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到不含任何情绪的低沉嗓音,响在蓝宝的身后。
仙殿后山,粉色的灵樱果树下。
落英缤纷,粉色的花瓣雨,密密匝匝落在一个少年的头发,蓝色衣袍上,随着少年动作干净利落的舞剑,粉色的花瓣被剑风带动,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像是一场灵动又浪漫的樱花舞。
煞是好看。
青山粉树下。
略微稚嫩的少年,有些婴儿肥的面容红扑扑的,却能窥见未来长成的剑眉星目,未来必定是个俊朗飘逸的郎君,骑马仗剑天涯。
可未来的郎君,此刻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少年。
透过一片烂漫的粉色花瓣里看去,只能看到一个艰难举着剑,用力过猛,满脸通红到有些咬牙切齿的少年。
咬牙切齿,满头大汗的样子,叫仙山的意境,一下子减了大半。
小少年动作一顿,手中的木剑‘咚’的一声,插到了绿色的草地里面。
少年听到熟悉的身影,连忙丢下剑,迈着小短腿,迫不及待,小跑到不远处一抹白色高大的人面前。
“师尊!”
小蓝宝神情欣喜,在穿着白色流霞袍的师尊面前站定,满头大汗,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整理自己的衣袍,以至于在师尊面前不太失礼。
师尊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冰白色的眼睛,静静凝视面前的小人。
因为身高原因,这道视线居高临下,十分压迫。
蓝宝的脑袋,慢慢低下了,被剑柄摩得血迹斑斑的小手,背负在身后,眼神飘忽了一瞬,最后看着自己的脚尖,果断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师尊,徒儿知错了。”
“徒儿不该偷用剑阁里面的木剑......”
“可是徒儿看这些练习用的木剑平日里并无人使用,而且,其他师兄们都已近学会御空术和御剑术了!徒儿也想......”
“想什么?”
蓝宝脸庞通红,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耸拉着脑袋,不出声了,倔强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徒儿只是不想给师尊丢脸......”
“你觉得你能吗?”
蓝宝抿唇,神情难过又沮丧,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可以换一个说法:
无情尊者收了一个天生废脉的徒弟,这个废柴徒弟会影响无情尊者在长生界的地位和实力吗?
答案是不能。
就在蓝宝快要将脑袋低到胸口的时候,忽然感觉脑袋上一凉,传来一个轻柔的力道,透过发丝,一触即离。
快到蓝宝以为是错觉。
师尊的手收拢在广云袖袍里,仿佛方才摸脑袋的人不是他,衣角被风吹动,长至腰际不加任何修饰的白色的发丝与衣袖纠缠。
师尊:“蓝宝,我无情尊者的名头,还不用自己的徒弟来扛。”
蓝宝对上那一双冰白色的眸子,懵懂地点了点头,两只小手下意识搭在脑袋上缓解头顶的冰凉,谁叫他师尊修炼的是极致寒冰灵脉,通体冻得人哆嗦。
“可是师尊,你为何收我为徒弟呢?我听那些师兄们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废脉,无法凝聚灵脉,修炼大道的。”
小蓝宝又沮丧得低下了头。
头顶响起一抹叹息,随风飘散,轻到像一缕风。
无情尊者声音冰冷,毫无情绪,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客观事实:“蓝宝,你和他们不一样......”
无情尊者顿了顿,继续道:
“不,你与这三界生灵都不一样,修士、修魔、凡人,不过都是些汲汲营营之辈罢了,百年寿数的凡人看我们修道之人,一口一个仙人,觉得这是天地间最风光最无忧的存在,可我们又何尝不羡慕凡人,短短十几年的寿命,有时候连痛苦和存在的意义都还未觉,便终了一生,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不知道是不是小蓝宝的错觉,他总觉得师尊似乎话有深意,一向淡然平静的眼底,有一抹怅然和痛苦闪过。
“凡人?”
小蓝宝不明白,他在人间界的时候常常吃不饱饭,他不觉得凡人有什么好的:“师尊,可是我不想当凡人......老是吃不饱!”
小蓝宝仰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师尊。
“无妨,”
无情师尊淡淡道:“不想做凡人便不做凡人,总归人间界也不是你的去处......”
