有些不安,只想快些结果这疯疯癫癫的魔。
于是,抬起手臂,亲手将神□□入帝祸天的胸口。
“嗯?”
尖锐附着太阳光辉的神枪,却在看看刺入胸膛前,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凝滞不动。
炽阳方才只动用了自己不足三成的实力,见此他不信邪,燃烧太阳之力,调动足足五成的力量,可神枪根本纹丝不动。
炽阳气笑了,因为用力到面孔都有些狰狞,却隔空朝无人之处,吼道:“方才就察觉到你的气息了!”
“躲躲藏藏算什么仙界战神!”
“还不给本殿出来吗?”
“蓝!迦!”
说到最后两个字,炽阳明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脾气有些按捺不住的暴躁和积愤。
神殿中,似从天边响起一道威压冷冽的嗓音,叫人下意识屏息凝神,不敢造次。
“炽阳,天君不在,你无裁决神能。”
来者只一句话。
却叫众仙得知这道声音的主人,也证明他们方才感知到的金光气息,并无差错。
“战神?”
“真的是战神?”
那道足以凭金芒,便弹开炽阳殿下神枪的存在,仙界也只这一神。
只见那杆通体赤红如岩浆神枪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枪杆,虚握的力道毫不费力便阻挡神枪前进半分。
就在炽阳和帝祸天之间,淡淡金光闪烁,凝聚成一道虚无的金色身影,然后变得凝实起来。
身姿挺阔的金甲战神,薄如蝉翼的金甲片覆盖在关节之处,金色光点于白袍上浮动,似暗夜星辰,威严神武中增添一股浪漫的色彩,似九天神明,神兵天降。
赤金色的神目于三只猩红的血瞳相对的一刹那。
帝祸天飘忽的目光忽然一凝,直直定目向面前的金色身影,仿佛有一双大手掐住了他的心脏,连同那股滚烫都变得刺痛起来。
他重复这个名字:“蓝......迦。”
“大胆!”立刻有仙人呵斥道:“战□□讳不可直言!”
帝祸天目光定定看着面前无边神威,眉目冷峻的仙界战神,仿佛透过这张历经千帆,不可冒犯的神颜,看到了一个少年重合的面容。
只是这张面孔,变得更锐利,深不可测。
相似的面孔,截然不容的目光。
他不敢置信,心底又存着一丝念头,尤其是心口那处滚烫破土而出一般,喃喃道:“是你......吗?”
“你还活着,对吗?”
帝祸天用血迹斑斑,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轻触战神流转金辉的白袍,留下一点乌黑的血迹,紧紧攥着战神的袍角。
赤金色的眸光蕴含神威,九天之上的神明高不可攀,不可动摇,唯有那双金眸落在那只攥住自己袍角的手上。
眸光闪动,意味不明。
“蓝迦!我就知道是你!”
炽阳似被点燃了怒火,动用神威,手持神枪太阳神的曜日震开战神虚虚一握的手,反手便直刺对面,冷呵道:“方才就感知到你的气息!”
“堂堂仙界战神,居然和魔仙有染,为何这魔仙身上有你的神魂气息!”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仙界众仙心底的疑问。
神魂乃仙界仙灵一切力量的来源,除非至亲至爱之人,是断不可能出现在他人身上,因为哪怕是一小片神魂的剥离,都是对自身极大的隐患。
若寄宿之人身陨道消,其神魂反噬,自身也会收到重创,轻则修为大跌,重则影响大道修为。
炽阳的指控对仙界无情无私的战神而言,很致命!
彩云仙子美目一冷,立刻叉腰反驳道:“炽阳!你这般污蔑战神,安知其中没有隐情!堂堂战神,九天神明,如何会于一邪魔外道有所纠葛!”
“此言诛仙,我看是你居心不良!”
众仙议论纷纷,可是心中难免疑惑。
有末仙下意识道:“战神这般神魂强大,堪比创世祖神,若非他自己甘心剥离神魂,又怎会......”