小蓝宝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师尊在哪里,蓝宝就在哪里,长生界的仙殿才是蓝宝的家。”
无情尊者没有说话。
可是下一秒,
面前仙气缭绕,蓝天青山下的景色,开始崩塌,面前的师尊一改往日里的淡然冰冷,冰白色的眼眸里一片杀意和决绝。
无情尊者表情冰冷,手执通体漆黑古朴的破魔剑,冷呵一声:“愚不可及!仙殿里都是要问鼎仙法遗道的修士,区区一介废脉凡人,也妄想长居于此吗?”
“你的存在简直就是在玷污我仙殿的门楣!”
“今日本尊便要亲手清理门户!”
“由本尊开始的错误,由本尊一手结束!”
小蓝宝看着面前的仙殿景色一寸寸崩塌,天边裂开一个大口子,原本蓝色的天空变成了腥红的血,流淌下来,寸寸浸染着周围仙气缭绕,宁静安详的仙殿。
“师尊?”
小蓝宝不敢置信,后退了几步。
“这是为什么?明明是你亲手将我接入仙殿的......”
事到如今,你却要杀我?
无情尊者举剑挥舞而来,平静道:“这才是你本来的命运!”
“当一个人死后的价值,比他活着更有价值的时候,死亡才是你应该走的道路终点!”
见鬼的命运!
面前的剑光直取脖颈,一击毙命,千钧一发间忽然地上裂开一道缝隙。
小蓝宝大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朝下坠落,坠入无边黑暗。
耳畔间除了凌空的风呼声,还有四面八方轰隆隆的声音,直震到心底最深处。
小蓝宝下意识仰头看向高出,对上了一双冰白色的眸子,冷冷看着他坠落,是那么的陌生。
“啊——”
蓝宝惊呼一声,从冰冷潮湿的地面爬起来,满头都是冷汗,到现在心底的恐惧还在蔓延,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突然,他感知到胸口处,传来一丝滚烫的温度,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球,驱散了他心底深处最冷的恐惧。
蓝宝立刻将衣领口的小黑掏出来,然后紧紧抱在怀里,毛茸茸的温暖抚慰了他心脏的冰冷和恐惧,他呢喃着:
“还好,是梦......”
“师尊是不会这么对我的......”
蓝宝眸子一亮,肯定道:
“对!是心魔!一定是他搞的鬼!”
天勾头一歪:关我屁事!
就在蓝宝环顾四周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好几道此起彼伏的声音,用了传话筒加持的灵力,扩散在魔兽森林的头顶,传到他的耳边。
“蓝师弟——”
“蓝宝——”
“你在哪里啊?”
“我们都是仙殿的同门——”
“殿主他很担心你——”
“叫我们来找你啊——”
仙殿殿主......
是师尊!
蓝宝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兴冲冲朝着外面走起,他看了一眼还在休眠养伤的小黑,眼中闪过一抹纠结。
小黑说过在他醒来之前绝对不能离开这里,可是......
师尊现在一定很担心他!
外面都是仙殿的师兄弟们,他不会有事的!
说不定师尊还可以治好小黑身上的伤!
想及此处,蓝宝不再犹豫,朝出口小跑去,面带灿烂的笑容:
“各位师兄师姐们!我在这里!”
伴随这一声的话落。
原本就要互相厮杀的九尾魔狐姬九和炎火魔狮赤岩,瞬间收回了攻势,不见丝毫嚣张霸气的姿态,看到黑雾中款款走出的修长人影,微微低下了头。
就连本来是维持蛇形兽身,吐着蛇信子的盘古大蛇,也幻化成了一个碧绿色头发,碧绿色竖瞳眼睛的老者。
惨白到毫无人气、褶皱的皮肤像是未褪的蛇皮,紧紧绷缠在只有骨头架子的肉骨外。
格外阴森渗人的大蛇,此刻也露出一副半分警惕、半分诚服的姿态。
这无疑不表露,他们极其忌惮里面的人......
不,是披着人皮的魔。
黑雾中走出一道修长,略微消瘦的人影。
穿着天青色的简朴长袍,一头墨发用发带缠绕在脑后,露出一副普普通通到毫无特色的面孔,三庭五眼都很周正,但是一眼望过去,就是没有什么记忆点。
唯一令人惊叹的则是对方通身温润如玉、平易近人的气质,像是一个饱读诗书,就待上京赶考的学子,那种老学究最喜欢的听话学生。
“竹公子。”
三只在魔界也是赫赫有名,令千万妖魔闻风丧胆的妖王,却异口同声,格外尊敬的得朝走出来的人打招呼。
三只妖王,将右手放置在心脏处,微微半屈膝,低头看着地面,在对方不说话的时候就一只保持这样的姿态。
若叫长生界的修士看到,定然骇然大惊,因为这是魔界对待强者,表示臣服的礼仪。
若是觐见的是妖皇帝祸天,四大妖王肯定是要单膝跪地的!
可是现在面对与他们同等级的另一只妖王,这三只心高气傲的妖魔,却选择了半屈膝的礼仪。
这说明面前的竹公子,与妖皇的距离,只差最后一步!
待旧的妖皇下台,新的妖皇登基,魔界所有的妖魔,便要臣服于面前这位名不见经传,普普通通的竹公子!
竹公子面带笑容,温暖浅色的目光在三只妖王身上,一一看了过去,带着温度的笑容,就像看到了最亲近的老朋友。
可是被目光逡巡的妖王,无一不是身体紧绷起来,面容凝重。
尤其是姬九,方才本来就被某头蠢狮子身上的极阳炎火热的浑身都是汗,保养的美人皮,都快被热化了。
皮上的油脂渐渐渗出来,和汗水混在在一起,原本白皙如藕的皮肤,此刻像是氧化的香蕉皮,开始渐渐发黑,再也不复美艳魅惑的样貌。
姬九半蹲的膝盖,开始颤抖,她紧紧闭目,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以头触地,声音哆嗦道:“竹,竹公子息怒......”
“都是姬九的失误,才叫那妖皇......不!帝祸天察觉到了异样,姬九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求竹公子留给姬九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一次一定不会叫那帝祸天在侥幸逃出生天!”
竹公子面带微笑,一步一步缓缓朝地上一抹蜷缩颤抖的姬九走去,温声道:“小九,抬起头来,瞧瞧你,精心准备的妆都花了。”
竹公子说的妆容,当然那不是人间女子涂脂抹粉的妆容,而是姬九活生生剥下来的人皮。
人皮开始像褶皱的白纸一样,从身上渐渐脱落,从头顶露出只有几根白发的脑袋,面容上道道皱纹,如同沟壑,原本带着魅意的粉色眼瞳,也渐渐随着姬九的恐惧,维持不住魔力供给,开始发黄发灰。
根本就是一个行将就木,死气沉沉的老妪。
姬九不敢违抗对面的魔,她抬起头来。
一只修长如葱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似乎一点也不嫌弃指尖触摸的干枯褶皱,还有附着的一层黏腻腻的油脂。
竹公子面带笑容,温柔的嗓音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失误?侥幸?”
姬九黄褐色的瞳仁,定定粘在面前这只毫无瑕疵,白皙修长的手骨上,眼瞳里是深深的痴迷。
真美丽的手啊,真完美的皮,还有宛如神明造物一般的骨头。
这才是真正的美丽!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
姬九剖了那么多的美人皮,套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修饰出来的人皮,却不及面前的一只手。
如果能将这只手接在自己的胳膊上......
“咔嚓——”
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用力,下颌骨碎裂的声音传来。
“啊!”
一道凄厉的嗓音刚尖锐的响起,立刻又是一哑,半截带着鲜血的舌头被生生掏出、拔断,丢在地上。
竹公子熟练地从袖口套出一方绣着竹子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拭自己的指尖,就是葱白圆弧状的指甲缝隙里,一抹红色的血线,如何也擦不赶紧。
“啧......”