此番言论戛然而止。
因为有些崇敬战神的仙子的目光,已经能洞穿这末尾小仙,他自然不敢再言语。
“蓝迦,别以为你是祖神点化的创世金莲,本殿就怕了你,其他仙神不敢说的话,本殿下身为天君之子,以身作则不可推诿!”
红甲威武的炽阳殿下,后退一步,目光如火炬,直言道:“神魂的神威可做不得假,如果本殿记得没错的话,你此番历劫归来的下界,正好也是那方长生界吧?”
“这世间会有这般巧合?”
“你是以为这仙界众仙都是傻子吗?”
众仙:“......”谢谢,他们现在挺想做个傻子的。
“去取天衍阁里的命薄过来!”
炽阳忽然得意一笑,大手一挥,看向手指翻飞,不停推演神神叨叨的天衍道君。
天衍阁中,不仅测算大道命途,还会记录仙界众仙下界历劫历练的一应信息,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记忆和资料,待众仙回归仙界后,根本无仙在意下界之事。
所以天衍道君清闲了千万年,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众仙眼中的灯泡,他挂着褶皱的笑容。
一个是天君之子,一个是祖神座下点化的仙界战神,这......
谁都不能得罪啊!
天衍道君最后将目光落在,一副事不关己,负手而立的战神身上,看向目光快喷火的炽阳殿下,斟酌道:“殿下,这个,事关战神隐私,要不还是......”
沉默无言的战神,突然语调淡淡地来了一句:
“本君没什么不能为人所道。”
这下,天衍道君,包括所有仙界众仙都无人再说什么,毕竟他们也十分想知道战神到底在下界经历了什么。
还有,这个魔仙猩红滴血的眸子,都快将他们的仙界战神给盯穿了啊!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啊啊!
只见天衍道君浮尘一挥,缥缈的云层中,出现五颜六色的泡泡,存放着每一个神仙在下界历练的记忆。
而其中,关于战神的历练记忆,标志就是金色的泡泡,几乎覆盖了半个神殿。
不怎么费力,众仙运用神念,顷刻间便将战神的历练回忆,看了一个大半,众人的面色越发的严肃,也越发钦佩。
就连目光倨傲,从来和战神不对付的炽阳殿下,目光也有所闪动。
战神在下界历练的记忆里,无一不受尽风霜,受尽历练,九死不悔,每一个世界皆为拯救下界生灵而献祭自己,或者征战一方,尸骨无存。
无愧于战神之名,无愧于天下苍生。
直到最后一个世界,也就是长生界的记忆......
帝祸天眸光一眯,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如此。
蓝宝,只是仙界战神历劫的一个化身而已。
是这九天神明,千百回历劫的其中一个短暂的世界而已。
帝祸天因伤势过重,连直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却仍旧用一只满是焦黑干枯的手骨捏紧那抹袍角,声音颤抖,神情倔强又不甘心。
“你,还记得我吗?”
蓝迦只回了两个字:“记得......又如何。”
记不得又如何?
重要么?
清冷平稳的声音,真是十足的无情无欲。
帝祸天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他看不懂现在的蓝宝......不!他看不懂这仙界战神。
自己于他而言,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只是他无尽神明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吗?
但看完了战神的历劫经历,所有仙界众仙,皆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战神大义啊,神爱世人,众生平等。”
“原来神魂是这样被撕裂一片的。”
“战神的真身就是创世金莲,在长生界下送去的那抹莲子,才叫此魔仙有了仙缘,得以问鼎仙界。”
“本来是多好的机遇,结果此魔却毫不珍惜,反而误入歧途,起了贪念。”
炽阳咳嗽了一声,众仙皆安静下来,只见炽阳殿下走上神台,严肃道:
“此魔仙藐视仙庭,罪该万死,他能登临仙界与战神有不可推脱的缘故,但念及战神历劫,事出有因,如今还请战神亲自裁决此魔,以证神格!”
众仙附和。
帝祸天瞳孔一缩,死死望着那道长开,挺阔几分的肩膀。
神庭之下,众仙面前,只见战神蓝迦朝那地上的魔仙走去,众人静待战神秉持职责,裁决此魔。
帝祸天心底虽不愿相信,可是他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蓝宝......蓝迦......蓝宝......蓝迦......
两个名字和两张面孔,不停在脑海中交织,根本不能冷静思考,最后所有纷乱的思绪化为一句话。
就这样吧,死在此人手中。
起码最后,他还是见到了,不是吗?
等待的杀机不见,众人却见战神豁然转身,赤金色的眸子如利剑直直射去,嗓音压低,带着神威的语句震慑神魂,一字一句道:
“炽阳,你算什么,也配命令本君!”
炽阳面色一百,后退一步,然后浑身太阳之力暴起,手持武器朝对面攻击而去。
“蓝迦!你身为仙界战神,这是想藐视仙庭,暴毙魔仙吗?”
火红的太阳神枪,威风凛凛,一枪之下,仿佛砸来一个巨大滚烫的太阳,爆炸开一片滚烫的火浪。
周围的仙云都被热浪化为细雨。
“完了完了!又打起来了!”
“几年就来这么一次!”
“还有完没完啊——”
“啊啊啊啊啊我的云朵!”
周围一片混乱。
帝祸天却只能看见一人,滚烫的火浪并未烧到他分毫,因为有一道浑身耀眼金色的身影,挡在他身前,一只手就接住了对面的一击。
“蓝宝!”
“不管你叫蓝宝还是蓝迦!”
“我就知道,你是记得我的!”
帝祸天撑着膝盖,从地上直立起身,颤颤巍巍朝那那背影走了两步,却力竭直接撞到那人的后背,直接放任自己。
帝祸天伸出胳膊,从后背搂住蓝迦的腰身,脸颊处接触的盔甲是冰冷的,可是胸口的莲子却是滚烫的。
一抹血泪从他眼睑滑落。
“你还记得我,你没有忘记我......”
帝祸天一直重复这句话,死死抱住蓝迦的腰身,仿佛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没有看到,被他抱住的九天战神,身姿微微僵硬。
“蓝迦!你果然和这魔仙有私!”
炽阳却了然冷嗤一声,举起手中神枪,动用太阳神秘法,周身耀眼的神符涌现,气势恢宏,仿佛能撼动半个神殿。
“你身为战神,怎可偏爱下界卑贱妖魔!”
却见俊美如神祇的战神,脸上终于有了丝丝情绪波动,划过淡淡的讥讽:
“你又算什么高贵的东西?”
“本君从太古便为仙庭征战,救世不计其数,便是你父神都不敢置喙半分,何时轮到你教训本君。”
炽阳脸色青白异常,愤怒到都有些语无伦次,表情瞬间怒到失控:
“蓝迦!本殿早就看穿你藐视仙庭,如今还藐视我父神,今日本殿就代父神好好教训你!”
又是一杆神枪,虚虚划来,仿佛有摧枯拉朽之势,半个仙庭都坍塌了。
可坍塌毁灭的火圈中,此刻却无战神的踪迹。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蓝迦反手一拉,直接将帝祸天拦在自己怀里,一只手便撑住对方的腰身,脚踏虚空,出现在裁决神殿外面。
赤金色的眸光高高在上,又目空一切,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跳蚤蹦跶。
蓝迦十分客观陈述道:“你非本君的对手,再战下去,神陨道消的人是你。”
观战的众仙嘴角抽搐:“......”
不愧是战神,满仙庭内只有战神敢说这个大实话了!