竹公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嘴角啧了一声。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面带儒雅的笑容,仿佛方才做出此残忍之举的人不是他自己。
一旁的盘古大蛇和赤岩魔狮,神情冷漠,见怪不怪,可是他们紧绷着身体,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心底在想什么不得而知。
姬九神情扭曲切痛苦,附着魔气的伤口,嘴里的血像小溪一样潺潺流个不停,在地上痛的直打滚,最后干脆忍耐不住,化成了一只毛发干枯、发黄的九尾狐狸。
竹公子将帕子随意扔在地上,朝前走了两步。
黑色的脚印踏过沾满血迹和泥土的帕子,留下一个脚印,最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团着的九尾狐狸。
儒雅温和的笑容,轻柔的动作,像逗弄一个宠物。
居高临下的视线,却冰冷森然,缓缓道:“小九,看来你这几百年来,光是磨炼剥人皮的手技了,脑子是一点而都没长。”
“因外因不可抗力,导致本该发挥出来的实力大减,才叫失误。”
“你这可不是失误,而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是谁给你的勇气,用你这张浑身恶臭的人皮去接近帝祸天的?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他能看上你?还是你觉得我叫你待在帝祸天身边,就是叫你像发/情的动物拼命爬他的床,结果还失败了,那真正愚蠢的岂不是我了?”
说到这里,一声秦飘飘的笑响起。
姬九拼命的摇头,狐狸的眼角不停留着泪水,目露求饶和哀求。
可是狐狸身上的脚,却在渐渐加重,直到脚下传来骨头噼里啪啦挫裂的声响。
儒雅温润的公子,动作丝毫也没停,反而像是讲经论道一般,不疾不徐道:“因为你愚蠢轻率的举动,导致我的安排功亏一篑。”
“原本可以趁着,帝祸天和长生界第一尊者的一战,我们择机而动,在帝祸天大战后短暂的休养生息的时候,一击即中。”
“可你偏偏以为中了折魔咒的帝祸天已然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能得手,却叫那帝祸天看出了破绽!”
“现在最大的祸患逃走了,若是旁人我敢笃定他再无反抗的能力,可是帝祸天......”
就在姬九双眼突出,只差最后一口气归天的时候,竹公子终于收回了脚,笑着说道:
“一定没有死!”
“一个天赋地级,被族群抛弃的杂种,都能一步步走到妖皇的地位,这等煞魔,待他归来之日,在场的诸位一个不落,便等着下九冤地狱吧。”
最后一句话落。
所有妖王,不约而同,心底一沉。
一直观察四周的盘古大蛇,沙哑粗噶的声音响起,墨绿色头发的阴森老头,走出来说道:
“竹公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皆以您为圭臬,为了魔界长存的大计,您一定有应对此种情况的方法,但凡一说,我等皆豁出性命,甘为犬马!”
竹公子回眸一笑,像是个翩翩公子,风度回答道:“既然盘古诚心发文,那我也不纠结前尘往事......”
姬九呕血:不纠结往事,刚刚快要活生生踩死她的人是谁?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竹公子缓缓道:“如今魔界和长生界纷争不断,为了不引起魔界的动荡,和长生界的觊觎,妖皇重伤失踪,而且还与我们有关一事,是绝不能走漏的。”
“但是帝祸天此魔城府万钧,心细如发,在实力没有恢复前绝不会出现弱点,只怕靠我们几个也定然是找寻不到他的踪迹,而且他很聪明,现在已经打了明牌,在知道我们背叛了他的前提下,他也定然不会留在魔界,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竹公子是说妖皇帝祸天,如今在长生界!?”
赤岩大惊:“这怎么可能,长生界的人见魔就杀,他是疯了才会去那里!如果是人间界还有可能。”
竹公子看去,一同火红色头发,坦然赤.裸着身体赤岩立刻避开了目光。
竹公子淡淡道:“诸位别忘了,千年的两界战争中,从未波及过人间界,这个天地誓约,可是帝祸天和仙殿的前任殿主,亲口许下的,千年以来从未打破。”
众妖王沉默。
“可那是之前,现在妖皇实力大减,性命垂危......”
“所谓誓言!”
竹公子直接打断道:“就是不论何种情况,都要遵守的存在,即使是生死存亡,你们在帝祸天身边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却连他的本质都看不到吗?”
众妖王沉思。
竹公子的声音依旧温和,可这次却带了淡淡的讥讽和不以为意,“帝祸天有绝对的强者尊严,不容冒犯,不容违抗,不容背叛,而这种极其高度的标准,不仅对待他人,甚至对待自己更为严苛。”
“他绝不会打破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也绝不会做出有损自己尊严和骄傲的事情!”