帝祸天仿佛还在做梦,向来杀伐果断的下界妖皇,此刻就像收敛了爪牙和利齿的无害妖兽,静静趴在蓝迦的胸膛。
耳边是神明独有的心跳声,如同太古巨兽,地动山摇。
触感太过真实,反而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两股神威在仙界内对抗,众仙纷纷避开交战的中心,只见红金色的闪电,时不时闪烁于祥云多多里,爆开开来气流,冲散了云朵的形状。
但是,这场对决,真的就如蓝迦所言,炽阳区区千万年的修炼,不敌自天地开辟便诞生的战神蓝迦。
众仙观看,战神一只手抱着那魔仙,另一只手时不时抵挡,便叫炽阳殿下气息不稳,姿态狼狈。
炽阳自尊心颇傲,自诩的神能,在蓝迦轻松抵挡的动作下,彻底叫他破了心防,盛怒之下,居然动用毁天灭地的太阳神能。
“九天曜日,镇压!”
这原本是其父神自幼铭刻在其神魂之上的神威,乃是为了护佑其子不到万一,不得使用这股神威。
可是这次仙界众仙皆在,炽阳为了获胜,居然不择手段起来。
只见天边亮起一颗颗熊熊燃烧的太阳,齐齐砸下,势必要将半片天都捅穿!
“疯了啊!”
“若叫这太阳砸下去,半个下界都要没了!”
蓝迦轻松的表情一沉,推开怀中的人,不容分说道:“站我身后去!”
帝祸天少见如此之听话,居然乖乖站在蓝迦身后,三只目光却粘在那抹金色的背影上,仿佛要铭刻下来。
众仙只见,远处的云层中又亮起一颗耀眼的光芒,充满神圣的金光,比火红的太阳还要耀眼却不滚烫,仿佛净化世间一切黑暗。
金色的神光下,出现一朵朵金色的巨大莲花,拖住砸落的太阳,绽开的花瓣包裹住熊熊燃烧的太阳。
居然将太阳的神能化解于其中,然后金色的莲花花瓣,瓣瓣洒落,消散于仙界,融化于云朵中,划过一抹金色彩虹桥。
“莲花瓣瓣如刀刃,灭!”
蓝迦双手于身前划过半个弧圆,最后双手一拍,传来清脆的声响,战神面容无比圣洁、威严。
赤金色的眸光第一次动怒,神明冰冷无情道:“炽阳,祸及下界,你罪不可恕!”
众仙暗道,战神动怒了,事情难以收场了。
满仙界只有一人,注意到了蓝迦背负身后的一只手,从指缝里渗出金色的血迹,如金粉金沙,散落云层,顷刻间便杳无踪迹。
蓝迦金眸一晃,感觉一双滚烫温热的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扭头就对上认真严肃的血瞳。
金色的眸子难得避开了一瞬,仿佛是不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帝祸天只道了一句:“你受伤了。”
不待蓝迦说话,对面又砸来一个火球。
但是威势不复之前,在接触到金色的屏障后,立刻就消散,化为随时就能被熄灭的火苗。
炽阳气喘虚虚,面色如纸,狰狞毕露的面孔,哪里还有神明的威严和强大。
“可恶!本殿哪里不如你......”
就在炽阳还欲动用神威之际,众仙只听仙界的更上方传来一道震耳欲聋,威严的声音:
“够了——”
炽阳面孔一惊,罕见的心虚起来,“父神?我......”
原本神界恢弘的裁决神殿内,此刻神柱东倒西歪,还有烧焦的地方,众仙只见那由三千界最坚固神剑铸就的神座上,出现一道缥缈又威严的白色身影。
此刻安坐于神椅上,看不清面容,却叫人俯首膜拜。
众仙异口同声道:“参见天君。”
那道缥缈的身影,朝所有躬身的仙神扫视过去,目光落在场上唯二站立的人。
战神蓝迦,还有握住他手的下界魔仙。
“父神,我知晓方才是我冲动,但是战神他藐视仙......”
“孽子!”
炽阳殿下焦急解释,可虚无缥缈的天君只道两个字:“知错不改,罪加一等,去寂灭星辰面壁万年,领仙罚!”
寂灭星辰,是九重天最冷的一颗星星,黑暗无光,冰冷刺骨,神明都惧怕。
然后不待炽阳有所言语,大手一挥,仙界的空间撕裂,炽阳直接被丢入了仙界最荒僻的九重峰。
但是看向战神蓝迦和他身旁的魔仙后,众仙明显感觉到天君的神念有所迟疑,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最后,天君似乎有些惋惜,沉重一叹道:
“战神,你这是何苦。”
蓝迦无言以对。
可是仙界众仙又不是傻子。
先是战神的神魂出现在这诡异魔仙身上,再是这神魂居然自发抵挡了炽阳殿下的攻击,还有连神魂都未合一便匆忙赶来的战神,最后是......
战神虽然从未主动,可也从未拒绝那魔仙的靠近。
甚至是一种默许的状态。
自古漫长无涯仙界中,何人能触摸到战神一缕袍角?
天际传来悠远的长叹,众仙只听天君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抑扬顿挫道:“传祖神遗命!”
“天君!等等!”
一众俯首听命的众仙中,只见彩云仙子不顾一切冲出道:“还请给战神一个自辩的机会!”
彩云仙子目露暗示,用神念朝蓝迦传递道:
“战神!只要你斩杀此魔仙,剔除他身上的神魂,天君一定不会处罚你!”
彩云仙子何等修为,虽然她用神念传递,但是这一众快活成老不死的仙神们,包括天君哪里听不见。
众仙都默许了。
只待战神给出一个态度。
帝祸天自入仙门后,便感知到自己的渺小,他知道现在情况有些不妙,本以为从来不会放开的那只手,此刻却有些迟疑。
如果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自己也许会成为他的累赘。
就在帝祸天指尖松动之际,却被不容置疑的力道反手握住,修长无暇的指尖紧紧握着那只白骨森森烧焦的手。
金光闪烁下,帝祸天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被治愈,甚至浑身的痛楚和伤口都在金光流转下复原,直到完好如初。
他目露震惊,哪怕没有言语,可是当望向那张冷峻淡漠的侧脸,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众仙只见,一直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冷峻孤僻的战神蓝迦,上前一步,于裁决神殿下,仙界众仙的见证下。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蓝迦金眸璀璨,朗声道:“自天地开辟初,得祖神点化,我便以救世为己任,九死不悔,亿万年的无尽生命,我与苍生共存,万物于我平等,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存在的意义。”
“为苍生而死,亦是我生命唯一的终点和归途。”
众仙沉默。
若由旁人来说这话,这些仙界的闲散仙人定会讥讽,可他们在亲眼见证过战神在下界历劫的记忆,何止是百死不悔,换做他们任何一人,只怕都不愿再下界去了。
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认同。
他们这等闲散享乐的仙人,有何掩面评论战神的抉择呢?
“可历劫千万,涅槃无数,我不禁想,这苍生真的属于我吗?”
“苍生又真的需要我来救吗?”
“未料有时,我们眼中的蝼蚁、芥子却比神明还要强大。”
蓝迦眸光闪动,那道毫无破绽强大自信的目光,出现了一抹裂痕,似阳光下碎裂的镜子,破碎闪烁。
叫帝祸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强大威严的战神,其实就是他的蓝宝!
“无尽的生命里,我用了数次的死亡,终于发现,一己之力肩负天下苍生,这其实不过是我自负又自以为是的愚念罢了。”
蓝迦唇角无言扯动,最后又恢复淡漠道:“天下苍生有天下苍生的路。”
“而如今......我也要走我自己的路。”
蓝迦捏紧那双手,豁然看向身侧一直望向自己的人,冷峻如铸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一抹不属于神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