众妖王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他们也赞同竹公子这段话,不仅是因为对方妖孽一般的智慧和心性。
就像竹公子说的,几百年跟在妖皇身后,若是连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何种脾性都不了解的话,这样的手下是不合格的,不久远的!
“可是帝祸天若是真的在长生界,那我们岂不是更难找到他了。”
终于听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竹公子第一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裂开的弧度,甚至有些诡异:一字一句道:“我们找不到他,难道长生界的人就找不到他吗?”
众妖大惊:
“什么!?”
“竹公子的意思是,和长生界合作!”
“可是长生界的人嫉魔如仇,我们与他们势不两立。”
“长生界的人又如何会答应替我们抓住妖皇,只怕得知妖皇失踪,他们的第一步,便是大举进攻魔界,踏平魔界!实现他们千年的夙愿!”
竹公子淡淡笑着,静默不言语,可眼中原本清浅温和的深处,闪着淡淡的幽芒,他说:“这个嘛......”
“就看我们如何写一出以假乱真的好戏了。”
“汪汪汪!”
就在蓝宝快要迈出地穴的出口,打开一个石块儿的缝隙的时候,身边响起一道十分清脆响亮的犬吠声。
听这分贝,一定是一只健康有活力的狗狗。
可是伴随犬吠的是,响在蓝宝脑海里熟悉又别扭的语调:
【蠢蛋!你要去哪里!】
【这里可是魔兽森林,外面到处都是魔兽,没听到就连那只丑不拉几的三眼妖兽,都叫你不要出去吗?】
蓝宝雀跃的脚步一顿。
透过清晨太阳的细碎光芒,终于看到了一个站在石洞门口,逆着光芒,阻挡他去路的大黄狗。
他确认自己进来的时候,身后绝对没有什么狗狗。
可是面前这只垂着蒲扇耳朵的大黄狗,身上的毛发许久未打理,纠缠在一起,咧着一张黑色边缘的大嘴巴,黑黝黝的眼睛,却有灵智的深邃,就连那一张狗脸上,都十分诡异有着人的情绪。
此刻不满地看着自己。
此刻那只大黄狗,下巴抬高了几度,斜眼看着蓝宝,冷笑一声:【傻子!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大爷这么威风凛凛的狗狗吗?】
蓝宝脑子一片空白,摇了摇头,随机又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恍然大悟,惊叹一声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一直跟着我的心魔!”
“如今见操控我没有指望后,便不知去哪里附身了一只流浪狗!”
说完后,蓝宝还重重地点头,似乎是肯定自己的推测。
魔界的心魔,一般由各种负面情绪和世间怨念组成,随着漫长的时间,滋生自己的智慧,但是他们太过弱小,说白了不过是一块而情绪集合体而已。
他们便开始想方设法,借助他人的身体,或者是动物的身体,行走世间,找寻自己变得强大的道路。
甚至在三界漫长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心魔一步登天的先例。
可是天门哪里是那般好进去的,那净化世间一切污秽和邪恶的天门,只这一点便断绝了心魔的修道之路。
所以,心魔这类的存在,充其量最后就是成为为祸一方的妖魔,结局被修道之人斩于剑下。
这也是蓝宝一开始并不怎么慌张的缘故,因为还未附身的心魔,不过就是一团会说些屁话的喇叭罢了,只要不受其干扰,便不足为患。
“汪汪汪!”
天勾怒发冲冠:
【屁话!】
【再说一边本大爷不是心魔,如果你非要给本大爷下一个定义的话,那我就相当于此界的预知天书!懂吗?我对你的事情一清二楚!】
【连你怎么死翘翘的都一清二楚!】
蓝宝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中的怀疑毫不掩饰,就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阵的声音:
“蓝宝——”
“你还活着吗——”
“活着你就吱声啊!”
“我们已经从剑门的道友口中得知了,你就在魔兽森林——”
“殿主他很担心你!责令我们务必要确保你的安全,将你平安送回仙殿——”
蓝宝听到剑门两个字,立刻不疑有他,就要冲出门去。
门口那只大黄狗,寸步不让。
【喂喂喂!】
【你个小蠢蛋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情况未明,人家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
蓝宝眨巴着明亮澄澈的眼睛,认真道:“你没听到吗?仙殿来找我的人,肯定是先遇到剑门的道友了,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的消息,不是很正常吗?”
“汪汪汪!”
【所以才奇怪啊!】
天勾的表情隐隐崩裂,龇牙咧嘴道:【剑门的人看到你被那只丑八怪妖兽,吞进嘴巴里面,一般人都会认为你已经成为妖兽肚子里的养料了吧?】
【怎么到了仙殿人的嘴里,你还活的好好的!这逻辑和信息对不上啊!】
蓝宝沉思片刻,认真看着面前的大黄狗,语重心长道:“大黄,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是我认为生为心魔,不是你的错。”
“世间也没有生来就该死的道理,不论是魔也好,修士也罢。”
“既然你已经获得了一只小狗狗的身体,以后就要珍惜你得来不易的身体,好好作为一只合格的好狗狗活下去,给世间带来欢声笑语!”
蓝宝拍了拍大黄狗毛茸茸的脑袋,然后熟练的勾住大黄狗的身子,抱在怀里,就要朝买地穴的出口走去。
“汪汪汪!”
天勾先是被拍懵了,然后剧烈挣扎起来,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身上的脏污和黑泥,都染在蓝宝新换的衣服上。
【放开我!啊啊啊啊!你个蠢蛋气死本大爷了!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这次的观测目标太过蠢蠢笨笨,天勾第一次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承认自己是一只有些扭曲变态的狗,最喜欢看人挣扎、痛苦、流泪、可这不包括看着一个蠢蛋,兴高采烈的出去自己找死啊,你起码给本大爷怀疑一下下,哪怕是一下下啊!
他都给这么明显的提示了!
换以前任何一个观测目标,早就察觉到背后的危机和黑幕,拼命活动脑细胞了,结果这个蠢宝倒好,还开始教育起自己来了!
这种气出升天,偏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怎么让狗这么不得劲儿呢!
#不愉快很不愉快#
“大黄!”
蓝宝摇头叹了一口气,稚气未褪的脸蛋板正起来,倒有些像小孩儿学者老学究,摇头晃脑道:
“虽然你是心魔附身成狗,可是作为一只狗狗,你就要改变以往作为心魔的时候不好的习惯,不能总以最恶意去揣测他人。”
“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不定就是剑门的人以为我现在在妖兽的肚子里,半死不活,才赶忙找仙殿的人来救我呢?”
“对待自己善意的人,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
天勾: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老子不管了还不行吗——
就在千刃崖壁外。
好几个身穿流光四射法衣,佩戴通身银光束甲的仙殿弟子,脚踏飞剑,在这片魔兽森林扩散开来,目光在四处探望,找寻着什么。
极具识别的银光甲,是仙殿长年外出执行一些艰巨任务,资深弟子的标志。
每一位弟子都是融灵境巅峰,相当于剑门的长老陈相法之水平,不可小觑,按照惯例这些资深的弟子聚集在一起,不是执行围剿强大魔界生灵,就是仙殿的秘密任务。
而此刻却是为了一个凡人。
“十九队长,我们找了这么久,传声的范围,几乎遍布了这片魔兽森林,还是不见蓝宝,莫不是那剑门的人在讹我们?”
一道流光闪过。
一名看起来神气飞扬,像是天神的神采少年,穿着银甲,配套黑色贴身法衣,手执银戟,临空落在地面。
他走到一名负手而立,身材挺拔的人身后。
不同于其他凌空飞翔的仙殿弟子,被称作十九队长的男人,身穿古朴黄袍,脚踏地面,踩过一片狼藉和血迹,信步而行。
听到身后的身影,轮廓沉淀的十九队长扎尔脚步一顿,视线扫过一颗焦黑的树下。
树下正是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的剑门大师兄景行之,不复以往的冷静沉稳,目光空洞无神,身子委顿毫无形象靠在树下,只有遭遇了重大打击的人,才会这般无知无觉。
手执银戟,神采飞扬的银甲少年闻鸣也看去,见此眉头狠狠皱起,大步上前冷声道:“景行之!”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在这里要死不活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灭杀你剑门还有合欢宗道友的妖兽!”